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自然地扬起一抹温柔笑意。“睡醒了?我正准备要叫你起来吃晚饭。”
梁问忻不发一语,张手拥抱她。
“怎么了?”她不解。梁的表情怪怪的。
他头抵靠在她肩上,模糊哼应了声,不知咕哝什么。
“梁,你说什么?”她好像隐约听到他道谢,还有什么“没放弃我……”之类的。
“我说,你真的好矮,我靠得腰酸。”叹息。这得靠一辈子啊……
“……”肯给他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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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人,好像是让关家入赘的吧?
可不是?小孩都姓关了。
不是听说他们没结婚?
也是。小容光明正大带男人回来同居,怎没把地爸爸气疯?
话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左邻右舍耳语不断,关家近来相当具话题性,荣登乡里间八卦嗑牙议题排行榜第一名。
关梓容去市场买了菜回来,只见母亲在客厅看美食节目兼做笔记,顺口问:“爸呢?”
关母推推眼镜,比了比后面那条巷子。“和阿水婶吵起来了。”
“为什么?”爸和阿水伯不是三十年的老邻居和最佳棋友?
“就阿水婶在说问忻什么入赘吃软饭之类的,把你爸气到了。真是的,愈老脾气愈坏。”
“有什么关系?让他们说啊,梁说他不介意。”
“我们知道他不介意,是你爸听不得有人说阿忻一句不是。”
关梓容讶然失笑。
现在关家最受宠的人可是梁问忻,爸护他护得紧,舍不得他受一丁点委屈,疼他比自己的儿女还疼,连她都不知道这情势是怎么演变的。
爸现在都不太找阿水伯下棋了,直接和梁问忻厮杀,前两天她还听到败在梁手下的爸承受不了打击,被梁调侃:“老头,输了就要认。”把爸气得半死,直问他耍了什么手段。
“啧,都几岁人了,这么输不起,我儿子都在笑你了。”那时,有事笑、没事也笑的爱笑小娃娃在他怀里手舞足蹈,看起来的确很有嘲笑阿公狼狈的嫌疑。
“嘘,蔚蔚,笑小声一点,阿公很没风度的。”
他这张嘴实在很坏,偏偏爸又很吃那套,每次都被激得脸红脖子粗,却还是每次都爱自找苦吃邀他下棋。
“你爸他呀,只是老脸拉不下来,嘴上和阿忻斗两句,其实心里比谁都爱护他。阿忻为你做的,我们都看得见,也知道他是真的对你好,会疼你一辈子的人。”容容怀孕的时候,他每天陪著她散步半小时,让生产时比较好生;肚子大了,洗头不方便,他每天替她洗头,动作那么温柔细心,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一直到现在,小孩学说话,他一遍遍教蔚蔚说的,是“妈妈”而不是“爸爸”。
“梁知道的。”爸妈对他已经不只是半子,而是直接当儿子在看待,梁问忻不会感觉不到,那声“老头”完全就是不肖子在忤逆父亲的嘴脸,如果不是很亲密地当成了自家人,哪会一副任性死小子的模样。
“回来半天了,怎没看见那对父子?”她左右张望。
“说要帮蔚蔚洗澡,进去有好一会儿了,八成又玩到忘形。”
关梓容摇摇头,笑道:“我去看看。”
才靠近浴室,就听到儿子的笑声。
“梁?”推开未上锁的浴室门,父子俩光溜溜地坐在浴缸里泡澡,那个不肖父亲将七个月大的儿子放在浴缸上方,顺著倾斜坡度当溜滑梯在玩,溜到水里快灭顶时又即时捞住,一个玩人、一个被玩得不亦乐乎。
“你们两个,够了。”她笑斥。“快点起来穿衣服,小心著凉。”
梁问忻任她由手中抱走儿子,顺势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儿子给你,换你进来陪我。”他们很久没有洗鸳鸯浴了。
听出言下暧昧至极的邀约,她羞红了脸,轻斥:“大白天洗什么澡,你不怕被笑,我脸皮还没你厚。”到时全家都知道他们躲在浴室里干什么好事了。
用大浴巾包住儿子,他还躺在浴缸里没有任何动作,她红著脸娇嗔:“好啦,你快起来穿衣服,晚上蔚蔚抱去和爸妈睡,你想怎样都行,可以了吧?”
勉强可以接受。
愉悦地起身穿衣,抱回儿子,吹著口哨回房。
稍晚,她回房想告诉他,妈替他炖了一锅汤,提醒他出来喝,哭笑不得地发现他又把儿子当玩具在玩了。
六、七个月大的小娃娃还坐不太稳,小屁屁下包著厚厚的纸尿布,像个不倒翁似地摇摇晃晃,恶质父亲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往他额头一戳,仰倒在铺了厚厚一层棉被的床铺上。
小娃娃屡败屡战,愈挫愈勇地挣扎著坐起又要往父亲的方向爬。他认得喔,认得那个最心爱、最心爱的人……
再戳,再倒。又爬,又戳,又倒。
“呀呀呀——”小娃娃不依了,抗议地伸长胖胖的手臂,没骨气地硬是要往他身边靠拢。
眼看小娃娃快哭了,大手一张,将他抱了个满怀,附赠响亮的一记颊吻,扁嘴的小娃娃立刻又笑呵呵,好满足、好心爱地依偎。
这人真是够了,老的也玩,小的也玩,有没有那么爱玩啊?
