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络喧闹的景象背后,仿佛企图粉饰着什么禁忌话题和吊诡气氛。
不过,似乎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热衷于与他攀谈寒暄。
盯着对座那个心不在焉低头拿筷翻弄着碗里饭菜的女人。武大狼隐忍一上午的火气终于按捺不住,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碗筷,他双手环胸,暴怒的率先发难。
“你呢?上官卿卿,你都没什么话好说?”
“呃,大哥……”上官凤舞吓了好大一跳忙出声缓颊,“卿姐昨晚没睡好,人不舒服,你就别勉强她了啦……”
糟糕,该来的还是要来——上官凤舞一双凤眼暗示的睇向上官飞燕。
“啊,没错没错,卿卿今早才跟我提过她喉咙不舒服不好说话,瞧,我这都给忘了,呵呵呵!”上官飞燕掩嘴假笑几声,一边忙着夹菜盛汤,“大狼啊,你就甭跟卿卿计较了,来,多吃些,啊,还有这汤降火,多喝点多喝点……”
明明是十二月天,外头云厚天冷,怎么她就热得频频冒汗?上官飞燕扬着脸,圆眼不时偷觑着左右两边对坐的男女。
唉呀,这气氛有那么点僵呢,这可怎么办才好?藏在桌底下的圆腿往上官凤舞的方向踢了踢,可对方仍低头扒着饭装作吃得津津有味。
没反应?
上官飞燕狐疑的挑眉,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岂料开口回应她的却是另一个。
“姑姑,别再踢了。”上官卿卿抬起脸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踩到的是我。”
“啊,是、是吗?呵呵呵!”上官飞燕尴尬的干笑几声,“我、我气血不顺,脚麻……”拿起碗筷,有样学样跟着斜对面的上官凤舞一样埋头扒饭装死。
餐桌上的气氛又诡异的静了下来,安静得只剩碗筷铿铿锵锵的敲击声,和上官宇天真无邪、边吃边玩的哼哼啊啊声。
“龙飞堂哥想听卿卿说些什么?”半晌,伪装好的女人终于启口。
“你叫我什么?”武大狼微眯起眼,沉缓的语气里透露出危险。
龙飞堂哥,真他王八蛋的龙飞堂哥!是等不及要跟他划清界线就对了?
“龙飞堂哥呀!”上官卿卿一派天真,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你是二叔的儿子,又虚长卿卿七岁,当然得叫声堂哥罗!”
她知道脸上的笑容很僵、很勉强也很虚假,但若不这么笑着,不戴上这面具,她怕自己没勇气面对他。
“你明知道……”武大狼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和你的关系不是一声堂哥就可以打发的。”若真以为用这讽刺的称谓就足以区隔两人的关系,未免也太天真!
“吓!”细微的抽气声源自另两名女子。
上官飞燕和上官凤舞有下没下的扒着饭,四只耳朵竖得高高的,两对眼睛不时眉来眼去的无声交谈着。
眼下的状况十分棘手,本身一对爱侣却意外成了堂兄妹,或许这对男女过去发生过什么也做过些什么,但却没人敢去揭露这一切,只能像缩头乌龟般故做若无其事。他们知道,一旦开诚布公,那衍生而来的严厉批评和挞伐声浪,只会彻底毁了两人的名声。
“……我和你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也是再简单不过的救命之恩,不是吗?”上官卿卿挑衅的凝望对座的男人,眼神丝毫未调离的继续开口:“姑姑,我已经差人公告下去,取消明日婚礼了。”
“什么?!”上官飞燕和上官凤舞异口同声的惊喊出口。
“卿卿,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和姑姑商量以一声?这下该如何向大家交代?”
“对呀,卿姐,这太莽撞行事了,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的余地?不,不会有的,也不可能有。
上官卿卿伸手制止姑姑和堂妹的规劝,视线却始终在男人身上。
“同姓不婚。”言简意赅!上官卿卿收回视线,食不知味的捡着碗里的剩菜,“我会把事情处理妥当,你们别担心。”
呃,她们是担心,但更担心身旁脸色铁青、怒气显然被挑起的黑脸阎罗啊!
上官凤舞和上官飞燕双双合上嘴巴,惴惴难安的觑着身旁男人的动静。
武大狼倏地起身双手撑在桌上略微倾身,凶狠瞪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女人。
“这就是你所谓的把话说清楚?”
天杀的“同姓不婚!”
等了一夜,结果却是听到这种死没良心的答案,她把他当什么了?她问也没问他的意见,就私自决定他们的未来。
他也有他的答案啊!难道她对他就那么没信心,断定他会依了那些狗屁的教条礼数,和她从此恪守劳什子的堂兄妹本分吗?
飞快睐了盛怒的男人一眼,上官卿卿心一狠,义无反顾的坚定开口:“对!”
“你!你——”气死他了!真的气死他了!
