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霍磊拳头一握,眸光一冷,就要发作。
“磊哥,不怕,我音音妹子教出来的徒弟不会弱,等着看好戏吧。”臭小子,以后有你好受的呢,老娘即使不出手,也会有人整倒你!
知道原因后,霍磊与霍炎庭不约而同地加快用膳的速度,就怕累着自家娘子,一顿饭在他们食不知味的担心中匆匆结束。
用完膳,两人告别了家人,共乘着暖轿返回岳春院,轿子里,海潋儿握着霍岳庭的手,有些感动地道:“岳哥,潋儿是弃儿,没有爹娘、爷爷,没有哥哥、嫂子,进了霍家门,我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家人,我好开心,春光姨不用说了,爷爷真和善呀,对潋儿好好,嫂子也是,不但有超凡的厨艺,还特别关照潋儿,吃饭的时候她一直给我夹菜,告诉我什么好吃。”
以前她只有师傅和药婆婆,况且师傅长年在定远侯伯伯军中,只剩她跟药婆婆留在商山,好生寂寞。
“我是你的夫君,以后我所有的幸福都分给你,我所受的宠爱也都给你。我是在各位长辈和父兄的爱护下长大的,爷爷、姑姑、娘、大哥都相当疼爱我,我爹呢就不怎么疼我了,他嫌我占去娘太多注意力,不过这丝毫不减损我拥有的爱。从小到现在,姑姑常叫娘送我去大理王府,有时候一住就是半年,还总是舍不得放我回来。”
“岳哥,为了这么好的家人,潋儿一定会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努力以夫为天,绝不让长辈和相公为难。”她坚定地说道。拥有了爱人,拥有了亲情和相公的关怀,她一定要争气。
“琴棋书画不急,关键是……”
“以夫为天,我明白的。”
“潋儿真乖。”霍岳庭陶醉在妻子的柔顺乖巧。不枉他苦心安排呀,在保护亲亲小娘子的同时,他也不用做霍家第三枚妻奴,天佑霍家!
海潋儿靠在他的肩上,眼皮渐渐觉得沉重。喝了美酒,吃下美味佳肴,睡意立刻就涌了上来,轿子还未到岳春院,她已睡得不省人事,连霍岳庭抱她下轿,回到寝房,她也一点都不知道,娇小的她犹如一只小猫蜷在霍岳庭的怀里,幸福安稳的睡了一整夜。
早晨睡饱起身,她亲自服侍霍岳庭更衣净面。
“二少奶奶,堡主夫人让我把早膳送来,这是她今晨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小七在花厅外说道。
“放在花厅的桌上吧,一会我服侍岳哥用膳。”她要以夫为天,她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霍岳庭打开双臂,含着笑,任海潋儿为他系上衣带,再抚平袍子上的细褶。
“用过早膳,我带你去我们的新家。”
“好。”
海潋儿凭着记忆,按照芙蓉嫂子布菜的方法,一边照顾相公用膳,一边自己也吃了起来。
伺候霍岳庭用过早膳,两人相偕坐上马车,攀上山巅的山泉别馆。
“我好喜欢这里!”来到风景幽美的山泉别馆,海潋儿拍着小手叫好。
“潋儿,以后山泉别馆只有小七、夜雪和几个家丁,没有从主宅带几个丫鬟过来,你会不会太辛苦?”主宅里那些丫鬟婆子大多是他娘亲调教出来的,人多嘴杂,他担心这些下人不可靠。
“以前在商山,大多时候就我跟药婆婆,人多了,我反而不习惯呢。岳哥,潋儿不需要丫鬟婆子,岳哥的饮食起居,我想亲手打理。”她想在山泉别馆的东院里开出一片药圃,把她带来的药材种子都插洒下去,若是有丫鬟婆子在,可能会说她不精琴棋书画,反而做起下人事,徒添困扰。
“潋儿,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霍岳庭拉过海潋儿,深情地看着她,“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牵着因磨药而粗糙的小手,霍岳庭带着海潋儿出了寝房,走向别馆的西侧,路上是白玉石砌成的回廊,往外一望,满山葱翠。如今虽是冬月,但强劲寒冷的西北风无法越过紫溪城以北的高山,使得紫溪城地界内的群山仍是绿意盎然。
山间的画眉、麻雀、水鸟儿不时从他们身边飞过去,远远还能看见小树上跑动的小松鼠。
走过回廊,他们来到叠翠院,当霍岳庭打开门,海潋儿不禁惊呼一声。
“岳哥,你有这么多话本?!我的天啊!这是多年前就已绝版的《战魔》,这是我一直想看却找不到的《碾玉观音》……”两层小楼里,能堆满山谷的书籍陈列在数个书架中,书册的数量多到惊人。
“以后想看书,就自己到这里取吧,最尽头的那一排架子,全是昙花先生的作品。”
海潋儿半张着嘴,望着檀木打造的书架,浑身轻颤,以后这些书都是她的了?
