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杰握着拳头说了一声:「糟糕。」
蓝初夏替傅天杰倒来水,又做了冰袋替他降温,说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用,你去书房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
「你这个样子怎么工作?」
傅天杰抬起凤眼瞪了蓝初夏一下,语气不悦地说道:「快去,还有,你上学去,要迟到了。」
「我留下来照顾你。」
「用不着。」
听着傅天冷冰冰的话,蓝初夏一点也不介意,他替他抱来了电脑,然后又去拿药箱,找出退烧药让傅天杰吃。
傅天杰吃了药之后又对蓝初夏说:「你快点上学去。」
「我不放心你。」
「发烧而已,我死不了。」
勉强打开电脑,才看了几行字,傅天杰又觉得一阵眩晕,靠在床头上休息。
蓝初夏替他把枕头放好,让他靠的舒服些,然后又劝他:「你别逞强了,还是休息吧。」
「没有时间了。」
「案子吗?」
「对。」
听到门铃响,蓝初夏跑过去开门,叶雅彦来了,一脸焦急与担心地快步走进房间。
看到床上的傅天杰,叶雅彦低叫道:「你这个样子要进医院。」
「不用,我心里有数。」
「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算撑得过现在,别忘了你还要上庭辩护。」
傅天杰显然在想着别的事情:「你来了正好,我来说你来记录,我已经想好了。」
「别闹了天杰。」
「快点,少罗嗦。」
叶雅彦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蓝初夏,后者同样露出无奈的表情:「你不愿意去医院,那请医生过来吧!」
叶雅彦走到一边打电话,蓝初夏换了新的冰袋给傅天杰。
「医生一会就到。」打过电话,叶雅彦走过来说道。
傅天杰这时对蓝初夏挥手:「你,上学去。」
「等医生来了我再走。」
傅天杰无力再多说什么,只好闭上眼睛。
见那两个人已经讨论起了案情,蓝初夏识趣地离开,他仍不放心,搬了椅子坐在卧室门边,摊开一本书在膝上看了起来。
医生来了,替傅天杰检查了一下,说他是劳累过度又受了凉引起高烧,医生替傅天杰打了一针之后,留下药,表示明后天自己都会过来。
「你啊,太累了,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拼。」叶雅彦略带埋怨地说道。
傅天杰完全没有考虑到病情,他直问:「我刚才说的记下来了吗?」
「记下了,记下了。」
这时傅天杰又提高了一点声音:「小夏,上学去。」
蓝初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他一步三回头地走。
叶雅彦追了上去,在门边低声对他说道:「小夏,天杰不愿意去医院,这几天麻烦你好好照顾他。」
「嗯。」蓝初夏郑重地点头。
「今天等你回来了我再离开,你放心吧。」
「谢谢你。」看着眼前一脸温和的男人,蓝初夏很感激他。
「不用客气,你上学去吧,现在有我。」
坐在教室里,蓝初夏无法集中精力听话,总是想着傅天杰的脸,一放学他就匆匆往家里赶。
叶雅彦把药和写着服药时间的纸条交给蓝初夏,嘱咐他道:「记得定时让他吃,帮他换冰袋降体温,医生会再过来替他打针。还有,做些清淡的食物给他吃。」
「我知道了,今天真是谢谢你。」
叶雅彦递了一张名片给蓝初夏:「这是医生的名片,要是以后天杰像这样闹脾气不去医院,你就先请医生过来。」
送走叶雅彦,蓝初夏收好名片,去卧室看傅天杰。他正缩在被子里闭目休息,半边床上摊了一堆档,笔记本电脑放在床角。
摸了摸傅天杰的额头,已经没有早晨那样烫了,蓝初夏趴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
傅天杰突然睁开眼睛,看到蓝初夏他说道:「只露一个头,吓死人了。」
蓝初夏见傅天杰还有心情开玩笑,看起来精神比早晨要好,他问道:「你饿不饿?」
「有一点。」
「我煮东西给你吃好不好?」
「能吃吗?」
「吃了你就知道了。」
蓝初夏熬了白粥,害怕没有滋味,在粥里放了切成小块的卤蛋和肉松,端进傅天杰的卧室去。
看着傅天杰虚弱的样子,蓝初夏扶他坐好,打算喂给他吃,但是他反而抬起眼帘瞪着他:「你当我三岁小孩?」
「你是病猫。」
「不错,敢说俏皮话了。」
蓝初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把碗递给傅天杰。
傅天杰吃完一碗粥,蓝初夏接过他的空碗。
傅天杰用毛巾擦过嘴,说道:「下次买别的牌子的肉松。」
「什么?」
「以后试吃一下再买。」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吃?I
傅天杰丢给蓝初夏一个「我怎么不知道」的眼神,让后者觉得很挫败。
「哦,我知道了。」
傅天杰想赶蓝初夏回他的房间,但是他不愿意走,坐在傅天杰床边的地板上看书,傅天杰无奈只好任由他去,拿了文件过来看。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偶尔的翻书声,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谁也没有再说话。
有人守候在身边的感觉,让病中的傅天杰心里有一丝悸动。不知道如果是平常的状态下,蓝初夏还会这样待在他身边?看起来他和他更加的亲近了,越来越没有距离,真的像是弟弟了。想到这个词,傅天杰的心里像被刺了一样。弟弟,他是弟弟……
吃过药,傅天杰表示自己要睡了,要蓝初夏也去休息,蓝初夏却还是不肯走。