武大狼气得双眼染上红雾,怕自己失去理智而错手掐死眼前固执的笨蛋女人,他勉强将双手紧握成拳的垂放身侧,调整气愤急促的呼吸。
厅间,鸦雀无声,连上官宇嘟囔的小嘴都让上官凤舞给捣了起来,两个大的甚至大气不敢喘一下,两大一小六只眼睛只是瞠大瞪着眼前对峙的男女。
好了一会儿,怒气腾腾的男人诡异的冷笑出声,比不笑更恐怖骇人的丢下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你真他王八蛋的是个胆小鬼!”
第9章(1)
沉闷、凝窒、诡谲,府里的气氛近日特别古怪。
当然,这是在上官卿卿和武大狼同时在场的情形之下。虽然二人不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也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局面。
今儿个晚膳,饭桌间的气氛依旧诡异。
用膳的人口简单,两个女人、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人。
除了不解人事的小男人,其他三人则是缄口不语的用着膳,各有心思。
唉,明明是在同一间厅房用膳,就是有人会很恰巧的刻意避开,宁愿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似的窝在自己的房里用膳,而有人就会臭着张脸泄愤似的埋头扒饭,仿佛那顿饭亏欠了他多少。
上官凤舞和上官飞燕互瞄一眼,彼此在心里暗暗叫苦。终于在姑侄女哀号这氛围紧绷得食不下咽时,始终闷不吭声的大男人总算肯开金口了。
“我吃饱了。”
匡当一声,奋力放下的碗筷声响吓了姑侄女俩好大一跳。
“阿狼,菜还多着呢,再多吃些啊!”
“不用。”觑着上官飞燕一脸尴尬的僵笑,武大狼缓下脸色,“我去外头晃晃。”
话落,武大狼起身离去,徒留厅内面面相觑的姑侄女。
“姑姑,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上官凤舞双眉紧蹙两手托着颚,“大哥怪里怪气的,卿姐也是成天窝在房里闷闷不乐的,瞧他们现在这模样,不仅他们难受,连咱们看了也难过。”
“可不是吗?”顺手捻去上官宇嘴边的几颗饭粒,上官飞燕无奈的摊手说道:“就怪这老天爷不长眼,造化弄人,分明两人都有情意,却碍于身份关系不能相爱,这还有能什么办法。”
自古同姓不婚,内亲的兄妹或亲戚不得成婚,除了少数为保有纯正血统的皇亲国戚会近亲联姻,多半百姓碍于礼教规范则是尽量避免。
倘若是单纯的表亲关系,或许事情还容易些,毕竟表兄妹联姻乃亲上加亲。可他们是同姓的堂亲,是内亲啊,若贸然成婚只会遭世人以乱伦之名挞伐。
“难道我们只能袖手旁观?什么狗屁礼教嘛,为什么堂兄妹就不能结婚?他们明明就相爱啊,可恶!”
举筷戳着碗里的鱼丸,费了番工夫才戳起圆滚滑溜的丸子,上官凤舞气愤的一口咬进嘴里含糊的咕哝道:“如果他们不是堂兄妹就好了……”
“啊?”上官飞燕一愣,缓缓放下碗筷,“凤丫头,你刚刚说什么?”
她好像听到很关键的一句。
上官凤舞嚼烂鱼丸咽了下去,边回想着边说:“难道我们只能袖手旁观?”
“不是这句。”
“唔。”她抬眼想了想,又道:“什么狗屁礼教嘛,为什么堂兄妹就不能结婚?”
“不对,也不是。”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难不成是这句——
“……如果他们不是堂兄妹就好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就是这句!”上官飞燕倏地起身,眼瞳里满是希望。
你可知道能当这孩子的父亲,我真的好高兴、好骄傲,这是我的福分呐,我一点都不后悔,为兰华抚养她的女儿……
抚养她的女儿……抚养她的女儿……
她想起来了!
比武招亲那日大哥在擂台上与她说过这番话,当时她就起了疑心怀疑卿卿的身世,可大哥并未多说什么,仅交给她一把书房暗柜里的钥匙。
“对了,钥匙!就是钥匙!”
也许那锁在暗柜里的秘密,能够解决眼前僵持的一切。上官飞燕连忙掏出领子内系在颈上的金钥匙,将它解了下来。
“姑姑,这钥匙是做什么的?”上官凤舞纳闷的睇着金钥匙。
“你先别问,如果我猜得没错,卿卿和大狼之间或许会有转机。”
怪不得,怪不得大哥当时力排众议的属议大狼作女婿,也许他由头至尾就知道卿卿她……上官飞燕握紧手中的钥匙,更确定心中所想。
“凤丫头,先和我去一个地方!”
将上官宇交给下人照顾,姑侄女俩即离开膳厅。
***
来到上官富仁的书房,上官飞燕和上官凤舞二人开始四处翻找着。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什么意思啊?”上官凤舞搔搔头,继续研究着手里拿的油灯。
这屋子里的灯火烛台全让她们给摸遍了,倘若真要有机关老早就该发现,她不禁要怀疑是姑姑听错,不然就是大伯太高估她和姑姑的智慧了。
“怪了,我这里也没有。”上官飞燕气馁的放下手里的灯座,“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灯的意思?大哥也真是的,没事打什么哑谜,直截了当说出来不就好了。”
两人又翻找一会儿,遍寻不着正打算放弃时,上官凤舞的视线正巧胶着在一幅挂放在书房里最边角支柱的挂轴上。
那是一幅美人图,画上的美人俨然是年轻时的兰华婶婶。
柱有三面,由于挂轴在最内侧一面,所以从门口处的视角望进来并不会发现,若非此刻她无心经过,根本不会瞧见,更遑论画上题写着辛弃疾的那阙《青玉案》。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大伯没骗她们,开宗明义就讲白了,是她和姑姑想复杂了,还以为是有机关的灯咧!
