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天对公司里头的员工来说,是人人敬若神明一般的高高在上,只差没拿香膜拜了,更别说平起平坐。
这是奖励,还是惩罚呀?
“你别这么紧张啦!他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啦!”她好笑地看著正襟危坐的MIKE。
“呵呵……”MIKE尴尬地干笑儿声,心里想的却是: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不紧张啊!
他当老板的司机三年多了,这些年来虽然朝夕相处,却从没看老板笑过,更别说是跟人轻松嬉笑了,直到今天,他才见到老板的另外一种面貌。
原来,高高在上的老板并不真的是神,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哪!
只不过畏俱了儿年的习惯,无法说改就改。更何况,唯一能让老板像变个人似的只有乐乐,其他人都没这能耐。
所以说,他还是乖乖当他的司机,多吃饭,少说话。
“MIKE,吃完饭后,你先载我去县政府,然后载乐乐回家,大约四点的时候再来接我。”楚军天明快地下了儿道指令。
“是。”MIKE只差没立正站好,行举手礼。
“拜托~~吃饭时间,不要这么严肃好吗?小心消化不良。”乐乐看了只觉得好笑,这时刚好饭菜陆续送上来,她连忙分发餐具。“来,趁热吃!这是台北吃不到的好味道,多吃点,你们一定会吃了还想再吃!”
乐乐一下车,就冲进残破的三合矮红砖屋,大声叫喊著。
“阿母~~阿母~~我回来了!”
“……乐乐?!”一个面容和蔼,身体还算键朗的五十岁妇女,从阴暗的屋内走出来,满脸惊喜。
“阿母!”她冲过去抱著矮她半个头的母亲,又笑又哭。
“这个孩子,要回来怎么不先打电话说一声呢?”高母有些埋怨地看著三个多月不见的长女。
“给你一个惊喜嘛!”乐乐爱娇地牵著她到院外的房车旁,打开后车厢,拿出装著礼物的两个大包包。“这里面是要送给你跟弟弟的礼物。”
“干嘛这么浪费钱!”高母节俭惯了,不习惯乱花钱。
“阿母,我们现在不是穷人,可以过过好日子,更应该让那些以前嘲笑我们的亲戚知道,阿爸是有眼光的。”她故意让MIKE将车停在院子外招摇,就是要让住在附近的亲朋好友看到她己经衣锦还乡,而这些全是因为当年阿爸作了正确的决定,他不是憨人。
她一定要扳回阿爸的名声和面子!
“这又何必呢?”高母向来不爱惹争端,苦口婆心地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跟他们计较啦!再说,你阿爸都过世了,算了吧。”
“不行!”乐乐从来不是记恨的人,但事关她最敬爱的阿爸,她就变成发倔的驴子。“就是因为阿爸过世了,不能替自己伸冤,我们才要替他做。”
高母无奈地叹了口长气。“你这个孩子,就是脾气倔,看以后谁敢娶你。”
“大不了不嫁……”说归说,她的脑子里却冷不防跑出楚军天的身影,脸不自觉红了,表情有些失神。
怎么又想起他?分开还不到一个小时呢!
这下真的惨了……
“……乐乐?乐乐?你是怎么啦?”魂不守舍的。
“没啦,有情和有义呢?”她问起两个弟弟。
“他们还在田里。”
“我们现在有钱了,不要做得太辛苦。”她也不同意弟弟们变成坐吃山空的富家子弟,但起码不用再出卖劳力赚辛一苦钱。
“不会啦,就当是做运动。”高母是个很能吃苦耐劳的农村女人,个性乐观又善良,这点乐乐跟她很像。“唉?有客人来,怎么不请人家进来坐?真失礼捏!”她终于发现一直站在车旁的陌生男子。
乐乐这才拍了拍自己的头,俏皮地吐吐舌头。“MIKE,不好意思,忘记请你进来休息。”
“没关系啦,我多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三合院周围几乎都是水田,目前已经长出稻穗,一片油绿中带著点点青黄,空气中飘著浓浓的土壤味。
高母语带期待地低声问:“乐乐,他是谁呀?”这个人开著看起来很贵的车子,而且还穿衬衫打领带,是乐乐带回来的男友吗?
母女这么多年,乐乐哪会看不出老妈想歪了?她忍不住失笑道:“他是我老板的司机啦!”
“喔……”语气和神情都很失望。
“MIKE,进来喝杯茶。”乐乐提著两个大包包,招呼MIKE一起走进屋里。
乐乐以客观的立场,审视著老屋的状况。屋里的陈设老旧,木头桌椅都用了几十年,留有明显的修补痕迹,而且低矮的砖屋采光不佳,使老屋显得更为破旧。
“阿母,把这间房子拆掉,重新盖一间吧?”
“这是祖厝,怎么能拆!”
