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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女愁嫁(上) page 13 作者:千寻

  表小姐?听见徐灵雪来访,童心眼角的怒气换上讥诮,这男人才信誓旦旦不纳妾、不收通房呢,可漂亮明丽的表小姐三不五时往这边跑,送衣送鞋送汗巾,还不时送来亲手做的小点心,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怒气像球似的,从黎育岷手上丢到童心手中,现在又接回自己怀里。

  别人家的妻子发现有人窥视自己丈夫,就算没暴跳如雷、怒火中烧,也绝对不会像她这样一脸的看好戏。

  “你们全给我记住,以后这屋子里没有小姐、姑爷,只有四爷、四奶奶,要是连这么点小事都记不住,你们就别待在屋里伺候。”

  撂下话,紫丫头们皱紧细眉,低下头齐声应和,“是,四爷、四奶奶。”

  明明知道不是紫丫头们的错,明明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理儿,但在听见四奶奶这个称呼时,童心忍不住火冒三丈。

  好得很,她被激得同黎育岷一样幼稚了!

  为这种无聊小事发脾气,她是越活越回去,面对同行陷害、生意险境,她都可以不泄露半分表情,但是他……看见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听见他低醇得令人心悸的嗓音说出那么可恶的话,她就是无法平心静气。

  怒气的火球再度丢到她手上,烫得她恨不得找桶水浇一浇,当然,她想往黎育岷的头上挠去。

  第九章  厚脸皮表小姐上门(2)

  屋外,久久不见丫头出来回话,徐灵雪大起胆子自作主张的走进屋里,她扬起笑靥,脆生生地说了句,“童姐姐好。”

  问过安,看着满屋子人,她这才发现气氛不对劲,可这时候退出去已经来不及,徐灵雪只好硬起头皮道:“四哥哥也在?真是巧了。”

  巧吗?童心目含讥诮地朝丈夫投去一眼。

  她这人向来识趣,谁惹下的风流债谁解决,她才不当拆散交颈鸳鸯、折断并蒂莲的恶女人。因此不管徐灵雪来几次,她从来不见。

  只是她不见,黎育岷一个大男人哪有独自接见表妹的道理?亏得徐灵雪把刘备那招三顾茅庐学得透澈,瞧,这不就给见上了。

  童心满肚子火正愁没处发泄,这会有“妹妹”亲自送上门来让自己败火,童心怎会客气?

  只不过她还真搞不清楚,她是哪门子的亲戚,姐姐妹妹?喊得还真熟络。

  可童心表面上仍亲亲热热的问:“徐妹妹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徐灵雪悄悄觑了黎育岷一眼,瞬间香腮转红,眼角含春,她小小地朝前凑近几步,站到两人身旁柔声道:“妹妹见那日姐姐送的荷包绣工精致,今儿个是特地来向姐姐讨教的。”

  她站到桌旁,这会若是主人客气两声,她大概会腆着脸,直接往童心和黎育岷中间那把椅子坐下了吧。

  童心微微一笑,她才不依徐灵雪的心意,站起身,把徐灵雪拉到一旁,“认亲那天不是说过吗?荷包是我手底下的丫头做的,妹妹那天是看什么分了神,怎么没听到?”

  微微一诧,徐灵雪嘴里与童心说着话,美目依然落在黎育岷身上。“这是妹妹的不是了,还望姐姐原宥。”

  觊觎别人家丈夫,光明正大到这个程度,大概少不了二夫人的……支持。

  童心顺着她的目光往黎育岷望去,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想起方才那把未竞之火,笑得更欢了,她拉起徐灵雪的手轻拍几下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原不原谅的,岂不是生分了。”

  徐灵雪心觉有异,自己来过数趟,童心不是借口休息就是不在屋里,怎么都不肯见自己,今儿个怎地热络起来?

  虽知不对劲,可她从没把商户女看在眼里,自己的父亲再不济,还是个六品官呢,别说她容貌赢童心太多,身分也比她高上好几阶,只要童心不从中作梗,她相信早晚黎育岷会看上自己。

  她后悔当初太矜持,若是早点向他表明心意,童心凭什么插足?如今的黎府四少奶奶必定是自己。

  “姐姐说的是。”

  “除女红外,妹妹找我还有其他事吗?”

  徐灵雪抿了抿唇,依旧维持着方才的角度,目光片刻不离黎育岷身上,可声音多上两分黏腻柔软,轻声细语道:“不知道四哥哥和童姐姐有没有空,过几日是妹妹生辰,妹妹想邀四哥哥和姐姐过府去吃个饭。”

  几个紫丫头着实看不下去,紫裳大起胆子,直接走到黎育岷身前,阻隔徐灵雪那吞人似的目光。

  动作不大,可黎育岷发现了,他满意的点头,看在紫裳的维护上,他承诺,会慢慢习惯她们在自己的地盘闲晃。

  黎育岷乐了,童心却不欢,心里暗骂:好个紫裳,挡啥呀,说不定人家被看得很心欢,干么生生拆断人家的姻缘桥,多事!

