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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神与忧(上) page 8 作者:决明

  魔族真是单纯天真得让她好有罪恶感呀!

  但罪恶感之于她,向来都是想想而已。

  开喜强压下内心翻腾喜悦,得逞的笑,仍绽放唇边,笑得宛如偷腥成功的猫儿。

  忍住想往他肩上搭,赏他一句「你这般好拐怎么行呀?外头坏人很多耶」的告诚冲动,开喜在池里咯咯直笑。

  明明正笑着,下一瞬,天旋地转,整个人往后一仰,嘴瘫在水中,被忧歌伸手捞起来。

  他低首,觑她越发酡红的腮色,指腹朝她脸颊乱了乱,道:「魔境的「三杯醉」,饮后醒来的半个时辰之内,将处于虚实难分的混淆中,本只准备让你喝一杯,谁教你讨酒喝的模样,有些可爱……」

  忧歌取下挂于石上的红外裳,密密包裹她,自己仅着玄色内袍,打横抱起她,她太娇小,不费半分气力,缓缓穿过波粼池水,阵阵涟漪在脚下撩乱。

  行了一小段,他踩上石阶,踏出熔岩火池,蜿蜓一地湿痕。

  两名魔婢守于火池入口处,正在讨论「食材」沐浴过久,要不要入内瞧睢情况,乍见魔主步出,先是一惊,瞄见魔主怀中之物,又是一惊。

  吃惊之余,不忘伏地而跪,获得魔主示意起身后,两人忙不迭接手去抱开喜。

  区区一个「食材」,胆敢劳驾魔主横抱,还披着魔主衣裳,一身神味沾染其间,罪该万死。

  探过去的手,接了个空,魔主微微侧身身避了开来。

  魔婢并非眼拙之辈,见魔主作此反应,已知自己造次,腰杆子弯至最低,诚惶诚恐身不敢再擅自行动。

  直至地上湿足印行远,两名魔婢方敢抬头,彼此面上皆有异。

  她们未曾见过,魔主如此明显地护着谁,碰都不许碰。

  因「三杯醉」后劲发作的魔族,忧歌见得多了。

  凶残本性毕露,丑态百出,乱斗、厮杀、野蛮、嗜血,在酒醉之后,加倍激发出来,甚至有几只魔,大胆到对他或狩夜挥拳相向,醉前不敢做的,醉后,越发肆无忌惮。

  喝醉的神族,他倒没见过,颇感新奇及期待,等着她醒来。

  他特地挑了个幽静处,微仰头,便能尽览血红幻月,无人干扰。

  周遭无色晶矿一簇簇,宛如透明花丛盛绽,也像上界独有的雨莲,流光隐隐,纯净无瑕。

  她枕在他胸前,轻得毫无重量,两人身上湿气未散,她发梢犹滴着水,闭眸轻酣的模样,似极一只小巧宠物。

  魔境可没有这般精致可爱的宠物,有的全是兽牙横突,浑身铁鳞或尖刺那类,即便是毛茸的吃铁鼠,只只脾气残暴,不如她此番温驯,引诱他长指轻缓梳弄,她额际几丝墨亮散发。

  她渐有苏醒迹象,脸腮在他胸口蹭了蹭,嘴里似正咀嚼食物,轻轻嘤嚅。

  有一句话,她倒是说得不错,旁人见她模样,怜稚之心满到溢出来,常常忍不住让她……

  她便是以此娇嫩粉娃样,蒙蔽双眼、欺瞒世人,教人误当她很无害。

  实则,却是个神龄惊人的老丫头。

  居然还比他大上几百年。

  老丫头终于醒来,眸里氤氲迷蒙,有些惺松,有些浑浊,抬手揉眼的动作,略带几分稚气。

  很迟缓察觉,脑门上有只大掌覆盖,长指还卷着她的发丝把玩。

  她费了些力气,才将脑袋瓜由他怀中挪抬,眯细了眼,努力觑清她。

  脑子有些沉重,中断她的思考能力,她像走失的迷糊娃儿,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自己是谁、不知眼前的他,又是哪位。

