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靖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我们才认识没多久,你怎能就说喜欢我,不会太快了吗?」不敢说秋筵带给她的伤害已经一扫而空,就好似水面上的涟漪,浅能见纹,深则无波,因为徐靖磊的缘故,那痛楚确实有些淡了,但伤痕犹在。
「你不也因为秋筵只是摸摸你的头就喜欢他六年?所以你也别在这上头钻牛角尖,喜欢这种事没个准则,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若你真坏到骨子里,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你就是这样有一点的任性、一些的倔强,再加上明明想对人好又不肯光明正大的别扭模样,才特别吸引我。」
金缕愈听愈觉得他似乎在形容一种动物。
这时,小黑猫慢条斯理地来到他们中间,喵喵地叫了两声,然后开始舔着自己的前脚。
小黑的出现正好打破有些暧昧的氛围,金缕连忙蹲下去摸摸它的头,小黑也听话地任由她抚摸,又喵了一声,似是感到满足。
金缕抱着小黑感觉胆子大多了,这才起身迎视徐靖磊深情的目光。
「你会不会气秋筵要你代替他娶我?」
「傻丫头,我都表明喜欢你了,又怎会气他。」
「如果秋筵最后还是娶了我,那你还会喜欢我吗?」金缕也不知自己怎会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不,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不强人所难,不过前提是——他真的娶了你才行。但现在是我娶你,要是连试都没试就打退堂鼓,这一点也不符合我的个性,毕竟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他很高兴金缕并没有在她可悲的初恋情伤中沉浸太久,那种喜欢终究只是小孩子近乎崇拜爱慕的喜欢,要破坏轻而易举。
对喔,她差点忘记他们已经是夫妻了。金缕点点头。
徐靖磊对她而言是陌生人,对她来说夫妻两个字应该有点尴尬,可是她又不讨厌他,连带对夫妻这两字有些期待。
「徐靖磊,好奇怪喔,明明我此时应该要哀悼自己的可怜遭遇才是,但我现在却在这里烦恼我们未来的关系,进展会不会太快了点?我不是至少要关在房里哭个十天半个月吗?」她本来就不是内向、优柔寡断的个性,有什么便说什么,一点也不扭捏。
「因为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秋筵,所以他离开对你的伤害并不如预期那么严重,相反的,你可能还会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对吧?」他其实比较擅长剖析政商利益,对于爱情有点一知半解,不过若将爱情比喻成股票乜行得通——一支行情看涨的股票却因为没有提前买正扼腕不已时,股票却突然说跌就跌,跌幅还很大,反而会让投资者感觉获得解脱。
秋筵便是说跌就跌的股票,而他徐靖磊则是长期稳定成长的绩优股。
徐靖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深深烙在她脑海中。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聪明?」金缕伸手顺了顺小黑猫的毛,内心对他更有好感。
「这是第二次。」
她咳了几声,问:「那个……万一我要很久很久以后才喜欢你呢?」一时半刻间,她也不可能说动心就动心,短时间内也应该不会再去喜欢任何人,可她和徐靖磊的夫妻名分已定,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他考虑,总不能成亲隔天就闹离缘吧?
「无妨,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他的耐性就如同冬眠的动物,一定等到初春融雪才肯醒。「其实,我原本不想介入这里太多,因为不知道何时会回去,可说不定我真是为了你而来,那么……我愿意留下来陪你。」
「你不回故乡了吗?」听他说不回去,不知怎地,她有些开心。
徐靖磊摇摇头,伸出手,掌心朝上,金缕愣了须臾,放开小黑缓缓朝他走过去,同时伸出手搭在他掌心上。
「坦白说,我还真不习惯你们这儿对姑娘或是孩子称呼都会加个『儿』字,以后你直接喊我名字,我就喊你小缕,这名字也只能我一个人喊,懂吗?」重点是缕儿要是一个念不好不就变成女儿了吗?「往后我便是你夫婿,就由我来疼你、保护你。」他握紧她的手给予承诺。
「一辈子吗?」
「一辈子。」
三个字的重量稳如千斤,令金缕浮动的心逐渐稳了。
徐靖磊有秋筵没有的稳重,和他在一起容易令她心安,只要有他在,纵然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昨夜一团混乱,我们两人到底有没有、有没有……」她说不下去了,只能用一双无辜的眼眸望着他。
徐靖磊被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这么一瞧,心脏忽然跳得很快,得非常努力才能克制想要抱住她的念头。
「在你没有真心的喜欢上我之前,我们绝不会……圆房。」他记得是这样说吧。
原来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金缕有些不知是失望还是幸好的感觉在心口泛滥着。
「现在跟我回去好吗?岳父想必在担心了。」
金缕扯住他的手,有些着急的问:「我已经习惯那些蜚短流长,所以不会在意,可是你不怕吗?」
单纯的丫头已经开始懂得为他着想了呢!
