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竞东倏然敛容,回避刘克瑾的眼神。「……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好,那我简单的问,既然你衷情的对象是个男性,为什么当李小姐跳出来指控你对她始乱终弃,甚至逼迫她堕胎的时候,你却闷不吭声,由着她抹黑你,半点也不为自己辩驳?」
「然后把心爱的人拉出来暴露在大家批判的严厉目光之下吗?」汪竞东情绪激动,眼眶泛红,「刘大记者,你有喜欢的人吗?倘若有天你站在我的立场,请问你会把你心爱的人推出来受死吗?」
「不会。」刘克瑾不假思索回答,「但我也不会傻傻站着挨打。没有人喜欢看着心爱的人陷入为难,自己却无能为力毫无作为。你不喜欢,对方同样也不会喜欢。再者,这种消极作为连你自己都护不住,是还能保护得了谁?」
「既然都说无能为力了,不喜欢又能如何?」
「是谁?在背后指使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你得罪的究竟是怎样的人?你应该不至于傻到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汪竞东猛地抬起头,瞬也不瞬的看着刘克瑾,咽了咽口水,静默不语。
「汪竞东,你给我醒过来好不好,这整件事明摆着就是有人在针对你,你以为你一直保持缄默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吗?这件事的杀伤力绝对可以毁掉你这些年在流行乐坛上的所有努力!」
「那也只能如此了……」他无奈而绝望。
「什么叫做那也只能如此?!你忘了当初你在签约记者会上说过什么了吗?那个把音乐当成生命的大男孩去哪里了?」刘克瑾激动地抓住他的手。
「你……」
「你人生第一场签约记者会,我就站在台下,不要把我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汪竞东摧毁好吗?」
汪竞东别过脸去,双肩微微颤抖,「可是……他已经毁了,汪竞东已经毁了……」
「怎么回事?你说出来,要说出来我才能帮忙你啊!」刘克瑾恨不得摇晃他的肩膀,好把他摇醒。
「不用了,这样就够了,真的。」他摇头笑了笑,「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会记得我在签约记者会上说过的话,我自己……我自己都要不记得了……」又或者,他其实是不敢记得。
「汪竞东——」刘克瑾真的很想把这个臭小子吊起来打一顿。
就在两人的对话陷入僵局时,汪竞东的手机响了。
「喂,我是……什么?!怎么会……他怎么会这么傻……」他痛苦的抱住自己,痛哭失声。
刘克瑾见苗头不对,赶紧把电话一把抢了过来,「抱歉,汪先生现在不适合接听电话,我是他朋友……在哪家医院?请问他现在情况稳定吗?好好好,我们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狠狠的把濒临崩溃的汪竞东拽了起来,「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给我像个男人站起来。走,去医院。」
说完也不管汪竞东愿不愿意,拽着他一路往外跑。
「你车停哪?」
汪竞东还没来得及回答,刘克瑾已经看见他的蓝宝坚尼。
「钥匙给我。」见他发楞,她又吼,「把钥匙给我!」
汪竞东怯怯的递了出去。
「上车。」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刘克瑾再度使出蛮力把他塞进车里,自己跳上驾驶座,发动引擎,火速赶往医院。
等看到躺在急诊室病床上昏迷的男友张易丰,汪竞东再也忍不住情绪,大声痛哭,泪流满面。
不行!汪竞东太醒目了,再这样下去,待会急诊室肯定会被其他闻风而来的媒体同业几得水泄不通,他们不为人知的恋情届时也将会被迫曝光。在两个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大众前,绝对不能让他们被媒体锁定。
刘克瑾第一时间跑去询问护理人员,能否立刻将人转至单人病房静养,得到的答案是病患人数众多,病房还要再等等。
问题是,再等下去,媒体同业就都来了啊。
她敲敲脑袋,决定打电话给梵季诺求救。
「我在和爱医院。」
刘克瑾刚说完这句话,电话那端的梵季诺立刻炸毛了,频频问她怎么了,知道他很在乎自己,她心甜甜之余,没忘了简单扼要的赶紧说明眼下情况,「……总之,我现在急需要一间病房,你有没有办法帮忙?拜托拜托,情况很紧急。」
知道她安好,梵季诺冷静下来,并且很Man的说:「我来安排,待会给你答复。」
十分钟后,果然来了一名疑似是院方的公关人员,客套表示有病房空出来,现在马上为他们安排。
费了一番周折,刘克瑾像老妈子般拖着泪眼汪汪的汪竞东,一路护送着病人来到单人病房。现在总算安全了,只是很不好意思动用了关系,冲击了其他人的权利。
「易丰、易丰……你怎么样了?」汪竞东看见男友醒来,激动地抓着他的手。
刘克瑾想,这两人势必有很多话要说,索性好人做到底,「我去买咖啡,你们慢慢说。」
到底是谁?那个掐着汪竞东动弹不得的幕后高人究竟是谁?
