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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后为妻 page 13 作者:乔宁

  元氏瞥了一眼耿欢紧握住她的手,只能将到口的指责吞回去。

  「贤妃不愧是贤妃,当真温良贤淑,知道皇上近日身子不爽,还特地上承德宫相陪。」元氏口是心非的笑道。

  冉碧心没搭话,只是眼神奇怪的看她一眼,元氏见着,面色随即沉下来。

  「哼,怎么说,本宫都是六宫之首,贤妃这般不理不睬,为免太过恃宠而骄!」

  「你我心知肚明,我们都算不得是真正的妃嫔。」

  在知道诚王府的事是由元氏之口,泄漏给耿欢知情,冉碧心对此人便再无一丝好感;尽管,冲着元氏是缪家表亲这个身分,她便应当晓得,元氏与缪萦肯定是同种人,可尚未交手,总不好太过武断,毕竟有些人待在那个位置上,不见得是出于本心,兴许是被迫或出于无奈。

  然而,经过此次风波后,亦算是坐实了她对元氏的揣测,看来元氏当真是缪萦的同谋,亦是心甘情愿的一颗棋。

  元氏眯起眼,凝瞪着总一派安之若素的冉碧心,对她的厌恶与妒意越发深浓。

  「冉碧心,你别这么嚣张,在这宫中,我才是正主儿,而你不过是靠着缪相才得以继续苟活的落水狗!」

  听出元氏话中浓重的妒意,冉碧心一怔,随即意会过来。

  「看来皇后对缪相大人上回极力护我一事,甚是看不过眼,可怎么办呢?我也不能拂了缪相大人的面子,更无法阻止他一心想力保我的心思。」

  元氏见她分明是当着自个儿的面炫耀,不由得妒红了眼,一手怒指着她,大声斥道:「冉碧心,你算什么东西?」

  就怕扰了耿欢的睡梦,冉碧心抽回手,站起身淡淡看了元氏一眼,随后往寝殿门口走去。

  元氏一阵错愕,气急败坏地尾随追去,来到寝殿外的庭院里,正欲开口痛骂,却见冉碧心忽焉一个转身,气定神闲的回视她。

  「我不是东西,我是人,活生生的人。」

  「你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同我说话?」

  冉碧心存心要让她不痛快,故意扬笑道:「就凭缪容青喜欢我。」

  果然,挑衅的话一落,就见元氏面色刷白,眼眶怒红,貌似委屈又气愤。

  「如若我没猜错的话,皇后娘娘对缪容青应当也……」冉碧心话故意只说一半。

  「你住口!」元氏心慌怒斥。

  毕竟眼下可是在宫中,这个不要脸的冉氏不怕丢人,不怕被传成是偷人,可她会怕,她是皇后,一国之母,绝不能传出这样的流言蜚语!

  「冉碧心,你疯了是不?你可是皇帝的妃子!」

  「娘娘不也是皇帝的正妻,大梁王朝的皇后吗?」

  「我不像你,如此恬不知耻,公然勾引缪相,别以为没人知道你那些把戏,你故意在缪相面前装作温柔贤淑的模样,让他为了你险些与太后反目,你分明是在挑拨太后与缪相的姊弟情谊!」

  呵,原来缪萦那伙人是这么看她的,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坦白说她并不意外。

  冉碧心佯装不在乎的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撩开落在胸前的一束发丝,那姿态甚是高傲,丝毫不将元氏放在眼底。

  「即便如此,危急之际,缪容青仍是选择护全我,而不是从了太后的命令。」

  「缪相对你不过是一时所迷,不可能一直坦护你!再说了,你人在后宫,后宫是我与太后所掌,要将区区一个小妃子弄走,那可是易如反掌。」

  见元氏开始语出威胁,冉碧心不惊不惧,只道:「不错,整座后宫是你与太后掌治,可天下却将是缪容青的,甚至,兴许不久之后,连那把龙椅也将成为他的,届时,区区一个后宫,可不再是你们所拥。」

  「你——」

  「想必娘娘入宫之前,必定经过一番挣扎与考量,你想嫁的,应当不是憨傻如稚儿的皇上,而是另一位……」

  冉碧心点到为止,便又接着道:「可娘娘为了荣华富贵,终究还是选择入宫,由此可见,对娘娘来说,后位比儿女私情更重要,既是如此,娘娘应当不希望到手的后位,最终成为一场空吧?」

  元氏瞪着她,露出恨不得将她撕成两半的凶残眼神,退至后方的贴身宫人,听见冉碧心这一连串的话,全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神情。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冉贤妃居然胆敢当着皇后的面说出口,这话若是传进了太后耳里……她这分明是仗恃着缪相的偏袒,方敢如此气焰嚣张!

