“妈……”她感觉头更痛了。
这世界上也只有母亲会这么训她,父亲对她这个宝贝女儿可是疼爱有加,简直宠上天。
在她离开台湾前往纽约读书的这六年间,她总是找各种借口留在纽约不肯回国,说着一口破英文的父母为了见女儿,只好找时间往纽约跑。
关于这件事她真的很内疚,每次双亲到纽约看她时,她都尽可能跟学校请假陪着,带着两老走遍纽约这个大都会。
“别叫我妈。”老人家闹起别扭来真是无人能敌。“我不承认生了你这个不孝女,以后我们别联络了,干脆切八段算了。”
老妈都撂下狠话,为了平息争执让老妈消气,梁海宁也只能揉着隐隐作疼的额际,苦着脸接受相亲安排。“好吧好吧,那就认识认识。妈,可如果我跟对方见面后没感觉,你不能逼我继续相亲喔。”
“真没感觉也不能勉强,我是过来人,我知道!”
话虽这么说,但梁母趁机又说了一长串对方的优点,头疼欲裂的梁海宁根本当耳边风,没将对方的好听进半句。
对梁母而言,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朋友介绍了这个条件好到飞上天的男人,据说对方是国内传产集团的接班人,实在因为太忙才会错过姻缘。
“妈……我还有事要忙……”
既然女儿都点头答应相亲了,梁母也不为难她,上班时间私人电话讲太久的确不好。“我的好女儿,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我再看看,我尽快抽出时间,再跟妈联络好不好?”
“好,当然好!”初步目的达成,梁母暂且愿意放女儿一马。
挂上电话,梁海宁再也坐不住,拿起药盒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吞下一颗止痛药和胃药。
这一个月来,梁海宁像一只被逗到炸毛的猫。
而破坏她平静的生活,屡次害她蹦蹦跳的罪魁祸首,不用说,自然是顾亚牧。
她的日子已经够不平静了,母亲又老来添乱,从月初开始一直游说她相亲,她不肯答应的结果就是整整被缠了一个月。
母亲那边其实还好搞定,让她真正头痛的是顾亚牧。
日前,顾亚牧未经同意在她住处留宿被她赶走之后,她以为他已经彻底明白她不想和他纠缠不清的立场,但后者显然不这么想。
顾亚牧不知是恶趣味玩上瘾,还是时间太多,时不时就从她身边冒出来。
“嗨,学妹,这么巧,你也来这里采买?晚餐煮什么呢?我看看啊,红萝卜,咖哩块,鸡肉,晚餐吃咖哩饭?”他伸手挑起一盒鸡肉瞧着。
她像只受到惊吓的鹦鹉,语调瞬间拔尖,完全失了形象。“顾亚牧,你跟踪我?!”
“我又不是吃饱撑着,不过就是正好来采买罢了。”
“鬼才相信。”从他手上抢回新鲜鸡肉,梁海宁瞪着突然冒出来的顾亚牧,不得不怀疑这男人的话。
“学妹,我可以发誓,我的刚下班,我只是顺路过来采买的。”顾亚牧双手一摊,对于她的指控一点都不认帐。
“顺路?”她可不接受他的顺路借口。“你住附近?”住附近才叫顺路好吗?!
这间超市不大,卖的东西走小巧精致路线,锁定的客户族群是附近住户,不可能会有人老远开车过来这边采买。
“嗯,我刚搬来,就住对面日光小区A栋十一楼。”透过超市玻璃窗,他比着对面维多利亚式建筑的豪华大楼。“啊,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学妹也住同小区,说起来我们是邻居啊,真是有缘!学妹,我刚搬来,就当是敦亲睦邻吧。你有空吗,我晚餐打算煎牛排,我多买了一份,我们一起吃?”
“我不吃牛!”她断然拒绝这个邻居的好意,气冲冲走掉。
首回交战,她败下阵来,推着推车速速离开,对他这个新邻居避之唯恐不及。
又一次,她好端端站在捷运车厢里,却被平白冒出来的他伸手拦腰一抱,她无预警的整个人摔进他的怀中,被他的男性气息牢牢困锁住。
两人在车厢里上演爱的抱抱戏码,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情人,当众晒恩爱。
“你——”抬头想骂人,却对上一双含笑暖眸,让她的心漏跳一拍。“你搞什么鬼?”
要不是人多,她铁定让他好看,冷着脸色推开他,理智回笼,没有被他成熟的男性魅力迷昏头,打算离他远一点。
“若不是我,你早被前面那男人吃豆腐了。”他把她勾回来,在她耳边用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话。
她瞪着前面那名衣冠楚楚的上班族。“没证据,你最好别乱说话。”
她怀疑,根本是他想找借口吃她豆腐。
“不信?那我跟你打赌。”他宽肩一耸,一副等着瞧的表情。
“你若输了呢?”