  忧歌并未开口,不给予任何明示暗示,一对眸子,漂亮且红邃,等着看她反应。

  她视线投向右侧身一簇簇晶丛,望入微醺眼中,看成了一朵朵莲花。

  思绪开始运转,脑海中记得,曾有一处地方,便是绽满一池素洁之莲。

  那是开喜近期读过的一本书,穷神推荐她看的,当时穷神竖起大拇指,对此书赞誉有加,更千叮咛万交代,要她备妥两条绳子擦眼泪,此书感人肺腑,赚人热泪,教人揪心久久。

  但此时着开喜不记得那是书中情节,出自于作者虚构杜撰,生生骗走喜神两颗珍稀眼泪,读毕,仰天吁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突然好想吃烤小鸟|。

  她只记得莲花池,记得池畔一对有情人,这对有情人还是受恶官胁迫,欲强娶美人儿为妾,两人双双携逃,一路艰辛至此,仍是被追兵追上,最终,殉情于莲池一—

  她将杜撰的故事,当成了真是,醉得无法分辨真伪,彻底融入书中角色。

  美人儿,仿若上好无瑕美玉,姿容无双,倾国倾域,指的,应该是眼前这男人无误。

  是她摆在心尖上,最最喜爱的人,为了他,不惜与亲友反目,也要与他一块逃离,于莲池畔,两人互诉情衷,低吐爱意,这一刻的宁静美好,仅愿永存……

  她朝忧歌绽放一抹笑靥,最真切的、最出自内心的,纯净澄澈的笑。

  「……你别怕,我一定保护你,不让恶人碰你半根寒毛,别怕。」

  忧歌不知道她脑子里转的是什么故事,她没头没尾几句话,表达不了完整情节,可是她这样笑,没有心机,没有狡黠、没有算计,眼里,满满只有他的身影,让他不讨厌。

  他触碰着她的微笑,许是她身为喜神,指腹仿佛也能沾染一抹甜蜜,由指尖处漫开。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离不弃,我绝不会放开手。」她覆上他手背,暖暖握紧他,承诺道。

  忧歌默然,任她将他掌心贴向脸腮,柔柔摩挲,放到粉嫩唇边,轻轻一吻。

  他思忖着,她是将他误认为她的恋人吗?

  这念头,教他眉头微蹙,并不乐于沦为某人替身。

  正欲抽回手,她却不放,一路由他掌心吻了上来,目标很明确。

  他没有闪开,粉嫩小嘴落到他唇心。

  淡淡酒香,在彼此吐纳之间,充塞口鼻。

  她微启檀口,含吮他下唇,绵密且珍惜地吻着。

  先是小小一口,越来越贪婪,无法餍足,比小小一口大一些;再又更大一些些……

  辗转吸吮,双手不再安分摆放,由他膀侧探索,滑至他肩头、颈际,柔软攀附。

  纤巧十指缓慢没入他发内,顽皮嬉戏,于指间穿梭、梳弄、卷绕。

  她不满足于此,渴望更多,探出粉舌,朝更深处展开侵略。

  她身躯玲珑小巧,将他当成大树攀,越发往他贴靠,几乎要填入他胸臆,再无缝隙,方肯罢休。

  「你好矜持呀,害羞的小东西——」她趁着抵在他唇边喘息、短暂休兵之际,笑吁吁说出这句调戏,书当然没有,因为书中的美人儿,可是任凭男主角采撷。

  「西」字尾音犹在嘴里,便被强势封回口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方才她口中「害羞的小东西」,瞬间撕去矜持羊皮,露出深藏于底下、不容人撩拨戏弄的狂魔原貌,将她箝制在臂膀间,狠狠还以颜色,吮紧她的唇舌,缠磨她的嘤咛,似要一口吞噬下肚。