  「皇后务必多加谨言慎行,莫要做出伤害皇上的事。」

  末了,冉碧心笑着扔下这句话,也没行礼,转身便离开承德宫。

  第7章(1)

  炽亮的宫灯照耀下,寝殿里两具身子紧紧相依,周遭静得针落可闻。

  冉碧心低低娇喘着,浑身乏力的靠在缪容青胸前,脑中仍想着那日在承德宫与元氏谈话的经过。

  「你在想什么?」一只大手轻轻顶高她的下巴。

  「我在想皇后。」她据实答复。

  缪容青眉头微拧,湛亮的黑眸显露一丝不解。

  「那日我在承德宫碰见元氏……这事,你应当也晓得?」

  这座偌大宫殿早已属于缪家人,处处是他们姊弟俩的眼线,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缪容青墨眉一挑,嘴角浅浅上扬,莞尔地道:「倘若宫人回报无误,又没有加油添醋的话,好似是你对皇后威胁了一番,且还是打着我的名义。」

  「是打着你的名义没错。」她面上没有丝毫赧意。「既然她有胆去害欢儿,我便有胆当面威胁她。」

  他好笑地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能一直坦护你,成为你在宫中横行无阻的靠山?」

  当他从宫人口中听见她间接承认两人的关系,甚至以此关系威吓元氏,当下不仅没动怒,反是觉得有趣,亦明白她这层用心。

  她巴不得他离得远远的,绝无可能真打算拿他当靠山,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吓唬元氏。

  她亦笑,「我不认为你会当我的靠山,我只是顺她们的心思,让她们认为我俩真有点什么,这样一来,我说的话才有些分量。」

  见她一脸洒脱,又想起自她进宫以来,她便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随意得罪缪萦的模样,缪容青面上的笑容渐淡。

  「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成为你的靠山?」

  「最你是缪家人。」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缪家人又如何?缪家人便要不起你?」他面色淡然,不见怒意。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杀掉耿欢,自己坐上龙椅,然而,我是这世上唯一希望耿欢活下来的人,所以……」

  缪容青眸光灼灼的打断她,「你希望活下来的不是耿欢,而是莫瑶然生下的那个孩子。」

  冉碧心明显一窒,面上血色迅速褪去。他……他是如何得知莫瑶然?又是如何得知那个孩子……那日,他当真信了她?!

  尚未缓过震惊心神,缪容青猛然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扯进自己怀里,俊美的面庞低俯,直勾勾地望进她眸心。

  「关于莫瑶然的总总,还有是如何变成眼前的冉碧心,这些我一概都不问,就只想问一句,当初莫瑶然去给灵帝侍寝,可是出于心甘情愿?」

  那双黑眸里似烧着两簇烈焰,是恼怒,是不甘,更有着太多冉碧心无法读透的复杂情绪,致使她惊诧得无法言语。

  「莫瑶然对灵帝……可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握在她腕上的大手,随着这话吐出而收紧,紧得几乎拧疼了她。

  而后,她总算读懂了——原来,他这是在忌妒呢。

  不知怎地,她竟然想笑,且心口泛起微酸微甜的奇妙滋味。

  只因她很清楚,他若是在为她「前生」吃味儿,那么,他心底应当是真的在乎她。

  「你说话。」他难得这般沉不住气,情绪甚是浮躁。

  「我只想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若真想计较,怕是没完没了。」她笑道。

  可这不是缪容青要的答案,他眉头深皱,气恼之至,声嗓更沉,更急躁地追问:「冉碧心,我不想听这些,你给我老实点,认真回答!」

  她敛起嘴上的笑,眉尖凝上一束淡淡的悲,尽管前生一切早已如烟,可眼下换了另一个皮囊谈及前一世,仍是不免感慨万千。

  她轻声道:「如若你真要问,问当年的莫瑶然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态去侍寝,那我可以告诉你,莫瑶然诚惶诚恐,不愿亦不想,哪怕当年灵帝英俊非凡,莫瑶然都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待到合同约满时,领着安家费出宫,开间食肆,了此残生。」

  缪容青眼中的阴沉渐淡,僵硬的俊颜这才有了表情。

  「这样说来,莫瑶然会被灵帝看上,纯粹是场意外?」

  「是一场悲哀的意外。」她苦笑。

  「那,莫瑶然与齐王那一段,又是怎么回事?」他紧迫盯人的接着问。

  她赫然失笑,「敢问大人,这是打算来我这儿升堂审案了?」

  「我问起的这些人,全已作古,能审什么案?我想知道的,无非是莫瑶然究竟爱的是谁。」他目光沉沉的直视着她。

  她怔住,在他深邃的凝视中,心口似被一把火煨暖,发烫。

  她仔细地端详起这个男人,觉着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地了解过他。

  明明是密谋篡位的大奸臣,却一边做着铲除朝中恶臣的事;明明是太后胞弟,应该向着自家人,却为了护她,险些与至亲反目。

  明明能够纳娶天下绝色,偏偏喜爱上她这个背负前生悲惨遭遇,貌不惊人,才不全的平庸女子。

  缪容青啊缪容青,你究竟是怎么样的男人?

