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跟你所说的大鱼有何相干?”她不解地问道。
“朱博府中家妓十数名,但呈报的却只有三名,而且还私下跟人牙子勾结,行贩卖人口的勾当。”
“所以你接近朱府家就是为了……”
齐浩天点点头,“透过他府上的家妓,我顺利取得相关罪证,朱博和乐户司监理萧展鹏的亲信邓金田是表兄弟关系,开阳的事被揭开后,朱博自缢,邓金田也失踪了。今早我抄了无垢庵,逮捕周玉凤及她的党羽,找来了仵作验尸,我们都认为朱博并非自己上吊身亡,而是死后才被吊上了梁。”
尔沫马上就掌握到关键,“有人杀人灭口?”
“一点都没错。”他眼底闪过一抹锐芒,“这个人便是未上钩的大鱼,萧展鹏,可他行事小心,至今未露出马脚。”
听着,她不禁感到忧心,“浩天,你潜行使的身分是否已经……”朱博是遭人加害自杀,邓金田又人间蒸发,可见得这萧展鹏的势力有多庞大,手段又有多狠辣,齐浩天会有性命危险吗?
他安抚一笑,“别担心,我的身分仍是个秘密,而且定安侯府世子已经查出开阳第一花魁桑子鱼是萧展鹏的家妓许映柳,萧展鹏将许映柳送到缀紫楼,便是要她处理人口买卖之事,如今世子正准备用反间计诱使许映柳背叛并指证萧展鹏。”
看来那定安侯府的世子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呢!不过尔沫还是不免担心,能成事吗?
齐浩天深深一笑,眼底是信任,“若是慕声,一定能成事,他的脑子可是用猪脑袋补出来的。”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
她困感地看着他,“猪脑袋?”
于是齐浩天将发生在继慕声身上的奇事告诉了她,线慕声从小天资颖,可十四岁那年大病一场,智力退化如一小童,而当年加害于他的,竟是人人以为待他犹如亲出的继母郑眉。
他的妻子颜无双虽是官家千金,却是庶出,身分低微,按理是没资格成为世子夫人的,可郑眉仗着定安候远在边关,将府中大小事交由她处置,便做主将颜无双娶入候府,或了继慕声的妻子。
未料颜无双有着旺夫的福气,继慕声竟在她的照料下恢复了智力,还因缘巧合的跟他联手制敌。
“哇!”尔沫惊奇的瞪大眼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都写一本书了。”
“可不是?”他突然笑容一敛,正经八百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也应该吃几颗猪脑袋呢?”
她一听,羞恼地捶了他一下,不满地嚷道:“你是说我笨吗?”
他眉心一锁,神情严肃地道:“不,我错了,你不用吃猪脑,慕声天生聪明,是遭继母毒害才会智力减退,而你不同……”他直视着她,眼底滑过一抹狡黠,“你的傻是天生的。”
尔沫一听,满脸涨红,抡起拳头再次要往他胸口招呼。
齐浩天一把攫住她的手腕,顺势一扯,将她拽入怀中,低下头,霸道的攫住她的唇,吻得深刻火热……
澶阳府,布政使周安庭府邸
老夫人从崇安回来后,便一直提及一位名为尔沫的姑娘,说那姑娘长得极像他三年前病逝的女儿,有着好手艺,又有一颗真诚善良的心,她还说因为吃包子被哽着,差点儿没了性命,也是这位尔沫姑娘及时相救。
他知道母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想回崇安必然是为了那姑娘,可她年纪大了,如此三天两头的奔波,要是在路上有个万一,教他这做儿子的还怎么安心的活,偏生母亲不明白他的苦心,闹了几天。
“唉。”他啜了一口妻子李氏刚沏好的茶,不自觉地一叹。
李氏在他身边坐下,“为娘亲的事心烦?”
他一脸无奈,“娘为了回崇安,跟我闹理气呢!老周说她每天都哀声叹气,一天下来说不了三句话。”
李氏眉心微微一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过你一点都不好奇吗?丽儿生前跟娘的感情那么好,对娘来说,丽儿是无可取代的,但那位尔沫姑娘竟能让娘一见之后就茶饭不思,可见得跟丽儿有多么的相像。”
周安庭一凝神,直视着她,“你想说什么?”
李氏语带商量,“娘说那位尔沫姑娘是孤女,在崇安亦是无依无靠,我是想,既然娘那么思念那位姑娘,不如们将那位姑娘接到澶阳来吧,咱们府里不差那一个碗一双筷子,若能将她接来与娘作伴,又有何不可?”
他想了想,倒也觉得妻子的建议不错,但随即又皱起眉头,“你这主意是不错,但也得人家愿意,要是那姑娘不肯呢?”