「你快点回你自己房间去,别烦我。」
「我不放心你,我要留下来。」抱来了被子,蓝初夏把它铺在床侧的地上。
「你别乱来,睡地上要着凉,你是不是想跟我一样?」
又抱了一床毯子来铺上,蓝初夏说道:「这样就不会了,你着凉是因为你太累了,身体虚弱所以病毒趁虚而入,我可不一样。」
傅天杰实在没有力气阻止他,熄掉灯,两个人都睡下了。
心里牵挂着傅天杰,蓝初夏睡不踏实,半夜他会醒了,急忙去看傅天杰。傅天杰睡的很沉,呼吸均匀,蓝初夏轻轻摸摸傅天杰的额头,发现他还微微有点烫。
看着黑暗中傅天杰沉静的睡颜,蓝初夏忍不住又轻轻抚摸他的脸颊,即使是在病中,那张英俊的脸依然充满魅力,吸引着他的目光。
不知什么时候起,当蓝初夏近距离地感受到傅天杰的气息、体温时,已经不会再心慌意乱,也不再介意碰触他。抛开曾经的过往不谈,蓝初夏自从进到傅天杰的家之后,他知道傅天杰对他很好,冷傲面容下的体贴是真诚、温暖的,而现在,蓝初夏愿意靠近他,想要被他温暖,也温暖他。
第七章
第二天早晨,傅天杰醒了,蓝初夏比他醒的更早,此时就趴在床边,下巴支在床上。
「你知道你像什么?就像『打地鼠』的游戏里,从洞里冒出头来的地鼠。」看着蓝初夏黑的发紫的晶莹眼眸,傅天杰忍不住说道。
抬手摸摸傅天杰的额头,还是烫的,蓝初夏露出忧虑的神色:「还没退烧,不是说打针就会好吗?」
「没那么快。」
扶傅天杰进浴室去梳洗,蓝初夏又去做早餐,听到傅天杰边洗脸边嚷饿,他在厨房偷笑不止。
蓝初夏做了鸡蛋三明治,又热了牛奶。傅天杰吃饭的时候说道:「你上学去。」
「今天星期六。」
傅天杰「咦」了一声,露出懊恼的神情。
医生来了,又替傅天杰打了一针,送他到门口时,蓝初夏担心地问道:「医生,他的烧怎么还不退?」
医生解释说主要是之前太劳累了,恢复需要时间,叮咛蓝初夏定时给病人吃药,做冰袋替他降体温,注意观察他身体的情况,如果有异常及时和自己联系。接着,叶雅彦也来了,傅天杰留他下来继续处理公务。看到傅天杰病成这样还想着工作,蓝初夏有心劝他,又说不出口。
察觉到蓝初夏的情况,叶雅彦悄悄告诉他,「天杰是这样的,只要一接CASE就全情投入,不处理完他不会安心。你放心,他自己心里会有分寸。既然他有心,就让他继续好了。」
见卧室里两个人又开始讨论案情,自己帮不上忙,又舍不得离开,蓝初夏拿了课本,在卧室门外靠墙坐了下来,一边看书一边听。
傅天杰头头是道地分析案情,一边讲,叶雅彦一边记录,偶尔插一句。傅天杰虽然在病中,思路却相当清晰,拨丝抽茧层层深入,一一指出疑点和问题。
「这么看,胜诉不是问题。」
傅天杰笑道:「当然。不过,现在的关键是找到对方的资金帐户,否则就算胜诉,损失无法弥补又有什么用。」
「法院可以强制实行。」
「他们一口咬定没有钱,强制有什么用。」
「现在就只有等侦探社的消息了。」
「雅彦,你回去吧。星期一我们整理诉状。」
「你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叶雅彦无奈地笑了笑,开始整理手边的资料。
送叶雅彦走后,蓝初夏拿水来给傅天杰喝,在一边叹道:「当律师真不容易。」
「做哪一行都不容易。对了,考生,你打算考哪个专业?」
「我……还没想好。」
「仔细想清楚。」
「知道了。」
傅天杰躺下来休息,不一会又睡着了。蓝初夏守在床边,见他脸色平静,想到傅天杰说过星期一再工作的话,那么接下来的时间他不会再工作,自己不由安心了。
听蓝初夏说要去做晚饭,傅天杰问道:「你不会又要做白粥吧。」
「医生说要你吃清淡一点。」
「能不能加点别的。」
见生病的人似乎是在撒娇,蓝初夏觉得好笑。傅天杰在傅家是老小,不知道他有没有向他的哥哥姐姐撒过娇。蓝初夏想傅天杰这样的男人应该很少做这种事情。
蓝初夏把冰箱里的虾取出来,剥壳、剔肠,再稍微腌渍一下,他打算炒个豆瓣虾仁来配白粥。闻到了炒豆瓣酱的香味,傅天杰食指大动。
「好吃吗?」
傅天杰点头:「不错。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我只是会做家常菜而已。」
「家常菜很好啊。」
「听瑶姐姐说你也很会烧菜。」
傅天杰嗯了一声:「难得,老姐说我的好话。」
「她一直都称赞你。」
「等我病好了做给你吃。」
蓝初夏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你那么忙。」
傅天杰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低垂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暗影,然后说道:「说的也是。」
晚上,蓝初夏还是睡在傅天杰床边的地板上,傅天杰觉得不妥,「小夏,回卧室去睡。」
「我没关系。」
「这样不好。」
「真的没关系。」
傅天杰想了想说道:「要不你睡我旁边好了。」
蓝初夏一愣,「可以吗?」
「床这么大,别说两个人,四个人也睡的下。如果你不介意就上来吧。」
傅天杰移到了大床的一侧,蓝初夏也躺了上来。
熄灯之后,傅天杰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有轻微的洁癖,从来没有让别的任何人分享过这张床。不知为什么却不介意蓝初夏。听到身后床单磨擦的轻响,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
缩在大床一角的蓝初夏,看着黑暗中傅天杰的背影。两个人之间隔着很宽的距离,绝对不可能会碰触到对方。蓝初夏在心里尝试着叫「哥哥」,却发现还是开不了口。明明已经接受了傅天杰,为什么?心里怎么会有火花在一闪一闪地跳动?
