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听家耀说,跟他交往…我想跟确认,真喜欢刘家耀?还是因为他帮你?」
「为什么问……」蒋恩美很气他,跑来问这个干么?她想,学长一定是怕被她牵累,或是怕她跟他借钱,就像那几个要好的同学突然回避她,学长也是,她家出事后,他也消失无踪,以前还常跟刘家耀来找她,这阵子却只有刘家耀来,他却不见人影,在最需要温暖时,只有刘家耀陪她,这就是人性。
广仁宇坚持道:「跟我说,因为这对我非常重要。」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说出来了,蒋恩美愣住,只是瞪着他。
「我一直很喜欢。」他又强调一次,走上前,想要抱她。她慌张地往后退,闪避他。她眼眶湿了,声音哽咽地说:「太晚说了,我现在要跟刘家耀在一起……我本来也喜欢你,但是……」她艰涩道:「我应该要爱刘家耀。」
应该要爱?广仁宇不懂,听到她说「我本来也喜欢你」,他一阵狂喜,但后面那句,让他不明白。
「什么叫应该?人不是应该跟喜欢的在一起?什么叫应该爱刘家耀?就因为他摆平爸的事?我知道了,要报答他,疯了,又不爱他,怎么可以……要想清楚!」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大声起来。「爱跟报答是两回事,搞清楚了!」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能回报他。学长,你才应该要搞清楚,没有他,我家就完蛋了。反正他也喜欢我,对我很好,我接受他有什么不对?」
「但说喜欢的是我。」
「那是以前……」以前家境优渥,无忧无虑的蒋恩美,是可以尽情喜欢任何人。当危机发生,遭逢剧变后,她才知道,习以为常的寻常日子有多珍贵,能恣意暗恋人是多奢侈的事。「以前我确实很喜欢你……」
「现在不喜欢了?」广仁宇眼色疯狂。「因为我没有他那个厉害的老爸?」
不,是因为在我出事后,你躲避我,你连来安慰一下我都没有。
蒋恩美好累,她很想浪漫地投入广仁宇的怀抱,那是她想过N遍的事。但是,他搞砸了,他在她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消失,是他一直和她暧昧却没有表白,是他在她好不容易风暴过去,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又来搅乱她的心,他凭什么这样恣意妄为?
蒋恩美难过地说:「我够累够烦了……如果,学长你是真的有喜欢过我,我只有一个恳求,求你不要把我喜欢过你的事跟刘家耀说,我不希望影响到我跟他的感情,不想要他心里有疙瘩,大家将来见面才不会尴尬。」
「很为他想嘛,那么我们呢?我们才是互相喜欢……」
「你跟刘家耀是好朋友,难道你觉得讲这些适当?」
「蒋恩美,我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办?」
「我们就是继续当好朋友啊……很晚了,我要上楼去了,再见。」
「蒋恩美!」广仁宇揪住她的手。
蒋恩美回身,怒视他。「学长,当我最无助的时候你在哪?你跟那些人一样疏远我!现在风平浪静了,又跑来表现得这么热情……我觉得很恶心,请你放手。」
往事如昨,蒋恩美唏嘘不已。知道广仁宇喜欢她已经太迟,原来大学时彼此有好感,都暗恋对方,却不好意思表白,那些偶尔感受到的暧昧,原来不是她的错觉。可是这份爱,来得迟了,她已经和家耀交往,不能辜负他,更不可以脚踏两条船。她选择刘家耀,为义气、为恩情,却牺牲爱情。这份错过的爱,成为她跟广仁宇之间的秘密。
可是广仁宇认为她愚昧,那晚之后仍不放弃她,常找机会对她示好,害她挣扎得很厉害,混乱的三角关系,教她良心不安。
广仁宇对她的感情越来越失控,到最后甚至走上疯狂的地步。他总是找机会见她,千方百计想说服她忠于自己的情感。同时,刘家耀也对她百般呵护,全心照顾……
蒋恩美一想到那段混乱的日子,就会心悸,那时她面对家耀会内疚,因为心里全是广仁宇。但是面对广仁宇时,却有压力,虽然没做什么,却觉得亏欠刘家耀。在大学毕业后,她决定避开广仁宇,不愿让自己再摆荡下去,她逃避跟他相遇的任何机会,拒绝接他的电话。后来刘家耀自立门户,创立公司,广仁宇知道她会去刘家耀公可上班,竟然加入公司,甚至入股。
蒋恩美知道广仁宇想着什么,和他共事,她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又会陷入感情风暴。那时候她反对到底,还威胁刘家耀,只要有广仁宇在,她就离职。
在公司草创时期,三人常处于不愉快的气氛中,蒋恩美更是处处与广仁宇作对。终于,刘家耀请广仁宇离开。
蒋恩美的无情,让广仁宇终于放弃,再也没出现,也不跟刘家耀联络。单纯的刘家耀,以为朋友气他重色轻友,却不知背后真正原因。
当广仁宇真的消失了,蒋恩美白天若无其事,晚上却常常偷哭。她选择对得起良心的决定,却背叛自己的真心。好不容易心如止水,也习惯跟刘家耀相处的日子。偏偏,广仁宇又回来了,还是在她跟刘家耀结婚的前夕。
蒋恩美的心又在剧烈震荡了,她很怕,比以前更怕他,怕他对她的影响,对她的诱惑。如果让刘家耀知道这段往事,就不可能轻松面对广仁宇要她去当管家的事了。我不会被动摇的!