“祖厝是大伯在住的那一间,这只是一间老房子。”乐乐耐著性子说:“这间屋子每次只要碰到大雨,里头就下小雨,台风一来,还要担心会不会被吹垮,住得一点都不心安。”
“我不赞成拆屋重建。”
“阿母……”
“哇,这辆车要好几百万耶!是谁的车啊?怎么停在我们家门口?”两名头戴斗笠、牵著脚踏车的黝黑壮硕男子语带羡慕,对著黑色宾士房车品头论足。
“有情、有义,你们回来啦!”乐乐快步跑到院外,兴奋地叫喊著。
“阿姊,原来是你!”
“这是你的车吗?”
“不是啦,这是我老板的车。”三人走进铺著水泥地的院子,停好脚踏车后,慢慢走进屋了。
“阿母。”两兄弟先跟母亲打招呼,但眼睛都好奇地盯著MIKE看。
“他是我们老板的司机,好心先送我回来,等一下还要去县政府接我老板。”乐乐早一步解释MIKE的身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好。”
“我刚才跟阿母说,想把这间屋子拆掉重建,你们的意思呢?”
“我赞成!”小弟有义立即点头大声附和。
“我也赞成。”大弟有情也认同。“这间房子已经五十几年,也该重建了。”
“这是你们阿爸留下来的,我舍不得拆掉呀!”高母是个念旧的人,想藉由这间老屋怀念老伴。
“阿母,我们没一个人会忘记阿爸,不管有没有这间老屋。”乐乐加紧劝说:“阿爸在生时就想要改建,只是我们那时候没钱,现在有钱了,盖一间住起来舒服一点的房子,不是很好吗?”
“就是说啊,阿母,现在只要下雨我就开始烦恼,更别说台风了。”有义紧接著劝说。
“阿母,重建一间啦,住起来卡安心。”有情也加入劝说行列。
乐乐说出另一个诱因。“阿母,有情和有义也该结婚了,盖一栋三层楼,方便他们以后成家可以住啊!”
“这……”高母被他们说得有些意动,尤其是考虑到两个儿子成家,的确需要好一点的居住空间,但仍无法作出决定。
“阿母。”乐乐想了想,提了一个很突然的提议。“要不然你跟阿爸“博杯”,问他的意见?”
“……也好。”高母想了几秒,接受女儿的意见,起身来到老伴的牌位前,点起香默啥,三名子女也站在她身后双手合十膜拜。
接著,高母拿起神桌上的两个红色茭杯,握在手中默念几句后轻轻抛出。
“啊!是圣杯,阿爸也同意了!”有义兴奋地嚷著。
高母将茭杯放回原位,双手合十地诚心礼拜后,转过头说:“好吧,既然连你们阿爸都同意,我也没话说。”
“耶!”三姊弟兴奋地抱在一起欢呼。
“阿爸,多谢你。”乐乐没忘记在牌位前谢谢一直爱护这个家的大家长,虽然他己过世,仍庇佑著他们。
第6章(2)
MIKE站起来说:“乐乐,时间差不多,我也该去接老板了。”
“我跟你去。”她看看时间,也跟著站起来,接著突然大叫一声。“啊!糟了,我今天来不及去接小葳下课!”连忙拨电话到楚家找吴妈,请她帮忙到楼下接小葳,并陪著他,直到他们回家。
今天早上跟著楚军天出来时,只想著回嘉义一趟来回,应该赶得上小葳的下课时间,压根儿忘了计算他的洽公时间。
“乐乐,老板有交代,明天是周末假日,你可以留下来过夜,多休息一天。”MIKE赶紧说出老板临别时的吩咐。
老板对乐乐果然很厚爱!
这几年来,他从没听过老板刻意管过哪个员工的闲事,唯独对她另眼相看,还假公济私,让她搭便车回老家。
更别说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亲切又自然,就像夫妻似的……
耶?难道说……乐乐可能成为总裁夫人?MIKE愣然地想著。
哇~~头条八卦耶!只可惜他谁都不能说,因为这是司机的职业道德。
“这……”乐乐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台北。“算了,我还是回去好了。”在她心中,楚家己经变成她的“家”,而这里则是她的老家。
“既然你老板给你多留一天,你就明天再回台北,干嘛这么赶著回去呢?”才见面一个多小时就要分开,高母很是不舍。
“我放心不下小葳,也就是我现在带的那个小孩,我担心他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她对小葳是真心疼爱,几乎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只要一天不见他,她会很不习惯,更别说是楚军天那个冤家。
才分开儿个小时,她已经很想念他了。
看来,她真的喜欢上自己的老板。她无奈义认命地想著。
明知喜欢上他的下场跟喜欢李东贵一样,不会有好结果,问题是感情的事,谁能控制?
“好吧,以后有空就常回来啊!”
