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小纱面无表情的伸手捞过电话,对方通话中。她换了个号码,在对方接起手机时大吼,“林洁,给我挂掉电话,我要和珊珊说话!”
这次电话通了。
“顾昀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昀珊在电话那头叹息了一声。“我知道,我只是想给彼此时间,与其一起受罪,倒不如就这么放手。”
“放屁!你不是因为喜欢他才陪他这么多年吗?”明明多年的愿望成真了,王子终于爱上灰姑娘,她说什么放弃的鬼话?!
她不否认,“我是爱他的。”
“那你们两个玩什么分手?只不过是知道心脏的所有人而已。”
昀珊无奈的苦笑了声,“可是现在我们两人都不知道他还是不是他,无论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而且想也想不透,所以才决定大家都不要想。”
“你……”席小纱无话可说了。她就知道她这好友是这样死脑筋,才决定一个人保守秘密的,只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纸包不住火。
“别劝我了,都是我的错,手术后的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像他,和我相爱的人是谁,我都没弄清楚就那么一头栽进去,活该落得这么一个糊里糊涂的结果,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他不该有这么一个糊里糊涂的新娘,这样……是最好的。”
昀珊视线飘向窗外的玫瑰园。栽种红玫瑰的计划停止了,她也决定把这里的医疗设备捐给地方上的人使用。
这里是属于耿新白的,所以她来守护,包括那些关于萧尘的记忆,哪一个她都不会忘记。
舍弃过去的耿新白正在这世界翱翔飞行,而她也会在这里安老,这个结局也应该是最好的。
“好个狗屁!你有一天会后悔!”
席小纱气得挂了电话,昀珊也轻轻把话筒放回去。
为什么要生气呢?现在的她有自己的生活,不再让她的少爷所羁绊,这样不是朋友们一直盼望的吗?
“我会很好,谢谢你,萧尘,谢谢你让他活下来。”
只要少爷活得好好的,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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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珊回去耿家大宅取回自己的东西的时候,不意外的饱受耿夫人不少怒气。
“早知道你会让新白伤心的话,我死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她只是默默的收拾好东西离开,她也想告诉耿夫人,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真相的话,她会在他手术成功时就自动消失,这样那颗心脏和那个人都会免去这次受伤。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听说陈克离开了,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否就是他要的。
或许他想为萧尘讨个公平,要她清楚知道萧尘的牺牲,一辈子记住他。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也是萧尘应得的,她无法怨他。
走出大宅的时候,昀珊坐在计程车里看着街上的男男女女,想起自己曾有的那段甜蜜时光,不禁微笑出来。
上天曾经赐给她一个她爱的男人,也赐给她一个爱她的男人,而后把两人捏成一个完美的情人,虽然快乐的日子有些短暂,但是她的人生已经比很多人来得精彩,她很满足了。
她应该是满足的吧?
她笑着笑着,不知道自己已泪流满面。
计程车司机立刻往路边停靠。“小姐,你这么伤心不会是失恋了吧?”
她擦擦眼泪点头,可是泪水却越涌越多。
司机的脸色有些难看,“那小姐……你不会忘记带钱包吧?”
上次他载过一个失恋的女人,坐霸王车就算了,还一脸哀痛的走开装作没听到他的咆哮,气死他了。
没想到她闻言破涕而笑,“不会啦,坐车要付钱我还会记得的。”
听到保证,司机才再次发动车子。
昀珊的心情被这么一搅和反而明朗了一些,她看向车窗外的遥远晴空。
少爷,你现在在哪里?今天过得还好吗?
第十章
耿家别墅彻底陷入了死寂,比耿新白还未做手术之前更加的安静。
起初,昀珊想要把别墅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但才刚动手,往往因为回忆而耽搁下来。
很多家具已经不在,新的家具又不好丢掉,别的不说,像连那片玫瑰园想要回复过去的繁茂,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做到。汽车闲置在车库里,更多时候她宁愿像少女时代一样,骑着单车穿过花园前的青石路。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已经变了,在耿新白手术完下令重新装潢后,凭她的力量是无法让它回到过去那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唱片里没有熟悉的巴哈和莫扎特,书房里的医学书籍堆叠进仓库里,换上画册和小说。
她越来越茫然,她以为她能守住过去,没想到却把这里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地方。
这个地方既不是耿新白的,也不是她的,更不是萧尘的。
而她原以为可以平淡解开的心结却日渐在心中越缠越紧,紧到她快要窒息了。
或许,她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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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梅韵环胸站在昀珊的面前。“大家说,这位女士是什么?”