蒋恩美努力镇定自己,她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女大学生,她想,她可以表现得比以前更冷、更酷。可是…真可以全身而退吗?接下来的日子,会风平浪静吗?
刚刚,当广仁宇踏入办公室,蹲在她面前,两人靠那么近时,她内心抖震,不敢看他,只想逃走。现在想着他,她心慌乱,背脊湿透。
蒋恩美虚弱地往后靠着壁面站,仰望头上日光灯,忽然有一首年代久远的歌在心里回荡……那是大学时跟广仁宇学长暧昧时,他们趴在篮球场边的栏杆,听着随身听,他戴着耳机哼唱当红的王杰的歌〈安妮〉,像每一个年轻时的男孩,有一种故作潇洒的浪子姿态。
事到如今,不能埋怨。
只恨我,不能抗拒命运。长夜漫漫,默默在哭泣,
心中无限、痛苦呼唤……
安妮,我不能失去……我用生命呼唤……永远的爱……
那时,蒋恩美不知道,他也喜欢她。纯纯的爱恋,都不敢表露地默默喜欢着……
恩美心中轻轻响起那首歌,彷佛又看见广仁宇年少时的模样。那时,她和他并肩倚在栏杆前,好几个晴朗无云的日子,运动场喧哗的同学们,校园大树被风吹着,摇摆着,骚荡着……
「学长,你在听谁的歌?」蒋恩美问他。广仁宇摘下一边耳机,分给蒋恩美的左耳。他们共听一首歌,在那美好、无忧无虑的大学时代,他们之间甜蜜的小事……
电梯门打开,恩美恢复冷漠表情,刚走进地下室要取车,手机传来简讯的通知声,打开,是广仁宇发的简讯!
明天七点整,到我家接我到公司。地址是……
这么早?蒋恩美不安着。这个广仁宇,已经拿到她的电话号码,她握紧手机!
「冷静……要冷静,可以应付他,不会失控的,已经不是那个青涩的女孩了。」
第三章
「家耀还好吗?有没有盯着他吃饭?」晚饭时间,蒋父不断跟女儿追问未来女婿的状况。「我看电视都说得很严重,他公司真的会倒闭吗?爸有什么可以帮他的?我们家的存款——」
曾经吞药自杀,让蒋百展的嗓子变得粗哑难听。每次听到那沙哑的声音,蒋恩美就会记起当初差点失去父亲时,是谁帮了她的。
「爸,家耀他公司欠的是上亿的资金,不缺我们这种小笔的——」蒋恩美的手机响起。「等一下,我接一下电话。」
「喂?是,我现在不在公司,晚点回你消息好吗?敲记者会的时间吗?嗯,好的,明天请助理跟你们联络,谢谢。」是财经杂志的记者,媒体还不知道她被Fire的事。
她关掉手机后,蒋父继续往下讲。「我怕他想不开,当初人家怎样帮我们的,现在他出事,我们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爸真没用,活着只是给人家添麻烦而已,像我这种人……」
「爸,我打电话关心家耀一下,你先吃饭。」蒋恩美找了借口,溜回房间。不这样的话,又要听老爸讲那些关于他如何无能的负面话了。
回到房内,她拨电话给刘家耀。
「吃晚餐了吗?」
「……还没。」
还没?蒋恩美听见窸窣声。「你又在吃零食?」
「没办法,我停不下来……失控中啊……」
「家耀,放着正餐不吃,光吃垃圾食物是不行的,何况你还是营养食品公司的总裁。」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现在很沮丧,我真没用——让未婚妻委屈到去当管家,我对不起……」
「你也是为了那些员工嘛。」
「广仁宇人很好的,那时候我们孤立他,确实伤了人家的心,现在又求他,也难怪他会刁难我们,等他气消了,我会跟他说的……他会听的,他心很软的。」
蒋恩美苦笑,在刘家耀眼中,没有坏人。「我没事,就让广仁宇逞逞威风,消消气。」
「他变了很多,我感到很陌生,很难亲近。」
「嗯……」
「恩美……我在想……我们取消婚约吧。」再两个多月,明年的二月二十号,他们就要结婚,婚纱照都拍好了。
「为什么?」
「我现在……是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员工薪水都发不出来了。」就算广仁宇再厉害,也不可能两个多月就解决公司困境,能延缓倒闭的时间就谢谢老天了。
「我不同意……」
「……很爱我?」
「嗯。」
「……好,那结婚,照预定时间。」
「好。」蒋恩美说谎,可是换她问爸可不可以取消婚约,他一定也坚持这时候更要跟家耀结婚,同甘也要共苦,怎么能因为他落魄了,就现实地结束婚约。她被「道义」两字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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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蒋恩美没睡好,想到早上七点就要去跟广仁宇见面,她心跳就急,身体就热,她想她是因为害怕,不肯去想隐藏在紧张害怕的情绪底,隐约的兴奋刺激感。
第二天,五点蒋恩美就起床准备。平日的套装,现在不管用。穿便服,是牛仔裤好还是休闲裤好?毛衣是深色漂亮,还是浅粉色的美?头发呢?会不会太干燥?要抹发蜡,还是上点发霜就好了?
