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能不允吗?”皇上蹙眉一叹,“朕担心他在京城坐大,你得替朕提防着他。”
“臣明白。”赵破军恭敬一揖。
皇上续道:“左城仲与魏奇十分要好,若他们结盟,朕恐怕会是后患,所以才希望你纳魏婀娜为妾以制衡魏奇。”
闻言,赵破军面露难色。“皇上,这事若在臣未与蛮蛮订亲前,臣必当答应,绝无二话,但是如今臣已与蛮
蛮订亲,不想让她受委屈。”
“她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是不得已的。”皇上道。
“她当然明白,但明白跟接受是两件事。”赵破军语气坚定,“此事,恕微臣难以从命。”
“若朕坚持呢?”皇上目光一凝,直视着他。
赵破军回望着皇上,态度毫不动摇。
皇上败下阵来,困扰地道:“赵卿呀,你真要教朕为难?朕可是答应魏奇会力促这桩婚事啊。”
“皇上……”
“罢了。”皇上挥挥手打断了他,“这事,朕想办法先拖着,待你跟钱大人的千金完婚后,你再慢慢跟她商量。”
赵破军神情凝重,未再多说。
酒肆,醉猫。
醉猫本来不叫醉猫,而叫京华,是钱家开了二十年之久的酒肆。钱蛮蛮开始打理生意后,觉得京华这名字太古板,毫无新意,于是将其更名为醉猫,并重新装潢。
她将二十一世纪的Longbar整个拷贝到古代以经营醉猫,因为不曾见过,所以在京城造成了轰动,是许多京城名流及贵公子流连忘返之地。
顾虑钱蛮蛮仍是未嫁的闺女,赵破军从没约她在这儿碰面,可今天他想喝酒放松一下,于是钱蛮蛮二度女扮男装,陪着他到醉猫一游。
进到醉猫,她让掌柜觅了个隐密的座位坐下,吩咐掌柜备上店里最招牌的酒跟菜色。她看得出来赵破军十分郁闷,想必是为了魏婀娜之事。
店里灯光幽暗,两人坐定,钱蛮蛮便挤到他身边。
赵破军微怔,“你干么,别坐这么近,你可是未嫁的……”
“我现在是个少男呢。”她咧嘴一笑。
他浓眉一蹙,一本正经地道:“这更糟,别人见了,以为我有断袖之癖。”
钱蛮蛮轻啐一记,一脸不以为然,“怕什么?”
赵破军轻轻将她推开,“大庭广众的,还是安分一点。”
面对着一丝不苟的古板男,她莫可奈何,“真可惜,看你心情不好,我本来想亲亲你的呢。”
闻言,他脸一热,有点腼眺,却又露出遗憾的表情。她是个热情又率真的姑娘,他们第一次亲吻还是她主动的,可他一点都不厌恶,反倒很喜欢。
“你是不是因为魏婀娜的事而心情不好?”她问。
“难道你不担心?”他无意识的一叹,“虽然我已经明白的拒绝皇上了,但皇上似乎没打消这个念头。”
“圣命难违,你烦恼也是必然的。”钱蛮蛮扁扁嘴,闲闲地说。
赵破军睇着她,一脸狐疑,“怎么我觉得你好像没我这么担心。”
“担心有何用?得想办法解决呀。”她说着,夹了一口肉往嘴里放。
“解决?”他疑惑的看着她,“如何解决?”
“其实……”钱蛮蛮突然一脸神秘,露出诡异高深的笑意,“我已经有想法了。”
赵破军急切的道,“什么方法,快说啊!”
她挑挑眉,故意卖起关子,“你等着瞧吧!”说着,她眼中闪动异彩,即使在幽暗里仍可看见她眼底的光芒。
“不能现在告诉我?”他性急,等不了。
她坚定的摇摇头,“现在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
他无奈的微皱起眉头,“我不需要惊喜,只想尽早放下心中大石。”
钱蛮蛮调皮的对他扮了个鬼脸,“我为什么要便宜你啊?”