“女人?”林洁抢答。
“不对。”
“人类?”再次抢答,反正席小纱在睡觉。
“不对。”
“难道是碳水化合物?”
“不对。”
“那是……”
席小纱打了呵欠坐起来,“我知道,是白痴。”
“答对加分!”
田梅韵猛地一拍,昀珊担心的看着桌子,还好别墅里的家具品质不错,在田太高手的力道下平安的撑了过去。
“你们很闲吗?怎么忽然来找我玩智力问答?”
田梅韵不屑的哼道:“这是智力问答吗?连草履虫都知道答案。”
可是有人不知道。
席小纱和昀珊同情的看向林洁,果然她一脸受辱的样子。
“霉运女,我比草履虫高级很多好不好!”
“你们别扯这些有的没的,顾昀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就算你是草履虫也该想通了吧?为了一个死人放弃耿新白,不觉得很蠢吗?”
田梅韵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报纸上的头条写着耿新白设计的古典花园深受国际好评云云,又说某钜资拍摄的电影特聘他为其设计场景。
“看到了,这位天子骄子英俊多金,而且才华横溢……”
看着报纸上耿新白垂头签名的模样,昀珊的心抽疼了一下,她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你怎么有点像林洁了?”
梅韵一向对这些不热心,倒是林洁经常对所谓的钻石王老五流口水外加肖想连连。
田梅韵翻个白眼,把报纸丢向林洁。“剩下的你来说,我就知道这么蠢的话不适合我!”
找林洁商量怎么劝昀珊真是最大的失败,更失败的是她居然答应来当代言人,原因只不过她比较有气势能唬人。
林洁连忙接住报纸,准备对昀珊晓以大义,不料却被一阵音乐声打断。
席小纱一头雾水的从身上摸出一个手机,看也不看的接通。
“喂,这是谁的电话?”
然后她听了听,哦了一声。
“我在珊珊这里,就是你帮忙做手术的那个男人的老婆,记得吧?”
接下来她把电话递给昀珊。“换你。”
昀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纱一向不带手机,她改性子了吗?
接过来,手机里传来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女人,捐赠者的心脏不是用来被你伤害的,他们爱你,你就要去面对,否则我们这些人何必帮你?”
她心中一颤,对方却迳自收线。她把手机递还给席小纱。
“是谁啊,珊珊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林洁问着把玩手机的席小纱。
“就是为耿新白做手术的那个秦医生。”
“那个看起来跩的男人?”田梅韵还记得那招牌的香烟。
“听说他很厉害哦,对了对了,最近他好像到我们这边的医院工作耶……”林洁对帅哥果然又是资料齐全。
昀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想着方才秦医生所说的话。
要她面对?面对什么?这样的结果不好吗?日子平和而安宁,大家各自享受着各自的生活,再也没有伤心和痛苦……
“珊珊?”
迟疑的声音唤回她的心神,她抬眸看到朋友们都静静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
忽然察觉到脸上湿湿的,她怔怔的摸了摸,手上都是泪水。
“既然还是会伤心的话,为什么不去找他说个清楚?爱是两个人的事吧,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做逃避问题的白痴,你为什么不问问耿新白,问他是否可以接受这可能夹杂着第三个人的爱情?”
田梅韵好没气的看着哭得惨兮兮的好友。“真是受不了你,明明看起来比林洁要聪明,处理起问题来怎么比她还乱七八糟。”
林洁忍不住抗议,“喂!我忍你很久了,霉运女!”
“我也没要你忍,想做什么放马过来!”田梅韵卷起袖子准备迎战。
“你……小纱快来帮我……咦,又睡着了?猪!”
有这么三个活宝朋友,再怎么难过的情绪也能被消解,被逗笑的昀珊擦干脸上的狼狈。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站起来看向窗外满满的阳光。
“你们说得对,我必须跟他好好谈谈,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做决定总是太过武断。”
“那就去找他吧。”田梅韵好没气的翻白眼,“再怎么看,你们两个都比别人聿运多了,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比起过去两个像木偶一样的人,现在简直就是天堂了。”
而置身天堂的人往往却不知道珍惜。
昀珊笑了笑,起身走向门口,走了几步后又迟疑的站住,羞涩回头,“现在就去会不会太急?”
“快去啦,不然我们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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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好,心情很好,昀珊立刻前往耿家大宅。只要拿到耿新白的联络方式,只要他们好好谈谈,就算一时半刻间打不开心结,将来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想到朋友的全力支持,她就像一只一直在井中游泳的鱼来到大海,世界忽然觉得明朗起来。
三个月了,纵使有太多的迷茫也该散了,就像梅韵说的,这样的心结难道还要等上三年不成?
