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又怎样?」
「最好的东西,都得给爷留着呀。」
呃!浅浅空中挥拳,奴性啊奴性,最好的东西当然要留着自己吃啊,怎么可以……唉,一叹再叹。「行了,再来一杯吧。」
她转到灶前熬糖水,添两碗豆花,把熬得软烂的花生仁和糖浆浇上,连同玫瑰茶送进书房。
甫到书房外头,就听见周嬷嬷和楚默渊对话。
「文官哪个不是先敬罗衫后敬人,爷跟他们打交道,得穿得周正些。」
「做衣服伤眼,嬷嬷别忙了。」
「能多为爷做点事,嬷嬷心里才踏实。」
浅浅进屋时,周嫂嬷正拿着衣服在楚默渊身上比划,果然亲娘不在亲奶娘,瞧两人感情好成这般,可怎么她和幼稚园老师就好不起来?
周嬷嬷见浅浅进来,笑道:「劝劝你家主子,多注重外表。」
她把托盘放在桌上,对着楚默渊问:「爷知不知道猪和猫为什么同样好吃懒做,却一个被捅,一个被宠,命运截然不同?」
「为什么?」
「因为穿的外套不一样呗,所以出来混,衣服很重要,千万别省。」
周嬷嬷瞠目,这丫头……都这样和爷说话?
没等两人反应,浅浅把茶递给楚默渊,把豆花递给周嬷嬷,说:「周嫒嬷,试试我做的豆花,比起京城的口味如何?」
周嬷嬷试了,从没人把花生仁炖得如此软烂,豆花嫩、花生糯,再加上糖水,滋味好得让人舍不得吞下肚,这丫头的蔚艺怎么能好到这等程度?
浅浅端起另一碗,舀一汤匙,送进嘴里。
见豆花没端到自己手中……他被浅浅忽略?楚默渊不乐意了,勾起浓浓粗粗的眉毛,难得的幼稚挑衅。
「说的有理,往后爷的衣服都由你来做,嬷嬷别费眼睛了。」
瞧瞧这话是怎么说的,周嬷嬷眼睛重要,她的就可以随便浪费?
舅舅有教过,向老板争取权益时,千万不能软弱。她放下碗,认真拒绝,「我不会做衣服。」
「周嬷嬷,这丫头连缝衣服都不会,往后你多费心调教。」
他对周嬷嬷说话,也不看浅浅一眼,学着她刚刚的样子,忽略她。
浅浅急了,此事不能就此定案。「调教有用的话,你去教小狗飞翔,教大牛跳火圈啊,什么人做什么事是固定的,如果爷有本事让苍鹰弹琴,老虎跳舞,再来调教我裁衣制服。」开玩笑,她读的又不是服装设计,要她做啥就做啥?
「你想试试爷的本事?」他猛地起身,凑到她跟前,两人的脸很靠近,间距只有两寸。浅浅的胆子不是普通百姓,连非洲野牛都曾经面对面,这只大狗熊算什么?她回望他,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他能以身量取胜,她就能以眼光吓人,她自信满满地与他四目相交。
可……他的气势越来越旺盛。
对峙十秒后,他朝她前进,她不想节节败退的,但他的胸口往前进一寸,她的腿就开始不听指挥,自顾自发软退一步,他再向前一步,她再退一步……退啊退,直退到墙角边,他的大掌啪地一声轰在墙壁上,把她锁在胸前和墙壁中间。
胸口起伏不定,她刚熬了糖浆,身上甜甜的气味飘进他的嗅觉里,让他张扬的怒气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
但浅浅不知道他的情绪改变,因为他的表情一样冷酷、一样坚硬,彷佛下一秒,他藏在胡须后面的嘴巴张开,她就会被啃得尸骨无存。