看着磨死人不偿命的她,赵破军啼笑皆非。突然,眼尾余光一瞥,他看见了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倏地他神情一凝,不动声色的微微低下头。
见状,钱蛮蛮也瞬间提高警觉,“怎么了?”
“方才进来的那两个男人,”他压低声音道:“一个是秦国公的随侍,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在显仁宫见过他一面,另一个人是江山河的旧部属段刚。”
钱蛮蛮听她爹说过左城仲是个城府极深、深具野心的人,为此,皇上还将他送到秦州去,他的人马怎会跟江山河的昔日部属有往来?而且是约在这种地方?
“江山河畏罪自杀还是个未解的谜团,如今左城仲的人又跟段刚接触,我总觉得事有蹊跷。”赵破军说。
“嗯,我也觉得有鬼。”钱蛮蛮也学他压低嗓音,“他们或许还会再来,我派人探探他们。”
他点头,“嗯。”
就快要嫁作人妇的钱蛮蛮报名了今年的“东阳展秀”,此事引起很多人的讨论,就连钱家自家人都感到不解。
赵破军当然也疑惑,也问过她为何要这么做,她给了他一个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的回答,可他对她向来采取“野放”政策,只要确定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他并没有太多意见。
钱蛮蛮决定在展秀上重新跳一次“嫦娥下凡”这支舞,为此还特地订做了一套漂亮的服装。
这天,她到城南的“花想容”试穿她订制的舞衣,没想到居然遇到也来试装的魏婀娜。
“钱蛮蛮,听说你要参加今年的展秀?”魏婀娜冷嘲热讽,“你丢的脸还不够吗?”
钱蛮蛮不生气,笑笑地回道:“在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见她对自己的讥刺不痛不痒,魏婀娜反倒恼了,“你真是太不知羞耻了,都已经要嫁作人妇,居然还参加展秀,赵大人娶到你这种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钱蛮蛮掩嘴笑了,“但你为了嫁给那倒了八辈子霉的男人,还动用祖父的关系向皇上施压讨人情,不是吗?”
“你!”魏婀娜想嘲讽她不成,还被反将一军,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魏婀娜,”钱蛮蛮气定神闲,“你知道赵破军拒绝纳你为妾吗?”
魏婀娜难掩震惊,“他、他如何拒绝得了皇上?”
“他是拒绝不了。”钱蛮蛮挑眉一笑,“所以我也认了,就让你嫁进赵家常他的妾室吧。”
魏婀娜唇角一撇,有几分得意。
钱蛮蛮紧接着又说:“不过你得小心,我这个正室可不会让你太舒服。”
“钱蛮蛮,你……”魏婀娜气得脸都绿了。
钱蛮蛮不理她,径自转身走进穿衣间,换下舞衣后,她将舞衣交给花想容店主的千金楚湄。“楚姑娘,最后的修改就麻烦你了。”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魏婀娜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底迸出仇恨的锐芒。“钱蛮蛮,咱们走着瞧!”
她咬牙切齿的说完,转身瞪视着楚湄。
楚湄怯怯地低唤,“婀娜……”
“楚湄,”魏婀娜唇角一掀,冷笑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楚湄望着她,微微皱起眉头,怯懦的点点头。
第7章(2)
果不其然,段刚跟左城仲的随侍再度约在醉猫见面。
钱蛮蛮早已吩咐掌柜及伙计特别注意这两个人,还要他们趁着上酒菜之际,尽可能偷听他们的谈话。
两人离开醉猫之后,掌柜立刻前往尚书府求见钱蛮蛮,并告知伙计听到的事。
“小姐,这两人十分谨慎小心。”掌柜说,“每当有伙计靠近,他们就会停止对话或是压低声音。”
“是吗?”钱蛮蛮一脸懊恼,“所以什么都没听见?”