“老爷都还没问过呢,怎么知道人家不肯?”李氏笑叹道:“依我看,老爷可先差人给那位姑娘送个信,征求她的同意。”
周安庭点了点头,“这倒是可以,那我……”
“老爷,夫人。”话未说完,管家急急忙忙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封信。
周安庭注意到他手中的信,问道:“那是谁送来的信?”
管家将信呈上,“不晓得,对方只说信是要给老爷的,老爷看了便会明白。”
周安庭看着那封信,思索须臾,才将信封折开,展信阅读。
李氏见丈夫的脸色变幻不定,不免感到疑惑好奇。
渐渐地,周安庭漾开笑意,暖得犹如冬阳。
李氏心急地问道:“是谁给老爸写的信?发生什么事了?”周安庭但笑不语,一脸神秘,眼底浮现一抹深意及喜悦。
齐浩天带着尔沫踏上返京之路,但他仍未告诉她自己的出身,他想,若是她知道他是平康候府世子,必然会大吃一惊,甚至可能会拒绝随他返京。
他虽是庶出,但终究是世家子弟,因为才智在嫡兄长齐耘天之上,因而受到圣上重用,授予潜行使一职,如今不负圣命返京,若未加官进爵,定也是赏赐丰厚。
对出身深山小村的尔沫来说,他必是个遥不可及的人物,就算他的身分背景没吓着她,他的双亲必然也无法接受一个平民孤女成为世子夫人。
此次返京,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看着坐在身边,正一脸兴奋新奇的看着雪枝溪畔景色的她,他温柔一笑,“累吗?”
“不累。”她转过头,甜甜浅笑。
他又问,“要随我返京了,怕吗?”
她怔了一下,微微蹙起眉头,“是有点……不过你说你爹娘人很好,我就没那么担忧了。”
“嗯,别担心,有我在。”他深深注视着她,“天塌了,我顶着,绝不会伤你丝毫。”
听着,她眼底微带感动的泪光,靠向了他,将头偎在他肩膀上。“浩天,要是你爹娘不喜欢我呢?”她语气轻柔,但仍听得出来带着几分忧虑。
“那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喜欢你。”
“要是你怎么都无法让他们喜欢我呢?”
“我喜欢你便行了。”齐浩天环着她的肩,轻轻揉抚着她纤细的肩头,“放心,我会排除万难的。”随即,他神情一凛,问道:“对了,之前在万载仓库,尔威说他自从发现你没死后,便每天想着要如何弄死你,你们都是尔村人,他为何处心积虑要你的命?”
“尔威他……是我的异母兄长。”她幽幽地道。
齐浩天感到难以置信,“他为何要害你?”兄弟之间或许会因为争产或是夺权,导致兄弟阋墙、自相残杀,但她只是个无害的妹妹,尔威为何要置她于死?
“尔家村当年因避战而躲至鬼门山,为求雨露,便向山神献祭。”
他浓眉紧蹙,“如何献祭?”
“抽签的方式选出一名十六岁的少女,然后带至山中祭坛前活埋。”
齐浩天陡地瞪大了双眼,如今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祭仪?而听完她说她是如何被迫害的,他更是背脊发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脑门。
他不用特别想象,光听到活埋两个字,他就感到害怕及心痛。
他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尔沬可以感受到他的恐惧、震惊还有……庆幸。是的,他一定庆幸她还活着。
“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齐浩天的声音不自觉颤抖。
她又再将尔湖是如何帮了她的事告诉他,“……之后来到崇安的事,你也知道了。”至于她来自于二十一世纪这事儿她就没说了,毕竟实在太光怪陆离。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齐浩天却气恨极了,他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尔威实在太狠毒了。”
尔沫恳求道:“尔湖虽然帮着尔威做了些坯事,但她是被逼的,要不是她,我不能活下来,所以……”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不等她把话说完,便道:“放心,我会保她无事的。”
“真的吗?”她大喜过望,一把环抱住他,“谢谢你。”
齐浩天拍抚着她的背,温柔地道:“一切都会很顺利的,交给我。”
“嗯。”她抬起眼帘注视着他,眼底满溢幸福及喜悦。
第9章(2)
终于,齐浩天带着尔沫抵达京城了。
天子脚下的京城,繁华热闹之程度是崇安无法比拟的,一进南康门,尔沫的嘴巴就几乎没阖上过。
看着她那惊讶的样子,齐浩天觉得好笑,“比起崇安如何?”
“崇安没法比。”她老实说。
“到目前为止,还喜欢吗?”他笑视着她,顺手理了理她额头上的发丝。
“喜欢看起来挺好子玩的。”她用力的点点头,“所以皇上就住在这儿吧?”
“是的。”他说。
“你也住这儿?”她问。
“嗯。”他轻轻的握着她的手,“在我进宫面圣之时,你先待在府里吧。”
她有点忧心,“真的可以吗?你爹娘容得了我吗?”
