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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D BOY (下) page 9 作者:阿彻

  阮苑森不想跟他吵这个,抛下一句「别乱动」,便径自起身走向小套房附的流理台。

  「你干嘛?」焦珣睁大眼,看着他开了瓦斯炉,熟练的打了几颗蛋。「你要下厨?」这家伙竟然会下厨?

  「简单做点宵夜而已。」

  「什么宵夜?」

  「蛋炒饭。要吃的话,我多做一份。」

  「我?我想吃……海鲜义大利面。」他故意说。

  阮苑森回头横他一眼,不发一语,又从冰箱拣出鱼蚌蔬菜等食材,在水下洗涤。

  不会吧,还真的做了?焦珣傻眼,望着那高大背影,原本的伶牙俐齿忽然全部丧失功能。

  小小的房间一时陷入沉寂,只余下锅铲翻动的声音。

  「拿去。」

  热腾腾的面很快端上床边的小几,阮苑森重新打开他脚上的固定弹绷,继续第二次的冰敷。

  焦珣迟疑的吃了口面,接着第二口、第三口……转眼间就整盘清空。

  「嗯……味道勉强还可以啦,酱汁稍嫌淡了点,配料差强人意……如果面条再宽一点更好。」把空盘叉子丢回桌上,他不忘批评几句。

  阮苑森当没听见,只垂着眼问:「脚感觉怎样?」

  「一样痛,痛死了!」

  经过妥善处理后,原本肿痛的脚踝其实已经舒服许多,但他当然不会承认。

  「等一下再换一次冰袋。」等待冰敷的空档,阮苑森把碗盘收去洗好,从医药箱找出几瓶药膏,抛给对方。「拿去,有伤口的地方自己擦一擦。」

  除了脚踝扭伤,雪白的肌肤上还布满不少擦伤瘀青,手臂、大腿都有。焦珣用食指挖了一大坨面速力达姆,上上下下随便涂过一遍。

  「喂!阮苑森。」他忽然朝他招手。「过来。」

  「干嘛?」

  阮苑森正准备进浴室冲澡,闻言走过去,以为他是背上的伤口擦不到要他帮忙。不意高大的身子才倾下来,左颊就被抹了一下,淡淡的清凉感随之泛起,覆盖过原本的微疼。

  「擦剩的。」焦珣把指尖沾着的药膏展示给他看,然后尽数涂抹到他脸颊的红痕上。

  「举手之劳,不用谢了。」他耸肩。

  阮苑森冷冷看着他的笑颜,起身走向浴室。

  「没想到抓我的野猫不但脾气泼辣,脸皮还非常厚。」

  话刚完,浴室的门随即阖上,挡掉笔直丢来的一罐药膏。

  ***

  隔天早上。

  焦珣是被烤面包的香气弄醒的。

  睁开眼来,见阮苑森已吃完早餐预备出门,他连忙喊住他:「喂!我也要去学校,等我一下。」

  「做什么?你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参加集训吧。」看他挣扎下床,阮苑森皱眉过去扶他。

  「你最好继续休息,等训练结束我再带你去看医生。」

  「不行,魔鬼浩不是放话说如果我再不出现,就要赶我出篮球队?他脾气很臭,没亲眼看到我的脚,他才不会信我。」

  「你们彼此真了解。」阮苑森扶他进浴室。「个性相近的关系?」

  「讨打啊你。」焦珣一记右钩拳打在他胸口上,左手却也没推开他的搀扶,甚至几乎整副身体重量都赖上去。

  简单盥洗后,焦珣吃了备好的早餐,换上与他身材相近的纪攸茗衣服,由阮苑森背下楼,一路步行到学校。

  「魔鬼浩看到我又这样,一定气得跳脚。」他抚着脚上的绷带道。

  「『又』?」

  「这只脚以前就废过一次,膝盖骨破裂,复健了半年,也才能正常走路而已。那时我连篮球队都退出了,教练和医生也说我不适合再打球。我爸、我哥、每个人……都叫我不要再碰篮球。」