  回过神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她抬高了纤手,指尖顺着深镌的轮廓,抚过那张年轻俊丽的面庞。

  而他正低垂眉睫,眸光讳深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恐怕要让大人失望了……」她浅浅一笑,那笑,宛若花瓣初绽,淡雅甚美。

  他伸手握住抚过刚毅下颚的那只纤手,拉至心口处,深深攥紧。

  「莫瑶然那一世,除了爹娘与死去的孩儿,当真没爱过任何人。」她不疾不徐地吐嗓,眼底的豁达分明与这具皮囊的年纪不相符。

  那是经历过风浪,遭遇过生死劫,大彻大悟之后,方会有的洒脱。

  对,当初便是她眉眼间的这抹洒脱,以及异常谨慎的神情,引来他的留心。

  「莫瑶然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先是被灵帝看上,后来一次宫宴上,意外与齐王聊了几句,就这么被惦记上……知道莫瑶然无法适应当妃嫔的日子,齐王竟异想天开,想找机会带她出宫……齐王也是一片心意,只可惜,莫瑶然不知好歹,终究没能爱上他。」

  「齐王生性风流,幸亏莫瑶然没听信他那些疯话。」缪容青不以为然的嗤道。

  她一怔,「齐王早在十多年前便已病逝,听你那样的口吻,倒像是曾与他相处过?」

  他未答,兀自言道:「莫瑶然死得如此凄凉,可有想过向杀她之人报仇?」

  他这是在担心她会想对付缪萦吗?蓦地,思及他身分,冉碧心的心竟有些不痛快了。

  是了,他是害死她前生的仇人胞弟,本应该敬而远之,可看看眼下两人抱在一块儿的情景,这……这算什么?

  忽焉,冉碧心觉着自己的前世与今生,都有些荒谬,教人啼笑皆非。

  「缪容青,你听好了,莫瑶然虽然死在缪萦手下,尽管因为丧子之痛,恨透了缪萦,但今世的冉碧心只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只想躲开这座皇宫,别与任何人有牵扯,冉碧心没想过要报仇。」

  闻言,缪容青紧绷的面色未见舒缓,反是目光阴沉沉地,似乎不怎么认同她这席话。

  「你是怕我怀有复仇之心,想藉由你去对付缪萦吗?」见他这般,她不禁笑问。

  「不是。」他毫不犹豫的反驳。

  她释然一笑,「我知道,你终究是缪家人,是她的胞弟,这么多年来,你是在她的庇护下,一路走到这儿,哪怕她心肠再狠、手段再毒,依然改变不了姊弟同心的事实。」

  缪萦与缪容青同心,为的是皇权,以及缪氏日后的百年基业,哪怕两人心生嫌隙,抑或意见相左,可只要触及帝位一事,姊弟俩必定是同心合作。

  听了这席话,缪容青未多加反驳,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片刻,随后牵起她的手往寝殿外直直走去。

  「尔要带我去哪儿?」冉碧心眼露迷惘。

  「随我来,你便知道。」缪容青头也不回,只淡淡扔下这么一句。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来庆和宫,可每回走进这儿,冉碧心免不了想起前生听过老宫人们不断挂在嘴边,那关于天人下凡般的七皇子。

  那样厉害的人物,那般好的男子,就这么英年早逝,实在教人惋惜。

  倘若当年七皇子未遭毒杀,今日的大梁,兴许会是另一番局面。

  缪容青牵着她的手来到与寝殿相连的后院,院里有修整过的花园,园里栽满了各色牡丹,像征富贵之貌。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察觉缪容青又牵着她往更深处走去,她虽然不怕,但难掩好奇心。

  缪容青兀自往前走,未答,走了一段后,拨开爬墙而下的一幕紫藤花,一道掩藏于后的月洞门豁然开朗。

  冉碧心怔住。「这……这里竟然还有道门?」

  缪容青侧过身,对她扬唇一笑,月色之下,那笑,如俊美妖魅,蛊惑人心。

  她被迷住一般,只能顺从地被他牵进月洞门内,跨进了另一座别有洞天的小庭院。

  只可惜,这座庭院长年失修,疏于整理,早已荒废,亭子里爬满了蔓草,花圃亦已干枯,只依稀能看出格局设计得甚好,倘若照顾得当,应该是至美之境。

  缪容青松开了她的手,来到花圃角落,蹲下身搬开一块特别光滑的青石。

  她好奇地凑近,看见他徒手拨开泥土,从土里挖出了一个黄花梨镶白铜衣箱。

  衣箱没上锁,他轻轻推动箱盖,盖子往后掀开,原以为里头放的是什么特殊宝物,不想,当他取出衣箱里那件物事,她当即楞住。

  竟是一只漂亮的纸鸢。

  当她再仔细查看,才发现那不是纸鸢,而是「纸凤」才对。

  上头描绘的分明不是鸢鸟,而是一只火红色的凤凰,绘得栩栩如生,眼神十分灵动,最特别的是,纸凤上头当真缝上了红色羽毛,更点缀着珍珠与玛瑙,显见这是一只相当华贵的纸鸢,不是寻常人家能玩得起的。

  「曾经,我向那人许诺过,待我登上帝位,她便是我的妻,大梁的皇后,这纸鸢是我亲手绘上的,藉此为证,绝不辜负。」

  月光下,缪容青的面容一半黑暗一半光明,好似两种面孔,教人看不清究竟哪张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且,他说这些话时,神情透着一丝历经万劫之后的深沉,仿佛已洞悉世间至美与至丑的事物,竟教她觉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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