在二十一世纪,女朋友跟着男朋友去他家见他爸妈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在古代,这是不是不合礼教呢?
“不必担心,我会将一切安排妥当再进宫。”齐浩天避重就轻的道。
有道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她到了平康保府自然就会明白了,就算她想逃,也来不及了。
马车转进一条大道,四周突然变得安静,大道两妾有着高墙及枝叶繁密的大树,墙里似乎有些建物,但是墙太高了,尔沫又坐在车上,想一窥究竟,却有难度。
马车沿着高墙行进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来。
她脸一转,发现马车停在一座宏伟气派的大门前,门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写着平康候府四字,顿时愕然。
门前的两名黑衣守卫,一见马车上的齐浩天,立刻趋前。“世子,您回来了。”
“我父亲可在府里?”齐浩天问。
“候爷今早进宫,还没回府。”黑衣守卫说话的同时,好奇的偷瞄着坐在另一侧的尔沫。
“通报下去,说我回来了。”
“是!”黑衣守卫答应一声,旋身立刻开门,朝着里面大喊,“世子回府。”
他一喊完,里面传来数声犹如回音般的“世子回府”。
齐浩天下车,向呆坐在车上的尔沬伸出手,“来,下车吧,到了。”
她看着他,一股不安从身体深处满溢出来,“这是……”
“我家到了。别怕,我在。”说完,他握住了她的手。
尔沫一脸忐忑地被他带下车,随着他的脚步走进那两扇气派宏伟的对开红色大门,里头崇楼杰阁,高低相映,画栋飞檐,俯仰相连,这边花木扶疏,那边帘拢掩映,穿着同色同款仆服及婢服的人们穿梭其中,个个语气恭谨地向齐浩天福身问安,然后又个个以惊讶的眼神看着她。
她感觉到……喔不,她完全意识到齐浩天并非寻常官家之人,他不只是什么潜行使,而是身分地位更加尊贵的世家子弟。
她感到惊惶不安,胃一阵阵翻搅。不妙,她就快吐了。
她强忍着不适,随着他一步步前行这府邸,进一步便别有洞天,转一眼又别开生面。那园中万紫千红,花草盛放,争奇斗艳,美不胜收,可她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她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浩、浩天……”她再也走不劲了。
齐浩天停下脚步,见她惨白着脸,心焦的问道:“尔沫,你怎么了?”
“我、我不行了,我想吐……”尔沫的声线微微颤抖着。
齐浩天轻托着她的腰,四下张望,“忍忍,我找个地方。”
就在他东张西望想找一个隐密的地方让她呕吐之际,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几道纤细的身影,他定睛一看,竟是他亲生母亲莲姨娘带着几名丫鬟而来。
“浩天!”莲姨娘一知晓儿子回府,便迫不及待地离开她住的千馥苑,果然,在前往主堂的路上,便看见了心心念念着的儿子。
可看到儿子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她不免感到奇怪,儿子向来不喜有丫仆从跟随,怎么现在却带了个随身丫鬟?
“姨娘近来可安好?”这下子两人走不开了,齐浩天只能抓着尔沫站在原地。
尔沫真的懵了,当他说“我爹娘人都很好”时,她想象中他娘的样子应该是身形福态,笑容满面,嗓门甚至有点大的大娘,可眼前却是一位身形窈窕,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都有着名门淑媛风范的贵夫人。
她更慌了,她感觉到有东西已经冲到喉咙了。
她紧紧的闭着嘴,脸色由白转红,瞪着两只眼睛看着正好奇打量她的“他的娘”。
“浩天,这小姑娘是……”莲姨娘问。
“她是尔沫。”齐浩天再转头看向尔沫,介绍道:“尔沫,这位是我的生母。”
看着莲姨娘,尔沬脑袋一片空白,只想着她应该赶紧问安道好,“姨……”可是她才开口,便“呕”的一声,吐了。
在惊叫声四起的同时,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之际,尔沫隐约听见旁边有说话声,开始很摸糊,又断断续续的,但随着她的意识慢慢恢复,她越听越清楚——
“你说什么?!”
“孩儿要娶尔沫为妻。”
“老天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冯小姐呢?
“孩儿从没答应跟冯嫣成亲。”
“她是夫人的外甥女,这事候爷跟夫人一直……”
“姨娘,婚姻之事不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别说这种傻话,要是候爷知道,一定气极了。”
“孩儿早有准备。”
“这岂是有准备就能成的事?浩天,你太冲动太天真了,你不是不知道夫人向来疼爱冯小姐。”
“姨娘,您又岂不明白我的脾气?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外游历,从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拴得住我,就连权势地位之于我,也都如浮云轻烟。”
“浩天,这不是等闲之事,要是夫人因此不悦,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