关梓容没好气地拎来干毛巾替他擦拭湿发,嘴里还在叨念:“光顾著玩儿子,头发也不吹干,要是再生病就给我试试看。”
他斜瞟一眼。“我比较想玩你——”话还没说完,后脑勺被巴了一记。
“儿子在这里,你说什么浑话!”
啧,管家婆愈管愈多了,现在连嘴巴都管。
“等等啦,外面冷,穿件外套再出去……”
忍无可忍,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阿婆,你真的做不到一天不碎碎念吗?”
吵完架回来的关氏大家长,在中庭遇到面带笑容的老婆,顺口问了句:“什么事这么好笑?”说来消消他吵出的一肚子火。
妻子指了指前方拌嘴的小俩口。“你觉不觉得,问忻喊‘阿婆’的口气,像极了在喊‘老婆’?”那种揉合了无奈、亲匿,却也有满满感情的一句谑称,每听他说一次,心都觉得暖暖的呢!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容容本来就是他老婆啊!至少,在所有关家人心中,早已如是认定。
虽然,他们依旧没有结婚。
然后,再过两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出生,是女儿。
她生女儿时痛了很久,饱受折腾、几乎磨掉她半条命才生出来,然后他二话不说去做了结扎手术,不让她再有机会挨这种痛。
女儿满月那天,爸爸很开心地请了亲朋好友喝满月酒,家里许久没这么热闹了,那晚她喝了几杯,微醺。
入睡前,她带著轻微的醉意,在他耳边低语:“梁,我爱你。”顿了顿。“你其实早就明白,对吧?”
他不答,默默拥抱她,反问:“你觉得幸福吗?”
“嗯……”很幸福,因为有他。
酒意催化下,她跌入深眠之中,错过了他轻得不能再轻的迟来回应——
“我也是。容,我们结婚吧!”
番外篇——那个叫女婿的男人
关复兴看那个男人很不爽,极度极度地不爽。
说话老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调调、目中无人,散漫随兴的态度,看在从小就用“严谨自律”、“行之有度”来教育子女的他眼中,根本就是摆烂。
好,就算品德不行,最起码多疼他女儿一点。可是看看!连吃个药膳都要容容三催四请五跪求的,这女儿他可是从小宝贝到大,连碗都舍不得她洗呢,居然被糟蹋成这样,他还可以再更大牌一点!
不及格!不及格!他一项项评,每一项都不及格!
这家伙到底哪一点好?容容死心塌地成这样,眼光真低。
一边喂爱狗吃饭,一边控诉,怎么想就怎么不甘心。
“小白,过来。”
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掌下拍抚的黑狗转了转头颅,好心动地望向那个端著美食的男人。
它知道喔,这个男人每次都有好东西喂它……
在志节与美食的抉择下,小黑狗很无奈地向口腹之欲妥协了。
望著弃他而去的爱狗,关复兴气闷地瞪大了眼。
叛徒!
枉费平日那么疼它,推心置腹什么都说,没想到一点美食就被收买了,向他批判半天的敌人投诚。
“小黑!”老脸挂不住,恼火地要叫回爱狗。
“小白。”梁问忻懒懒地再喊一声,喝了口汤,顺手丢块香喷喷又软嫩嫩的肉骨头下去,于是小黑狗完全没有挣扎地投靠到脚边来。
管家婆存心撑死他,这么大一锅啃完他也差不多挂了吧!没吃完他的太后老佛爷又凤心不悦……不过上有政策,他一介贱民依然下有对策,要找个梁氏专用活动厨余桶还不容易?拿来打赏太太上皇的御狗也不错。
关复兴看了更气!
这是他女儿的心意,他居然背著她这么糟蹋她的苦心!
“你色盲吗?它是叫小黑!”气气气、气死他了。
“那多没创意?全世界的黑狗都可以叫小黑。取这种菜市仔名会让小白在狗界抬不起头的。”老人家,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
叫黑狗小白,人家只会当你神经病!
关复兴不接受他的强词夺理,拒绝被洗脑,像要证明什么地大喊:“小黑,过来!”
毕竟是人狗情深,啃完骨头的狗儿,很乖巧地回到主人身边。
关复兴得意地哼了哼,像在炫耀:看吧,它真的叫小黑!
梁问忻挑挑眉,实在吃撑了,将碗中剩余的食物往下倒。“小白,你还没吃完。”
关复兴不敢置信,大声叫回爱狗。“小黑!你给我回来!”
“小白!过来吃完它。”别害他成不成?他会被太后老佛爷念到耳朵长茧啊。
“小黑!”
