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要跟妳成亲了,当然名正言顺。」他轻轻环住她的肩背,神情慵懒而满足。
「你要与我成亲,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每个人不都是要听父母之命吗?」
夜露并没有被他的话冲昏头,在下等房里待了一年多的时间,让她深刻体会到所谓的身分和地位是何等悬殊。
能够当上永硕的贴身侍女,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遑论成为他的妻子?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奢望。
「所以我才不愿意继续留在王府里,不想再受人摆布,更不想娶那个痴肥愚蠢的容音格格。」
想起他曾在慎靖郡王府里见过容音格格一次面,如果她只是外型丰满肥胖也就算了,偏偏吟起耳熟能详的名家诗词也能错误百出,听她的妹妹月音格格读苏东坡的词,还嫌人家苏东坡写的诗词太拗口、太难背,完全就是一个愚蠢的胖格格。
要他娶这样的妻子过门,他的人生立时毁去一半了。
「可是,王爷毕竟还是你的阿玛,老福晋毕竟还是你的奶奶,你若为了我离开王府,恐怕是无法得到原谅的。」她不想他成为一个不孝子,不想他成为众矢之的。
永硕沈寂了好一会儿。
「我若不离开王府,就会永远离开妳,妳难道愿意这样?」
他无奈地淡笑,手指有意无意抚弄她的发鬓。
「不愿意。」夜露难受得将手轻覆在他的手背上,让自己的脸颊贴着他的手心厮磨。「我不想离开你,我想一直服侍你,一直当你的丫头。要是不能留在你身边服侍你,你能不能把我安置在一个地方,想我时就来看看我?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妳好没出息。」他笑叹,轻柔地挪动她的上身,让她靠伏在自己的臂弯,舒舒服服地安憩在他的肩窝。「其实妳不明白,我心中对王府有着深深的恨意,若不是仍需要在阿玛的羽翼下长大,我也许在很小的时候就逃离王府,浪迹天涯去了。」
「是因为你身上的伤吗?」她的手指爱怜地轻抚他的胸膛。「你的伤是谁打的?是谁刺伤的?」
「身上的鞭痕都是兄长们的杰作,下腹的那道刀伤是五哥刺的。」
永硕的神色沈了下来,彷佛陷入痛苦的记忆里。每回一想起当年所受的苦楚,他下腹的伤疤总是会莫名的收缩刺痛。
「五爷刺的?!」
她讶异地微仰起头看他,怎么也想不到伤害永硕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兄长。
「他虽是一时失手,可是却造成我一生无法传宗接代的遗憾,所以我心中对他特别恨。」永硕的语气寒冷,几乎冻人骨血。
夜露撑起上身俯望着他,双手轻抚他寒冰似的面容。
「生不出孩子没有关系,我们也可以领养孩子,把他当成亲生的来抚养长大。」她细柔地轻语,甜笑着抚慰他。
永硕的心灵一阵悸动,他轻轻压下她的脑袋,微微抬起头舔吻她的唇。
夜露低眸垂望着他俊美醉人的脸孔,她在上,他在下的姿势,让她有种主动侵犯他的错觉。
她大胆地主动吻他,尝试着深入他口中纠缠他的舌尖。
「妳学得很快。」他贴在她唇上轻笑。「不过先停下来,妳今天的状况不适合继续下去,还是别勾动我的欲火,免得我难受。」
夜露红着脸退开来,娇羞地伏在他的颈窝。
「我能不能问……」她埋在他颈肩嗫嚅着。
「问什么?」
「你第一次的吻,吻的是谁?」她轻声问。
「为什么要问?」永硕低声笑着。
「因为……你好像……很随便就可以吻一个女人。」
以前当他是风流主子,不是太介意,但是现在她很不喜欢他再吻其他的人。
「不错,因为这是我的武器之一。」他坦诚地望着她。「我第一个吻的人就是五嫂,当我知道征服她得手之后,对五哥就有种很强烈的报复快感。」
是因为报复,他才吻她们的?夜露怔然。
「你以后还会想报复他们吗?」她希望他不要再这么做了。
「妳吃醋?」永硕勾唇邪笑。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报复他们。」她的脸红到了耳根。
永硕笑拥着她。别的女人吃醋会让他觉得可怕,但是夜露吃醋却让他觉得可爱至极。
「我会选用其他的方式报复,因为我现在想吻的女人只有妳一个了。」
夜露忍不住羞怯而甜蜜地笑起来。
蓦地,她抬起上身凝视他。
「怎么了?」他奇怪地问。
「龙珠。」她的视线空茫地飘向远方。
「为什么忽然提起龙珠?」永硕莫名地看着她。
「我能说话,会不会是因为龙珠的缘故?那天在护国寺,你不是故意让我抱一抱龙珠,说也许我的病就能好了,结果不到三天,我真的就能说话了。」
夜露并没有想到,之所以令她失语是因为见到父亲受刑之后的重大打击,而在自己受杖打的同时,又遭受了同样的刺激,才会忽然恢复了她的语言能力,反而一直执着于那颗龙珠的传奇。
「夜露,我那天说的是玩笑话,妳忽然能说话只是巧合,或许是妳的心病已经痊愈,并不一定和龙珠有关系。」永硕对于龙珠的传说持怀疑态度。