  「可是你现在还是在打。」阮苑森顿了顿,忽然了悟。「是纪攸茗把你拉回去的吧?」

  「你怎么知道?」焦珣一凛:「他告诉你的?」

  「不是。纪攸茗不会跟我提这些事。」他低声道:「原来如此……」

  难怪焦珣对纪攸茗的态度,特别不同。

  他可以想象,当初纪攸茗为了让脾气别扭的焦珣重拾一度放弃的篮球,花费多少努力和心血。

  对他也是一样。在遇到纪攸茗这只怪胎前,篮球对他而言,曾经只是赌博的工具……

  「那个笨蛋为了拉你进篮球队,找过你几次?」焦珣问。

  「七、八次有吧。」

  「哈!那我赢了,他起码烦过我几十次,只差没天天到我班上站岗。」

  「……」这有什么好比的。

  「外表看不出来,其实他固执的蛮劲一发作,比谁都还要『鲁』,我那时就是被他鲁到受不了……」

  焦珣话声渐低,思绪部分沉浸于回忆之中。

  忽然,口袋里传来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绪。他微愕,翻出来查看来电显示。

  大哥?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对象。从国外打回来的吗?

  「你果然不在家。」

  按下接听键,沉冷的男人声音劈头便道:「没事,哥早上起来看你房间都没动静,打电话确认一下而已。」

  「哥,你回台湾了?」焦珣闻言一惊,脑中隐隐觉得不对。

  「昨天晚上十一点到的,临时作的决定,来不及先跟你提。你去哪了?」

  「我……」

  「算了,没回来也好。」

  话筒另一端似乎有别的手机铃声响起,焦珩简短道:「哥还有工作,晚上一起吃饭再聊,先挂了。」

  「等等!大哥,那……那你昨天晚上睡在哪里?」

  「还用说吗?」他理所当然的反问,通话随即「哔」一声切断。

  焦珣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怔,忽然用力握紧扶着的坚实肩膀。

  「怎么了?」

  「你先放我下来,帮我去体育馆看看纪攸茗来了没。他都是最早来队练的,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

  「他还没来。」阮苑森打断他,远远就看见体育馆前围了一群人。

  大门深锁,保管钥匙的人却不见踪影。

  有二年级的球员发现他们走近,连忙上前询问:「学长!你跟小茗学长一起住吧?你知道他人在哪里吗?」

  阮苑森没说话,只侧头瞥了脸色不甚好看的焦珣一眼。

  他们都很清楚,纪攸茗是那种不用闹钟,也能在早上五点自动醒来的老人体质。

  「你家有没有室内电话?」

  「有是有……不过我哥怕吵,只有客厅有装。」

  「他昨天睡你家,你没喂他吃什么怪东西吧?」

  这家伙什么意思?焦珣不悦道:「哪有什么?就一点跟果汁差不多的气泡酒!他酒量再差,睡一晚也就醒了!」

  天知道他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也许他只是睡过头了。」阮苑森把他的不安看在眼里,平静道:「总之先到你家去,把他叫醒再说……」

  ***

  大门被男人关上后,又过了好半晌,纪攸茗的眼睛才慢慢睁开一条缝。

  七、七点了?

  白墙上唯一的装饰显示的数字让他大吃一惊,连忙撑起上身,牵连到的腰际以下部分却立时传来剧痛,他双臂一软,整个人从床上摔下。

  着地一瞬间,他痛得眼前发黑,几乎要昏过去。

  好痛……眼睛痛,嘴唇痛,喉咙痛,胸口痛。头痛欲裂。但这一切的痛加起来,都比不上双腿间某处好像要把人撕成两半的痛楚。

  除了痛之外,还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怪异感……仿佛有什么异物阻塞在体内一样,无法被吸收,也寻不着出口。

  脑中明明还残留着很多鲜明的记忆,但他下意识的不去深想,只茫然坐在地上,呆看着墙上的钟。

  整间屋子好静。

  队练时间已经开始了,阿珣去学校了吗?怎么没来找他一起去呢?

