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知道这个良将性子刚直,不重功名利禄,要是硬为他指婚,怕是刚好给他抗旨辞官的借口,这婚事看来得再缓一缓了。
她一呆,“啊,你怎么让牠跑了?那只鸡得代替你在这儿过夜……”说着,她突然拍了额头一记,“我怎么这么笨?你在这里,就用不到那只鸡了呀。”
阎羿困惑的看着她脸上的粲然笑意。鸡代替他?
“真好,我以为还要等上好几日才能见到将军呢。”
她喜不自胜的打量起他,那张尊贵而俊逸的脸上带着张狂傲气,身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她清楚他并不知道他对她有救命之恩,但无妨,她知道就行了。
这一年来,他是她唯一挂心的人,她虔诚的为他祈祷,希望他能平安,当他打胜仗的消息传回来时,她便欢呼大笑,他一旦陷入苦战,她便心神难宁。说来好笑,明明他们连一句话也未曾交谈,她却觉得已经认识他好久好久。
“妳是谁?为何穿成这样在我房里?”他眼神倨傲的定视着她。
这么问,是因为他很清楚爹娘虽然希望他早日成家,但深知他的脾气,绝不可能任意娶了媳妇进门,何况这房间除了她之外,摆设一如过往,没添上半丝喜气。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那日高踞在马背上的大将军如今与她近在咫尺,她有羞赧、有兴奋,还有更多的喜悦……
她此时的神态与其它姑娘见着他时的倾慕并无两样,所以他的神情更显冷漠。“我再问妳一次,妳究竟是打哪来的?”
“公鸡娶来的。”正牌相公出现,心情大好的她俏皮回答。
“妳说什么?”
瞧他似乎没有说笑的心情,秦依依便将自己跟他的婚事简述一下,甚至跟公鸡拜堂的过程也一并说出,就瞧见他的脸色愈来愈凝重,黑眸里的火花愈烧愈炽烈。
“这样妳也能嫁?”
“我事先也不知情,总不能当场走人吧。”她直觉的反驳。
“是吗?”他嗤之以鼻。以他的身分,就算要她跟只猪拜堂,她也会答应下来吧!
她听得出他的嘲讽,近十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多少懂得察言观色,“我没有显赫家世,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可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后悔娶了我。”
他冷笑,真是自吹自擂,一个小家伙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真的,请你相信。”
她很认真,也有自信,这是老天爷恩赐给她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不好好珍惜,她绝对会竭尽所能的做好份内的事,人非顽石,有一天他一定会被她的诚意打动的。
那眼中的坚决令他看得有些怔忡,但随即回神。“就算妳只是一名小妾,也不是我娶进来的,我不可能接受,妳快点离开。”
离开她瞪大了眼,“不成啊,我进了阎家门,就是阎家人了。”
“太可笑了!”他摇头,“我连妳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叫秦依依,十七岁,”她急急的说道:“将军别看我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那是天生晒不黑,其实我洗衣、缝衣、劈柴、担柴、扛水、煮饭,什么都会做的。”怕他不信,她伸出双手,想让他看看她手上的厚茧,可他瞧也不瞧一眼。
“那些仆人都可以做。”他绷着俊脸就要往门外走。
他要去跟公婆说不要她?她急了,连忙拉起裙襬快跑到他身前,“咚”地一声跪下,不安的绞着双手。“拜托,我什么都依你,别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啊。”
但阎羿此时是怒焰冲天,不被尊重的感觉充斥着心房,他没有将她轰出去已经算客气了,他沉着脸,大步越过她离开,她急急起身追了出去。
凌松阁外是亭台楼阁、花团锦簇的园林造景,此时正有几名扫地、浇花的小厮及丫鬟在工作。
一见到将军,他们个个睁大了眼,又见他身后跟了名粉雕玉琢的美人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等看到她身上的喜服,便清楚她是谁了。
然而主子那张风雨欲来的阴鸷表情,让他们莫不在心中大呼,大事不妙了!