“再到东厢看看,然后你看看寝房里还缺什么,我吩咐人从岳春院搬上来。”
“可是……”她不想走……书就在眼前,她多想扑上去,看到昏天黑地,不吃饭也不要紧。
“潋儿!”
“岳哥……”
“以夫为天哟。”他可是领教过海潋儿对书本痴迷的程度,一看起书来,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哼,他才不承认自己跟书吃醋哩。
咽了口唾沫,海潋儿深吸几口气,小拳头紧握,对霍岳庭道:“岳哥,我跟你去东厢。”
霍岳庭莞尔。
之后两人一同去了东厢,再转回到花厅里。
海潋儿来了兴致,见妆台前已备好光洁如新的铜镜,连忙坐了下来,略有些顽皮的说:“岳哥,我们要不要来玩画眉?”古书都说,这是闺房之乐。
“画眉?”霍岳庭缓缓走到妆台前,若有所思地道。
“帮我画眉好不好?”海潋儿指着自己。
他不回答,只用如泉水般幽深的眸子盯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我们来点特别的!”他露出一抹顽皮的笑。
“特别点的眉?”
“闭上眼,我一定给你弄些特别的,十里之内,没有人会比你更特别。闭上眼,不许偷看。”
俏皮的眼睛一眨,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你一定要帮我画得很特别哟。”这样才好玩有趣。全心全意信赖丈夫的海潋儿闭起眼睛。
眼睛看不了,她耳朵还能听,鼻子还能嗅,她感觉到霍岳庭搬来某个东西,接着开始在她脸上刷上一层气味芬芳的药汁。
“还没好吗?”她越来越好奇。
“就快了,不许偷看。”看她想张开眼,霍岳庭连忙开口。
海潋儿急忙又闭上眼,还不忘重申清白,“人家才没有偷看。”
过了一会儿,霍岳庭心情大悦地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这……这……这是谁呀?哈哈哈。”铜镜里映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年轮廓。
海潋儿被粗眉毛、厚嘴唇、小豆眼的自己逗得哈哈大笑。
“特别吗?”
“嗯,好特别,想不到岳哥你会易容!”海潋儿格外惊喜,以前听到来医庐疗伤的侠女们说过神乎奇技的易容之术,她很想见识,可惜从未见人用过,如今可是大开眼界呀。
“这只是小事一桩。”被小妻子崇敬地瞧着,他的心头像百花齐开般欢欣。
“好想就这样去上官山庄捉弄一下上官攸攸和柔柔,哈哈,她们绝对会吓一跳。”她抚着自己的脸,开心地道。
“以后有的是机会。”霍岳庭眼波一转,道:“请夫人为夫君泡壶清香的珠兰香片吧。”
“我这就去。”
海潋儿开怀一笑,提着裙摆出了房门,只听门外的小七一阵怪叫。
“哪里来的——”
“小七别怕啦,我是潋儿。”
听到小七惊愕的惊呼,霍岳庭在屋里也忍不住笑了。
他的新婚生活就此开始,这日子过起来有说不出的舒心畅快。
往后的十几天,他除了因公务来往于青睚堡外,其他时间就与海潋儿在山泉别馆看书、习字、品珠兰香片,日子在幸福中快速流逝。
偶尔,霍岳庭也会面对一些突发状况——
“岳哥,我想下山去看望婆婆和大嫂,想跟她们说说话。”每日三餐,大嫂都会叫人替他们送好吃的,婆婆也会咐吩人上来询问他们的需要,亲切的关心,使她格外惦记田春光与水芙蓉。
“为夫很想带你去看看娘跟嫂子,可是我娘跟大嫂都围着我爹跟我大哥,照顾他们的衣食住行,想让以夫为天的她们抽出时间来话家常,是很困难的一件事。而且她们也会很不安,不能好好照顾相公,她们根本安不下心来跟你喝茶聊天。”
“是这样呀。”海潋儿咬咬唇道:“好,我也用所有时间来照顾相公,岳哥,来,最近我特地为你调制了润手膏药,你来试试,我再顺便替你修剪指甲。”
两人在小七搬来的木椅上坐下,海潋儿花了一下午,为霍岳庭磨去甲边老皮,又为他把泛着光泽的指甲修剪圆润,再给玉石般的手抹上清香润泽的膏药,把一双本就无瑕的手滋养得更是无人能及。
霍岳庭低头看着矮下身子专心替他打理的妻子,心里好不得意。
第6章(2)
然而半个月之后,一封书信却搅乱了他们的平静生活。
“岳哥岳哥,上官攸攸请我去华山山巅喝酒,还说已经找到上次打伤屠欢欢的独眼刀客了,我要去。”海潋儿扬扬手里的信纸,脸上放光地说道。
她有好久没有见着好友了,也好久没出去走走了。
霍岳庭的嘴角抽了抽,“可是江湖上专爱找女侠客麻烦的独眼刀客?”该死,没能及时截住这封信。
“岳哥也知道这个人?他很可恶,所以我们打算给他一个教训。上次就是他打伤了屠欢欢。”
“潋儿,这种舞刀弄枪的事,让上官攸攸她们去吧。”他的小娘子什么武功都不会,还要去华山山巅喝酒,被人偷袭怎么办?想到种种危险,他自认坚强的内心不由得感到紧张起来。
江湖上刀光剑影,砍到了潋儿怎么办?!若金国人趁乱强抢他的潋儿怎么办?他的能力可以应付这些凶险,可是他没有勇气去冒险,但凡有个万一,他会心碎至死。