“我不会输。这个问题该我问你,那男人若对其他人出手,我救了你免于狼爪,你算欠我一次人情。”
“好。”跟他赌了!她就等着看,看他的大话何时被戳破。
那男人看起来相貌堂堂,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看上去比他还正派。
但她的自信在短短两分钟后遭到击溃。
衣冠楚楚的西装男竟然偷偷摸摸对一个女学生出手,大手摸上人家的屁股……
她当场惨输!
顾亚牧以英雄之姿上前逮住色狼,捷运一到站,把人带下车交给捷运警察送办。
第二次交手,她输得很惨,欠下一个大人情。
接着接二连三的,他们巧遇的机会多到让她心存怀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装了追踪器。
在小区中庭、小区地下室停车场,就连在小区顶楼空中花园都能碰到他,他每次都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她每回都被堵得无话可说。他这样神出鬼没的是想逼死谁?故意跟她过不去?
不过话说回来,那老是动不动就冒出来撩拨她的男人已经消失好几天,让她日子难得平静许多。
但,为何心口总是闷闷堵堵的?
她不该为那男人影响工作情绪,彻底忘掉他才是明智之举。
甩开那恼人的身影,她重新投入工作,逼自己心无旁骛,别再为一个可恶的男人荒废公事。
“梁秘书,平面媒体的人已经到了。”稍晚,助理秘书过来通知一声。“今天总共有四家报社,一间杂志社的人出席。”
梁海宁从公事中抬起头。“知道了,我马上去!”
自从梁海宁对外放出风声,打算找一间平面媒体合作做一场专访的消息之后,各家有兴趣的媒体争相找她,不少人私下想笼络她这个秘书。
梁海宁一视同仁,交代助理秘书,对于提出想要专访的媒体都约在同一个时间,打算统一审核各家媒体所提出的专访内容,并评估其在台湾的评价及影响力,如果只着重在八卦报导,绝对首先予以剔除。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动作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她的上司央东承央大执行长,心里唯一人选是巫绮欢,他放出这个饵只是为了让巫绮欢自投罗网,至于那些筛选条件不过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说到巫绮欢,还真是令人头痛,巫绮欢哪家出版社不待,竟然在顾亚牧麾下任职。
她心里祈祷着身为总编辑的顾亚牧可别亲力亲为出面争取这个专访,她的平静日子还想过下去,一点都不想跟那男人交手。
端着专业的形象,身着黑色系套装的梁海宁优雅中散发一抹清冷,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来到楼下会议室。
推开会议室门扇,她踏进里头,一双美眸朝现场的人淡扫一眼,一个熟悉身影蓦地跃入眼帘,梁海宁眼角抽搐两下,看来,老天并不站在她这边。
穿着蓝色条纹衬衫搭上深色长裤,刻意戴上眼镜掩去眸中的谋略,高大斯文的顾亚牧竟列席其中?!
相较于其它较不修边幅、打扮率性的男记者们,浑身充满浓浓书卷味,一副翩翩君子、文质彬彬的顾亚牧显得独特而出色,别有一番熟男魅力。
她在心里腹诽,怨叹老天不肯站在她这一边。
收回无奈目光,她走入会议室内,坐在主位上。她要自己千万别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但目光却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坐在他身边打扮时髦的女记者目光时不时投落在他身上,刻意热络的互动,完全不加以掩饰对他的好感。
顾亚牧对身边和对面的两位女记者露出腼腼微笑,一来一往聊着,加上适时的赞美让两个女记者心花怒放。
梁海宁刻意忽视心中那抹嫉妒。“欢迎各位。”她扬声,随即切入重点,丝毫不愿浪费任何时间。“麻烦各位给我几分钟时间说明。”
现场谈话声中断,两名女记者却依旧舍不得将目光从顾亚牧身上移开。
梁海宁看看女记者,又看看顾亚牧,她几不可见的皱起秀眉,胸口那闷堵的感觉再度爬上来。
注意到梁海宁的反应,顾亚牧勾起嘴角,笑意加深,一双星子般耀眼的黑色眸子盯着她瞧。
瞪着那碍眼的笑脸,她有些负气的别开脸。
“因为只有短短五分钟的空档,我就直接说明——请各位将过去专访名人的相关报导文章和特地为这次专访设计的内容及个人名片呈上来,各位交出的文案将会交至央执行长手里,专访将由央执行长本人做决定。”
双手交握端坐在主位,她清冷的嗓音透着一抹不满,尤其目光在扫向那两名女记者时,目光带着一抹肃杀之气。
她没发觉自己的眼神,顾亚牧却注意到了。
他薄唇的笑意更加扩大,笑容超级碍眼。
“顾总编辑,有什么问题吗?”她一扭头,朝他劈口就问,企图阻止他继续发笑,那笑容惹得她心情很烦躁。
“梁秘书可否透露一下,央执行长是否有内定人选?如果有,那我们不必白费力气争取,直接退出局外就是。”
她心里打了个突!到底是他神通广大,还是对央东承太过了解?连央东承的想法都能在第一时间摸透。
她的眼神闪了闪,当然要否认到底。“如果有内定人选,我何必浪费宝贵的时间坐在这里跟各位见面?”