阎羿脚步未歇的直奔爹娘的寝房,不待守门丫鬟通报,就粗鲁的推门而入。“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妆台前的柳月闻声一脸欣喜的回头,但在见到儿子绷紧的俊颜时笑脸一僵,知道儿子恐怕是为她瞒着他替他娶了小妾的事来兴师问罪,她的猜想在瞄到门外那抹红影而得到证实。
秦依依一手抚着怦怦狂跳的胸口,半弯着腰站在房外。她快喘死了,阎将军健步如飞,要不是她平时就得跋山涉水的砍柴担水,肯定追不上的。
看着怒不可遏的儿子,柳月勉强稳住心神道:“儿女婚事,本当由父母作主。”
“所以我不在就找只公鸡代我拜堂?如此荒诞不经的事,爹竟也由着娘胡闹吗?”阎羿为之气结,但他更相信这事一定是母亲的意思,爹深知他脾气,不会没有告知便强迫他成亲。
柳月走上前,深吸口气道:“反正今儿个是你的大喜之日,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她展现未曾有过的强势,“你是受人景仰的大将军,将军府今天迎进一房小妾,这事在长安城已是人尽皆知,你不认也得认。”
阎羿冒着怒火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娘亲,对峙半晌后,他愤然甩袖,越过呆立一旁的秦依依大步离去。
可这一次,她没追过去,而是怔怔的看着走到房门口、神情忧虑的柳月。“我也可以喊妳一声娘吗?我有十年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
闻言,阎羿的脚步陡地一停,回身蹙眉看她。
柳月直到此刻才将目光放在这名新进门的媳妇身上,她真是个美若天仙的姑娘啊……但一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她立刻转开脸,哑着声音道:“当然,妳的丈夫刚回来,快去伺候他沐浴更衣,准备吃的。”
“是,娘。”
秦依依差点没喜极而泣,她开心一福,快乐的转身,见阎羿竟仍杵在她身后,她朝他嫣然一笑,他却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等等我啊,将军。”她连忙提起裙襬,再次追上去。
柳月看着她利落跑开的身影,心儿一拧。那女孩是她为儿子找来的牺牲品,她不可以也不要跟她有太多的接触,免得她心中的罪恶感会愈来愈重……
第2章(1)
阎羿得拚命的深呼吸,才能忍住不将亦步亦趋的秦依依像他对付那只公鸡一样,抓起来用力甩出去。
他径自走进与寝房相连的浴池,没想到她仍然跟了进来。
秦依依东张西望,发现里面没炉子和热水,马上道:“我先去准备热水—”
“我用冷水洗就成。”
看着一边排排放着的冷水桶,他开始脱去衣物,瞧也没瞧上她一眼,但她显然不懂什么叫矜持,依然在原地盯着他。
奏依依呆愣在原地,见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落地,露出他宽厚结实的后背、肌肉偾张的臂膀、精实的臀部、一双修长且毛茸茸的腿—
好热啊!她的脸愈来愈羞红,但他们是夫妻,而且婆婆刚刚也吩咐她伺候他沐浴……
“我帮你提水。”
她连忙提起一只水桶想帮忙,但他却走近她,制止她的小手并喝道:“出去。”
“可是—”她的视线只敢定视在他的胸膛之上,尽管如此,她的粉脸还是滚烫得快要冒出烟来。“我们是夫妻。”
他黑眸半瞇,冷硬的道:“不是所有以我的名义娶进门的女人,就是我的妻子。”
他排斥她!这个发现让她心一酸,但这种对待她并不陌生,而她从中学到的就是勇敢。
“将军说的话,我都要听才是,更应该做个乖巧柔顺、言听计从的妾室,可是,”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手,挺直腰杆,逼自己正视他阴沉且锐利的双眼。“我可以猜到你一定要我离你远远的,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听你的话。”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如果她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将失去唯一一个接近这个人的机会,她不能放弃。
“是吗?”他冷笑。
“没错,但我不顺从是为了让你知道娶了我是正确的。”
他执起她的下颚,突然狰狞一笑。“妳在打什么算盘?想吸引我的目光,让我碰妳,好教妳有机会母凭子贵的扶正?”
她坦承,“我没有想到那么多,但我的确想为将军生个孩子。”
他冷嗤一声,放开了手。“很遗憾,我对妳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脸色微微一白,但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容。“那也没关系,我知道将军一直有名曾任花魁的红粉知己,关于将军在那方面的需求,我不强求。”
“真是贤慧。”他出言嘲讽。
选择忽略他带刺的言语,她欠身一福,“我还是去准备热水,请将军等一等。”
她快步的走出去,但才步出寝房,就见两名丫鬟提着热水走进来,其中一名禀报道:“夫人交代我们备妥热水供将军沐浴。”
“好的,谢谢妳们。”
她连忙侧过身,让两人送热水进浴池,可是才过了一会,阎羿却走出来了,她愣了愣,“热水不是才刚刚……”
“妳自己用吧。”他淡漠的丢下这句话便走进寝房里。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知道自己有场硬仗要打的她转身走进冒着氤氲热气的浴房,却见两名丫鬟正抚着酡红的脸颊在恍神。
她们刚刚正好看到将军赤裸着身子在着衣,虽然是背对着她们,但那一身肌肉纠结的强健体魄还是让两个小丫头看得脸红心跳。
不过一见到她进来,两人马上回了魂,尴尬笑道:“奴婢伺候二夫人入浴。”
她大眼一瞪,急急摇头,“不了,我一向习惯自己来。”
两名丫鬟退了下去,她很快的洗完澡,穿上肚兜,再套上一件白色内衫和长裤,快步的走出去。
房间里并不见阎羿的身影,桌面的杯盘已被收得一乾二净,鸡笼也消失了。
他去哪儿了?这种被孤单丢下的感觉让人很难受,她咬着下唇,却也只能先上床等着。
但夜渐渐深沉,龙凤蜡烛愈烧愈短,她的眼皮也愈来愈重,她揉揉眼皮,猛打起呵欠来,重重的头也开始东倒西晃。
“躺一下下就好……”她这么告诉自己。
阎羿再度走进房间时,已是半夜三更。
这段时间里,他与父亲在书房内长谈,亦从父亲口中得知母亲的一意孤行,然而父亲也要他体谅母亲对含饴弄孙的期待,甚至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古语都拿出来提醒他了。
父子俩吃完宵夜后,父亲才赶他回房,只是映入眼帘的这幕却令他啼笑皆非。
秦依依呈大字形的躺在床上,在寂静的夜里还隐约可以听到她小小的鼾声,而在微弱的烛火照耀下,更显出她的美好诱人,一张肤若凝脂的美丽容颜份外吸引人。
但这是他的床,他一点也不想跟她同榻共眠。坐上床沿,他粗鲁的推推她,沉声道:“起来。”
“别吵嘛,再让我睡一会就好……”
她反手“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打上他的脸,力道还不小。
抚着发疼的脸颊,他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这呼呼大睡的人儿,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呼巴掌!
