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了吗?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Line的提示音,她眉眼漾开温柔,轻快地回覆讯息。
到了,你别急,我等你。
我恨不得生出翅膀飞过去找你,马上到。
白苹因为严读丟来一个眨眼扭屁股的动画而喷笑。
这图案又是哪来的?她觉得严读实在太可爱,一个人坐在角落靠窗的位子傻傻发笑到不能自己,直到一声突兀的招呼声侵扰了她悠闲自在的个人空间,她笑容僵硬,根本不想将视线对上前来招呼的那人。
“苹果。”唐应理在咖啡厅外便看到她的人,即使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但他还是迈开脚步走到了她面前。“你在等人吗?”
“嗯。”她不自在的撇开脸,不愿再与对方多交谈。
“他还没到吧?我可以先坐下来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他礼貌地询问,但她还没回应,他便自顾自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佯装没看见她不悦的神情。
“我们实在没什么好聊的。”白苹的眼神飘向咖啡厅的入口,深怕严读到了瞧见两人对话的画面,心里会不舒坦。
“我知道,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他苦笑。“一年没见了,你最近过得好吗?”
“满好的。”她啜了口咖啡,盯着他落寞的神情。“听说你和加莉复合了,怎么平安夜只有你自己一个人?”
他抿着唇,盯着她的容颜良久,叹道:“一年前,周若思在学系的Line群组里发了好几张你和学长的照片,那时大家都惊讶极了,我也是,后来那些照片被加莉看见了,她发神经似的说要向八卦周刊爆料,我和她大吵了一架要她别那么做,结果……就这样了。”他无奈滩手。
白苹沉默许久才道:“你这是何必呢?让加莉误会你是为了我,结果又和她闹得不愉快。”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唐应理抹了把脸,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俊秀的脸庞再也不复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一年前是我对不起你,那时我一时鬼迷心窍,才会……”
“不提那件事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你就别再放在心上了。”白苹迅速截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将自己埋葬在无止境的罪恶感中。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今天是要和学长一起过平安夜吗?”
她嗯了一声,笑得甜蜜幸福。
“其实看到周若思上传的那几张照片,我不太意外。”唐应理的思绪坠入回忆里。
“当初因为对你一见锺情,我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学长,想着能够趁机接近你进而追求你,我本来以为我们的感情可以一直顺利进行下去,但平安夜那天晚上,你的不挽留、不强求,让我发现原来你根本一点也不爱我……白苹,我其实一直很在意你和学长之间过于暧昧的氛围°”
白苹怔忡,盯着唐应理笑容苦涩地话说当年,那些她不曾深入细想的感情,在以他的视角出发叙述中,忽然间也有某些被她遗忘的情愫在心底发酵。
“学长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时,曾经很愤怒,他甚至不肯和我说话,平安夜那晚过后我一直请求他帮我让你回心转意,可是他都直接拒绝了……”
他顿了一下,才又续道:“后来有一次我在你家门外等待,却看到他和你一起出门,他一副守护者的姿态搂着你的肩,我那时候只觉得愤怒,还觉得你们两个很恶心,明明是舅舅和外甥女的关系,为什么可以那么亲密、那么贴近,就在我崩溃愤恨的时候,加莉一直待在我身边,我利用了她对我的爱填补心里的空虚,直到后来学校里流言传了开来,而你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地祝福我们的恋情,我只好放弃认输了。”
她呼吸一滞,回道:“应理,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很坏……”
唐应理轻笑道:“现在想起一年前的新闻和你爸妈召开的记者会,知道你和学长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之后,我释怀许多了。”他想起当初爱上这个女孩的初衷,目光柔软了许多。“白苹,你和学长只是互相吸引而已,你并不坏,你当初只是因为还不够爱我。”这件事,严读在当年就仔细清楚地为她分析过了,所以他当时才能眼睁睁看着她与唐应理交往而没有加以阻止吗?她偏头思付,好奇揣测起他的心态。
白苹与唐应理都陷入了沉默没再说话,直到一声轻咳打断了两人思绪,唐应理率先抬头看向来人,只见严读神情冷漠地伫立在他身后,他知道白苹也许不在意一年前他所犯下的过错,但眼前这男人却未必。
唐应理自动站起身,向严读点了点头。“学长,我正好有事要先走了,祝你们圣诞快乐。”他回眸,深深凝视着白苹的容颜,接着不带一丝留恋地离去,同时也挥别了他长年在心中未癒的情伤。
严读再度轻咳,面色淡漠看不出情绪,沉默地在白苹身边坐下。
“严读,你感冒了吗?”白苹的注意力全都摆在他身上,就连唐应理离去都未多加留意。
严读又干咳一声,鼻音浓浓地回道:“今早起床的时候就这样了。”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三天以前的事了,两人各自忙碌手边的工作,就连今日预订好的约会,也因为他的事务所临时有案件以及她拍摄工作进度落后而延岩。
白苹抿嘴,“你少来,依你的个性一定不是今天早上才这样,你说,是不是前几天去接我的时候淋到雨才感冒的?”
