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少满面春风,关都关不住。
不成不成!眼下事态紧急,他怎可在此因他的情事开心呢!
不过,的确是相当喜悦啊!
苏绍说有个人一定得找到,那人虽然不怎么样,但对推翻诬陷他们的人来说,却是个至为重要的关键。
他说那个人原本是个搬不上台面市井小民,后来却因为某、某、某种原因,成了一方富裕人家。
苏二少还义正词严的说:“对于此等不明不白的钱财来源,是一定要严查严办的!”
至于导致市井小民成为富裕人家的某、某、某种原因,基于还没有成为呈堂证供,不便细说,但想必知情人士皆心知肚明。
于是苏绍外出寻人,七夜说什么也要跟着他,只因他无意间的一句:“那人很有两下子。”就让她担心不已。
没怎么费力就找到那关键人物的府邸,七夜见着门口那两头雄壮的石狮子时不禁暗叹起来:果然是富裕人家,比她家将军府还气派多了。
她真想跟他爹爹喊一句:速成将军,您太逊了!
可苏绍不让她进去,直要她在门口等着,七姑娘心里明白,他是不想让自己训人时,丑恶的嘴脸被她瞧见。
“没准儿那人会逃跑出来,你就在门口把守,好帮我逮着。”
他一出马,哪里还有她威风的机会,七夜噘着嘴守在门口,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没见苏绍出来,正想着该不会出什么辜儿吧……
第4章(2)
突觉上方有黑影,定睛一瞧,有人在飞檐走壁!
还真的有人溜出来耶!
七夜没见过那关键人物,不知现下飞檐之人是不是他,只是觉得这人长得贼眉鼠眼,想想自己也算是一方正义人士,岂能袖手旁观。
当即便纵身紧跟,不多时便交起手来。
论武艺,七夜自认只比高手中的高手索司,差上那么一点点,但她的实战经验实在少得可怜,那人又小人得很,打不过就想溜。
他奶奶的!一点也不英雄好汉。七夜已经进化到就算不开口也能骂人的地步。
只见那人溜得极快,七夜一狠心,马步一开拉了满弓,那箭就硬生生的将那人的衣服给钉在了壁上。
谁教他要飞檐走壁,不然她还真的找不到地方钉他。
苏绍出来时,就看见地上趴着一个像癞蛤蟆的人,一见他身上的箭,苏二少失笑,不无调侃的道:“哎呦,小七,你家师父传你的绝世武器,你竟用来钉癞蛤蟆了。”
“又不是我愿意的。”七夜还在气恼,全然不觉某种危机正在临近。
“谁让你去追的?”
“我不追,难道等你这个‘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家伙去追吗?你追得到吗?”
七姑娘有点嚣张了。
“我是追不到,可难道我身边这些人都是废物?”这一说,连将苏少身边一干将士全给牵连进去了。
无人敢多嘴一句。
苏绍眯着一双眼,直朝着七夜靠近,她这才意识到危险,连连后退,嘴上忙道:“别过来,别过来喔。”
她不明白苏绍为何突然生气,但他给她的感觉,就像要立刻打她一顿似的,让企业没来由一阵心虚。
穷途末路了……七夜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身后的墙,方才果然不该嘲笑那人,现在换她被“钉”在墙上。
她还在想大不了视死如归吧!却没料到苏绍随即将她一把抱住,抱住他身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比打她还让她惊怕,七夜立即无措起来,傻乎乎的僵硬在原地任由他抱着,中响后才犹豫着伸出手回抱住他。
苏绍他……是在害怕什么?
只听得苏绍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我知你不会有事,也知总有一天得放手让你去做,但,但……终归是担心,不管你有无涉险,仅仅只是想到,就让我觉得害怕。”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情绪竟会有如此大的波动,七夜在他身边的这些年,全然不沾半点危险。
他虽不是想禁锢七夜,也从来没有将她当成弱者,可只要一回想起她方才的行为,他就不由得不寒而栗起来。
苏绍想,往后是不是会随着他逐渐对她放手,这样的危险反而越来越缠绕上她?他到底要如何才能让她平平安安飞得更高?
