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身形包裹在男人的袍衫下……实在是破绽百出,不伦不类到了极点!
别人可能看不出,但是和一个乔装成男子的女人相处多年,经验丰富的他仔细一瞧,就瞧出了她是乔装成男子的姑娘。
这个让他生起搭讪念头的沈公子,竟然是一个女人!真是扫兴!
他好看的笑容敛去,眸底的柔情冷却了,语气也变得不佳。“我要这幅画。”
“真不好意思,我刚好打算将此画赠与家父。”她瞪他一眼。他有他的理由,但她的理由也不弱。
上次惹事之后,爹爹真的很生气。深知爹爹喜欢墨画,她希望将此画拿回去之后,能够平息爹爹的怒气。
他微僵。不要紧,求人必须有诚意,他再多拿出一点诚意来就行。“希望沈公子可以成全,在下必定重重答谢。”
奇怪,他陡地变得很认真。但是,认真也没有用,她不会答应。
“答谢?用银两吗?”她最不缺的就是银两。再说,这幅画她志在必得。“不用了。”
“那么就算一个人情,如何?只要有需要,你可以找我帮忙。”他可是很少自动请缨替人消灾解难,这次为了准备臻臻的新婚礼物,他只好牺牲一下。
“找你帮忙?”她一副嫌弃的表情。他长得如此“弱不禁风”,怎么可能帮得上忙?笑话!
“没错。”
“省了,本来我也没多大兴致非要此画不可。”故意说着反话,想气死他。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但因为你一开口就要我退让,我这人偏偏最不喜欢听从别人的指示办事,所以你要我让,我就偏要争。”
如果他不是自作聪明上前游说,说不定到了最后,她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会退出竞标。
“沈公子,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有些……霸道?”花效言挑眉。
恶人他见得多了,但是这种恶脾气的小姐,他还是第一次遇上。都说了女人不好惹,所以他最不喜欢女人。
“通常没本事的人输了,都不会自认自己无能,只会说别人霸道。”好,说她霸道,那她就让他见识她沈翩然真正的霸道。
花效言脾气再好,也无法忍下这口气,因为她脸上写了两个字——
挑衅。
“沈公子言下之意……”他眯起眼睛。
“各凭真本事。”她同样眯起眼睛。
四目相投,双方眸底挑衅的眸光逐渐变成劈里啪啦的火花,大眼瞪小眼之际,台上宣布着竞标者只剩下两位。
“各位,今日的竞标异常热烈,身为大会司仪的在下,隆重宣布如今竞标者只剩下同样出价三千两银子的花公子和沈公子。”
台下的阿成和晓玉一直向楼上的沈翩然挥手,二人身旁的阿郭也抬首瞄向楼上的花效言,等待他的指示。
花效言放弃和她对视,朝楼下的阿郭扬起五根手指。
“花公子出价三千五百两!”阿郭立刻叫价。
“四千两!”她立刻举起四根手指,底下的阿成随即叫喊。
“我出你的一倍。”他和她杠上了,朝底下的阿郭打了个手势。
“只怕这个数目,你无法出高我一倍的价钱。”她最不喜欢认输,双手一扬,底下的阿成和晓玉都是一愣。“十千两,一万两呀,花公子。”
这个可恶的女人!一幅画叫价至一万两,就算是出自名师之手,他也不会买。
如果他继续和她争,是在侮辱自己的智慧。
“君子有成人之美,这幅画就让给你吧,沈公子。”好,给她尝点甜头,接下来就……呵呵,他嘴角勾起恶质的笑容。
沈翩然得意洋洋地仰首,举步往楼下冲去,他不动声色地尾随她下楼。
“少爷,我们成功了!”阿成和晓玉高兴地叫着。
“嗯,成功了!”
付了银票,接过那幅珍贵的“凤凰朝日图”,沈翩然高兴得笑眯了眼,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花效言对阿郭比了一个手势。
“很高兴喔?”吩咐完毕,花效言又出现在她身侧,欣赏着她手中的图。
“对,太高兴了。你再瞧下去,我可是要收银两了。”她不屑地看着他,小气地卷起手中的图。
“真小气。”他摇头,陡地伸手在她头上按了一下。
她立即退开,微慌地喝斥。
“你想干什么?”
“你这种个性很容易得罪别人,招来灾祸。”他扬了扬手,手上握着一条红色丝带,接着他语带讽刺地说:“记住了,沈‘公子’!”
转过身,他松开手,那条眼熟的红色丝带随风飘落。她微觉疑惑地看着那条红色丝带,陡地晓玉低呼起来。
“小、小、小姐!”
要死了!竟然当众叫她小姐?!
她立刻回首想要喝斥,但是一甩头,盘在后脑勺的青丝散开,披散在她的肩膀上,引得大家倒抽一口气。
黑缎般的长发散落,衬托出她娇美的面容,如误坠凡尘的仙子,出尘脱俗。
对了,这个仙子当然是一个女人。垂泻在身后的青丝,完全揭穿了她是女人的真相。
“沈公子……是一个女人?!”