他无奈笑叹,“干么和我计较什么时候感冒这件事?”
“那是因为你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啊!你看,我工作一忙起来才三天没跟你见面,你就感冒了,而且一定没有去看医生,对不对?”她没好气地戳着他的胸膛。
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你和唐应理什么时候见到面的?”
“干么和我计较什么时候和他见面这件事?”白苹为之气结,直接拿他说过的话回嘴。
严读先是错愕,随即失笑,那笑容里有着拿她没辙的宠溺。“这么气,那我待会儿就去看医生好了,只是把平安夜的约会时间拿去看医生有点可惜……咳咳……”
“反正明天我们都休假,一点也不可惜,现在就去吧。”听见他松口,她直接勾起他的手臂,拖着他步出咖啡厅。“哇……好冷喔!”室外的冷空气突袭,她缩着脖子,往他臂弯里蹭去。
他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往他大衣口袋里塞,“上次买给你的手套怎么没戴着?”
“这样才能牵到你的手啊。”她俏皮地吐了吐小舌,接着在她肆无忌惮的撒娇下,看见他耳根烫红的将脸撇开。“严读,你怎么会舍得看着我和唐应理谈恋爱呢?那时你不是已经很喜欢我了吗?”
严读挑眉,“脸皮真厚,你又知道我那时候已经很喜欢你了?”
“唐应理说的啊。”她不过是藉着唐应理的言论大胆假设而已。
她俏皮可爱的言论让他的嘴角持续上扬,那是甜蜜热恋的象徵,像傻子一般,因为情人的存在而倍感快乐。
“唐应理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
“喂!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问题啊?”
恼羞成怒的白苹想抽回被他紧握的手,但他却不愿放手,她干脆任他为自己的手取暖,却又任性地将头撇开,一副没给答案没得商量的赌气模样。
他低笑,捏了捏口袋中的小手。“我那时已经很喜欢你了,但是你当时……”思绪陷入惆怅回忆之中,令他不得不停顿话语,才能将曾经因为错手失去的痛苦简化为一声叹息。
她转头,凝望他看着夜空的侧脸。
“但是你当时看起来好喜欢他,我觉得,如果你和他在一起可以很幸福的话,那么,我可以选择以小舅的身分去守护你就好。”
他不是放弃,而是不想掠夺她想要的爱情,多年来母亲一再用身分恣意夺取他的所愿、所爱,他能够懂得当遭受阻碍时,心里所承受的苦涩是何其的巨大可畏。
白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顾不得两人就站在人行道上,投入他的怀抱紧紧拥着他。严读吻了下她的发顶,拥着她继续往前走。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热闹繁华的街头,在他们身处的街道两旁,悬挂着满满的小灯泡,闪闪烁烁的昏黄灯光在冻人的冬夜里摇摇晃晃,形成一道迷人光线,光线连接至尽头一棵巨大美丽的圣诞树,在圣诞树广场上,有许多过往行人伫足拍照或是欣赏。
白苹从他胸膛中抬眸,一时之间只想停留在此刻浪漫温馨的氛围中,贪恋着眼前人造的璀璨美景。
“圣诞快乐,白苹。”他亲吻她的发心,从口袋中掏出一条纯银的苹果项链为她系在颈项。“这是你十八岁那年的圣诞节就应该要送给你的礼物。”
她盯着胸前那颗细致简约的苹果坠饰,那小巧圆润的工艺简直令她爱不释手,她踮起脚尖,双手搂着他的后颈,问道:“你知道我一直期待在平安夜的约会做什么事吗?”
严读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在圣诞树下和心爱的人接吻。”白苹悄声说道:“圣诞快……”
她的祝福尚未说完,便已被他温柔的唇尽数吻去,她忍不住笑出声,在他炽热的拥抱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s.”