思及此,他猛然又将她保护在身边一辈子的想法,只是那样做,七夜肯定不会……
七夜不全然明白他的话,却深刻的感觉到苏绍对自己那深刻浓烈的担心和情意。这份认知让她情不自禁全身颤抖起来,紧紧环抱着她,像生怕他突然清失了一般。
她虽然不明白何谓生死相许、何谓刻骨浓情,但她下意识知道,苏绍对自己的这份情感,实在是太珍贵独特,可能找遍天下也不会寻得第二个人对她如此的人。
七夜不免想起自己以前如何喜欢他、如何黏着他,长大了又如何跟他赌气、跟他斗争的情景,却始终都无法放开他的手。
她顿时双颊绯红、心跳加快,闻着他的味道,虽然幸福得冲上云霄,一心想抱着他不放,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情意绵绵的芽就这样无预警的冒了出来。
苏绍全然不知七夜此刻的想法。
但想必他若是知道了,不知会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七夜似乎也不打算告诉他。
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还在为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紧张不已、心慌不已,哪里还顾得了跟他说。
那人到底是有多么关键,其实七夜也不清楚。
只知这几日苏绍的脸色看上去好了许多,来堡里走动的大臣也多了起来,想必三皇子一事应是有了转机。
但苏绍还是很忙,在书房对着一叠叠卷宗时忙,跟人谈笑吃饭说话时也忙,或许是忙着寻证,或许是忙着托人……
他不见倦怠、不见急躁、不见气恼,活脱脱印证那个“智谋双全、运筹帷幄的圣贤之人”说法。
可饶是人精也还是人,七夜真想用武力来镇压他,将他压倒在床,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但从她到堡里来近十天,他总是没日没夜的工作,以往那个早睡早起,有起床气的人,就像不见了一样。
每每看他这样,七夜的心里就觉得痛,连她日日想着给他做更好吃的补一补,他却忙得顾不上吃。
怎么会这样?明明这人还在她眼前,也没什么大碍,可看着就觉得不忍心,心里十分难过。
七夜端着小瓷碗走进苏绍的书房时,房里还有几位大臣在,她跟几位大人问了声好后,便像伺候青天老爷般,伺候起她的“苏太老爷”。
这几位大臣跟远威将军是旧识,自然也识得七夜。
七夜跟苏绍的关系,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当这学生老师多年来感情甚好,远威将军出征,将女儿托付给苏绍也颇为正常。
只是现下这光景,倒不知是谁照顾其谁来。
正待七夜收了盘子想走人之际,便听见有人忍不住打趣道:“七夜每日都给她老师做吃的,这苏绍可是享福了。”
“简直比亲身女儿还照顾妥帖哩!”
“苏绍还没成家呢,年纪轻轻倒先有当爹的福气。”
“可不是,七夜的手艺那是出了名的好。苏绍,怎么你就收了这么好的学生,改天教教我,我也收一个。”
苏绍不搭腔。
他哪敢啦!一瞟向七夜握着盘子的手,都气得直发抖了,八成是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
苏二少赶紧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抚,没想到不拍还好,这一拍引来她大眼的瞪视。
七夜暗怒:她还真是当孝女来了!
这些人好无聊,没瞧见他已经很累了吗?若是没有要事相商,就赶紧告辞回自己家去啊,干嘛杵在这里耽误苏绍休息。
而且听听这些人说的那是什么话,她跟苏绍是什么关系?用得着他们来评论吗?什么都不清楚就乱开口。
爹爹跟女儿?这是什么鬼话?苏绍居然还一脸笑嘻嘻地听着,他怎么不反驳?
七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就是一肚子火,为了让自己的火气不乱飙,她只好一个劲的瞪着苏绍。
“大人,别笑话她了。待会儿说不准,还会把气撒到我身上。”苏绍暗中捏着他的身子骨。不让她走。
“不会吧,还有学生敌对老师不敬的?”
“一般的学生是不敢,但小七不一般,若真只是师生关系,倒也罢了,倘若有另一层关系就另当别论了。”
苏绍捏着她的腰,硬是不让七夜从他身边逃开,手里一边逗着她,一边不愠不火的说着话。
七夜忙着跟他纠缠,也没怎么在意去听他说些什么,就算她听见了,估计也没多大反应。
可那几位大臣听得清清楚楚,相当明白苏二少那话里,带了多少警告威胁之意味在。
那苏二少的意思是……几位大臣互看一眼,警告苏绍与七夜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举动,那是一个让旁人想插也插不进去的热恋氛围啊……
几位大臣的后背不禁泛出些许冷意,心里想着以后还是不要再轻易戏弄、更不能得罪这位七姑娘。
第5章(1)
入夜,七夜端茶给苏绍。
见他还在伏案疾书,七夜的眉心不免皱了起来,将手中的茶水猛力往他桌边一放,口气不由得重了起来。“苏绍,你先歇一下吧。”
“待会儿。”苏绍头也没抬,像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她的心思。
这下子彻底惹恼七夜,只见她一个箭步上前,夺过他手心的毛笔,干脆丢在一边。
“待会儿?待会儿你就等着到阎王爷那边去写状纸吧!”他怎么不瞧瞧自己本就纤薄的身形,如今更为消瘦。
七夜不算是性子躁的人,平日里脾气也是极好,可多日下来见他疲累不堪的模样,她心里的抑郁之气就一直不停积累,终于在这会儿爆发了。
苏绍一抬头,看着眼前冷着脸的姑娘,她那双圆圆的眼里,满是担忧,脸上却充斥着怒气。
苏绍明白她是在担心自己,又哪会跟她生气,朝她笑着招招手,一张俊秀的脸满是疲色,但看着她的眼睛却灼灼发亮。
七夜不想受他指挥,但主动叛离主人的两条腿却自顾自的朝他靠近。
没良心,没正义感的叛徒!她忍不住暗地里教训起自己的这两条腿。
苏绍拉过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里,他很想抱一抱她,可一来怕会抱上瘾放不了手,二来自己还真是有点累了。
七夜听他温温和和的说:“阎王爷不收我这样的人,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定是去见玉皇大帝居多。”
他虽是戏谑的口吻,她却笑不出来。
苏绍是真的很累了,要不然他的声音不会这样虚弱,这世上明白苏少的人,她七夜若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了。
“不是说,都准备好了吗?那个关键人物也逮着了,怎么你还是没日没夜的做事哪?”