  开喜本就不敌他力量,何况是失控的他,几乎能沦落他口中珍馐,由着他彻底品尝。

  她没有抵抗,她喜欢这件事,它令她愉悦、令她晕陶陶,虽不由自主,似欲燃烧,可他的气息,教人迷醉,无法浅尝辄止,她找不出抵抗的理由。

  她身上那袭红裳,属他所有,太过宽大,稍稍一些动静,便由虚掩的襟口处敞开。

  她肌肤细腻,比拟绸缎更轻软的暗蚕丝料,未遇阻碍,轻而易举,滑下大半。

  春光有些贫瘠,未见波涛汹涌,仍具成长空间,但她白皙雪肤染上粉艳,火色衣裳相衬,加之乌眸朦胧沉迷,小嘴被吻得赤红,同样是幅好春光。

  掌心下,肤触既柔软,又温暖。

  她身上神息香甜,像浓醇蜂蜜,粘稠可口,诱人再三流连,指掌滑过之后,唇舌也随之烙上,于膝颈处咬出吻痕。

  她抽了口气,在他唇舌间轻颤。

  他咬得不算轻,魔族又皆有一口坚硬铁牙,肌肤沦落到他嘴里,少不了要受折腾。

  可这般噬吮的力道,由疼痛,渐变成炽烫,像在肤上点火,灼灼地惹人呻吟。

  「美仙……」她喃喃喊起书中美人儿的姓名,浑浊脑袋瓜虽觉得,这名儿一点也不适合他,他爹娘当初取名,究竟是突发什么奇想?

  他应该要叫……

  有个名字,瞬间浮了上来,速度太快,仍睡醉的她,来不及捕捉,只能任那名字闪过又消失。

  落在她颈侧的唇,停下了咂吮轻啃。

  无论是谁,听见第三人姓名在此时分逸出,只会灭了兴致、减了冲动,就算现在狠狠咬下她一大口肉,也不会有谁同情于她。

  因已先入为主认定,她醉到将他视为别人,而这个「别人」,让她愿意不离不弃、全力扞护,想必是心上重中之重的对象,又能使她缠绵索吻,除恋人外,不作他想。

  尊贵如他,岂肯甘愿被错当「别人」,自然满脸嗔怒,把开喜推开。

  光推开哪里够,他胸臆窜上一股火,掐死她才能灭火!

  他凛着眉眼瞪她,若眼光能杀人,这世上,早已没了喜神这一尊。

  明知她醉着,与醉鬼认真无用,心里那份不满,却怎么也压抑不下来。

  她迷迷糊糊,不懂这么快乐的事,他为何要停止,又为何要推开她?

  向来相当缠人的喜神,嘴里咕哝几声,当然马上又粘回去,噘嘴讨亲。

  忧歌一想到她眼中所见,是另一个男人,她笑容越甜美,他眸中寒意越森冷。

  动作比思考更快,索性一掌劈昏她,省得看她为了「别人」,露出撒娇俏模样,看了他眼痛。

  第四章  三杯醉(2)

  堂堂喜神,正在叹气。

  平时只有她能让人叹气的分,能招惹她再叹第二口气,数数真的不多了。

  她叹气的原因有三。

  一,右颈处非常非常疼痛,像是有谁拿着狼牙棒,下手毒辣,毫不留情,狠狠敲过。

  二,不只狼牙棒敲过,还被什么毒咬,肩颈锁骨,一片紫红肆虐,触目惊心。

  三,她很想找个人商量讨论,偏偏眼前唯一人选,仅剩破财,提供不了半点建树的小崽子,真是天要亡她呀。

  开喜无从选择,忖度再三后,还是只能招来破财,问他:「你方才说,是魔主抱我回来?」

  「我觉得那叫扛,不叫抱。」破财纠正她的用词。

  他有经验,他爹要打他屁屁时,都是用扛的;他爹要领娘回房里,便是用抱的,这两者差异,问他最知晓了。

  扛或抱不是重点,暂不讨论,开喜自猜测脑补:「大概是我在池里喝醉了,魔主突发善心,施予援手,还借我衣裳穿。」她身上依然是那袭高大红裳,并未更换,衣摆及双袖极长,将她包裹完毕后,仍拖了长长大半截晃荡。

  醉时的记忆,她不是很能回想起来,某些凌乱片段,太像淫梦,而且她还是淫人的那方……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发生过的现实,她拒绝面对。