唇瓣与唇瓣稍离之时,她听见他深情地对着她倾诉。
“你是我的挚爱。”而她回应他的那句话,在美丽圣诞树下、浪漫的平安夜里,虏获他完整的爱情与幸福。
***
圆润白嫩的小婴儿被众人围绕着,四个月大的他还不明白周遭发生了什么事,一双眼儿晶晶发亮,红通通的双颊像可口苹果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收涎收干干,乎你卡紧叫阿爸。”严家大老爷严家鸿拿着收涎饼逗着小婴儿。
“收涎收漓漓,乎你大汉好脾气。”严大夫人楚意莲笑容可掏地拿起吉祥话字条照着念。
“收涎收干干,乎你卡紧叫妈妈。”楚桐神色温柔,将饼干顺着婴儿红嫩唇瓣画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收涎收漓漓,乎你大汉好摇七。”严强睨了抱着婴儿的严读一眼,撇撇嘴后俯身与婴儿平视,眯眼盯着小婴儿对他露出粲笑,然后心软得一塌糊涂,心甘情愿地按着吉祥话字条照念。
“收涎收干干,乎你大事小事都不必怕。”白天成走了过来,看着伫立在一旁的女儿白苹,绽露腼腆的笑,他对于金外孙宠爱非常,拿起收涎饼时万分小心翼翼,也因为太紧张而结巴,吉祥话说了好几次才说得完整顺畅。
“收涎收漓漓,乎你听话懂代志。”严薇走向严读及白苹,先是给白苹一个拥抱后,拿起收涎饼一字一字清晰地念着吉祥话,那模样圣洁虔诚,赋予小婴儿十分深切的祝福。
“收涎收干干,乎你长大做大官。”白雪蹦蹦跳跳地在小婴儿面前嘻笑逗玩,动作夸张又语气飞扬,相当吸引小婴儿的注意力,有好几次甚至还逗出小婴儿几个灿烂的笑容,将现场气氛变得更为温馨和谐。
收涎的仪式终于告一段落,严薇接手抱过严读手中的婴儿,叮咛忙到昨晚一整晚没阖眼的夫妻俩,“你们两个不是没什么睡吗?学学就先交给我们了,你们赶快上楼去睡吧。”
严读啼笑皆非地看着严薇对自己儿子爱不释手的疼宠模样。“想要玩小孩就说一声,还赶我们去睡呢,怕自己抢不到小孩吗?”
严薇白他一眼,挥挥手赶他们走,转身又抱着小婴儿四处逗弄去。
“严读……妈呢?”白苹忧心地问道。
明知今日会在严家大宅举行严学四个月的收涎仪式,陈巧慧却刻意不现身,自从两人结婚至今,严读与母亲之间每次碰面都像陌生人似的,两人的心结愈是化不开,白苹愈是觉得对严读感到亏欠。
毕竟她始终不是陈巧慧认同的媳妇。
严读看出了她的心思,将她揽进怀里。“你别想太多,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她不出现也好,省得破坏气氛。”
“嗳。”白苹捶了他一拳,明明看陈巧慧没现身他心里也失落,偏偏说出口的话又是这般不中听。
他将她抡起的拳纳入掌心。“姊说今天的收涎饼干是妈亲手做的。”
“真的吗?”白苹难掩惊喜诧异,那一个个画上精致糖霜,可爱梦幻到令人舍不得吃的收涎饼干是婆婆做的?
“嗯,一开始我以为是姊准备的,结果姊说,妈知道了以后,说是要亲自替孙子做收涎饼干,还要姊别说出去。”严读将她收紧的手指——
掰开,与她十指紧扣。
“你们母子俩也太像了。”爱得如此拐弯抹角。
他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我爱儿子的方式可不像她。”
白苹垂首莞尔,自从严学出生之后,两人为了照顾他手忙脚乱的,极少享有两人世界,因此也不将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头,相当有默契地手牵着手往大宅外的庭院走去,并肩散步着。
她看见花园尽头处连接厨房偏门的那一角,忽地忆及往事,问道:“严读,那年如果我早一点开门进去解救你,你和妈的心结是不是就不会结得那么深?”
白苹始终在想,要是她能够早一步走入厨房,也许陈巧慧就不会说出那么多让严读伤心的话,也许严读对陈巧慧的怨慰也不会那么深。
严读下意识将脚步迈向厨房偏门,“我和她的心结也不是那一天造成的了,你别想太多。”他动手揉揉她的发。
此刻厨房窗户正开,逸出些许食物香气,下午时段,应该是厨房阿姨正在为晚餐备料,好奇心趋使,他拉着白苹一同走了过去。
“想不想知道晚餐吃什么?”
“好哇!”白苹兴致勃勃地大步迈开。
两人才正走过去,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嗓,那声线过分温柔动听,与他们记忆中的迥然不同——
“收涎收漓漓,乎你大汉劳赚钱。收涎收干干,乎你听到打雷不必怕。收涎收漓漓,乎你身体真勇健。收涎收干干,乎你读册认真不懒惰。
收涎收漓漓,乎你事事都如意。”
窗内,陈巧慧将严学拥在怀里轻晃,她目光慈爱,眼下心里除了拥抱中的小娃儿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说完吉祥话后,开始在厨房来回走动,轻轻地哼唱起摇篮曲。
严读浑身僵直,简直难以相信眼前的美好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