“嗯,我下次找机会带小葳来,让他体验乡下生活。”她再次提醒两个弟弟道。“新房子要赶快进行,以舒适和功能为主,不需要盖得太豪华。”
“栽啦!”两兄弟笑答。他们都是朴实的人,不会做华而不实的事。
“阿母,那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身体,包包里面有保健食品,那是要吃的,不是用来看的,栽某?”
“栽啦栽啦……等等……”高母指示两兄弟。“有情、有义,你们去菜园里摘些青菜,让乐乐带回台北分大家吃,多摘一点……”
“你怎么也来了?”看到乐乐也在车内,楚军天颇为诧异,坐进车后,冷著脸看向司机。“MIKE,你没跟她说吗?”
“有啦、有啦!”乐乐赶紧替MIKE澄清。“MIKE有跟我说,你让我可以多待一天,可是我不放心小葳,所以还是决定跟你们回去。”
“嗯?”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有如冬雪中短暂的阳光,分外难得。“你倒是有良心嘛!”
“讲这样!”她一脸被侮辱的模样,噘著嘴替自己抱不平。“我本来就很有良心啊!”
“是是是……”楚军天一脸陪小心的表情。“是我不对,说错话啦!”
“哼!”她有模有样的冷凝著脸,鼻孔朝天。“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说完后,自己忍俊不禁,唉味一声笑出来。“哈哈……我实在学不来你的冰块脸……哈哈……”
“好哇,你竟然敢取笑我?看我的厉害……”伸出禄山之爪,出其不意地往她的腰部进攻。
“哈……好痒……哈哈……不要……哈哈……”她格格大笑,左闪右躲,偏又逃不过他的惩罚,只好求饶。“我认输……认输……”
“这样就认输了吗?”他拽拽地鼻孔朝天,学她方才说话的方式。“哼,算你识相!”
“你……哈哈、哈哈哈……”她愣没几秒,随即忍不住捧腹大笑。
没想到老爱板著张正经脸的楚军天,也会装模作样的捉弄人,真是太可爱了。
“你……哈哈……笑得我嘴巴好酸……没想到你这么会搞笑!”她终于止住笑,一手按著有些痛的肚子,一手揉揉发痰的腮帮子。“你很适合当冷面笑匠耶,电视上那些谐星都没你厉害。”
“你拿谐星跟我比?”他哭笑不得地瞪著她看,这不算是赞美吧?
她老是说出或做出让自己意外的话和事,难怪自己会不自觉地喜欢上她。
“嘿嘿……不要生气嘛!”她拍拍他的手,安抚道:“我是指你的反应又快又幽默,又不是说你长得像谐星。”
他反手捉住她的手,紧握著,深深看她一眼后,随即头往旁边一歪,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她肩上闭目养神,什么话都没说,任山她的心七上八下。
“嗯……”她呆愣地看著「美男夏睡图”,再低头看著两人交握的手,热热麻麻的感觉迅速爬遍全身,她又羞又慌,心乱如麻,脑袋瓜一片空白。
他这是……这是……这不会是他睡觉的怪癖吧?乐乐纳闷又羞赧地想著。
明知他是在假寐,她就是没胆把他叫醒问个明白,担心若是她想听的答案,她该做何反应?但更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她轻轻挣动被握住的右手,却被握得更紧,整只手都被他厚实的手包覆住,挣脱不开。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手很大,不像女孩子的手,而他的肤色甚至比她还白呢,一双地道的“富贵手”,想不到竟能将自己的手完全包覆。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吧!
午后的阳光透过车窗,暖暖地照在身上,车内的冷气温度又舒适,诱得磕睡虫都跑出来作怪,更何况她昨晚根本没睡好呢!
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头舒服地跟他相依偎,陷入沉沉的梦乡。
楚军天睁开眼,轻轻挪动她,将她放倒躺睡在椅子上,头枕著自己的大腿,让她睡得更为舒适,不管他怎么摆弄,她还是睡得很熟,看得出她真的累坏了。
他怜爱地看著她熟睡的脸,轻柔地拂开散在她脸上的发,一只手甚至挡在她眼上,替她遮住阳光。
当年跟前妻在一起时,有的只是狂情烈焰和不断的争执摩擦,不曾有过现在这般宁静祥和的幸福感,所以两人走上分手一途是早晚的事。
他从来不曾后悔选择离婚,毕竟两人的生活和想法相差太远,根本不该在一起,唯一庆幸的是小葳的诞生,只可惜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再加上他刻意将注意力放在事业上,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和关心。
幸好,乐乐的及时出现,你补了他的疏失。
她应该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父子俩的天使吧?
MIKE正好从后视镜看到最精采的过程,尤其是看到大老板脸上的柔情神色后,更加确认乐乐即将成为老板娘的可能性。
接著,MIKE的视线跟楚军天在后视镜中相遇,整个人像是被冰水灌顶般,赶紧看向前方的路况,不敢再乱看了。
很多事情,心里知道就行,就像话不能乱说,眼睛也不能乱看,要不然可能会工作不保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