待在外面仔细思考,刘克瑾灌了一大杯咖啡后,打起精神回到病房。
看见她进了病房,汪竞东主动上前,大掌往自己僬悴的脸抹了一把,鼓起勇气说:「也许你说得对,我不该只是傻傻挨打,这样根本保护不了什么,你……可以帮帮我们吗?」
「我当然愿意。但我也必须先告诉你,我是个记者,该报导的我就会报导,但我有我的专业,绝对不会捏造故事渲染夸大,我会坚持持平报导。」
「谢谢。不过真相有点丑恶,我希望你不会被吓到……」汪竞东定定的看着她。
他在向她求救,刘克瑾感受到了,她不假思索握住他的手,「再丑恶,我也会跟你们一起面对。我是记者,我有责任把这世界上的丑与恶揭发出来,让阳光去曝晒它,彻底消毒杀菌。」
汪竞东噙着眼泪笑了,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张易丰嘴角也扬起淡淡的弧度。
汪竞东深呼吸后,娓娓道来……
晚上回到家,刘克瑾和梵季诺说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真相确实很丑恶。
原来,汪竞东的经纪人就是天杀的幕后黑手——
「你知道吗?为了把汪竞东这棵摇钱树占为己有,这丧心病狂的混蛋居然偷偷给汪竞东喂毒,害汪竞东小小年纪就染上毒瘾!而张易丰知道后,因为怕汪竞东摆脱不了经纪人的掌控,又碍于他小天王的身分无法接受勒戒,只好在DoubleS透过管道帮汪竞东购买毒品。这件事情显然被警方知道了,才会发生之前大规模的临检,我也才会不分青
红皂白的被带回警局去。
「还有还有,之前寄来的那些照片也是经纪人一手策划的,他趁着汪竞东吸毒后神智昏溃,让人拍下这些照片,就是打算日后作为要胁汪竞东的筹码。可他没想到,汪竞东虽没有跳槽新的唱片公司,却也坚决不肯再和他签约,经纪人被激怒了,居然……居然强暴了张易丰,还拍下不堪的照片,真的很可恶!张易丰的家庭很保守,对于他的感
情已经很不谅解,他一方面担心不雅的照片会被散布出来,又怕自己帮汪竞东买毒的事情曝光会拖累汪竞东,一时承受不住压力就做了傻事。」
刘克瑾实在太气愤了,想到两个单纯的年轻人居然被这样践踏欺凌,而那些加害者却光鲜亮丽的活着,她就气得直想眼泪。
「周刊出刊那天,这新闻肯定会在娱乐圈投下一枚震撼弹,我会让人帮他们两个安排一场记者会,除了揭发经纪人的行为,还必须正式对社会道歉,汪竞东和张易丰也要到警局自首,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有坦承面对错误,日后汪竞东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梵季诺听她说完,郑重地给了建议。
「那是当然,他们两个已经下定决心要面对了,就是……现在你还得再帮一个忙。」刘克瑾竖起一根手指头,讨好陪笑。
他挑眉,「说吧。」
她像小猫似的趴在他肩膀,软声问:「你有没有认识厉害的律师?我太小咖,怕找公司法务帮忙人家根本不用我。你不一样,你是我们Speedy Multimedia Group最最最一级棒的总编大人,人脉肯定超级广,你就好人做到底,帮帮忙啦,一定要帮汪竞东和张易丰找两个很厉害的大律师,好帮他们两个扞卫自己的权利,务必给那个禽兽不如的经纪人一记迎面痛击,好让他滚进监狱里去忏悔个十年八年。」
「我有什么好处?」帮忙当然可以,可总要给点福利不是?梵季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刘克瑾美目微微眯起……这个混蛋肯定又想对她混蛋了!
好,她豁出去了,只要能帮汪竞东和张易丰讨回应有的公道,让他混蛋一下又何妨?
于是刘克瑾主动环住他颈子,热情献上自己粉嫩嫩的嘴唇。
好一番缠绵热吻后,梵季诺哑着声命令,「坐上来,把身上衣服脱了。」
这混蛋!刘克瑾涨红着脸,咬着下唇,内心一阵天人交战,最后不得已,只好当着他的面,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上的扣子……
真美,他的小瑾真美……
梵季诺目光着迷的望着她渐渐赤裸的身躯,长指慢条斯理的沿着她身体曲线游走。
忽地,他猛然握住一只丰盈,揉捏把玩须臾,他低下头去,张嘴含住。
「学长!」她神思迷离,战栗娇呼。
「是老公……」他敦促着她更改称谓,同时也对她益发放肆起来。
不敌他的邪恶,刘克瑾只能娇泣着喊着他要的称谓,换取他对她的怜惜。
这晚,她终究精疲力竭的睡去。
再醒来,已是午夜。她迷茫地看了一下阗黑的夜色,身体本能的就想找寻他的体温,手往身侧一摸——
凉的?