上官凤舞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出声催促房里另一边的女人。
“姑姑、姑姑,快过来瞧瞧。”
“发现什么了?”
往上官凤舞示意的方向走去,上官飞燕瞧见画上的诗词,研究了会儿眼前的支柱,在上官凤舞紧张的盯视下,微颤的伸手挪开画轴。
当看见柱上那刻有游龙戏珠图案的嵌式壁柜时,瞅着青龙嘴里衔着的火红圆珠,而圆珠上看似匙孔的小洞,让一切都有了答案。
找到了。
姑侄女俩心照不宣的对看一眼笑了笑,究竟是怎样的秘密,很快就会揭晓。
***
该死!该死!该死!那女人是存心避着他就是。
有多久了?
从那日祭祖后的中饭不欢而散,起码半个月了,她不曾和他同膳而食,连路上遇见了,也是能避则避、能闪则闪,想找机会和她把话说开,简直比登天还难。
晚膳过后,男人高大的身影忿忿踱步在前院的石板小径上。
武大狼气愤的踢飞沿路碍眼的碎石子,黝黑粗犷的脸庞蓄满怒气,那阴沉恶狠的表情吓得经过的家丁、妇婢慌忙闪避,就怕碍着龙飞少爷的道。
大伙儿心里有数,眼前这怒气凌人的龙飞少爷自认祖归宗后便和岛主闹僵了,几乎没能再见着两人共处一室谈笑风生的景况了。
想当然尔,情人成了亲人,任谁都会别扭难堪。况且,燕夫人已下令不得在这话题上说三道四,身为下人的又岂有胆子碎嘴。
随着婉蜒的小径前进,在尽头前方不远的小亭内觑见那令自己朝思暮想的紫衫人儿,武大狼蓦地止住步伐。
十二月的天很冷吧?这天气穿这样在亭里,她是疯了不成?
不动声色的观察半晌,武大狼放轻足音悄悄走近,进了亭里却见她倚栏缩坐在石板椅上,埋首膝上低声啜泣。
缓步来到女人的面前,他绷着脸粗声粗气的出言打断女人的轻泣,“你哭什么?”
上官卿卿闻声身子猛地一僵,脸依旧埋在膝上不敢轻举妄动。
是他!他怎么来了?惨了,她该怎么逃离这窘迫的场面?
上官卿卿脑里念头千回百转,却抓不到头绪让自己有办法安然脱身,只能孬种的当只缩头乌龟继续缩着。
见上官卿卿没反应,武大狼气愤得更加口不择言,“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你根本没资格躲在这里哭!”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浑身带刺,一字一句出言不逊的伤她、打击着她,他更想拥抱着她、安慰她,但一想到是这钻牛角尖的女人让他这阵子受的鸟气,他就拉不下脸。
搞什么鬼,就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哭,他这为了那劳什子“同姓不婚”的烂借口而莫名其妙被抛弃的男人也想哭啊!
片刻后,扰他心神难安的低泣声终于停了,他暗松了口气。
“你究竟想躲我到什么时候?”武大狼双手环胸,故作不耐的恶声恶气道。
“……我、我又没躲你。”
上官卿卿身子缩了缩,小脸像猫咪般在膝上来回蹭着,借此抹去脸上未干的泪,依然是不肯抬头。
“你既然没躲,那干嘛老避着我?不会是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敢吧?”
“我……”像被人戳中痛处,上官卿卿猛然抬头愤然的驳斥“谁说我不敢!”
激将法奏效,他挑了挑眉,唇边隐约勾起一弯弧度。
武大狼居高临下觑着她,灰瞳紧瞅着她一双让泪水洗涤的更晶亮的杏眸。
她倔强的神情,因愤怒而涨红的颊色,那灵活生动的嫣然小脸,让他为此深深着迷的离不开视线,就连她微微嘟起的红唇似乎都在召唤着他一亲芳泽。
倏地,他伸出大掌扣紧她小巧的美颚,俯下脸情不自禁的吻上那水嫩芳唇。
太久了,他忍得太久了,久到几乎都快忘了她娇美的滋味。
他需要花点时间好好重温她迷人的吻、迷人的身子……
想着,他抱起她整个拥进怀里,手下的动作更肆无忌惮的爱抚她玲珑的娇躯,顺着背一路滑下来到她臀瓣的位置,将她抵近自己。
面对男人突来的深吻,上官卿卿震愕不已,等意识到他的举动时她开始奋力挣扎着,推拒的举动不啻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望,铁臂将她箝制得更紧,吻得更激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