  “生辰?妹妹这是几岁啦?”童心瞅了紫裳一眼,这才皮笑肉不笑的问徐灵雪。

  “妹妹今年十六。”

  “正是宣蔻年华,女人一辈子最美的时候呢,家里给说了亲没有?”

  没有俊男可看,她羞答答地朝童心瞄去,低声道:“姐姐这话让妹妹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呗,既然你喊我一声姐姐,若有帮得上的地方,姐姐自然要为妹妹尽份心。”

  仿佛就在等童心这话似的,倏地,她红了眼眶哽咽道:“妹妹的亲娘早已过世,爹爹一颗心全在继母身上,继母是不待见妹妹的,哪愿意替妹妹操这个心,如今婚事也只能凭姨母和姐姐作主。”

  要她作主?行,既然开不了铺子,转战媒人业也不坏。

  “不知怎地,我一见妹妹就觉得投缘,不如你回去与二婶婶商量商量,姐姐这院子里空着呢,如果妹妹不反对的话……以后咱们便姐妹相称。”

  话说到这里,徐灵雪心里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羞红着一张小脸,雪白柔荑紧紧攥起,把手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差点就腿软得站不住脚,她垂着姣美的颈项,没说话,脸上却写满——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她这会才想起,就算对童心看不上眼,好歹人家是正妻,有权作主丈夫的后院,今儿个提这个话,也许是四哥哥早对她心有所属,才会让童心来探探自己的口风……

  念头一转,徐灵雪心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认定她与四哥哥是郎有情、妹有意,否则童心怎么看都不是个宽厚大度的。

  算她懂事,知道顺着丈夫的心意、为四哥哥考虑。

  “妹妹也极喜欢姐姐,如果能得这个缘分,妹妹定……”

  听到这里,黎育岷再也按捺不住,倏地起身,走到童心身边,一把勾起她的腰,往寝室走进去。

  徐灵雪想也不想便提起脚跟上前,却被紫丫头们给拦下,她们一字排开,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没脸皮的表小姐,满面轻鄙地道:“四爷、四奶奶有私话要说,表小姐怎能闯进去,这可是主子的寝室呢。”

  别说她是个未出阁的表小姐,就算主子真端了茶、让她当上妾……妾是什么?是半个奴婢,主子的寝室不经召唤,谁敢进去?

  都说官家规矩多,她们几个商户丫头好像比这位官小姐多懂一些规矩呢。

  徐灵雪是心急了,想追着童心说一个确定,这会儿被阻拦,才想起里头是寝室,自己哪能不请自入,她不禁红了脸说:“劳烦四位姐姐与童姐姐说一声,过两日有空,再来拜访姐姐。”

  没有人应下她的话,徐灵雪抬眼,发现几个丫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鄙夷,好看的眉揪成线,她轻咬贝齿,哼!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待她成为四哥哥的枕边人,定要让这几个贱婢好看。

  她明明感到难堪而气愤,脸上却半分未显,心中直道可惜,若四哥哥不插这一脚,或许两人的事就此定下。

  步出房门时,她暗暗提醒自己,就算看不起童心还是得虚与委蛇,待大事底定,再将碍路石子给一脚踢开。

  黎育岷将童心押进寝室,怒气冲冲地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投缘,几时咱们院子里空着?什么姐妹相称?你要她回去问二婶什么?”

  “你说呢?”人家把意思表达得这么明白,他还装?嫌不嫌腻味呀。

  “要我说?行!我说你在玩她,让她误以为你有意让我收她进房。”

  童心分明是恶毒,若二婶认真了、闹上门来,她肯定会凉凉地回道:二婶,这是打哪儿来的谣言,我不过与徐妹妹投缘,想认个义妹,让她陪在身边说说话,怎就传成我要替相公收丫头了?

  徐灵雪的名节受不受损他无所谓,但二婶不是个好相与的,别的不成,闹事的闲功夫多得很,她就不怕二婶天天上门闹?就算不理会二婶,二叔还在呢,难道要弄得一家人翻脸她才满意?

  他猜到了!一直以来好像你没有他猜不到的事,可她就是嘴硬。

  “相公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会以为我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成全四哥哥和徐妹妹?”

  “成全?”听到这两个字,他失控,扬高声调吼道,一把将她压进床内。

  动作暧昧,姿势更暧昧,正常女人在这时候就该软下身段,可惜她是童心,不是正常女人,于是她继续嘴硬——

  “可不,郎有情、妹有意,这等好事不成全,若是传扬出去,人人定要说我童氏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相公不是最在乎名声的吗?也许可以藉徐妹妹洗一洗我的名声呢。”

  “她是胰子还是热水?清洗的事儿用不着她,如果你有心,相公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她本还想再出声讽刺的,可他在上头,身子与她相密合,刚硬的胸膛遇上柔软的丰腴,几下磨蹭,那股不安分的悸动从脚底倏地窜上头顶。

  该死!他们不是在吵架吗?能不能换个姿势再继续?

