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颜虽然听不太懂连蔓雨话里这些弯弯绕绕的贬低,但语气里满满的恶意和蔑视,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至于一旁的严靖岳,当然是听懂了。
他脸色立刻黑了,猛地站起来,一手扯住连蔓雨的手臂,一手抢过那只水果篮,毫不犹豫的连人带礼物往病房外拖去。
连蔓雨笑吟吟的脸也变了色。“阿岳,你做什么!好痛!你弄痛我了——阿岳——”
抗议着嚷嚷着,全都没效,严靖岳把人拖出去,病房门也关上了。
连蔓雨却不认输,还想闯进去,严靖岳当然不让,于是两人在走廊上对峙起来。
忽然,连蔓雨倔强的神色一收,泫然欲泣。“阿岳,你就这样讨厌我?”
她的语调哀哀泣泣,咬字却很清楚,关着门的病房里都能隐约听见,更别提整条走廊上那些没关门的病房。
“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我们也在一起这么久,你就一点情分也不留给我?你的心就记么硬,不能为我稍微柔软一点?那个小学妹才高二而已,装得可可怜怜,把你骗走了,我也没生她的气,还来探望她……你却这样凶狠的对我?我的手都淤青了!就算你不要我了,想和那小学妹在一起,难道我们以后就不是朋友了?明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久的!”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太委屈。
美人垂泪,总是引人注目。
尤其还是这种疑似正宫委屈求全,步步退让,而小三上位,渣男居然还动手伤人的狗血戏码,悄悄关注的人可不要太多啊。
被这样抹黑栽赃,严靖岳自然是恼火起来。
“连三小姐,妄想是病,得治!你要是需要精神科医师,就赶紧去找一个,别在这里随便抓一个男人就乱嚷嚷!真的这么想交男朋友,满大街都有,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连三小姐就高抬贵手,不要再痴缠了!”
这话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直白的说了连蔓雨才是企图上位的小三。
严靖岳把话撂下了,把人扔开,转身就回病房去,连一个眼白都没有留给连蔓雨。
最主要的观众没有了。任由她再怎么楚楚可怜、掏心掏肺,也打动不了她想打动的那个人。
连蔓雨愣在当场。
怎么情况走向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阿岳当真一点情分都不讲?她说的都是真的!明明她才是喜欢他那么久的人,家世身份都配得上,娶了她才是真正的名利双收,为什么阿岳的心就那么硬,认定了那个什么都没有的野丫头?
她就不信了,严家长辈要是知道家中幼子和一个高二女生牵扯不清,还能让他们两个称心如意!
还有那个韩笑颜!她非要让韩家人出面,闹腾得那死丫头焦头烂额不可!
第9章(1)
韩笑颜真是被吓得够呛的。
她原本就在忧心自己配不上严靖岳,偏偏连蔓雨出现了,恶毒又挑拨的一一细数她和严靖岳之间的身家差距,于是她更惶恐了。
她一直没有自信。
成长的过程里,父母爷奶的态度都告诉她,她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丫头,不会有谁重视她,更不要提会有人将她如珠如宝的对待着。
她总是被忽视、被牺牲的那一个。
她习惯付出,习惯自己努力,也习惯被舍弃。但她不恨也不偏激,她的性格太温顺,实在没有攻击性。
所以她觉得自己付出了,没有得到回报,是理所当然的事。
因为向她索求的人是自己血亲,不是无血缘的外人,她就更忍让了。
也正是这样,严靖岳的存在才让她格外惶恐。
严靖岳对她这样好,又疼又宠的,她一边欣喜若狂,一边又惴惴不安,患得患失。
感动的时候,她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给严靖岳;沮丧的时候,她又巴不得严靖岳立刻就翻脸厌弃她,这样她也好认清自己是没人要的丑丫头的事实,就这样平凡普通的过她的人生。
她一直想不明白,严靖岳喜欢她什么呢?
她好害怕,又好惶恐,简直能折腾死自己。
在这样隐隐的焦虑里,连蔓雨的出现,就好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直接戳到她心尖上,漏了她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一口气,还痛得她满地打滚。
严靖岳进了病房,就看见他捧在掌心的宝贝小脸苍白,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心疼死了。
“笑笑,不哭啊,那个人就是胡说八道,我没有和她交往过的。我第一个女朋友就是你,以后的老婆也是你,你要相信老公啊。”他坐在床沿,连被带人的团在怀里哄。
韩笑颜把脸埋在他怀里,眼泪默默流下来。
她哭着,却没有沉默。
严靖岳告诉过她,要把心里面的想法统统说出来给他听。
今天那位学姊气势冲冲,不只是打上门来,还直接把话都挑明了。
她觉得,再怎么忍让都是她自己的事,严靖岳的墙角却不能被这样撬走,那是她自己把严靖岳的脸面扔下来让外人踩。
如果她自己先退让了,才真的对不起严靖岳。
她再怎么性格温顺,也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韩笑颜抽嘻着,“你家里的人会喜欢我吗?你的工作我帮不上忙,家里面也是你在照顾我……我又不漂亮,只会死读书……而且,你要娶我,我父母不会给我嫁妆,干妈也顾不上我……”她越说越伤心,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你也要我吗?”