「可是……」夜露更在乎的是老和尚说的另一个传说。「老师父说龙珠与大清龙脉息息相关,甚至关系着大清皇室子孙的气运。倘若你能拥有龙珠,是不是能改变你在王府的地位?只要传说有五分真实,说不定对你的子嗣也有帮助,你觉得呢?」
她一心希望他不要对亲人有恨,不要再想报复亲人,更希望龙珠的神异传说能够治愈他绝种断根的病。
「夜露,别异想天开了,那龙珠只有皇上能拥有,我是什么人?岂可拥有那件绝世的宝物?而且千万不要太相信传说,传说通常多是无稽之谈,不可尽信。」
永硕虽觉得她过分天真无知,但是她那份为他好的心意却真切地感动了他。
「江南的少年既然能拥有龙珠,为什么你不能呢?」夜露眨着不解的双眸。
永硕怔了怔,被她问住。
「龙珠如今在老师父手中收藏着,老师父只希望龙珠回到皇室、回到皇上手里,并不会希望它又流落在外。」
「要不,我们求老师父让我们收藏龙珠一段时间,只要三个月、半年或是一年,等时间到了我们再还给他?」夜露突发奇想。
「妳呀,真是天真又可爱。」永硕大笑着。「老师父是不会答应妳的,妳别胡思乱想了。而且,我并不想回王府去,我在王府的地位会如何,对我已经一点儿都不重要了。」
夜露并非胡思乱想,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向老和尚借一借龙珠。
既然龙珠的传说如此神异,那么,如果可以让永硕拥有龙珠一段时日,是不是就能翻转他在王府里的地位?
是不是……能有机会让他传下子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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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夜露终于可以下床。
老仆在王府后不远处找到了一间清幽的小屋,将永硕和秋夫人、夜露一同接了过去。
这段时间内,永硕和夜露过着幸福而甜蜜的日子。
在冬日里,他们可以窝在暖炕上闲聊大半日;当她做针线时,他就看书;当她忙着烧柴煮饭时,他会在旁边愈帮愈忙,惹得笑声不断。
他完全没了少爷架子,两人在温馨的小屋内暂时忘记了人间是非。
在一个风雪夜里,他们在深垂的帐幔内卸尽衣物,赤裸的肌肤厮磨纠缠。
她吻遍了他身上每一处伤疤,最后停留在他下腹那道狰狞的疤痕上,流连舔吮。
他狂野地喘息,在她毫无保留的吮吻中化为奔腾的烈火。
屋外雪花翻飞,床帐内燃烧着铺天盖地的炽焰,帐幔内隐约透出合二为一的人影激切缠绵着。
他和她,脱掉茧壳,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羽化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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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永硕正在临帖,忽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永硕,你竟然躲到这里来了?」
永硕愕然地抬起头,看见慎靖郡王府的二贝勒呵呵笑着走进来。
随后跟进来的老仆神色歉然地看着永硕。
「七爷,是二贝勒偷偷跟着老奴来的,不是老奴去通风报信。」
「我不这样偷偷地跟,怎么知道你躲婚躲到哪儿去了?」
二贝勒在临窗炕上一屁股坐下,东张西望着。
永硕和慎靖郡王府的二贝勒是在一间古玩店争买一幅书帖时认识的,两人都对书画很有研究,由于兴趣相投,常常一起鉴赏书画,或是临摹字帖,彼此交情甚深。
夜露从内室里走出来,不期然看见陌生人,微讶地蹲身请安。
「永硕,这就是你藏的娇呀?」二贝勒挑起诧异的双眉,一脸有趣的表情。「果然是比我家那个蠢笨格格强过百倍,难怪你要躲到这儿来了。」
「夜露,他是慎靖郡王府的二贝勒。」永硕替他们介绍。
听说他是慎靖郡王府的二贝勒,夜露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请用茶。」
夜露低头斟了杯热茶送到二贝勒面前,然后静静地坐在角落的雕花凳上听他们说话。
「你来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单纯来看我,还是来逼婚的?」
永硕慢条斯理地把笔收下,微瞇着眼看他。
「我来看看老朋友也不成吗?干什么剑拔弩张的?我才不想替我那个蠢妹妹逼婚,我还想做人呢!」二贝勒悠闲地端起茶轻啜一口。
「那就好,你最好赶快替容音格格找乘龙快婿,总之别指望我了。」永硕轻松地伸个大懒腰。
「当初我阿玛跟你阿玛订这门亲时,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要早知道我就请阿玛先回绝掉了,也不至于弄到两方都准备要纳采下聘的地步。」二贝勒拈起桌上一块糕饼吃。
「那现在呢?我这个新郎跑得无影无踪,你阿玛打算怎么处置?」
永硕坐到炕桌另一侧来,懒懒地问。