  他俯下身,很满意她的嘴巴终于闭起来,他的额头贴住她的,暖暖的气息喷在她颊边。

  “唉,我不舍得你背骂名,你却舍得拿我去成全别人?童心,你能不能对你的相公多上点心?”

  身子贴合、热度上升,两人额间皆冒出汗珠子,他也发觉不对劲了,但他不想矫正,成为夫妻多日,他渐渐学会说服她的身体比说服她的嘴巴更容易。

  “说得好听,若你没那份心,人家小姑娘会朝思暮……呜……”她低鸣一声,断了下文。

  而他在童心第一声呻吟出口后,忘记自己还要出门,还要去见妹婿,还要办一大堆的事……

  因为说服是一项极其辛苦的过程,他必须卯足力气才能让他顽强的妻子低头。

  这个说服让他错过国家大事,让她错过晚餐,让他们错过今晚的月色很圆满,直到月落西山,星子低垂,秋虫在草间寂静……

  天底下的夫妻都是这样床头吵、床尾和的,他们并不是例外。

  第十章  养刁的胃难征服(1)

  黎育岷一声令下,自那天起,大厨房的人再也不敢让紫衣进门。

  他想磨磨童心的性子、磨磨她的娇惯,既然嫁了人就不再是千金小姐,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才是她的重责大任,若连口舌上的苦都不能忍,以后如何教出一个能够万般忍耐的大家闺秀?

  所以他不允许童心管理嫁妆铺子、不允许她抛头露面,只让她安分管理他的后院。

  旁人的体验没有他深刻,他比谁都清楚,名节对于女子有多重要,若非如此,他的母亲会顺利进入黎府、不会早死,他会顺利成长,而不是背负着卑贱身世处处受人唾骂,黎府四少爷?哼,谁晓得他的童年过得多悲哀。

  他自卑,所以比谁都努力;他怕受人看轻,所以比谁都勤奋不懈。他要功成名就、他要成为人中龙凤、他要所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中只有佩服赞叹,没有轻鄙低贱。

  所以他的妻子必须在京城贵妇中建立好名声,他要妻子和自己一起努力,让他们的孩子走到哪里都扬眉吐气。

  出嫁前因娘家需要,童心不得不出面主持家业,可是婚后,这种劳心劳力之事有他就够,她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学着当个好媳妇、好母亲,所以他求得岳父把教习嬷嬷送到黎府,继续栽培童心成为贵妇。

  他不强求她在短短几个月内就令人满意,但她必须试图改变,而挑剔的舌头就是第一个需要改的。

  不是他要求苛刻,是她过分挑剔,他也吃过宫里的御膳,几次在御书房待得太晚,皇帝便会留饭,他敢说,皇帝吃东西都没有她讲究。

  那天用“行动”说服过童心后,他告诉她:“我母亲原是官家千金,外祖父曾想把她送进宫里,便从小栽培她读书习字及各项才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官司、家族没落,为养活自己,她沦为青楼名妓,她卖艺不卖身,是个清雅高贵的女子,老鸨见她珍惜自己,便也没强迫她接客

  “直到她认识四老爷,爱上他、愿意洗净铅华跟随这个男人一生,可她输在名节上,黎府不肯让她进门,而我父亲贪求母亲的温柔,在外为她购置宅子。

  “我母亲是个品性高洁的女子,她追随父亲是因为爱上父亲,而不是为了黎府家世,她虽遗憾不能给我一个良好的出身,却从没上黎府争闹、要求父亲给她名分,她很清楚,她无法洗刷自己的名声。

  “她独自教养我,教我念书认字,告诉我人世事理,我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的奇女子,她曾经叹道:名声是女子最重要的事,幸好她生的是儿子,可以凭自己的努力挣得前途,若生下的是女儿,人家知道她的母亲是谁,岂不是害她一世。

  “后来进了黎府大门,我处处受排挤,四老爷另外两个儿子也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婊子生的贱种。我不平、努力向上,我博得师傅的赞美,本以为可以替自己争取更有利的生活,却没想到因此好几次我差点死于非命。”

  即使皱着眉头的丈夫也一样好看,但童心不喜欢。环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她问:“黎府是书香世家,怎会生出这等不恭不敬、不友爱兄弟的子弟?”

  “在乐梁城时,家里是由萱姨娘执掌权利的。”

  “让姨娘掌权利,未免……”

  “那时大房、三房都不住老家,二婶又是那不牢靠的样子,不管暗地里萱姨娘手段怎样恶毒,但明面上她的确把黎府后院管得井井有条,就是丈夫那堆多到让人咋舌的通房侍妾,也一个个被她掐在手中,没人敢作乱。

  “她是个善于经营的,使了手段才令父亲娶她进门,可同样是婚前不贞,她成为掌理后院的贵妾,我母亲却是进不了祖坟的外室,差别在哪里,你知道吗?

  “在于名节,名声对女人重要,对她们的子女更重要,五弟和八妹和我受过相同的苦,因为他们的母亲是寡妇,若不是我们联手对付萱姨娘、联手让祖父看重我们,我们早就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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