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上门求亲的人不算少,但不是太穷、太平凡,就是得委身当大户人家的小妾,这都是沐秋水所不满意也不愿意的,所以她就一一的推辞了。
不过,李大婶口中所说的“流月的样貌和贤淑在这里是出了名的”这句话也引起沐秋水的注意。
女儿非凡的美貌,并没有让身为母亲的她感到高兴,相反的,她时常为了这一点而担心,担心她的美貌引人觊觎、给她带来灾祸,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尽量不让女儿出外的主要原因了。
可是李大婶无意间的一句话,让沐秋水感到自己终究无法一手遮天……闪亮的明珠,任谁都掩盖不了的……
沐秋水不发一语、怪异的神色,终于引起李大婶的注意,她不解地说:“流月的娘、流月的娘……你看这事怎么样?”一连唤了好几声,才让沐秋水的心思转回来。
“这……李大婶,很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还舍不得让月儿离开我,所以这事就别再提了。”沐秋水尽量委婉地拒绝着。
李大婶闻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流月的娘,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女儿养大了,就是要嫁人的呀,再过个几年可是会没人要的!况且若是流月能嫁进林家,你们母女就能锦衣玉食、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再也不用这么辛苦啊……我这是实话实说,你可别说我多嘴,也别怀疑我的用心,我可是什么好处也没拿,只是单纯的心疼你们罢了。”她表明自己的立场,苦口婆心地劝着。
心意已决的沐秋水,只是淡淡一笑,“李大婶,这我知道,心里也是十二万分的感谢你,为了我们家月儿这么地费心。可是,我们两母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真的是万分舍不得她,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更加委婉地拒绝,但语气也更加坚决。
李大婶见自己说得口都干了,她还是丝毫不见动摇,也只好死了心。“那好,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女儿是你的,当然一切由你作主。”她悻悻然地说完,立刻起身走向门口。
沐秋水见状,也起身送客,来到门边,“李大婶,无论如何,真的很谢谢你。”她不想因这事伤了邻居和气,更何况她知道李大婶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所以她又再次向李大婶道谢。
李大婶打开门,回头说:“这事也没成,谢我干什么呢?只要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就好啦………别送、别送了,你身子不好,外边冷,当心又着凉了。”她一脸热心地说着,看来已经没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了。
沐秋水微笑地送走李大婶,一阵阵袭人的寒意让她有些头晕目眩,但看到已黑的天色,心中不免又替外出的女儿搪忧。
刚刚也没细想,天色都晚了才叫她出门,应该让她明早才去的。她自责地暗忖着,觉得那飕飕的冷风,直冷到心坎里。
慕容流月顶着寒风,来到行人熙来攘往的大街上。
大街小巷弥漫着热闹欢欣的气氛,而这气氛是属于那些没有太多烦恼的人,此时心情极其沉重的她一点也感染不了那气氛。
她垂头丧气地走进一条熟悉的胡同,暂时将恼人的嘈杂声响你置脑后,快步地来到一间门口上挂着斗大“当”字的吉祥当铺门前。
慕容流月紧握着手中的玉环踌躇不前。虽然当铺她已经来了好几次,但典当东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她一个年轻女子,脸皮薄了点,所以她每次来总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进得了当铺。
此时,有几名路人经过,有的用着奇怪的目光扫了她几眼,让慕容流月更是不好意思的转身低垂着头,直到那些路人离去,再也不敢待在外面承受他人目光的她,赶紧一脚跨进当铺。
一进当铺,就着昏暗的光线,慕容流月抬头看向那高高的柜台,却没有看见任何人,这个时辰,怕是用晚膳去了。
这下子,慕容流月有些慌了,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母亲会担心的。一想至此,她只得鼓起勇气,怯生生地轻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在吗?”
就如她所预料的。并没有人应答。
这是没有人在,还是没听见?慕容流月暗忖着。正犹疑间,母亲倚门盼望的焦急神情,浮现在她脑海里,令她壮起胆子又喊了一声,这回音量也大了些。
还是没人应答。
慕容流月沮丧极了,心想还是放弃回家,明早再来吧。这一动念间,脚步开始往外移,可她才转身,身后冷不防地响起了一声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吗?”
她的小脸立刻出现如释重负,人也很快地来到柜台前。
当铺老板一见是她,马上笑吟吟地说:“姑娘,又是你啊,你今天又拿什么好东西来啊?”