轻轻地,他在她耳边低声问:「想试试爷的本领吗?」
他粗粗的胡子刷过她嫩嫩的粉颊,暖暖的气体直冲入她软软的脑浆……好吧好吧,她认怂了,跟爷争气势,是笨蛋才会做的事。
憋住气,她在屋檐下低了头。「不想。」
见自己成功压制她的气势,他满意地勾勾唇角,退开两步。「记住自己的身分,别再说不合宜的话。」
浅浅咬牙切齿,天底下有这种人吗?把她的自尊丢在地上踩不够,还要撒泡尿,把她的自尊腐蚀得干干净净。
他回到桌边,端起玫瑰花茶,仰头喝干,又香又甜,不错,相当不错。
再拿起浅浅吃过的豆花,一大口吃进嘴巴……天,她怎么弄的?花生可以这么香软,和豆花搭配,味道好到……他三两口把豆花吃个精光,砸咂嘴,意犹未尽。「再送一碗进来。」
牛嚼牡丹!浅浅不满,决定给他一碗掺水的。
「记住,要一模一样的。」
浅浅惊讶,她啥都没说,他就晓得她要偷工减料?他内建心理探测仪吗?她闷闷地拿起托盘离开屋子。
周嬷嬷看着她的背影,笑问:「爷喜欢浅浅?」
「喜欢?」他挑挑眉,轻哼一声。
浅浅再回到书房时,周嬷嬷已经离开。
他把衣服往她身上一丢,幸好她很擅长玩篮球,啪!接个正着。
「把衣服浆好,爷要穿。」
又煮午餐又浆衣服,她还要赶着出门,他当她有三头六臂啊!
吞下气,她慢条斯理地把衣服抖开,说:「知道爷最适合穿什么衣服吗?」
「不知道。」
「被我征服。」她抬高下巴,然后带着得意挑衅他。
勾起浓眉,他似笑非笑,凝声问:「你、想、征、服、我?」
放下碗,他又朝她进逼,理由是……他想闻她身上甜甜香香的味道。
又来?!浅浅直觉往后退,心里os不止。
啊脸红咧?啊害羞咧?啊怎么都不见了?他有进化的这么快吗?
浅浅被逼到墙角,仰头发现,哇哇哇——这家伙好大只!要是一个不高兴,抓起她往外摔,她会不会变成肉酱……
瞬间,不管有没有屋檐,她都决定立刻低头,干笑两声,道:「只是玩笑话。」
「爷是用来让你开玩笑的?」他靠得她很近,额头抵住她的,这会儿脸红心跳的换了人。
眼球向上挑,她充分示弱。「以后不敢了,可、以、吗?」
此刻她对自己发誓,绝对绝对要记住,她现在是奴才婢女,绝对绝对不可以忘记,嘴贱是要不得的事情。
微微一笑,楚默渊没有退开,双手依旧支撑在墙壁上,壁咚这事儿,他越做越顺畅。「你说呢?」
说?怎么说?说啥?保证以后不敢再挑衅大Boss?
「爷中午要吃什么?我做了豆腐,给爷煮好吃的?哦对,还有一条鱼,给爷做松鼠鱼怎样?」
他没反应,她干笑两声,屈了膝盖,弯下身体,看他没有进一步反应,然后再干笑两声,低头从他的手臂下溜开。
一脱离控制范围,她跑得飞快。
看着她逃难似的身影,小小的声音从他浓密的大胡子底下冒出来。「流氓!」
浅浅很不高兴,但是浆了衣服,浅浅不高兴,还是煮了饭。
该做的全做完,浅浅才带小米、大牛出门,她本想处罚楚默渊,所以衣服随便浆一桨,菜随便煮一煮,但是,他并没有被处罚到。
因为小米看不过去,接手衣服再浆一遍,因为他的味蕾跟坏了一样,半点都没有尝出味道不对劲,还吃得津津有味,而她却痛苦到吞不下肚。
有一个这么好养的主子爷,她不晓得是幸福还是痛苦。
总算离开将军府大门,总算走到大街,总算总算有了自由的呼吸空间,于是她终于明白,什么是最不适合自己的行业——没错,就是奴婢!