“万事俱备。”苏绍举起方才正在写的东西,笑道:“也欠我案头这一书东风。”
“我明白,这一次牵扯涉及的人事物很多。众多的证据也要有条理的好好列出来,上书给皇上看明白。”七夜点了点头,又拧起眉来。“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呀!”
她爱噘嘴,却少皱眉,但这几日来她眉头紧蹙的现象却特多,让苏绍心疼的赶紧伸手替她抹平。
“小七,这事儿很急。”若不急,他又何苦这般辛劳。
七夜下意识想蹙眉,见苏绍警告的眼神瞟来,她立刻舒眉展开。
可哪里能忍得住心里的忧烦呢!
她眉心才蹙起一点点,苏绍又伸手去抹平,她又蹙他再抹平,这一来一往倒成游戏似的。
七夜姑娘只好换个想法转移注意力,改咬着她柔媚的双唇。
“你咬着作啥?总不是要我把嘴也给你抹平吧!”苏绍扬起一边眉,半玩笑地道。
他倒挺想这样做,就怕她翻脸。
“你有心思跟我闹,还不如好好去睡觉!”
“案子还没结呢。”苏绍朝桌上瞥了一眼。“朝廷的蛀虫正等着正义人士去歼灭,这过程虽然辛苦,但前途必定是明亮的。”
七夜嗤之以鼻。“正义人士?哼!亏你说得出口,自己算计别人,做坏事时怎么不想想自己是正义人士了。”
“以暴制暴有时也是一种方法。”苏君子义正词严。
为人师表的他,要好好教导这学生。“正义之法,只对孺子可教者;对冥顽不灵者,只能逼供,不可心软。”
“原来你就是这么算计我的!”七夜想起他对自己的作法,又是满腔气愤,但一触及苏绍的眼,心思立刻又转了回来责怪自己。“我这会儿跟你计较这个干嘛呢?”
苏绍从她这句话里,听出她对自己的容忍和放纵,气焰顿时更嚣张了几分,不禁荡出得意洋洋的面貌。
“小七,我对你用的不是这招,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用的时间、采取的方法,远比这些还更复杂艰难百倍,那可是极需耐性、智谋、毅力和爱的。”
七夜愣了愣,先是错愕而惊讶,再来似乎是理解了他的话语,渐渐感到尴尬和羞赧。
苏二少正感叹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见她又神态恢复正常,撇撇嘴急道:“你别闹了,赶紧把你要呈上列出的东西讲给我听,拿给我看吧!我接着帮你写。”
咦?没料到她会说这话,苏绍浮出难得惊诧的表情。
“最后让我帮帮忙还不成?我就写几个字而已!”七夜说这两句话时,就差没把拳头凑到他跟前的威胁他。
“行,行。”他笑,赶紧起身将位置换给他的小祖宗。
七夜一边坐下一边低声呢喃着:“我是你教的,你还不放心?你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样子了,你不在意,我看着还不忍呢!”
苏绍听在耳里,明明是责怪唠叨的话,他却觉得心中暖呼呼的,心里面装着满满的喜悦,便赶紧将该书写的地方、该注意的地方,一一说给七夜听。
七夜也聪明,果然跟在他身边最久,连他的计策谋略、思维习惯什么的,他稍稍一点她就明白。
苏绍这才万分赞同那些大臣说的话:他收的这个学生真是好啊!七夜开始埋头苦干,她的字秀气漂亮,案头功夫尽得苏绍真传,一点儿都不输给他这个师父。
这时苏二少端起茶水,静坐在一边细饮慢咽,时不时看着正在奋笔疾书的她,他的唇角眉楷不免填满了春意。
虽然他没说,但他看在眼里。这段时间七夜对自己的照顾,担心和在乎是与日俱增,他怎么可能会不高兴、不欣喜。
但如今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苏绍细细的打量她,想着自己从十六岁慧眼识珠地看中她,一步步培养制衡、惯着她也训着她,可谓对她煞费心思。
如果到头来他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话,恐怕他真的会心神俱裂,甚至连遁入空门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