  「他把你用摔的耶,手一松,碰的一声,你摔进床里,后脑杓撞了一下。」破财指着床,身为目击者,最有权还原真相。

  当时那声重响,连他也感觉自己后脑勺疼了一下。

  「……大概是他抱太久,手麻了,不是故意的。」难怪她后脑痛痛的,动手揉揉,真有个肿包,还不小哩。

  她嘶地抽息,边揉,边思忖,补充道:「呀,说不定是这样的,我与他,在池里遭遇敌袭,来者数是太多,他砍得手酸,不,兴许他手上上有伤,其中有只魔物,将目标摆我身上,狠狠朝我甩来魔尾偷袭,魔尾那么粗一条,险些打断我颈子,再反边一甩,这一大片瘀血,足以证明它出手多毒辣……魔主来时,是不是浑身浴血、战后狼狈的模样?」

  破财回想后,答道:「我觉得,他看起来……满清爽的呀,但脸很臭。」

  那种臭,很像每回他娘亲闯祸后,他爹兼大师兄,惯有的神情。

  开喜揉完后脑,改揉两边额际,那儿也正麻麻刺痛着,影响她凝神静气、好好将一切想个透澈的勉思。

  既然无法思考,索性也不思考了,一抬头,就见破财同样一脸略带烦恼的小模样。

  近日来,他吃饱喝足睡眠好,少有机会见他微微噘嘴。

  「小家伙,你怎啦?」身为长辈,适时关怀一下崽子身心健康,很是必要。

  「喜姨……我今天被押去洗澡,让魔婢她们刷得好痛。」破财可怜兮兮举起手臂,皮肤上还有些红,全是布布猛刷后的战果。

  她揉他金发,流露长辈同情怜爱:「喜姨知道。」你的惨叫声,我听见了,孩子,响彻池畔呐。

  「她们死命往我头上打泡泡,又拿长指甲扒,我都快哭了……」破财抱怨。

  「你下回别挣扎,自己洗,她们命令你刷哪里你就认命刷哪里—一」她正要教导他两句,但很显然,破财话还没说完,抢白道:「那时,狩晔冒出来,阻止了她们。」

  「哦?」那对叔侄,怎都专挑别人沐浴时出现?家族遗传的劣根性吗?

  「他不准她们对我太粗鲁,要她们放轻动作,只许温柔把我洗干净。」

  开喜默了默,心想:应该是为你那头金毛吧,万一被魔婢粗鲁揪光,他用啥做颈巾呀。

  「我本来以为他是坏人,没想到实际上,他人不错。」破财回想当时,狩夜自带光辉,在他眼中闪闪发亮,救他于魔婢魔爪之下,就算他穿着一身黑,同样充满救世光芒。

  开喜继续默,仍旧心想:面对觊觎你金毛的人,你太早下定论了,傻孩子。

  「后来,魔婢替我拭干头发,他还伸出手,摸了我的头两把。」

  就像他每回跟着娘亲去梅先生家,他抱起胜白贰玩,也是同样的摸法,他对胖白贰自然是宠爱,狩夜那举止,又是何意?

  而且,他还夸了他头发漂亮。

  开喜依然心想:他摸的不是你,他摸的,是他未来的金发颈巾呀!

  「一边摸,他一边问我,吃的东西够吗?要不要再多两顿,我跟他说,我想吃白饭,他说他们这儿没白饭,但可以替我找找还有什么好吃的。」连如此细碎的部分,破财也提了。

  这一回,开喜默了久一些,脑中景况不怎么容易想像。

  那个狩夜耶……请人吃拳头还有可能,问人吃饱没?太违和了。

  呀,喜神何等聪明伶俐,瞬间悟了。

  狩夜叮嘱破财添饭菜,不过是想早早养大食材吧,啧,这心机未免太深、太沉了。

  「喜姨,我有个主意,你听听看好不好……我把狩夜收成徒儿,全魔境就无人敢再欺负——」

  话没说完,开喜噗地笑出来,一长串哇哈哈哈哈哈。

  「你这只嫩毛未脱的雏鸡,对着妖兽级的巨雕呛声,要收人家为徒?」笑够了,她用以最简单的比拟法,表达完嘲讽。

  小雏鸡是破财,妖兽级巨雕是狩夜,双方等级落差,就是那么残酷的大,小雏鸡竟是想天开,想当妖兽级巨雕的师尊,凭什么?凭身上那两三根黄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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