发霜好像比较自然……还是用电棒卷一些弧度?她把电棒和瓶瓶罐罐的护发用品全搬上化妆台。
脸呢?一夜未睡的她气色太苍白,要不要敷片面膜再出门?拿出面膜,盘坐在化妆台前,照镜子,研究脸色,正专心时!
「恩美?」老爸探头进来,吓得她飞掉手中面膜。
「爸……」她跳起来,立正站好,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孩。瞧她这么紧张慌乱,引起蒋父猜疑。「干么紧张兮兮?」
「是你突然进来好不好,你不是在睡觉吗?」
「我看那么早就起床,觉得奇怪——不是八点才上班吗?现在才五点。」
蒋百展见一床凌乱的衣裤,衣橱敞开,衣服吊得乱七八糟。「要见什么重要人物吗?」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面膜拾起。「还特地敷脸?」
「我……要见金主,一个很重要的金主。」蒋恩美胡乱扯道。很窘,老爸像一面明镜,让她看见自己多在乎跟广仁宇碰面。
「喔,那要穿体面一点,是能帮家耀的大企业家吗?」
「欸。」
老爸问完,殷殷叮嘱,要蒋恩美好好帮刘家耀。
爸爸一出去,蒋恩美关门,软瘫在床,怔怔地躺着,瞪着天花板。
蒋恩美,真白痴,真下流,对得起家耀吗?
坐起来,她将满床衣裤扫落地上,头发不搞了,脸不敷了,连妆都不化,口红也不搽,套上黑色毛衣,黑色七分裤,一路黑到底的走出房间。「爸,我出门了。」
「等一下!」蒋百展以为看错,女儿穿得很随便,连妆都没化。「就这样见金主?」
「我记错了,不是见金主。」
「那穿这样见谁?」
「债主。」
七点,循着广仁宇给的地址,蒋恩美准时来到位于民生小区某公寓一楼屋宅外。按了五分多钟门铃,附近睡觉的邻居都气到探头张望了,广仁宇才来开门。
看见广仁宇,她忙转身,背对他,脸颊一阵燥热。
「你一定要穿成这样?」
「我在洗澡。」他笑着,天气很冷,腰部却只围了一条白浴巾,湿着头发就来应门。
「还真是『盛装』打扮。」他对蒋恩美的衣着也很有意见。她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因为没化妆,脸色惨白。眼睛下方,是失眠造成的青影,再加上一身黑毛衣黑长裤黑鞋子!「我想我这里没丧礼吧?穿得这么黑暗?」
「我希望做个低调的管家,荣耀我伟大的雇主。」
他哈哈大笑,把门推得更开。「请进。」不错嘛,嘴巴变厉害了。
蒋恩美走进屋里,双手拽紧包包,像抓着护身符似地僵着身体,走过他面前。
刻意忽略从他结实赤裸的上身传来的皂香,更努力忽略擦身而过时那燥热的体温。
尽管已经努力忽略,她恨自己心跳还是那样疯狂。
可恶!他是故意的。蒋恩美暗暗深呼吸,她绝不能表现出一点混乱的神态,令他得意,绝不!
「干么不敢看我?」他问。
「非礼勿视。」
「又不是脱光光。」
「请你换衣服,天气很冷,我不希望我的雇主『感冒』。」
「哦!这样啊,真贴心。」广仁宇呵呵笑。
「快去穿衣服吧。」蒋恩美歪着头,不看他,额头布满细汗,可恶的广仁宇,该死的魅力逼人。「干么这么紧张?不敢看我?对我又没兴趣,不管我穿多少都没差吧。」
「要出门了吗?开我的车,还是开你的车去上班?」她不响应无聊问题。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去穿衣服,这样歪着头跟我讲话,小心脖子扭到……」终于他笑呵呵地走向房间,经过她面前时,还很故意佯装要扯落浴巾。
蒋恩美吓得惊呼,低头掩面,却听到他恶意的大笑声。
「哈哈,蒋恩美,真没长进,骨子里还是个胆小鬼。」
可恶……节节败退的滋味不好受,蒋恩美火大了,她抬脸,微笑,眼睛散发异样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