她顿时清醒大半,连忙睁开眼睛坐起身,只见偌大的双人床上只有她,哪里还有梵季诺的身影。
「去哪里了?」床位都凉透了,怕是已经起身许久。
刘克瑾随手抓来他的睡袍披上,蹑手蹑脚的下床去。
梵季诺的住处是采全开放式的无墙空间,排除制式的门墙,利用充满设计感的陈列或收纳柜,巧妙的划分出使用区域。
她看见一盏橙黄的光从走廊彼端的书房透出,从那具有视觉穿透感的书柜隔层里,隐隐看见他孤单的身影。
刘克瑾光着脚,走了过去,就见满室的黑暗,只有手边一盏立灯照在梵季诺身上,在他脸上形成鲜明的剪影。
他在抽烟,白色的烟雾袅袅地从他指缝间往上窜,靠坐椅子上的他交迭着长腿,双唇紧抿,眉头深锁,目光瞬也不瞬望着搁在腿上的文件。
那似乎是令他很困扰的东西,至少在印象中,刘克瑾从没看过他有像现在这么郁闷苦涩的模样。
他大口大口的吸着烟,用力的吞云吐雾。
他的孤单、他的郁闷、他的沉默,都在这一刻紧紧地揪住了刘克瑾的心。
包力达搀扶着刘克瑾一拐一拐的自电梯里走出来。
「唉、唉唷……包力达,慢点,不要走太快……」她疼得小脸扭曲,很想杀人。
「老大,你确定不去医院吗?」包力达真的很不放心。
「不用,不过就一点小意外,干么劳师动众?等晚上下班后,我买几块狗皮膏药撒隆巴斯什么的回家贴贴就好。」
一定是最近工作太忙,疏于运动,突然来这么一下,身体反应不过来,肌肉被扯得无敌疼。
「可是……」那哪里是小意外,老大可是扎扎实实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少说也有近一层楼高。
「是在可是什么啦?扶好我,敢让我跌下去我就揍你。」
最好老大还有力气揍他啦,根本连走路都有困难了。
包力达没办法,老大说的话大得都快压过天,他这个小喽啰只有乖乖听命的分。
两人在办公室前的长廊上遇到同事禄哥,他诧异的问:「刘克瑾,你这是怎么了?」
「嘿嘿……一点小意外。」刘克瑾避重就轻。
「你确定只是小意外?」禄哥表情狐疑。瞧,路都走不好了,还需要人搀扶,一点都不像她刘克瑾平日的风格,这意外肯定没她说得那么小。
「禄哥,你还有没有一条根?卖一包给我。」禄哥堪称是办公室里的药品大盘商,任何跌打损伤的药找他就对了。
「有有有,整包拿去。」
「谢啦!唉唷我的妈,终于看到我的椅子了……椅子先来先来……」
同事A胖看这阵仗,连忙边喊边帮忙把椅子推过去。「别别别,椅子我来拿,小刘别动,阿达也别动,把人扶好就好。」
包力达把椅子勾到刘克瑾面前固定好。「老大,把你放到椅子上啰。」
「好,别太快。」
几个大男人七手八脚的把她从包力达身上挪开,接着小心翼翼地伺候她缓缓坐下。
「这怎么回事?」严肃的嗓音陡地响起。
包力达本能回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这一挺身,拉扯了刘克瑾的背脊,她当场又是一阵唉唉叫。
「阿达……你、你有必要这样谋杀我吗?」她疼得眼角都湿润了。
「不是啦,老大,总编大人问话,我就……」
梵季诺越过众人,直接来到她面前,皱眉,「怎么搞成这样?」
「对啊,你们不是去采访赵心曼的品牌代言记者会,怎么搞得像是去跑了警匪追逐战的新闻?」禄哥问。
刘克瑾嘴巴闭紧紧,一副没打算说的样子。
「阿达你说。」梵季诺问。
「老大摔下楼了。」
刘克瑾别过头,狠狠地白了包力达一眼,回头对着梵季诺笑咪咪的说:「你别听他乱说,哪有摔下楼那么夸张,我、我就是滑了一跤,扯了肌肉,有点疼。我休息一下就好,没事的,大家不要这么紧张,都放轻松。」
「赵心曼被爆未婚怀孕,她本人虽对此不予置评,媒体肯定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以她的知名度,今天的阵仗只怕很惊人。」禄哥说。
「何止是惊人,根本暴动,记者会后大家一窝蜂的追着赵心曼问她是否未婚怀孕,一大群人在楼梯间发生推挤,老大就是在那时候摔下楼的。可是老大,那个BTV的张安祺不是你同学吗?她怎么也不拉你一把,居然眼睁睁看着你摔下去,其他同业就算是反应迟钝,后来也纷纷上前查看,她却拍拍屁股走人。
「之前几次在记者会现场碰到她,我对她的印象就不太好,眼睛好像长在头顶上一样,跩个二五八万似的,对老大也没啥好脸色,搞不好是她趁乱推了老大一把也说不定呢!」
刘克瑾心下一惊,没敢表现出来,压抑着情绪,故作泰然的白了包力达一眼,「阿达,你的嘴巴什么时候大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