这姑娘人长得清丽脱俗、温柔娴静,让人不由得打心里的喜欢她,虽然她穿着朴素,但见多识广的他直觉得以她的气质举止,一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落难,才会沦落至典当为生,所以,打从她第一次来这里,他就对她印象深刻。
慕容流月一见当铺老板这么熟稔地喊她、又嘲讽似地口出此言,不禁羞得红透粉脸……她太常来这里了,难怪老板会有这种反应。
当铺老板见状,爽朗地笑着说:“姑娘,别在意,我这话里没半点恶意的。”
慕容流月这才释怀地淡淡一笑,将手中包裹着玉环的布包放在柜台上。“老板,我这有只玉环,希望……希望您能……出个好价钱……”她又晕红了脸。说话的音量也越来越小,几乎快听不见了。
当铺老板在这里做生意十几年,也算看尽人生百态,慕容流月脸上的神情他早已司空见惯了。
会上他这儿典当的人大致可升为两种,一种是大大剌剌地不以为意,另一种就是扭扭捏捏地羞于见人,而这小姑娘是属于后者,只是她是他所见过脸皮最薄的一个了。
他打开布包,取出那只玉环,就着光线,细细地审视着。过了一会儿,他深深地看了慕容流月一眼后,开口说出她此刻最想知道的事。“姑娘,这玉环质地看来还不错,当个五两银子没问题,你看如何?”
眼看家中都快断炊了,这会儿慕容流月还能如何,她一听老板这么说,自然只有点头的份了。
老板见她点了头,一把收起了玉环,很快地将银两放在柜台上。
慕容流月手捧着那些典当来的银两时,心中是忧喜参半。
这些银两,很快便会如逝去的江水消失得无踪无影,届时她们母女又将如何?母亲拿出玉环时的神情告诉了她──母亲的首饰一定全典当完了!一想到这里,她一张小脸不由得全是哀戚。
她的哀颜愁容,看得当铺老板摇头连连。这种神情他也看多了,可是他也无能为力,毕竟他是做生意的,不是开善堂的。
“姑娘,天色晚了,路上小心。”他忍不住叮咛着这个我见犹怜的小姑娘。
这句关心的话语,注慕容流月心中一暖,露出感激的笑容,突地,她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地开口问:“请问老板,你晓不晓得哪里正缺人,我……我想找个工作。”
老板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愣了一下,“姑娘,这不容易啊!一个大男人想要糊口都不见得简单,更何况是你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儿家。”
他是实话实说,但看到慕容流月因他的话而脸色黯然,这让他于心不忍地接着说:“不过,凡事总得试过才知道,你可以到城里最大的悦宾酒楼去问问,或许可以找个厨房的工作来做做……这你做得来吧?”
“做得来、做得来!老板,谢谢你!”慕容流月高兴的直道谢。
她一脸高兴的表情也惹得老板满脸笑意,“谢什么,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这工作成不成还不知道呢。”
一定会成的,也非成不可!慕容流月暗忖。
“老板,不管成不成,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她再次道了谢。“我不打扰你,告辞了。”
告别了好心的老板,慕容流月走出当铺,迎面而来的寒风依旧,可她的心却是暖洋洋的,脚步不自觉变得轻快。
她紧按着揣在怀中的银两快步地走着,心里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而悦宾酒楼就是她的希望。
第2章(1)
唐府
在唐府大厅里,唐家老爷唐传生正和大夫人王宝秀在争执着。
“老爷,毅儿身为唐家长子都还没娶,婉婉只不过是妾室所生的女儿却抢着出嫁,这世间哪有这等道理?”王宝秀一脸忿忿不平地说着,话末,她还不忘问起站在一旁不多话的儿子,企图得到他的支持,“毅儿,你说是不是啊?”
唐之毅闻言,一张俊脸满是无所谓,“娘,没关系,就让妹妹先嫁,我没意见。”
他看着老是对二娘母女有着莫名嫉恨的母亲,心里再度为了自己的娘狭隘的心胸感到不解。
“你看,毅儿都没意见了,女儿好不容易有人要,就让她先嫁,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他试着说服王宝秀,并和儿子对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是要儿子帮着说话,因为两人心中有着共同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便是他们得让唐婉婉尽快嫁人的原因──她已经怀有身孕了!
这种事当然不好大肆张扬,所以唐家只有三个人知道,其中两个当然是为人父母的唐传生和妾室何翠青,另一个就是唐之毅,至于为什么要瞒着王宝秀?那自然是为了防范她将这事当成笑柄,有事没事便去奚落何翠青和唐婉婉母女,徒生事端。
不过,王宝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当然没那么容易屈服,在父子俩的联手下,还是坚持己见。
“夫人,沈家已经来下聘,迎亲的日子也都看好了,你还想怎样?难道叫我悔婚不成?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你都别再提起!”身为一家之主,唐传生撂下话后,随即拂袖而去。
王宝秀愣在当场,一副既难过又不甘心的模样。
一向孝顺的唐之毅见状,上前好言相劝着,只是当王宝秀开始啰唆着要他尽快娶妻时,他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唐之毅直到出了唐府大门,才吁了口气,直道好险!