  虽然他这个样子,可能没办法做练习,但至少可以把体育馆的钥匙交给阿珣,请他帮忙开门。

  现在大家八成都还被挡在门外,教练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大发脾气……得赶快去学校才行。

  纪攸茗努力试了几次,当短针走到八时,双腿终于有力气可以支撑他站起来。

  他扶着墙,慢慢走进浴室。

  滚筒洗衣机里已经有烘好的队服,旁边的架子上扔着成套穿过的男性衬衫和西装,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移开视线,背过身把衣服穿上。

  成熟男性的气味仿佛还弥漫在空气中不曾散去,他急着想离开这间屋子,但才走到房门口,外头便传来大门开锁的声音。

  他立刻警觉的顿住步伐。

  有人进屋了……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去而复返吗?

  「那个男人」又回来了……

  这个讯息闪过脑际,他往后退了一步,全身发颤。好不容易恢复些许力气的双腿仿佛又被一下子抽干,分毫都动不了。

  「纪笨蛋?纪笨蛋!」

  有人在呼喊他,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急促而纷乱。

  不是那个男人……是阿珣回来了,只有他会这样喊他……纪攸茗心里一松,张口正想出声回应,房门已被用力推开,轰然撞上墙壁。

  「阿……」

  一和冲进来的人打照面,他忽然怔住,脸上血色尽失。

  「原来你还在这里。」

  见亟欲寻找的对象正一人呆站在房间中央,焦珣紧绷的神情稍稍放松,忍着脚上疼痛,小心翼翼的一拐一拐走近。

  「你……没事吧?」

  见对方还在发怔,他又唤:「纪攸茗……?」

  「啊?我、我没怎样啊……」

  纪攸茗背脊一颤,仓促避开那双美丽凤眼的逼视,垂下的目光落到对方明显有异的脚上。

  「你……那你呢?你的脚怎么了?难道又……」

  「放心,不是膝盖!」焦珣爽快的拍了下左膝。「只是小扭伤而已,没什么!」

  「……真敢讲。」

  从后头跟上的阮苑森及时伸手托住他的腋下,冷眼看着他冒了满额的细汗。没看过脚踝扭伤的人还能这样跑的。

  「咦……苑森也来了……」纪攸茗愣愣看着他们,露出歉疚的傻笑。「对、对不起,你们不能进去体育馆吧?都是我不小心睡过头……」

  「你哭过?眼睛很红。」阮苑森皱眉打量他。「……嘴巴也是。」

  他吓一跳,揉了揉眼睛,又抿抿唇。「没有……」

  「你有没有看见我哥?」焦珣单刀直入问:「他昨晚回来,你应该有遇到他才对。他……没对你怎样?」

  纪攸茗垂着脸沉默许久,摇头。

  「……我酒醉,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焦珣还是怀疑,目光流连到他锁骨附近的奇怪红色斑痕,眉峰立时聚了起来。

  「你脖子上那是什么?」他踏前一步,伸手欲去掀纪攸茗衣领,不意却被反应激烈的避了开去。

  这笨蛋甚至还绊着地毯的突起,仰天跌个大跤,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喂!搞什么啊你?」他嘀咕着,和阮苑森一人一边,合力把纪攸茗从地上提起。

  「很痛吗?」他看他脸色都惨白了,全身不停的微微颤抖。

  「还,还好……」

  「你真的怪怪的。你没说实话吧?说!」

  「我……没有……」纪攸茗只是一个劲的别开脸,不和焦珣四目相对。

  忽然,他倒吸了口气,低下头,圆睁的双眼直瞪向与某个地方。

  焦珣和阮苑森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只见篮球短裤的裤管边,浊白色的液体正沿着大腿内侧缓缓淌下,蜿蜒成一道细细的河流。