「别用这种怕我会扔下你的表情看我。」那样只会让他更想乱来。「放心吧,我也是见过大凤大浪的人,只要握着你的手,就算等在前面的是需要披荆斩棘的路,我也会带着你一路闯关,你会怕吗?」他反问。
会怕吗?
金缕垂下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将她握得很紧很紧,仿佛怕失去她似的,让她的心不由得感觉到一股勇气。
「有什么好怕?」她扬高小巧的下颔,流露出一股自信。
「好,这才是我徐靖磊的女人。」
两人回到金府,金老爷见女儿总算平静下来,没多说什么,只希望她日后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莽撞行事了。金缕推说身体不适,用过午饭便回房休息,金老爷则是与徐靖磊在书房品茗下棋。
金老爷本来只庆幸得了一个还算不错也有担当的女婿,没想到发现女婿下得一手好棋,他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嗯,棋品不错。」金老爷边抚须边称赞。对他来说,下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如何,有些人会浮躁冲动、有些人后继无力,也有人不堪长时间的久坐中途投降,没想到徐靖磊竟能和他下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半点不悦,不错不错!他真是愈来愈喜欢这个女婿了。
「过奖了。」
「我还以为喜欢下棋的都是一些老头子,没想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也喜欢,你们那里是否也兴盛对弈呢?」
「前一阵子兴盛。」他下棋是为了修身养性,前一阵子多了很多人学棋,他也不知为什么。
「学了多久?」
「二十几年。」
「贤婿,我突然有种相逢恨晚的遗憾啊。你觉不觉得你真是要来当我女婿的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一切都是缘分。」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说明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金老爷拍了一下大腿,笑道,,「很好!你总算开窍了。我跟你说,我是老来得女,缕儿是我的心头肉,虽然我很喜欢你这个女婿,但还希望你多多照顾缕儿,包容她。」他一心放不下的就是宝贝女儿。
「我会的,岳父尽管放心,我绝不会让缕儿受一点委屈。」
「那就好、那就好。我年纪也大了,如果能在有生之年看见孙子出世就心满意足了。」金老爷一面说,一面看着徐靖磊。
金老爷之心,路人皆知。
徐靖磊仅能回答尽量。
金缕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整颗心还因为这一连串的事而浮动不已。
她实在没想到会嫁给徐靖磊。
对她来说,徐靖磊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她一点也不了解他,不,应该说她对他有些了解——他有自己的原则、会说教、说话实在,也很睿智,就好像爹那样,外表似乎看不出什么本事,然而等他一张嘴就谁也不是他的对手,最最重要的就是他好像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无论她在想什么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在徐靖磊面前,她好像光溜溜一样。
有点好也有点不好,好的是他以后不用猜她在想什么,坏的是,根本瞒不住他也不能偶尔撒点小谎了。
那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两人在秋府的时候,徐靖磊说的每一个字都打动她的心,况且他又喜欢她,因此她觉得就顺其自然,可事后细想,这桩婚姻根本是儿戏,她真有办法和一个完全不熟的男人相处一辈子吗?
罢了,就当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没问题了。
一想到昨夜他温柔的声调、轻柔的安抚动作,她虽然喝醉却仍有印象,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她很高兴能嫁给秋……不,是徐靖磊。
靖磊、靖磊……他说她能直接喊他的名,他的名字念起来还颇有味道。
她真的觉得徐靖磊和他们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像,就像是真的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的,那他终究会想回故乡吧?到时候她该陪着回去吗?只剩下爹一个人该怎么办?