幸亏他又用起商行里有事这个老借口脱身,否则这会儿他又得听娘絮絮叨叨念上好半天。
逃离母亲的叨念后,唐之毅一派轻松地往自家经营的悦宾酒楼而去。
其实商行里压根没什么事,只是有些生意上往来的朋友,听说唐家所开的悦宾酒楼里,最近来了个很会唱小曲的姑娘,起哄着要他作东请客,好一饱耳福。
虽然这是一群令他不屑的酒肉之交,但是他们和自家生意有来往,所谓在商言商,交际应酬总是免不了的,更何况他生性豪爽,也很久没上自家酒楼,所以他便定下了今晚之约。
唐之毅走着看着,俊逸的脸上盛满笑容,翩翩风采引起了过路的几个年轻姑娘直盯着他窃窃私语、掩嘴轻笑,这情形他习已为常也不以为意,依旧一派神闲气定、怡然自若的模样。
没多久,悦宾酒楼的红色大灯笼已近在眼前,几个大步后,他便进了酒楼里。
柜台前一头花白的刘掌柜正忙着,一见到唐之毅,连忙迎了上来,恭敬地喊了声:“少爷。”
唐之毅点点头,看着高朋满座的情形,满意极了。“刘掌柜,辛苦你了,最近生意如何?”这间酒楼在经验老到的刘掌柜管理下,二向很稳定,所以他只是偶尔来巡视一下。
“少爷,最近生意不错,尤其是那小姑娘来唱曲儿之后,就更好了。”他知道这事少爷迟早会知道,或许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他一见面就先禀明这件事。
唐之毅正想问这事,没想到刘掌柜倒先提起。“听说那姑娘曲儿唱得很好,是吗?”
刘掌柜老脸上满是笑容,“是啊!少爷,也就是这样才能吸引那么多客人上门。”他很高兴自己的决定不但增加酒楼的生意,还能做做善事,真是一举两得。
唐之毅闻言半信半疑,“刘掌柜,那小姑娘是何来历?”
“少爷,这个小姑娘和她母亲就住在城东的大杂院里,平日靠打零工维生,因为小姑的母亲生病了没钱医治,所以她才找上这儿,原本她想在厨房里找事做,可是厨房并不缺人,我看她怪可怜的,仔细问起,她又说她会弹琴唱小曲儿,我想让她唱唱曲也不失为招徕客人的好法子,所以就让她试试。没想到,她的歌声这么好,琴艺更是没话说,一登台就鞋动全城,自此以后,咱们酒楼的生意经常是一位难求呢!”
唐之毅了解来龙去脉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问道:“我要你准备的筵席,你都准备好了吗?”
见他似乎没有不悦的神情,刘掌柜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唐家在城里拥有不少产业,身为唐家唯一继承人的唐之毅,虽然才当家作主不到一年,但是认真聪颖的他做起事来井条有序又知人善用,经营手法比起老当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的掌理之下,唐家生意可说是蒸蒸日上。
如今见老板一句话也没多说地认同了自己的作法,这让刘掌柜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心中悬念的事已解决的刘掌柜,神情愉快地回说:“少爷,都准备好了,就在那儿。”
唐之毅顺着刘掌柜的手望过去,在那桌筵席不远的地方,搭了座台子,看来就是唱曲儿的地方。
“少爷,那地方可好?若你不满意我可以另做安排。”其实,刘掌柜不希望唐之毅换地方,一来那是听曲儿最好的地方,二来酒楼里几乎客满了,真要变动,那他可就要伤脑筋了。
唐之毅仿佛知道刘掌柜的苦心,点着头说:“很好,就那儿吧。今晚都是些重要的客人,大家得好生招待。”
当他吩咐刘掌柜时,看见受邀而来的客人陆缜进门了,他连忙上前迎接,寒暄之间,一伙人纷纷地落坐。
筵席间,唐之毅尽着东道主之谊,不住地劝酒、夹菜,气氛很热络。
原本人声鼎沸的酒楼里倏地安静下来,唐之毅疑惑地顺着众人的目光往门口望去。
只见一名以轻纱蒙面的纤细女子怀抱着琵琶,缓缓走了进来,最后走上那唱曲儿的台子。唐之毅看着满屋子的人,全都满眼期盼、直愣愣地看着那女子,俊脸上不觉地浮现似笑非笑的神情,不以为意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