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奇深吸了口气,要自己克制住脾气。
露亚是他祖父多年好友──丹麦公爵马克的孙女儿,昨天才欢度她二十岁的生日,马克送给宝贝孙女的生日礼物就是现在被擦撞的名贵跑车,而他本人则是压根忘了她的生日。这一点其实也不该令人意外,毕竟这女人根本不值得他费心,更别提准备什么生日礼物了。
但是他不在乎,却不代表自己那对高贵的外交官父母也这么想。在父母的传统观念里,他两手空空便是最大的无礼,所以他只好在露亚的生日派对中不得已的要她自己开口决定生日礼物。
只是他没想到这小丫头竟会异想天开要自己当她的私人保镖一天,且在这二十四小时内,他都要像个仆人似的守护着她。
她既然开口,他当然没有出尔反尔的余地,这就是他得要忍气吞声站这里的原因。
虽然所有人都不介意他与露亚相差了近十岁的年纪,但是他对她根本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一年前,他与相恋多年的未婚妻分开,原因很简单,她与另一个男人睡在一起让他撞见,还在三个月前结了婚,他大醉一场之后,绝口不再提及此事,对于感情,他不认为自己会再有憧憬。
他瞄了一下手表,再六分钟就十二点,然后他的噩梦就会结束了!
“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他退了一步,拉开与露亚之间的距离,“但是警察等会儿就来了。”他看向华幼凌,“小姐,若你赶时间的话可以先走,毕竟不是你开的车,跟你本人无关。”
“是啊!小姐。”司机也在一旁点头,“我替你叫车,不然你会赶不上飞机。”
“可是……”华幼凌迟疑着,虽然开车的人不是自己,但若她就这么走了,好像也不太讲义气,而且她看不见,随便搭另一辆车离开……她不知道这是否是个好主意。
“没关系的,小姐。”司机打开后车箱,替她拿出行李,“等警察来,写完保险卡就没事了,我会替你找合格的计程车司机。”他试图安抚这可爱的中国娃娃。
“喔,好吧。”她这才点头同意,手摸索着想要将行李箱的拉杆拉起来。
瑞奇没有理会又开始跟司机争吵责任归属的露亚,反而注意到这娇小女孩的迟缓动作。
“在这里。”他伸出手,替她拉起拉杆。
华幼凌如释重负的呼了一口气,“再次谢谢你。”她当然知道伸出援手的人是瑞奇,他一靠近,空气中就飘着一股属于男性的麝香味。
瑞奇困惑的看着她,尽可能不着痕迹的在她眼前挥挥手,惊讶于她的无动于衷。
“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应该转身离开,就当与她的碰面是人生中一件小小的意外插曲,但他没有,反而停在她面前,“可以冒昧的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华幼凌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发现自己很喜欢听他讲话时的温厚语调,“什么事?”
“你看不见?”
华幼凌一愣,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直接,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道弧度,直言不讳的说:“对。”
她的回答令他感到惊讶,忍不住公然审视着她。这个东方女人有着细致的骨架和纤弱的身段,看起来年轻得像未成年少女,如此柔美的女人柔美竟然看不见,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因不舍而干涩。
“你要自己搭飞机?”他不禁蹙眉,“没人陪吗?”
听到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关心,她露出一个微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想,我应该可以自己来吧!”
她的想法很单纯,反正回到台湾之后,可以直接去找弟弟华杰,有他在,她相信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你要去哪里?”他不想与任何女人有所牵扯,毕竟对于一年前才结束一段感情的男人来说,现在就要他开始认真经营一段稳定的关系似乎还太早了点。
他的家人对此抱持不同的观感,虽然他的家庭观念也很重,但是家人的想法却还没有大到可以左右他。
“回家。”她的笑容很灿烂。
他不由得扬起了唇,她的笑容使四周的寒冷一扫而空。
“我送你去机场。”瞄了在不远处张牙舞爪的女人一眼,他很快的下了决定。
他当然无法放任这么个落难女子独自去机场,这可有违绅士风度。
华幼凌一脸受宠若惊。
“瑞奇,你在说什么?”露亚耳尖的听到这一句,立刻走了过来。
瑞奇又瞄了一眼时间,很好──时间到了,他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幼稚的丫头了。他立刻退后一步,躲过了露亚的手。
她脸上的挫败令他扬起嘴角,这二十四小时,他也实在是觉得受够了!
他的手轻轻扶在一脸茫然的小女人手肘上,“司机先生,你叫车了吗?”
“是!”司机也有些意外事情的转变,“应该等会儿就来。”
“瑞奇!”露亚怒火冲天,“你为什么碰她?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的保镖!”