「姊姊终于笑了。」小米用辽语对大牛说。
他们都看得出来,爷回府后,浅浅的情绪持续恶劣中。
「周嬷嬷给了三两银子,当然高兴。」大牛回答。
周嬷嬷对浅浅慷慨到让人难理解,上回出门也三两,这次出门也三两,书房院子里的树木草蔬果,林老板怎么报价周嬷嬷怎么给,完全没砍价。
「周嬷嬷很好的。」跟雪晴姊姊、雨晴姊姊截然不同,奇怪,都是从京城来的人,怎么会差那么多?「不过我知道,姊姊高兴的不是这个。」
「不然呢?」
「姊姊拿到林老板给的酱和曲,还找到她叨念好久的辣椒苗。」十来棵辣椒,姊姊全给买下,听说当中有一棵还结上了十几条绿色果实。
林老板问:「辣椒是用来摆设观赏的,绿色果实会慢慢转红,是富贵的表征,许多人家都会在家里摆上一两盆,浅浅姑娘为什么一口气买那么多盆?」
「我要用来吃。」
林老板吓大了,忙道:「不行不行,那个有毒,吃了舌头会肿起来。」
浅浅笑道:「对啊,我就是要用来毒死我家主子爷。」
她的玩笑话吓得林老板噤声,受惊吓的表情让小米大牛捧腹大笑。
临行,浅浅还让林老板帮忙找胡椒、花椒。
那是什么东西小米不懂,但她知道,不管是什么,姊姊都会把它们变成好吃的。
小米和大牛只想对了一部分,真正让浅浅开心的是,林老板为了种植大树买卖,竟买下一整座山,正在命人垦荒,重点是那座山……他只花了一千多两。
一千多两耶,在城里只能买间铺子,这里却可以买下一座山、买下四百多亩地,拥有那么多土地,那就是大地主等级。
如果五千两还在囊袋里,她就能拥有数千亩田地,透过自己的专业指导,稻粮产量肯定能提升数成,然后丰收、然后收佃租,然后存钱买下更多更多的地……有土斯有财,这是外公外婆的家训。
这是很重要的讯息,虽然五千蜃子蒸发了,但她深信自己赚钱的本领。
第三章 陌生男人的示好(2)
在楚默渊的大力推展下,新城发展得相当迅速,上回和周嬷嬷出门买菜时,城里大概只有两成的铺子开张,才短短几天,又多了不少铺子开幕营生,还有些店正在整理门面,不久后也会陆续开店。
想起他的奏折,虽然浅浅不喜欢脏脏的大胡子,痛恨他的阶级意识,但对楚默渊的本事,她还是打心底佩服的。
「姊姊,你看!」顺着小米的手指,浅浅看向招牌,胭脂铺子?
辽州生活水平低,没有几个女人会在脸上涂涂抹抹,没想到竟然有人抢开第一炮,在这里开胭脂铺子?这商人是太有远见,已经能预见辽州百姓生活将大幅改善,还是勇于冒险?