「就我所知,我阿玛倒是不急,急的是你阿玛。不过因为前些日子你家老福晋病倒了,所以才放你逍遥这么多日子,要不然早把你抓回去等着成亲了。但依我看,你的好日子应该过不了太久了。」二贝勒闲闲地弹掉落在桌上的饼屑。
「老祖宗病倒了?」永硕惊讶地回眸看了老仆一眼。「老祖宗病了的事,你怎么都没有跟我提起?」
老仆躬了躬身,不紧不慢地说着。
「七爷,老福晋是被七爷气病的,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肝火过盛,养些日子就会好起来。奴才想,七爷已决意不回王府了,就算知道老福晋病了,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回去探望,索性就想等大婚日子捱过去以后再禀告七爷,到时候七爷再决定要不要回王府去。」
「还是老奴才心细,帮着主子爷躲大婚呢!」二贝勒笑着点头赞赏。
永硕凝眉垂眼,默默沈思着。
「我说你呀,对自己的家人有百般怨恨和不谅解,但是一听到老福晋病了,还不是一脸担忧。」二贝勒轻叹道。
「老福晋很疼我,与其他家人不一样,她的病是被我气出来的,我心里难免感到不安。」他有些烦躁地揉揉鼻梁。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回王府去?」二贝勒挑明了问。「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王府少爷,不可能有办法在这里久住的,而且你白白放弃衣食无虞的生活,跑到这儿来,每天要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不嫌委屈了吗?」
坐在角落静静听他们说话的夜露,一颗心微凉,也不得不承认二贝勒说的话并没有错。
永硕苦笑。「除非我阿玛退了我跟你妹妹的亲事,王府也肯收留夜露之后,我才会回去。」
「平时看你挺聪明,怎么真遇到事情反而变笨了呢?」二贝勒啧啧骂道。
「怎么说?」
「你知不知道你兄长们最近都在忙什么?」他倾头笑问。
「忙什么?」
永硕不知道那些不学无术的兄长们还能忙些什么事?不外乎就是听戏、上赌坊、和艳妓胡混罢了。
「就是袭愉郡王爵位的事啊!怎么,你都不知道吗?」二贝勒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算知道也与我无关,愉郡王爵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头上来的。」永硕瘫靠在椅背上,无奈地笑笑。
「你就这么点出息啊!」二贝勒皱眉摇头。
「阁下言下之意,莫非是要我去争这个爵位?」
永硕被刺激到了,瞇着眼斜睨他。
「你的兄长们个个都是脓包,你不会愿意愉郡王的爵位由他们其中一人继承吧?好歹你也要去争一争啊!」二贝勒轻捶他的手臂。
永硕尴尬地苦笑。他没办法有子嗣,光是这点就争不来愉郡王的爵位了。
「二贝勒,我必须跟你坦承一件事。」他凝下神色低声说。
「什么事?看起来好像很重要?」二贝勒狐疑地看着他。
「是很重要。虽然我并不喜欢容音格格,但其实这才是我必须退婚的最重要原因。」
他决定对好友坦白,当然,二贝勒值得他信任。
「是什么?」二贝勒万分好奇。
「我……无法传宗接代。」他轻淡地说道。
「什么?!」二贝勒惊呼。
「童年时,我五哥拿刀刺伤了我,导致我受伤过重,恐怕无法生出孩子来,为了不耽误你妹妹的终身幸福,所以我必须要退婚。」他平静地叙述。
二贝勒无法置信地盯着他,像在观察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你告诉二贝勒吧。」永硕转头对老仆吩咐。
「是。」老仆缓缓地说道。「二贝勒,七爷说的是实话,那一刀伤在七爷的下腹,十分严重,差点要了七爷的命。」
「这件事王府里没有人知道吗?」二贝勒惊愕地呆望着他们。
「没有。」永硕淡淡地扬起嘴角。「王府里知道的人全都在这儿了。」
「她也知道?」二贝勒讶异地看了一眼静坐在角落的夜露。
「当然。」永硕彷佛他问的是废话,调眸转望夜露,两人相视一笑。
二贝勒呆愣了许久,才慢慢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你的兄长欺负你到这种程度,你难道都不曾反抗过吗?」他气得想为永硕抱不平。
「六个对一个,我又是年纪最小的,你说我怎么反抗?」永硕耸肩笑笑。
「你该把愉郡王的爵位夺到手才对!否则,一旦你的兄长袭了爵,你还是得看人脸色过一辈子!」二贝勒气愤地说道。
「这我也知道,可是我阿玛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而且我无法传下子嗣,把愉郡王的爵位夺到手也没有太大意义。」
他一向对这种争夺权势的戏码不感兴趣,不过当他在王府里连夜露这个贴身丫头都守不住,逼得他必须出走王府时,原本的想法就开始有些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