“不,”他神情一凝,“伙计听见他们提到军粮的事。”
闻言,她精神一振,“军粮?没听错?”
“不会有错。”掌柜相当肯定,“小方的耳朵好,人又机灵,他非常确定。”
钱蛮蛮轻抚着小巧的下巴,若有所思。
段刚是江山河的旧部属,跟左城仲的亲信多次碰面已经不太寻常,而今又提及军粮之事,难道……军粮之事,左城仲亦牵涉其中?那么,江山河之死跟他有关吗?
这事非同小可,她一定要立刻告诉赵破军!
吩咐掌柜的继续观察,把人遣退后,钱蛮蛮立即命人备马车,前往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的侧门,她并没有进入府内,而是遣人去将赵破军叫了出来。
不多久,赵破军出门并上了马车,才一坐定他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钱蛮蛮神情严肃地道:“你靠过来一点。”
他狐疑的挪了挪身子,改坐到她身边。“这么神秘?”
她附耳低声道:“段刚跟左城仲的亲信果然又碰面了。”
赵破军一震,“真的?”
“嗯。”钱蛮蛮点点头,“他们非常小心,但还是让伙计听见了。”
“听见什么?”他问。
“他们提到军粮的事。”她说。
赵破军的目光倏地一凝,“是真?”
“假不了。”钱蛮蛮续道:“江山河畏罪自缢后,线就断了,皇上仁慈,也没罪及他的妻儿部属,但看来……此事牵连的人不少。”
“左城仲受封秦国公,拥有封地秦州,可皇上并不允许他拥有军队,若他与此事有关,那么可能他已私下集结兵力……”他越说,神情越发凝重。
军阀拥兵自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钱蛮蛮并不意外,但若是左城仲有谋反意图,那真是皇上之大患。
“此事我要立刻禀报皇上。”赵破军说。
“确实。”钱蛮蛮不忘提醒,“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那是当然。”他目光一凝,注视着她,“蛮蛮,你要千万小心,你是我的未婚妻,而我又是兵部尚书,我担心你也会成为目标。”
她点头,咧嘴一笑,“放心吧,我这么机灵,没事的。”
见她嘻嘻哈哈,仿佛不当一回事,赵破军一把扣住她的双肩,异常严肃的道:“蛮蛮,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迎上他认真正经的模样,钱蛮蛮收敛笑意,乖顺的道:“我知道。”
“你可不能出事,少根头发都不行,听到了吗?”他说。
自他眼底,她读到了他对她的关心及紧张,她知道,她在他心里有多么的重要,是多么的无可取代,她的胸口一热,情不自禁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紧紧的抱住他。
他先是一楞,然后也以劲臂环抱着她。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钱蛮蛮窝在他怀中,娇软的保证道。
“嗯,我知道你聪明,但敌人在暗,一定要谨慎。”赵破军的嗓音低沉又温柔。
“知道。”她抬起头凝视着他,甜甜一笑,“我要烦着你一辈子,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你的。”
他蹙眉笑叹,“我可真服了你。”
她一笑,捧着他的脸,送上甜蜜的一吻。
他先是一顿,随即热切的与她的小舌纠缠。
一年一度的“东阳展秀”开始了。
每日的掌灯时分,东阳阁前都挤得水泄不通。
京城里无人不知钱蛮蛮参加了今年的展秀,每个人都在猜想她参加的理由,可就是没有人有个确定的答案。