「要不要进去看看?」浅浅问。
「好啊好啊。」好奇的小米雀跃不已。
里头摆放的胭脂并不多,许是刚开幕不久,但老板是燕人,看来楚默渊的营销策略很正确,能够吸引附近几个州县的大燕百姓移居到此做生意。
看见浅浅,掌柜连忙起身招呼。「姑娘要不要试试,咱们铺子里做胭脂的老师傅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手艺,做出来的粉又香又细。」他一面介绍一面打开盒子。
「老板是俞州过来的,对吧?」
「姑娘目光真利,一眼就看出来。」
「俞州的胭脂远远比不上京城。」
「姑娘是打京城里来的?」
「嗯。」
「既然姑娘是明眼人,我也不睁眼说瞎话,没错,铺子里的胭脂确实比不上京里,可京里一瓶香粉要价至少二、三两银子,可我们的香粉只卖五百钱,一分钱一分货,东西自然不同。
「若姑娘喜欢,下回有商队进京,我让人给姑娘捎带几盒,不过姑娘得让我有点赚头,一盒香粉恐怕得五两银子起跳。」
「这么贵?」小米吓一大跳,五两银子,她得攒上好几年。
「小姑娘这话大叔不爱听,你可知道这一来一往至少得花两个月时间,人要睡,马要吃,再加上耗损,万一下场大雨、碰到劫匪,一整车不晓得能剩下多少,五两银子这报价还算便宜了。」
「买不起,走人就是,这么多废话!」一声娇嫩的斥喝声响起。
浅浅转身,视线对上一个长相艳丽的女子,她身量不高,气势却很高,那双末端微勾的凤眼透露出鄙夷。
一没地位,二没人脉,浅浅不想惹事,对于惹不起的人,她选择趋吉避凶。她对老板点点头,道:「过几日再来找老板叙话。」
浅浅的外公是老中医,家里住在学甲乡下,外婆、小舅舅熬了一辈子的药草汤。
那年,她爸妈吵架离婚,没有人想要她这个共同财产,最后她只能被丢到学甲,成天跟着小阿姨和舅妈上山寻宝、下地种菜。
念书后,小舅舅常对她说:「阿浅,家里就你最会念书,你要好好读,将来长大后到外商当CEO,赚大钱给阿公阿嬷盖豪宅。」
没想到她爱死了田园生活,大学考上农艺系,然后一路念到博士,从助理教授往上爬,好不容易升上副教授,没想到遇上穿越大神……
在外公的熏陶下,别的不敢说,她虽然不会断脉治病,但认药材、背药方、抓几服药,制些中药面膜面霜的还不是太困难。
对,她迫切需要钱,人无财便无胆,她需要金钱来支撑自己的胆量与未来,更何况,她还怀抱着地主梦呢。
小米和大牛互看一眼,乖乖跟在浅浅身后,小米压低声音用辽语对大牛说:「长得不错,脾气却那么坏,真可怕。」
大牛轻笑。「美貌做啥用,要真娶来当媳妇,日后肯定有大苦头,我娘说了,老婆千万不能娶好看的。」
李茜心情很差,看谁都不顺眼,她根本不想到辽州来,可爹爹被派到这里任职,她满肚子不乐意,好不容易说动母亲把她留在京城,没想到表哥竟自告奋勇要到这里当官,真不晓得是不是脑子灌了水。
几番挣扎,她才下定决心到这个蛮荒之地。
她安慰自己,被派任的官员中,他们的女儿才华不行、容貌不行,样样不能与自己相比,留在京城里,有一大堆名号响当当的才女挡在前面,自己怎么也排不上队,但是到了这里,谁还能与她相比。
正这么想着,没想到出一趟门,竟然就遇见浅浅。
她的衣着打扮很普通,但是容貌、气度却样样胜过自己。
李茜气不过,分明是个小丫鬟,怎么能比自己强那么多?
她试图挑衅,对方却不接招,一口气正憋着,恰恰听见小米和大牛耳语,虽然她不懂两人在说啥,但是那个目光……
「给我站住!」李茜怒喊。
浅浅听见了,却没对号入座,带着小米,大牛继续往外走,这举动看在李茜眼里就是恶意挑衅。
怒气冲天,李茜拉高嗓子。「野丫头,我叫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这次浅浅停下脚步,倒不是她自认是野丫头,而是李茜身边的大丫头挡在她面前,不想停也不行。
转身,迎上李茜的怒眉,浅浅的第一个念头是——古代女人真的很闲。干么啊,想证明存在感吗?
浅浅一脸无奈问:「不知姑娘有何事?」
「你的丫鬟、小厮骂我。」
嗄?她什么时候升级了,居然也配备起丫鬟小厮?
看一眼小米,小米立刻摇摇手,用汉语说:「没有没有,我是说哪里来的姑娘,怎么这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