这一夜,两个人都迟迟无法入睡。
医生再来的时候,傅天杰的病已经好转了。医生叮嘱他注意休息。
「好象真的好多了。」蓝初夏摸摸傅天杰的额头。
「再过一夜应该就没事了。星期一上班没问题。」
「你不要太拼。」
「我心里有数。」
「你才没有。」
「咦,学会顶嘴了。」
蓝初夏涨红了脸,转身跑开,傅天杰坐在床边直笑。
靠在厨房的门边,傅天杰抱怨道:「又是白粥。」
「医生说的。你上班之后如果在外面吃,记得也要吃的清淡。」蓝初夏转过脸看着傅天杰,认真地说道。
「罗嗦。」
「生病的人是谁?」
「你要是不做别的菜,我可要自己做了。」
「那你想吃什么?」
「算了,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蓝初夏开玩笑说「你偷懒」,傅天杰盯了他一眼却没有辩解。
次日早晨,叶雅彦又来了,傅天杰赶蓝初夏去上学,蓝初夏嘀咕着去取书包。提着书包,蓝初夏边往大门走边打开来检查一遍,他害怕落下了书或笔记在傅天杰的房间。已经走出大门时,蓝初夏发现果然少带了一份笔记,他回忆起来是放在他的床头柜上了,于是他砰地一声关上大门,返身往房间走去。
取了笔记本,蓝初夏重新往外走,这时,他听到傅天杰的房间传来的说话声,是叶雅彦的声音,「天杰,小夏很关心你啊,我还担心说你这样的扑克脸会吓到他,结果都没有,你们相处地意外得好,果然是有缘分。」
房间里,傅天杰听到了关大门的声音,他以为蓝初夏已经上学去了,于是直说道,「别说什么缘分,我跟他只有孽缘。」
听到这一句,蓝初夏停下了脚步。傅天杰为什么会这样说,蓝初夏觉得奇怪,想到了他们一定以为他上学走了,蓝初夏放轻脚步,走到房间外,靠着墙蹲了下来,打算偷听傅天杰在背后对他的评语。
叶雅彦对傅天杰的话奇怪,「咦,怎么这样说,怎么会是孽缘?」
「当然是……」傅天杰呼出一口气,声音里还着说不出的悔意与矛盾。
「你们才生活在一起多长时间啊,你这句话真奇怪。小夏才刚到傅家没多久,以你的个性,与他相处的这样好,说明是有兄弟缘分,怎么……」
兄弟,这个词触动了傅天杰心底的那根神经,他突然想要倾诉一下,病中的他有一种脆弱无力感。这些天他一直受到蓝初夏的照料,也许,算是内心的忏侮吧,不能对小夏说,向叶雅彦剖白也好,雅彦是他可以信任的人。再忍下去傅天杰怕他会受不了的。
「我们不是兄弟。」
听到傅天杰的这一句,蓝初夏怔了怔,傅天杰一再在他面前表示过可以做兄弟,现在傅天杰又说不是,这让蓝初夏心里一下子委屈起来。怎么,不是兄弟,那他当他是什么?明明有说过……
「天杰,别这样,小夏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他来到傅家,证明和傅家有缘,你要好好对他,小夏那么可爱。」
「好好对他……」傅天杰重复了一下,然后苦笑,「雅彦,如果我说伤他最深的就是我,你信吗?」
「什么?」叶雅彦难以置信以问,「怎么了?你对小夏做了什么吗?」
房间外,蓝初夏愣住了。傅天杰在说什么?伤……那一次的烫伤吗?不,不会,如果是那件事,不需要用如此沉痛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