该死的!他低咒一声,一把将她从床上粗鲁的拎起来。“给我起床!”
“噢!你干什么?想干什么?”
眼睛还没完全张开,秦依依就卯足全身力气朝他拳打脚踢起来,这完全是她不自觉的反应,因为拥有一张令人垂涎的脸蛋,不知多少人觊觎她的美色,她还曾经历过必须在枕头下藏着剪子才得以保住清白之身的日子!
“你这家伙!”但阎羿怎知她的恐惧,他没想到她这么粗鲁,握拳的小手对他又槌又揍,双脚更是疯狂的乱踢乱踹,更可怕的是她还开始咬人,在闪避间他的肚子竟又中了她的暗算,陉骨也被她踹了一脚。痛啊!
咬咬牙,他火冒三丈的揪住她双臂拉到头顶,再以身子将她强压在床上,箝制住她仍在用力扭动的身子。
“够了!”他怒声大吼。
秦依依眨了眨眼,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张俊美的脸庞已气得发青,一时之间她有些困惑,不明白他为何压在自己身上。
她喘着气问道:“将军……想做什么?”
“你该死的是作恶梦吗?”如果是如此,他可以考虑原谅她的泼辣。
呆呆的看着他右脸上微微的殷红,再想到自己刚刚的死命挣扎,她尴尬的羞红了脸,“抱歉,我以为有坏人摸上我的床。”
“常有坏人摸上你的床?”阎羿尚未细想便脱口而出。
这是关心,她听的出来,忍不住嫣然一笑。“没事,都过去了,而且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没被人碰过。”
“你一向这么坦白?”
她用力点头,“过去的日子让我学到话若不明白说出来,只会变成姑息养奸,让自己被欺侮得更惨。”
他与她目光相对,话题一停,四周顿时变得静寂,他像是突然感觉到身下温软的娇躯,注意到两人的脸竟是如此靠近,她的肌肤透着诱人的蜜色,勾人的粉唇就近在咫尺,加上刚刚的挣扎让她衣襟半开,一抹酥胸隐约可见,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那紧贴胸口的柔软,竟撩起他沉睡许久的欲望,且来势汹汹。
她也有些昏沉,呼吸转为急促,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人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感觉有些微醺,脸红心跳。
这张微喘着气的美丽容颜很是诱人,他倾身就要掠夺她红唇时理智却突然回笼!
说到底,他还是不能谅解母亲不顾他意愿替他讨来这房媳妇,要他屈服于她的安排。
面色一凛,他陡地从她身上起来。
她有些困惑,但仍跟着坐起身,这才看到自己衣衫不整,她羞涩的连忙低头整理,抬头见他仍是一身正式的袍服,她急急的又跳下床。“我来伺候将军歇息。”
她鼓起勇气上前要帮他脱去外衣,但他退后一步,严峻拒绝。“不必,你离开就行。”
她的心被刺痛一下,“那我睡哪里?”
“离开凌松阁,阎府有的是客房。”他迳自脱下袍服。
看着他仅着一件内衫走到床榻坐下,她交缠着十指,呐呐开口,“可是……将军是我的丈夫,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不睡这里去睡别的地方,好像有点奇怪……”
阎羿弯腰本欲脱去鞋袜,但动作一停,抬头看她,“意思是你要睡这里?”
“当然!何况妻子服侍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振振有词却无法掩饰双颊的酡红。
“若真如此,出嫁从夫,我说什么,你不该照做吗?”他挺直腰杆,反唇相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