  三人沉默的看着,房里一时安静无声,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碰!」

  像是最后一丝意志力从体内被拉出,纪攸茗眼前一黑,终于支撑不住,伏倒于地。

  注:RICE原则:休(Rest)+冰敷(Icing)+压迫(Compression)+抬高(Elevation)

  外传  他和他和他  5

  焦珩是在繁重的工作中,接到弟弟的来电的。

  沉着脸收起手机,他迅速结束和委任人的会谈,驾车直驱邻近他公寓的某家医院。

  搭电梯到弟弟电话中提及的楼层,刚走出大门,迎面就是一记重拳挥来,焦珩闪避不及,背脊重重撞上墙壁,公事包也摔落地上。

  他没动怒,抽出手巾抹掉嘴角的血,冷冷打量面前的高大少年。

  「你是谁?」他确定他们并不认识。

  「他朋友。」

  少年只说了简短一句话,也没言明「他」是谁,但焦珩一听就明白了。

  「你胆子很大,敢对律师动粗。」他哼了声,弯腰拾起公事包。

  「我揍的是强暴犯,不是什么律师。」阮苑森冷道。这男人容貌和某只泼猫惊人的相像,所以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

  「强暴犯?你是法官吗?事情还没下定论,最好别乱诋毁,小心祸从口出。」焦珩不悦警告,越过对方走入病房。

  焦珣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看着病床上沉睡不醒的男孩。皮鞋击地的声响惊动了他,他立刻回头,漂亮的脸孔微微扭曲,用几乎是含忿的目光瞪着他的大哥。

  「你也要揍我吗?」焦珩垂下眼睫,面无表情的端详床上少年。「没人告诉我他是你同学。」

  焦珣木然半晌,眼神逐渐转黯,摇了摇头。

  「……我更想揍我自己。」

  如果没让纪攸茗喝酒就好了。如果没要他睡大哥的房间就不会有事了。如果他没有半夜跑出去,丢纪攸茗一人在家的话……

  太多太多「如果」,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严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无法改变,无力挽回。

  回想起方才替纪攸茗换衣服时所见,他从齿缝间迸出声音:「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该做的都做了。」见与自己相似的凤眼狠狠瞪来,焦珩不为所动:「要听细节吗?」

  「你……!」

  「等你同学醒来,打电话给我,我们需要谈谈。」他不想浪费时间跟弟弟吵无谓的架,径自拿出一张提款卡,放在桌上。

  「不够再跟我要,务必给你同学最好的治疗。哥还有庭要开,得去法院一趟,先走了。」

  「等等!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工作?」焦珣一拳击在桌面,震得卡片往上弹跳一下。

  「这跟心情有什么关系?工作归工作,私事归私事,我的委任人只会关心我在法庭上的表现,关心我能不能维护住他们的利益,可不会管我的心情好不好。」

  焦珩瞟了幺弟一眼。「小珣,感情用事是愚蠢幼稚的行为,哥一再告诫过你的,你忘了吗?」

  「我就是感情用事,我就是愚蠢幼稚,怎么样?」焦珣咬牙道:「你都把他弄成这样了,还要我多理智!?」

  「都是我的错吗?」焦珩冷冷反问,见他很快把脸别开,又道:「放心,造成你同学的伤害是事实,他的事我绝对会负起全责。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伤兄弟和气。」

  语毕,他转头往门口走去。

  刚才打他一拳的少年就倚在门边环胸看他,他傲然回视,擦肩而过时道:「有资格揍我的,只有床上那小子,其他人想都别想。」

  「你不了解他,才会说这种话。」阮苑森摇头。

  「了解?」仿佛觉得这个词很可笑,焦珩轻蔑的扯扯嘴角,头也不回离开病房。

  「……那家伙从以前就是这副德性?」阮苑森皱眉问。他知道焦珣的烂个性是从何而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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