“小白!”
翁婿互斗,累及无辜的狗儿,被他们搞到快精神错乱。
我到底是叫小黑还是小白?
关复兴气炸了!他一定要故意跟他唱反调吗?
这男人根本就是生来要气死他的,每和他说一句话,都会有快要心脏病发的感觉。
他决定,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这个目无尊长、浑帐到极点的男人!
这个决定,只维持到女儿生产,便全然崩盘瓦解,连个渣儿都不剩。
一路下来,他看见这男人损人不遗余力,也看见这男人呵护女儿不遗余力,牵著她散步、帮她洗头发、半夜爬起来啃怀孕相关书籍、她一哭,他什么事都说好、左邻右舍当他是入赘关家,他笑笑不当一回事,要她听过就算了……
真正整颗心都被收买,是女儿生产那天,梁问忻陪著进产房,出来后,抱著初生的婴儿,在产房外一群等待亲人当中,毫不犹豫地将婴儿放到他怀中。
“爸,替孩子取个名字吧!”他喊得那么自然,却当场听愣了他。
“我、我取?!”
“对。我和容容商量过,让孩子姓关,您是长辈,名字由你决定。”论辈分,这里没人比他更高,这点礼数梁问忻还懂。
关复兴恍然明白,他不是满不在乎,只是嘴上不说,心里早已视容容的父亲为父亲,平日斗归斗,必要时仍会给予长辈绝对的敬重。
他不是不感动,事实上,他当时简直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生了七个孩子,每个孩子都一视同仁地替未来的孙子取好了名,但是传统的观念下,他其实知道,女儿终究是人家的,外孙命名的权利轮不到他……
“子蔚……”他吐出那个预先取了、以为用不到的名字。
“蔚蓝的蔚吗?好,关子蔚。谢谢爸。”
那一声“爸”,完完全全将他的心收买。
虽然这男人的嘴还是很顾人怨,一辈子都不会承认,他其实很感激他们夫妻生了容容,让他能拥有今生的幸福,不过……算了,他也没指望过那张嘴会说什么好听话,心里明白就好了,他和容容一样,看得很开了啦!
【全书完】
编注:
关家老大关梓言的故事,请看橘予说569【情关之一~酿情篇】《非你莫属》。
关家老四关梓齐的故事,请看橘子说584【情关之二~悟情篇】《心不设防》。
关家老三关梓修的故事,请看橘子说593【情关之三~忏情篇】《别说再见》。
关家老二关梓群的故事,请看橘子说610【情关之四~误情篇】《将错就错》。
后记
据说这种风格叫温馨路线。
本书进行到第八章,小编来电确认一些档期细节,然后便顺口问起:“这本书是走什么路线?”
呃?路线?我没画地图耶!不要问一个路痴这么深奥的问题嘛,真是!
努力想了又想。“爆笑?没多好笑耶!悲情?也不太悲啦……”总体而言,似乎不太悲又不太好笑……那,到底是什么路线?
交完稿,小编看过之后,说它“算满温馨的”吧。
喔,原来这种不太悲、也不算搞笑的风格,就叫温馨路线啊!(受教地点点头)
类似的对话,当初在写《非你莫属》时也发生过。
它温馨吗?我不晓得,晴姑娘在写稿前,不会刻意去定位这本稿子是走什么风格,随著人物有自己的个性、思想,故事自然而然地发展下去,有时候预定的桥段根本用不上,甚至后半段完全偏离原轨都算是常有的事,所以晴姑娘才会从不拟大纲啊,唉!
到后来,我在开稿前,基本上是抓住了一个主题点(也就是故事的核心,主要想表达的那个灵魂),然后就可以考虑如何下笔了,其他剧情,随著故事的进展,它要不要在我脑海里造反,全由它去了啦,我已经学会不反抗了(唉,懦弱又无能的作者)。
而这个故事的核心点,就是恐惧心理。
晴姑娘怎么看待梁问忻对爱情的排拆与恐惧心理呢?举个小例子给大家听。
晴姑娘小时候很不爱吃鱼。
这一点,所有与晴姑娘稍熟的亲友都知道。
一直到现在,还是不爱。
要认真追溯原因的话,我想应该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有过被鱼刺鲠到喉咙的恐怖经历,造成晴姑娘对鱼的阴影及厌恶心理。
晴家阿娘是标准的“孝女”,小的时候常会看见阿娘埋头努力挑鱼刺,把每根刺挑得干干净净放到我碗里,好说歹说保证没有刺,然后我才一小口一小口很谨慎地放到嘴里,每小口绝对咀嚼超过二十下,还会谨慎留意有没有隐藏“暗器”。
吃得那么步步为营,要换作是你,还会喜欢吃它吗?
即使阿娘说,吃鱼的小孩会比较聪明——好啦,我宁愿当笨小孩。
长大后,我挑鱼刺的技巧依然很糟糕,而阿娘挑刺本领更加出神入化,“孝女”当二十多年也挺顺手习惯了,我还是不爱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