严靖岳听到她哇哇大哭说的这些话,简直哭笑不得。
他的事业他自己打拚,为什么要倚靠妻族?
既然不求钱财权势,那就是因为真心喜爱。而他性子霸道,要就要全部独占,恨不得妻子的一切都是自己给予,她的生活重心除了他就没有其它,她不得父母长辈重视什么的,对他来说简直不能再好了!
小妻子娶回家,就负责貌美如花,娇养娇宠,十指不沾阳春水是理所当然,真要处理家务,他找帮佣来就好,为什么要劳动他的宝贝?
为小妻子煮饭是疼爱她,帮她洗衣服是情趣,每一次和她斗智斗勇的抢贴身衣物来洗,是香艳的乐趣。
她烦恼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那些或许是世人一般的标准,但他偏偏不走寻常路。
严靖岳摸摸韩笑颜汗湿的小脑袋,觉得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半夜高烧,恐怕把他之前费心为她调理好的底子又打掉了。
真可怜,小家伙要加倍喝苦药了。
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要更安抚宝贝,于是摸着摸着,他的手就摸进了被子底。
……
一旁,严靖岳抽出手来,正拿了纸巾,慢条斯理的擦手。
不只手掌,连手肘都带着水渍。
韩笑颜脸上烧火一样的红。
她这是喷了他满手啊……
极度的羞耻恼怒一下子冲昏了韩笑颜,她想也没想,一爪子挥出去,就想揍严靖岳一下。
她总要表达自己的情绪吧。
严靖岳明明看见她挥了手,而且她浑身还软绵绵的,那爪子速度又慢又没力道,他闭着眼睛都能躲过,但他却没有躲。
没剪指甲的小爪子刮过他下巴,痛是不怎么痛,却挠出了血。
韩笑颜一下子愣住了。
她没想要伤他的——
她只是想闹点小脾气,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动了手……
“学长……”韩笑颜惊慌失措,眼睛立刻就红了,吓得浑身发抖。
她吓破了胆,严靖岳却一手摸了摸下巴,又随手捉住她闯祸的那只小手,抬到眼前看了看,跟着居然一低头,一口亲在那指尖上头。
那个吻又是怜爱,又是赞赏。
“我还以为你没脾气呢……这是恃宠而娇了?”被挠了一爪子,他还高高兴兴的,欢欣鼓舞自家温顺的宝贝终于被宠出了脾气,知道要动手了。
韩笑颜简直弄不懂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傻在那里,畏畏怯怯的。
严靖岳笑了起来,“你刚才喊我什么?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以后应该怎么称呼我?”
韩笑颜抖着唇,小声的、疑惑的答,“……老公?”
她都动手了,他居然还想要她?不是应该生气,然后厌弃她吗?
严靖岳被她细声细气的一声“老公”给喊得硬了起来。
两人搂搂抱抱的,贴得很紧,那勃硬的凶剑动静那么大,存在感简直是鲜明入骨,韩笑颜想装作没发现都不行。
泛红的耳根已经出卖她了。
严靖岳还要逗她,“再叫一声。嗯?”
她不自觉半是恼怒半是羞的瞪他一眼,嘴里却极乖巧的顺了他的意,“老公。”
“我的宝贝,我的小妻子。”他乐得亲了她好几口。
这样亲热的举动,火热又甜蜜,马上把韩笑颜满心的不安和恐慌都驱散了。
严靖岳看着她平静下来,这才慢慢和她说起话来。
“笑笑,你喜欢穿得漂漂亮亮的,什么事都不做,每天只和人吃饭玩乐喝下午茶?还是喜欢管理一间公司,发号施令,和人谈判斗心眼?”
前一种生活就像传说中的贵妇,后一种生活像是事业有成的女强人。
但韩笑颜既不擅与人打交道,又不喜欢出外玩乐,两种她都不想选。
第9章(2)
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困扰的问,“一定要选一个?”