“天啊!女人怎么可以在外抛头露面,而且还乔装成男人参加竞标!”
“真是丢脸!完全不懂得规矩,竞标是女人可以随意参加的吗?”
四周传来的斥骂和讽刺,让沈翩然乱了脚步,那些愤怒和唾弃的眼神让她涨红了脸,阿成和晓玉立刻挡下了愤怒的众人。
她狼狈地后退,被众人的叫骂声羞辱得无地自容。看着地上的红色丝带,她顿时咬牙。
是他!是那个叫做花效言的男人戏弄她!红色丝带是他扯下的,这么说来,他早就瞧出了她的乔装?!
她一惊,看着背影变得很小的花效言,随即咬牙切齿。“花效言!”
早已走远的花效言嘴角一直挂着恶质的笑容,他存心要让那个女人好看,谁教她抢走了他准备给臻臻的新婚礼物,而且还一副嚣张欠揍的样子。
“爷,这下任务失败了,该怎么办?”阿郭苦着一张脸。
“嗯,失败了着实有一点不快,但是一想到恶整了那个女人,我就开心。”他吃吃地笑着,换来阿郭搔着脑袋,一脸不解。
“女人?”据他所知,一旦遇上女人,他家的花军师只会有两种表情。
一是唾弃,花容会臭得和粪坑的某物一样;一是卯足全力闪得越远越好,打死也不要和这种生物扯上关系。现在,他竟然因为一个女人,笑得如此开怀?
“算了。”花效言挥了挥手,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桂副将?”
“花效言,大人要你过府一趟。”来者是沈家军的副统领。
“喂,你最好对咱家的花军师客气一点!”阿郭臭着一张脸。
上次为了拯救“天谴”组织和当家,花效言和沈家军的老狐狸沈落珒,订下了交易,日后将以谋士身分为沈家军办事。
“好。阿郭你先回去,通知当家一声,今晚我可能来不及回去。”笑容微敛,他的表情变得认真。
阿郭想再说话,他比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他。
“别苦着一张脸,放心回去吧。”末了,他扬起最灿烂的笑容,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他知道阿郭是为他感到委屈,可他却觉得这样的付出是值得。如果没有那个交易,他无法想象那些他在乎的人会落得什么下场。
能够为自己在乎的人付出,这并不是牺牲。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第2章(1)
“气死我了——”
狼狈地从后门奔进,沈翩然气得直顿足,低首看着浑身汗臭的自己,她几欲作呕。
为了避开街道上人群的指指点点,阿成带着她和晓玉拐进后巷,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所谓的后巷就是堆满垃圾和杂物的地方,从那里回来之后,她的身体、头发多了一股异味……
“我、我一定要报仇雪恨!”她发誓定要那个胆敢戏弄她的男人好看!
“小姐,你别太激动,晓玉先陪你进去把这身衣物换下,不然被老爷发现就惨了。”晓玉紧张地打量四周,幸好没有发现老爷的踪影。
“我要去爹爹那儿告状!我要爹爹帮我把那个姓花的——”
“小姐,千万不行!要是被老爷发现我们偷溜出去,那就惨了。”
“那么我去找桂副将,叫他派沈家军的人去把那个姓花的——”
“小姐,桂副将是老爷的左右手,他一定会据实禀报,到时就糟了。”
左一句“惨了”,右一句“糟了”,气得沈翩然俏脸涨红。她也明白乔装混出府的事情要是被揭露,她一定会被爹爹下禁足令,但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她一定要让那个姓花的男人知道,惹上她沈大姑娘的后果会有多悲惨!
“我一定要……”她握紧拳头,打算立一个誓言,熟悉的脚步声陡地传来,来不及回首看个究竟,她立即拉着晓玉躲到假山后面。
“小姐——”晓玉一开口,她连忙捂住她的嘴巴。
是爹爹!沈翩然听着爹爹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但……爹爹好像还带了一位客人?
自小,她就能凭听觉分辨出来人的脚步声,爹爹是一个沉稳的人,所以他的步伐永远是不急不缓。那位客人的步伐轻快,她分辨不出来者是谁。
“来,院子里栽植的铁兰今早才开花,我们边赏花边谈。请坐。”这是爹爹的声音。
“多谢大人。”咦?这声音很轻柔悦耳,让她更加好奇对方的身分。
爹爹的客人通常都是朝中的达官显要,但是那些老头子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她一听就能分辨得出来。这道年轻的嗓音很陌生……
“大人,不知今日找在下前来,所为何事?”柔柔的嗓音又钻入她耳中。
慢着!她好像有听过这个声音!