想起十岁时第一次看到楼上的小少爷,她穿着旧旧的碎花裙子法怯躲在母亲的身后。
想起她每日上学放学都要向二楼的窗台张望,想那月光下如白玫瑰般的男子。
也想起在遥远的山路上,闭着双目的男子轻轻一个回头。
想起他隐藏自己的真心,傲慢而脆弱的命令她。
最最在心中回荡的是,和她合奏钢琴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未感觉到自己那么的喜欢,喜欢他覆在手背的温度,喜欢他贴在身后的心跳,喜欢他拂在耳际的呼吸,喜欢他们合奏的那首只属于他们的曲子。
无论过去如何,她最爱的那个人活着,她舍不得放弃,她不想错过。
本以为分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想到如果他因此而受到煎熬,那么一起面对好过独自神伤。
轻快的风飞扬,昀珊迫不及待的去寻找着她爱的男人。
只是她不知道有时候,有时候上天给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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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昀珊独自守在耿家别墅。
每日清晨她最习惯做的就是在窗台前看着宁静的花园。
三年前白玫瑰几乎被清理完毕,改种的红玫瑰由于当时照顾不当也损伤不少,红玫瑰死去的地方陈叔又补种上白玫瑰,而后花园里两种玫瑰像发疯一样生长着,那旺盛的生命力每每使得路人驻足流连。
她喜欢这样的花园,红的白的,没有界线,它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一块花圃中。
别墅让她重新布置过,空房间变成民宿租给来这地方上度假的游客,顺便向他们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叫耿新白。
当初她忐忑不安又期待的赶去耿家大宅时,耿夫人冰冷的告诉她,耿新白失踪了。
在他的园林设计获得一个大奖的同时,他和家里失去了联系,而这样的罪过,耿夫人再次算在她的头上。
而她也是,她无法原谅自己,发疯似的找他,在遍寻不得他的音讯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失踪了。
无奈的看着天空,昀珊淡淡的苦笑。
原来人每做一件事老天真的都在看,她的错,得到了惩罚。
她叹口气,转身穿好衣物,下楼烹煮大家的早餐。
窗外一只蝴蝶在玻璃窗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离开,她维持着寂静的姿势看着,锅子里的稀饭冒着同样寂静的气泡。
九年前她在这个位置替耿新白煮过第一顿饭,三年前她也在这里为重生的耿新白煮饭,如今,早餐里没有耿新白的份量。
他们的生活完全的脱离了,没有任何交集。
这三年来,只要世界各地偶尔有一些关于他的传言,追踪过去,总是已人去楼空,而健忘的国内媒体也遗忘了这位耿家人。
但她告诉自己,耿新白现在活得很精彩,他会把之前二十六年缺失的自由和快乐全部大口大口的吸收,或许他永远不会回来,可他一定会神采飞扬的活下去。
这样就够了。
粥煮开的滚动声惊醒了她,她把火关掉,召唤陈叔他们吃饭。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等的,耿新白可以为了一颗心脏等了二十六年,她也可以一样的等着他的心回来,就算只等到他找到幸福伴侣的消息,那也没关系,她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昀珊,早餐好了吗?”
陈叔的大嗓门响起,她连忙应声把粥端了出去。
“真香啊,昀珊不嫁人太可惜了。”
他爽朗的笑着,大口的吃着早饭,没看到她一瞬间的呆愣。
“对、对了,小王呢?”她很快回神,双眼梭巡另一个应该出现的小王。
“他啊,去给女朋友买早点了,顺便和她一起吃。”
陈叔浙沥呼噜的吃着,顺便像父亲一样数落她。
“昀珊,你这个死心眼的孩子,你和少爷多登对,就那么分了,分了就分了,你又非要继续等。”
昀珊赧然低头吃早餐。母亲死后,陈叔就像爸爸一样照顾她,眼看她的青春一天天过了,难怪他会着急起来。
“没事啦陈叔,以后我一定会找到归宿的。”
“这样的话你都说了三年了。对了,今天还要去那间咖啡店吗?”
三年前找不到耿新白的她得不到耿家的帮助,又没有任何头绪,无奈之下只好在报上刊登消息,可怕会坏了耿家的名声,只好隐晦的说——顾小姐在找耿先生,希望能和他好好谈一谈,不让彼此留下任何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