关于她的否认,顾亚牧的反应只是挑了挑眉,镜片后的黑瞳难掩炙热,对她露出更迷人的微笑。
那双放电的眼眸让她心蓦地漏了一拍,她轻咳一声,起身做了结论,“关于专访落在谁家,待央执行长决定后,我会在第一时间尽快通知,谢谢各位。”
散会!
她没发现自己离开的脚步显得慌乱,更没发现顾亚牧不顾其它人讶异的注视,在第一时间起身追上。
她走得急,为了平复心情半途转进楼梯间,捣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喘了口气。
顾亚牧这时推开门,闪身进来。
她听见声响,惊愕转身。又来了!这男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是玩不腻吗?
她不想陪着玩总行了吧!
梁海宁冋头急步爬楼梯朝上面走。
他三步并两步追上,在她拉开楼上安全门逃掉之前,迅速捉住她的手腕。
梁海宁抬头,愤怒的瞪着这阴魂不散的男人。他真是可恶至极,这样捉弄人很好玩吗?
六年前被他伤得还不够,现在又来玩她?
她早不再是那个捧着真心被践踏的懦弱小学妹,她已经强大到足以抵抗他。
梁海宁展现气势,愤怒的甩开他。“放手!你信不信我叫警卫?”
“叫警卫会不会太麻烦?你看起来很想亲手宰了我。你啊你,真是狠心,把我一颗真心踩在地上,真是让人伤心呐。”他放开她,面色一整,吐出哀叹,方才挂在脸上的迷人笑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刻的寂寥。
她看着他的模样微微一愣,燃着怒火的水眸怔住。“你……”
“海宁,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我们可不可以和平相处一天,就像以前你第一次替我过生日那样,我们一起开心地唱着生日快乐歌?”
她蓦地忆起过去——
梁海阳忙到没空替男友庆生,只好拜托她上场。
那天,她雀跃得像只快乐的小鸟,亲手烤蛋糕,做巧克力,亲手包装,带着蛋糕和礼物溜进他的租屋处,花了半天的时间布置,静静坐在黑暗中等他回来。
等他一脸疲惫的打开大门,她摸黑点了蜡烛替他唱生日快乐歌。
他一脸惊喜,却在发现不是梁海阳时,表情旋即转为失望。
那抹失望虽一闪而逝,被他隐藏得极好,但她还是清楚的看见了。
后来整个晚上气氛诡异,他假装很开心大口吃着蛋糕和巧克力,她则强力掩藏内心的难受……
“我晚上加班。”她拒绝得很彻底。
他将一张磁卡塞进她手中。“我等你,不管多晚都等。当是你还我的人情,我会在家里等你,不见不散。”不给她再次拒绝的余地,他拉开安全门离开僻静的楼梯间。
不见不散?!
她低头瞪着手心里的磁卡,掌心的重量沉甸甸的,心情千回百转,一颗心飘飘浮浮,陷入前所未有的恍惚境界。
第5章(1)
是夜。
梁海宁拿着磁卡踏进A栋日光小区,搭电梯来到十一楼。
她站在一片寂静昏暗的长廊上,淡淡月光从长廊尽头的拱型窗户迤洒入内,映照在她踌躇犹豫的身影上。
七点半一离开公司,下了班她没有即刻回家,刻意朝人潮多的地方跑,一个人吃晚餐、喝咖啡,一个人逛街购物,在街头游荡。
看似悠闲的时光对她而言却是一种折磨,下班时间一向爱宅在家里的她,这么做只是不让自己静下来,一旦静下来,她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心,考虑起顾亚牧约她共度生日的邀请。
他就住在对面,因为他的邀约让她连家都不敢回,深怕无法管住自己的脚走到他身边去。
从七点半游荡到十点,直到百货商场都关门休息,她仍旧继续在街头走着,走到脚酸,没想到当她终于累到不得不停下脚步时,她人已经回到日光豪宅小区门口。
她抬头望着维多利亚式壮阔外观的大楼,目光忍不住落在灯光依旧亮着的十一楼。
大脑警告她,离他远一点,她该回家去,不要理会那个无赖的邀请,但她的双腿却自有主张的朝里头走,不是朝回家的方向,而是走往A栋。
她搭着电梯上楼,步出电梯站在他的住家门口已经十分钟之久,但她就是没有勇气按下门铃。
“梁海宁,你就当是来还人情的,今天正好找机会跟他谈清楚……”她尝试说服自己留下来。
基于礼貌,她把蛋糕交给他还清人情,然后坚定的告诉他,别再来骚扰她。
就这样,搞定!
很简单,但她却做不到……因为她太清楚自己一旦遇上顾亚牧,永远都别想展现她冷静的战斗力,在他面前,她会变得懦弱,骨子里那抹精明冷静的性格永远都派不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