金缕思索良久,最后沉沉睡着,直到婉玉来叫她用饭。
第4章(2)
晚饭时,三人一同坐在桌子前。
金缕平常都会和爹天南地北的闲聊,一顿饭总要吃上半个时辰,她本来要像往常一样开口,可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已为人妻,夫婿又坐在身旁,她虽然还不懂如何当一名好妻子,可婉玉有提醒她,不能做不合宜的举动,以免丢了夫婿的脸,但什么是不合宜的举动,婉玉倒是没有一条一条列出来。
她记得以前教书的夫子曾说,女子在饭桌上,只能听男人说话,不能插嘴。不能插嘴啊……她只好忍住,乖乖地低头吃饭。
幸好金老爷和徐靖磊聊得很起劲,也没人察觉她的异样。
金缕不能说话,憋得辛苦,只能把所有的气出在嘴里的饭菜,拚命咬、努力嚼,正当她要夹放在她爹面前的红烧狮子头时,又突然想起夫子说只能夹自己面前的菜,她又忍耐下来,猛吃自己最讨厌的菜。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当妻子这么可怜,还是当女儿好,无奈夫妻名分已定,无法退货了。
金老爷与女婿相谈甚欢,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女儿的改变,他本想开口,又想到女儿如今嫁人了,还是把这责任让给女婿比较妥当,因此他吃完饭便离席了。
金缕看见她爹离开,随便扒了几口也想溜走,徐靖磊却要她坐下,然后夹了一颗狮子头给她。
她看了看碗里的狮子头,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狮子头?」
徐靖磊浅浅扬笑,「我不仅知道你喜欢吃狮子头,还知道你整顿饭下来憋得很辛苦,对吧?」心细如他,这点小事他怎可能没注意到。
金缕点点头,她一向都是坦率过生活,打出生后还没这般委屈过。
「小缕,往后我们有很久的时间要相处,难道你要这样虐待自己吗?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不是毒蛇猛兽,不会吃了你。」
真的可以说吗?她很怀疑。「可是夫子说,嫁夫随夫,妻子在丈夫面前不能多嘴,丈夫说什么便要答什么。」
「我不想听你的夫子说,我只想听你说。你真的希望这样吗?」
「当然不,我觉得应该要公平,夫妻之间应该要互敬互爱,要能体贴彼此尊重对方,做丈夫的不要老拿着丈夫的身分要妻子做这个做那个,毕竟夫妻是要相守过一辈子的。」仆人们偶尔会说说从街上听来的事情,不是东边某户人家老爷又打了妻子,便是西边某户老爷又讨了第几房小妾,弄得好像只有贫穷人家的夫妻才能好好过完一辈子。
「我很高兴听你这么说,往后我们便这样做。」金缕本以为他会搬出大道理说服她,没想到他一点也不反驳。「徐靖磊,你真的很不一样。」
「会吗?相处久了你就会觉得我其实很普通,只是两地观念相差甚远罢了。我倒是希望你别那么在意我,别处处小心谨慎。」打从金缕一坐下,他便察觉她处处小心翼翼,一点也没有平常的朝气,朝她瞥去一眼,发现她双眼直盯着金老爷面前的红烧狮子头,一副想夹又不敢夹的模样,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像你说的,我们是要做一辈子的夫妻,倘若我给你压力,你尽管直说,不要闷在心底,我娶你是因为喜欢你,不是要你来迁就我、忍受我,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讨论的,知道吗?」
金缕眨眨眼,有些惊讶。本来还以为爱说道理的徐靖磊应该也很遵从古人赋予男人的权利,对女人颐指气使,没想到他竟如此退让,她也急忙释出善意。
「我明白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说,我晓得爹必定会要你不许纳妾,可在我们这里,男人三妻四妾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倘若未来我无法为你生儿育女,只要你开口,我必定站在你这边挺你到底。」瞧!她这妻子够义气了吧。
徐靖磊沉默了。到底是古代女人太大方,抑或是他对金缕来说可有可无?
他忽然觉得自己来到这里除了找份差事赚钱外,更重要的事就是让金缕对男女情爱早些开窍——他有耐性,却也很贪心,绝对不是那种默默付出让自己所爱的女人获得幸福,然后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捶心肝痛哭流涕、又赞叹自己有成人之美的笨蛋,他一向是付出多少便要回收多少,纵使无法双倍获利也力求不亏本,这才是商人的特色。
「我们那里是一夫一妻,若娶妾是会被处罚。」
「反正你也不在你故乡了,要懂得入境随俗。」她多替他着想呀。
「你当真能容忍我纳妾?」
「我向来不说谎。」
「好吧,如果我将来真要纳妾,你要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金缕此时尚未对他动心,他也不想与她争辩。
「一言为定!」
徐靖磊轻轻点头,「吃完就先回房休息,昨晚喝醉,今天又那么早起来,还是早点睡,好好休息。」
金缕似是想起什么,喊着他的名字:「徐……」在瞥见他的视线后,她机灵地将他的名字特意拉长音,「靖——磊。」
徐靖磊颇为满意地微笑,「娘子,什么事?」原来这样也挺有趣味。
「今晚要怎么睡?」
「当然是同房不同床。外头一堆人等着探听我们的事,有些事我们夫妻俩自己知道就好,不需要让太多人知情,懂吗?」
金缕清楚他又在教自己了,因此认真聆听,还频频点头。
「我可以睡床吗?」
「再叫一声我的名字,我便让你睡床。」这丫头有事求人的时候,眼神特别无辜,他也特别喜欢,格外想逗她。
金缕抿了抿嘴,用着天籁般的嗓音低喊他的名,「靖磊……老爷,请问我能睡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