严靖岳勾着唇,“笑笑,我是独占欲和掌控欲很强的人,我想要我的小妻子从头到脚都是我买回来的东西,想要我的小妻子生活重心只有我一个人,我恨不得把小妻子关在家里面,一辈子不放她出去与外界接触……我喜欢你,就是因为你的模样和性情都令我欢喜,所以你不要害怕,也不用担心,我喜欢你,就会一直喜欢下去,只要你不辜负我,我也不会背弃你。”
这是很确切的声明了。
他就是中意韩笑颜,娇小的模样喜欢,柔顺的性格喜欢,甚至不需要她去学习与别的贵妇公关交际,他就只想要他的小妻子乖乖待在他圈定的范围里,等他回来。
他不需要他的小妻子野心勃勃,也不需要他的小妻子身家丰厚。
他养得起,也供得起。
只要他的小妻子知足,不会企图出轨或起异心。
韩笑颜自然是不会令他失望的。
她心思清明,性格柔糯,只想有一个安稳平淡的小家庭,可不想在花花世界闯荡或者扬名立万。
有的人在风吹雨打中越见风华,有的人却如娇花一般只能养在玻璃瓶中。
两者都只是一种生活方式,没有什么是非对错。
连蔓雨就可惜在她的自作主张。要知道,像严靖岳这样的大男人,就喜欢韩笑颜这样全心依赖、完全托付信任的小女人。
他可以主动追妻,却不喜欢被女人倒追。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要将掌控权握在手里的。
韩笑颜听了严靖岳一番话,终于确定了自己是令他喜爱满意的,而且绝对不会改变。
她松了口气。
这才想起来,商婷婷为她开启的新世界。
“婷婷说,她要去国外读书。”
“噢?”
“我、我也想和婷婷一起去……”韩笑颜垂着脑袋小声的禀告,没说是商婷婷强烈要求的,而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
严靖岳轻抚着她头顶发旋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神色莫名。
严靖岳问了韩笑颜为什么突然夜半发起高烧,以及脸上狼狈伤痕的事。
韩笑颜虽然受到连蔓雨的严厉警告,但首先她最怕的是配不上严靖岳,而这已经被严靖岳安抚下来了;其次,连蔓雨拿韩家人来威胁她……
韩笑颜对严靖岳有信心,他一定能护住她的。
最后,连蔓雨今天被严靖岳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赶出去,按照她掐尖要强又报复心重的性格,怎么可能不鼓动韩家人来找麻烦?
所以,韩笑颜在严靖岳一开口问起此事时,就立刻巨细靡遗的全说了。
直白点表示,她这次遭罪,是因为吓的。
吓坏了,意志力一溃散,就倒下了。
小宝贝挨巴掌,还被挠得一脸伤,又被辱骂威胁,这样打上门来的事,简直令严靖岳气得发抖。
他是绝不会饶过连蔓雨的!
但最重要的还是宝贝小妻子。
严靖岳先守着韩笑颜确实退烧出院,可以回学校上课了,才转身回到严家,去向父母禀报自己要成婚的事。
高二生什么的,那又不妨碍他与韩笑颜结婚。
反正结婚和生孩子是两回事,真正有妨碍的是后者,前者也不过是一张纸。
严靖岳把人送进校门,转身就回严家去了。
但他前脚一走,后脚韩笑颜就出了事儿。
韩笑颜都快要把校庆时差点被强暴的事情忘记了,没想到造成那恶梦的人却念念不忘。
邵展康回来学校了。
一进教室,他就直冲着韩笑颜过来。
韩笑颜吓得半死,缩在位子上,拿不定主意是要躲到桌子下去,还是起身冲到门外去找商婷婷。
其实她已经脚软了。
邵展康一手还打着石膏,走路也有点不自然。
他站在她桌子前面,俯视她。
全班的同学都悄悄的看热闹。
“……对不起!”邵展康眼睛盯着她,脸上居然是一片诚恳。“那天是我不对,我也是被怂恿了,而且你又一直躲着我,我着急了,昏了头,脾气一上来,就想干脆造成既定事实,就能直接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这话一出,班上哗然。
既定事实啊!还要把猪小妹变成邵哥的女人!
这两句话的引申含意简直不能更深刻。
韩笑颜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根本不是来道歉的,这是来撕她的脸皮扔在地上给众人踩啊!
她小脸刷白了。
邵展康却真的是来道歉的。他躺在病床上,脑袋终于清醒过来,深切的反省自己手段下作。
喜欢人是一回事,下药强来是另一回事。
他带给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多大的伤害啊!
他一定要来道歉的。
但邵展康没想过,他先是被救护车带走,后又被爆出来他委托建筑系布置了一间卧房,现在他带伤出现,到了韩笑颜面前来认错,认的还是他想造成既定事实……
也就是说,他在全班面前承认了他把韩笑颜带到那间卧房里!
不管他之后有没有造成“既定事实”,但韩笑颜的名声这下子是全毁了。
邵展康还在叨叨絮絮的道歉,“我的手段太激烈了,是我不对。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又不知道怎么让你注意我才好,所以才一直欺负你,这样你就会一直看着我了,所以我……”
邵展康颠来倒去的说了很多,他是真的在反省认错,却是当着全班人的面。
而他道歉的对象已经脸色惨白,哭都哭不出来了。
商婷婷觉得,自己的闺蜜笑笑好姑娘,近来实在太倒霉了。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邵展康!他不转学过来就没有这些事了!
虽然人生在世都会有些小困扰小烦恼,但现在发生在韩笑颜身上的根本是灾难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