“时间到了。”他对她亮了亮表,“不好意思,等会儿我会通知你的父亲,你就在这里等警察来吧。”
她气得直想跳脚,“你怎么敢这么做?难道忘了我是谁吗?我爷爷可是丹麦公──”
“我很清楚,你不需要强调,我现在要送这位小姐去机场。”瑞奇十分坚持。
就因她的祖父是丹麦公爵,她会这么骄纵,毕竟身为独生女,她可是将来的女爵爷,只不过对他来说,她的显赫家世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虽然他的家族并没有贵族血统,但是祖父拥有世界最大的造船集团,而他的双亲是优秀的外交官,因为这样的背景,使他从小到大待过大半个地球,他在法国、中国和德国读书,最后在三年前选择回到德国接手自己祖父的事业,这几年他做得还不错。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自己的感情……想到费琳的笑脸,他的眼神一黯。
“你不准走!”露亚不客气地指着他的鼻子,“如果你走的话,一定会后悔,我绝对会要你付出代价!”
他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她一眼,便扶着身旁女子迈开步伐。
“不准走!你听到没有?”露亚眼捷手快的冲了上去,硬是挤进两人之间,因为事出突然,瑞奇来不及反应,华幼凌一个踉跄跌在雪地里,过大的太阳眼镜也不知飞到哪里去。
瑞奇连忙伸出手想要拉起她,但后者却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咒骂,“他妈的,我眼睛看不见,你也瞎了吗?”
听到娇小的东方女子口中飙出脏话,瑞奇很是意外,在他印象中,东方女子该是温柔婉约的,而且她外表确实也给人这种感觉。
“你说什么?”露亚双手叉腰站到华幼凌面前,完全没有要伸出援手的样子,“你看不见?”
“对!”华幼凌觉得自己的屁股快痛死了,“你有意见吗?”
“当然有!”知道她是个瞎子,露亚没有同情,反而更是讽刺,“看不到就认份一点,干么出来乱跑?”
“倒霉,遇到一个疯子。”华幼凌火大的挣扎起身。
“你说谁?”
“谁回话就是谁啦!”大腿有点疼,华幼凌不禁嘟起了小嘴,双手不停的摸索着,“我的眼镜呢?”
“真那么行的话就自己找,我看你有多厉害!”露亚很享受地看着这个东方女人狼狈的样子。
这女人最好不要再给她遇到,不然等她眼睛好了之后,一定会要她好看!华幼凌恨恨的心想。
“在这里。”瑞奇皱着眉头蹲在她面前,体贴地将太阳眼镜交到她的手上。
华幼凌的手一握,露出一个微笑,他身上传来的温度使她松了口气,“虽然遇上了个疯子,但也遇上了个好人。”
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传进了瑞奇的耳朵里,“很荣幸被你归为善类。”
“我看不见的是眼睛,而不是心。”她没有拒绝他扶住自己的手,让他把她拉了起来。
“瑞奇,她瞎了,难不成你也瞎了吗?”露亚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她看不见,你干么对她那么好?”
在她心目中,很快就把这个娇小的东方女人打进了不需费心的那一区,她不相信瑞奇会看上一个有缺陷的女人。
瑞奇冷冷的瞄了她一眼。虽然出身高贵,但她的谈吐有着严重瑕疵,在他心目中,她才是那个有缺憾的人。
“我的天啊!她真的很欠揍,你是那个女人的保镖吗?”华幼凌忍不住开口问。
瑞奇挑了挑眉,“算是吧。”
“你不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件蠢事吗?”
看来这东方娃娃不是没有幽默感的女人,他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什么意思?”
“你这么帮我,不怕会失去工作吗?”她出子善意的提醒。
瑞奇从来都没有把露亚给放在心上,但他不认为自己现在有必要跟她提及此事。
没有得到回答,华幼凌很快的就作了决定。既然对方这么帮自己,而且他是从自己失明以来,第一个令她感到心安的对象,她实在没道理拒绝人家的好意,“请你送我去机场。”
“你愿意让我送?”他还以为看不见的她会凡事小心为上。
“当然,既然我让你得罪了人,自然得要帮你想好出路!”她有些得意的说。
瑞奇疑惑的看着她。
“走吧!”她笑得甜美的侧着头。
虽然看不见,但这一点小缺撼一点也无损她身上所散发的女性柔美特质,她令他想到费琳,她也是个这么柔美的女人……
比起张牙舞爪的露亚,瑞奇很快的选择对自己比较有利的那条路。
“好。”他不顾露亚的谩骂,迳自将她的行李给放好,然后扶她坐上已等在一旁的计程车。
“她很生气。”华幼凌听到那阵毫无理智可言的骂声后,脸上有着得意的笑容。
瑞奇打量着她,“是啊!”露亚可以说是快要气炸了,原本想要大事化小的司机先生,这下也像是故意似的硬是拉住吵个不停的女人,让暴怒的她留在原地动弹不得。
华幼凌感觉到车子的移动,她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真的,这样子把你的老板丢在路边,不怕工作不保吗?”