苦苦思索着,她完全没留意到自己的手正捂住晓玉的口鼻,晓玉缺氧之下双手乱挥,让正要谈话的二人发现了她们的存在。
“出来!”一声暴喝,大手一抓,躲在假山后面的沈翩然被揪出来,一屁股跌坐在地。
“爹爹。”
那一声可怜兮兮的称呼,让沈落珒一脸错愕,扬起的大手停在半空中,然后缩手用力揉了一下双眼,这才瞠目惊呼一句。
“翩然?!”这个人真是他的宝贝女儿吗?一身脏污、满脸狼狈,水汪汪的大眼还写满委屈。
“噢。”这下没得玩了,被爹爹发现这样的她。
“女儿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沈落珒紧张兮兮地扶起女儿,一看到她那张写满委屈的面容,顿时慌了手脚。“是不是摔疼了?爹爹立刻、立刻命人去请大夫过来。”
“没有摔疼,而是女儿被人欺负了!”
“那么你快告诉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完全被冷落的花效言站在一旁,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发丝。沈落珒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根本就瞧不见那位“闻名遐迩”的沈家千金。
听说,沈落珒对唯一的女儿相当宠溺,造成这位沈家大千金喜欢闹事、霸道骄纵的性格,城中不少富家子弟就领教过她的恶作剧。
这种女人是天下最可怕的生物。不期然的,他想起了今早遇上的“沈公子”,好在他恶整了对方一番,算是惩治了对方的无礼和霸道。
女人,除了他家的臻臻之外,其余都是让人讨厌的生物。他摇头,颇感无聊地打着呵欠,但是呵欠打到一半,他陡地听到自己的名字——
“爹爹,你一定要替女儿作主,女儿今早被一个男人欺负了,爹爹一定要帮女儿好好惩治这个男人!”
“大胆,竟然敢欺负我沈落珒的女儿!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那个天下第一该死的男人就叫花效言!”
花、效、言?!是他的名字耶!而且还被指名道姓封为“天下第一该死”!
沈家千金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难道刚巧有另外一个男人和他是同名同姓?
他近来乖得很,没有到处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尤其是大名鼎鼎的沈家千金,最近一次戏弄别人,是今早那位沈公子——
慢着!沈公子姓“沈”,沈家千金也姓“沈”,巧合得让人想喷饭的是……
今早的沈公子其实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莫非眼前的沈家千金,就是今早的沈公子?!
“花……效言?”沈落珒大吃一惊,错愕地回首看向脸色煞白的花效言。
正在努力挤出眼泪的沈翩然也顺着爹爹的眸光瞧去,登时瞠目结舌。
“是他!就是他!”这下好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爹爹!我所说的天下第一该死的男人,就、是、他!”
花效言总算把她给瞧清楚了。原来这位就是沈家千金,沈翩然,也证实了他的疑惑——她正是今早被他戏弄一番的沈公子。
来不及梳理的长发披散在肩后,有几绺发丝甚至还掩去了她的脸蛋,幽深的眸光透着怒气,她全身又湿又脏,要是半夜遇着她,他绝对会以为她是从古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他想笑,尤其是看到如此狼狈的她。但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笑出来,因为沈落珒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花公子,你认识小女?”
“不认识。”迎上沈翩然“你死定了”的表情,他淡然一笑。
“爹爹,他说谎!今早他和女儿竞标画圣的‘凤凰朝日图’,不满竞标输了,便当众奚落女儿,让女儿出糗。”
沈落珒脸色一沉,瞧向神色自若的花效言。
花效言轻轻摇头,狡黠的眼神投向沈翩然。
“启禀大人,在下并不认识沈小姐。说起来,我今早碰巧遇上一个姓沈的,但那位是‘沈公子’。”花效言说到沈公子三字时,刻意扬高声量。
真是的,想要告他一状最好是三思而后行,不然死得很难看的人会是她。
沈翩然拉过晓玉,横他一眼。“爹,晓玉可以作证。女儿一番孝心,知道爹爹喜欢‘画圣’的作品,所以就打算标下这幅图来送给爹爹。哪知道竟然遇上这个坏人!”
“凤凰朝日图本是在下打算送给慕容当家的礼物,当时是沈公子标下了此图,我只好作罢,离开的时候刚好碰上桂副将,我便直接来了这里。”
他的解释一气呵成,流畅无阻得让人找不出任何疑点,只能相信他真的不认识沈小姐。沈翩然气得指着他,连连叫着。
“爹!是他骗人!他当时知道我是姑娘家,还故意揭穿我的身分。”
“揭穿?小姐的话,在下实在不明白。”他故意装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还撒谎!你明明知道我乔装成男子,还故意——”
“咦?!原来沈公子就是沈小姐您呀?”他立即打断她的话,佯作吃惊的退开一步。
“可是,今早的沈公子俊逸非凡,让我见了都忍不住倾心。怎么可能是你?”他的眼神还刻意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立即摇头露出嫌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