人总是好奇又好事,大家打听到她的表演排在第三天,因此这天未及掌灯时分,东阳阁前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钱致远带着刚怀孕的季如歌来到台下,紧张又忐忑。他们夫妻俩四下寻找着赵破军的身影,却没见到他。
“赵大人怎么没来?”季如歌小声的问。
钱致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是公务繁忙吧。”
这时,魏婀娜也来了,她领着两名侍婢及随从穿过人群,来到前排,等着看好戏。
三年前,她让钱蛮蛮出了一个大丑,三年后,她要钱蛮蛮再出一个大丑,她一定要毁了钱蛮蛮的婚事。
台上,一名姑娘正在弹奏古琴,后台一边,钱蛮蛮正等着下一个表演。
没有人认真聆听姑娘弹奏了什么曲子,只满心期待着钱蛮蛮的演出。
终于,姑娘演奏完毕,抱着古琴下了台。
“接下来为各位表演“嫦娥下凡”的是钱蛮蛮姑娘!”司仪喊道:“有请钱姑娘。”
钱蛮蛮带着为她谈奏乐器的琴师上台,就定位,琴师拨弄琴弦,仙乐轻扬。钱蛮蛮根本没学过什么民俗舞蹈,也没特地练过,只凭着记忆随便耍弄一番。可她聪明有慧根,倒也像个样子。
舞着舞着,突然腰带一松,两件式舞衣登时分离,在一片惊呼声中,她轻飘飘的紫色裙子随着腰带松脱而掉落。
魏婀娜冷笑一记,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台上。
可惊愕过后,大家却发现钱蛮蛮仍直挺挺的站在台上,不慌不乱,脸上还带着笑,不因别的,只因她裙子底下还有一条长裤。
见状,魏婀娜一惊,感到难以置信,“怎么会?”
钱蛮蛮以手势要琴师停止弹奏,然后捡起裙子,朝台下的某一处望去。那儿站着的正是楚湄。
“楚姑娘,”钱蛮蛮笑视着她,“这是你花想容做的舞衣,怎如此不禁用?”
众人顺着视线也纷纷看向楚湄,表情明摆着就是在等一个说法。
楚湄嗫嚅道:“不……不是我的错。”
“楚姑娘,你声音那么小,没人听得到。”钱蛮蛮说道:“请你上台来。”
楚湄迟疑了一下,移动脚步上了台。
魏婀娜疑惑又气愤的瞪着她。
“楚姑娘,”钱蛮蛮拉着她,脸上是气定神闲的笑,“你刚才说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楚湄疑怯的看看她,再看着台下众人,鼓起勇气道:“这不是我的错,是、是有人命令我对钱姑娘的裙子动手脚,要让钱姑娘当众出丑。”
语毕,台下一阵哗然。
这时,魏婀娜似乎意识到什么,慌了,她转过身,急着想离开。
“魏婀娜!”钱蛮蛮大声唤住她,引起所有人对魏婀娜的注意。
魏婀娜在众目睽睽下脱不了身,脸色一阵惨白。
“魏婀娜,怎么这么急着要走呢,你不正等着看我出丑吗?”钱蛮蛮堆起慧黠却又带了点狡诈的笑意。
魏婀娜慢慢转身,懊恼的瞪着她。
“楚姑娘,是谁命令你这么做的?”钱蛮蛮问。
楚湄有点胆怯的伸出手,指向魏婀娜,“是……是魏姑娘命令我在你的裙上动手脚。”
此话一出,现场一阵骚动,大家的目光几乎同时集中在魏婀娜身上,并且议论纷纷。
魏婀娜急了,气恼的指着楚湄,“楚湄,你别胡说!”
“我……我没胡说!”楚湄提起勇气回道。
身形福态的楚湄早就受够了魏婀娜的气,她原本并不是现在这样,而是个身形窈窕、花容月貌的姑娘。
魏婀娜是侯府千金,依其身分地位,按理是不跟商人往来的,所以当年魏婀娜上门订做新衣,主动跟她示好并接近她时,她倍感荣宠,而楚家人也十分欢喜,心想可以借着魏婀娜的关系,攀上一些官家子弟,不只能挣得一些生意,也或有可能让楚湄嫁进名门。
可没多久,楚湄便发现这是一场恶梦。
魏婀娜不准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胜过她,偏偏楚湄有着不输她的容貌,为了让自己是唯一的红花,魏婀娜无所不用其极想把楚湄变成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