他又不靠那女人过活!他勾起一笑,“你不用担心这个。”
这么海派的答案,她喜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她的手不自觉的再次覆上他的手臂,“不如──你来当我的保镖吧!”
瑞奇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保镖?
“为什么不说话?”等不到答案,她有些不安的问:“你不愿意吗?”
这根本就不是愿意与否的问题,他只觉得荒谬,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保镖啊!
“单听那女人的声音,就知道她一点都不好相处。”好像怕他会拒绝似的,华幼凌的声音有些紧张,“你不要跟她了!反正你现在也没了工作,我就给你一份工作。”
瑞奇实在是哭笑不得,这个娇小的东方女人似乎没什么大脑,眼睛看不见一个人乱跑也就算了,现在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开口要他当保镖,她可是完全不了解他啊!
“我很贵的。”他婉转的拒绝。
“没关系!”华幼凌快速的回答,“我请得起。”正确点来讲,是她爸妈和弟弟请得起。
“小姐,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
“也不是什么好意不好意,”她立刻打断他的话,“只是我看不见,所以需要一个人在一旁。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等我眼睛好了之后,你可能要另外去找一份工作喽!”
他很快的捉到她话中的重点。
“你的眼睛会好?”
她点头,“当然。”然后无奈的轻耸了下肩,“我只不过是雪盲,医生说我很快就会好。”
瑞奇闻言,眼底倏地有了笑意。听到这么个漂亮的小姐并非永久失明,这使他的心情大为好转。
“你愿意吗?”华幼凌很直接的问。
他低头看着她,如果自己是在遇上费琳之前认识她,或许会放下一切紧追着她不放,跟她来段激情的爱恋,但现在……他摇了下头,他一点都不想再把真心交到另一个女人手上。
“你要去哪里?”沉默良久,他问。
“回家。”她的声音有着一丝不解的困惑,“我刚才好像已经告诉过你了,不是吗?”
瑞奇对天翻了个白眼,她是说过,但他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家在哪里?”
“台湾。”她兴奋的回答,“你知道吗?”
二、三十年前,台湾还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岛,但近几年因为电子产业代工而名闻国际。
“我知道。”瑞奇点头。他去过好几次,甚至大学还修了东亚人文,到中国大陆当交换学生一年的时间。
“所以我的意思是要你跟我去台湾……”华幼凌明显有了迟疑,这才想起一些现实的条件,“这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毕竟我要你离乡背景,但……我真的需要你。”
他一直端详她的表情,一句我真的需要你,满足了他男性的虚荣,电光石火之间,他知道自己不会让她一个人。
“好。”他作出决定。
他答应得实在很突然,华幼凌还在想自己要怎么说服他,没料到他竟答应了。
“好?!”
“对。”瑞奇不是很在乎的说,“一个代表同意的字。”
完全傻眼的华幼凌回过神来,开心的笑了。突然有点遗憾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不然她真的很想看看这个有着浑厚好听声音,行事又果决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不过……”他的声音带着意味深长的慵懒,“只是单纯的主雇关系,对吗?”
她说不上话,心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开始狂烈跳动,她拉着他的手臂,感受他的力量。
“我不知道。”她咕哝,老实的回答,因为发现自己真的还挺喜欢他的。
“不知道?!”他像是闻到血味的鲨鱼抓着她的话语不放,似乎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真是固执的男人!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还以为受雇于人的人应该低调点,显然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觉得人生就像是场赌博,每个人都要冒险,有人可能因此大获全胜,有人因此一败涂地。”
就是把这一切当成赌注,所以自己现在才会坐在他的身旁,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然后发现自己或许、可能会爱上这一个陌生人……
“赌博吗?”瑞奇微微一笑,“找我当保镖是场赌博?很有趣的形容。”
她若想玩游戏,他没道理不奉陪,看着她美丽的外表,竟感觉有些期待,或许可以在与她相处的时光里找到失去已久的快乐G
他没有把握,但试一试应该无伤大雅。
“几点的飞机?”到了机场,他护着她进入。
“六点十分。”她将饭店服务人员放在她外套内里的机票和护照拿出来,“是这个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