他心爱的女人必须完完整整,不能受任何委屈和折磨,做为丈夫,他无时无刻都想着如何保护自己的妻子。去华山看打架这种事他只要听到就心惊肉跳。他不是胆小之辈,可为了潋儿,他输不起。
“可是我不会直接与刀客对上,我只是在旁助威。”顺便给好友们缝合伤口,刀剑无眼,受伤是家常便饭。
“潋儿,以夫为天哟,你答应过我的。”
“岳哥不想我去?”海潋儿有点难过。
“潋儿一身细皮嫩肉,我怎么舍得你以身犯险呢?刀剑不长眼呀。”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霍岳庭沉默地看着她,眼里闪着受伤和不认同。
“可是、可是柔柔和攸攸受伤怎么办……可是……”看着相公不认同的表情,再说恳求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她只能失望的说:“好嘛好嘛,我不去了。”
唉,她真的好想像以往那样跟好友们豪情纵酒,哼着歌儿走四方。不过,她已经是岳哥的妻子了,她要以夫为天,自由自在的性子要改一改。海潋儿这样对自己说着,当初在卞家印坊外面,她早有承诺,不能食言而肥。
“潋儿,在我心底,你重于这世间的一切,我甘愿为你赴汤蹈火、愿为你翻过荆棘满坡的丛林、愿为你渡过暗藏礁石的滩头,哪怕长在悬崖上的鲜花,只要你喜欢,我都会舍命相取,伤痛、难过、艰苦,只要你一个笑容便能抚平。来,为我笑一个。”他走近她的身边,揽住她的柳腰,附在她耳朵边,说着绵绵情话。
刚还有些不太开心的海潋儿被甜言蜜语俘虏,软软地窝进他的怀里,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心中祈求上天不要让好友们受伤,祈求攸攸不会怪她。
看她失望,霍岳庭不是不难过,但一想到如此一来便能保护她,他只能逼自己硬起心肠。
“夜定和夜南密切看着上官两姊妹,还有以后若有给二少奶奶的信,必先拦下来让我过目再送到二少奶奶跟前,知道吗?”在青睚堡处理公务的岳思堂里,响起霍岳庭语调温文态度严厉的命令。
“属下遵命。”
“夜雪,金国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主子,夜照从金国传来消息,金国寿王在战场上屡屡败给定远侯,而今金国北部边界又受蒙古部落侵害,掌握兵权的寿王父子应是最希望得到大宋疡医之人。而且夜照听说,寿王世子完颜术这两年隐藏身分,并多次前往商山。”
霍岳庭心中倏然一凛。
金国寿王!他要面对的并非泛泛之辈,乃是一国掌握重兵的贵族。
“他们近来虽毫无动作,但应该不会这么快放弃才是。为了不露出马脚,他们会怎么做呢?”他自言自语道。为了潋儿,就算再难缠的角色,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二少爷,属下会继续跟夜照追查到底。”
“嗯。”
“二少爷,刚又收到名剑门屠姑娘送来的信,她们催二少奶奶即刻赶往华山。”
“夜雪,把信都藏起来,没我命令不许让二少奶奶知道。”他不能让妻子去冒险,这次他们要对上的是金国寿王,必须时刻小心,他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潋儿的安全,相信潋儿会明白的。
“属下明白。”夜雪抱拳。
只是拦下信也不是长久之计,做得再严密,也会有疏漏的一天,霍岳庭沉吟半晌,心生一计,他快步离开岳思堂,在议事厅里找到兄长跟父亲,匆匆告假之后,即刻骑马返回山泉别馆。
“潋儿。”他来到叠翠院,叫唤着埋首书堆的海潋儿。
“岳哥,你回来了?我这就给你更衣泡茶。”海潋儿欢快地来到霍岳庭跟前。
“我有事跟你说。”
“嗯?”
“小七一会与你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就去大理看望巧姑姑,自我们成婚以来,巧姑姑不断从大理捎来口信,一定要我带新媳妇给她瞧呢。”
“去大理?”
“嗯,去大理。眼见也腊月了,四季如春的大理正适合避寒。”
一听到要出去玩,海潋儿的心如同一只鹊儿,飞上云霄。
“好好好,我这就去收拾。”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在山泉别馆里待了一个月,每天能见到的人除了相公,就是夜雪跟小七,曾经喜爱四处游玩的她,在实践着她以夫为天的誓言,相公要她别下山,她就不会离开山泉别馆一步,眼下一听见可以出外远游,还是去四季如春的大理,她简直快乐得想大叫。
备好行囊,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一行人便出发,小七赶着载了主子和行李的马车下山,直往西南的大理国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