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你对钟雅人是怎么回事?这么关心他,连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只想着他?」
「我没有啊。」嗓音愈来愈细微。「只是他跟别的老板……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可厉害得很呢!」
「厉害?」
「难道不是吗?」朱巧巧笑笑地问。「一开始我听你提起他,还把他看作不成材的阿斗,说你的目标就是送他走上总裁之路,现在不但跟他当起好朋友,还说他跟别的老板不一样。以前口口声声瞧不起他,现在却说他其实很聪明,在美国客户面前大出风头——你知不知道你说起这件事的口气跟表情是怎样的?简直就是崇拜啊!」
她崇拜那个幼稚又搞笑的男人?怎么可能?
思晴震住,顿时心跳急速奔腾,不受控制。
「所以我才说那男人很厉害,一步一步在扭转你对他的既定印象,我看他其实心机很深吧?说不定你们之间的关系进展都是按照他的剧本在走。」
思晴不语,默默咬着草莓。
自从钟雅人在纽约那场石破天惊的简报后,她的确对他产生些许怀疑,怀疑他并非表面上看来那么单纯脱线,怀疑他其实有着复杂而细腻的心思。
但说他工于心计,她却又不觉得如此,他的笑容与洒脱都是真的,对朋友也是重情重义。
他自有一套人生哲学,也许别人不理解,但他却因此活得快乐。
「我也不确定他有时候是不是在装。」思索良久,她缓缓道出心声。「不过我相信,他说自己不想当总裁,是认真的。」
「可是你的目标却是把他调教成一个好总裁。」朱巧巧若有所思地接口。「你现在还是这么坚持吗?」
「当然!」思晴脱口而出。「我知道他可以做到,凭他的聪明才智与社交手腕,他绝对能够成为商场上的领袖人物,光是当个浑浑噩噩的『打杂副理』,太埋没他了!」
朱巧巧没说话,只是微笑地凝视她。
她一怔,忽然有种不祥预厌,自己方才说的话,似乎泄漏了某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秘密——
「你喜欢上他了吧?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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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她,喜欢她,好喜欢她……
喜欢她到整个心口都拧紧了,喜欢到无法控制自己,喜欢她到经常会看着她傻傻地笑,被她当成天真的笨蛋。
「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啊?我刚刚说的,你有没有在听?」
瞧!他又惹毛她了。
「我发誓,我真的有在听。」钟雅人笑嘻嘻地举高右手,做出立誓状。
「有在听才怪!」她不相信地翻白眼。「那你说说看,我都说了些什么?」
「你说……」糟糕!她都说了些什么?他只顾着贪看她秀美的容颜,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在说……咳咳,明天开董事会的事吧?」努力抓住闪过脑海的一线微光。「我知道,我一定会认真表现的。」
「你真的会吗?」她狐疑地挑眉,仿佛这辈子最跟他无缘的就是「认真」两个字。
「嘿,我一直都很认真啊!」他喊冤。「你千万别瞧不起我。」
「我是不敢瞧不起你,上回在纽约,你不是让我大大吃了一惊吗?」
「呵,那个啊。」不会到现在还要追根究柢吧?钟雅人抓抓头,对他的秘书傻笑。
「我查过你以前的『丰功伟业』了。」她奇怪地盯着他。「原来你高中的时候,不只玩社团,还是数理资优班的高材生,参加过国际奥林匹亚数学竞赛,还拿了一面个人金牌。」
「喔。」
「你就一声『喔』?」她眯起眼,看来很不悦。「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以前一直在大家面前装笨?」
「谁跟你说我笨了?」这点,他可得用力澄清。「我一向就告诉你,我很聪明,又聪明又帅气,天下难得的俊才!」
思晴一愣,好半晌,才迟疑地扬嗓。「这倒是,你一直很自恋,对自己信心满满。」
只是她总被他不按牌理出牌的演出弄花了眼,看不透他的底。
钟雅人淡淡勾唇,约莫能猜到她想些什么,她也许是觉得自己上当了,一个将公司当游乐场的男人怎能是个数理天才?
但这世上的人原本就是形形色色,谁规定什么样的人一定得有什么样的特质?他就爱与众不同。
他也爱逗她,爱看她百般复杂的表情,看她徘徊在信与不信之间,有些懊恼又忍不住被他说服的可爱模样。
他爱看她为他打破自己经年累月立下的规矩,卸下万能秘书的伪装,变身为甜蜜娇羞的小女人。
她是小兔子,专属于他的小兔子,他真想快快把她关进爱情的牢笼里,不让她脱逃……
「你在想什么?」她仿佛感应到他邪恶的心思,抛来一记嗔恼的眼神。
「没什么。」他赶紧装无辜。「我只是想,我肚子饿了。」说着,还自行配乐,唱起呱呱叫的歌。
她噗哧一笑。「好好好,等你签完这些公文就放你下班去吃饭,行了吧?」
「这么多?」他别扭地推开高高叠起的卷宗,闹脾气。「签完手都废了!」
「总裁如果不签字的话,底下的人就不能办事了。」
「不是说好了吗?只有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候,别叫我总裁。」他瞪她,目光竞蕴着几许哀怨。
她又笑了:心湖漾开温柔的涟漪。「雅人。」
「再叫一次。」他不满足。
「雅人。」
他总算满意了,唇角噙起笑意。
「可以签字了吧?」她递出钢笔。
「我还想要奖赏。」他继续要赖。
又来了!
思晴柔声叹息。「这回你又想要什么了?」
「等会儿让我请你吃晚饭,OK?」他提出条件。
「你是驴子喔?非要我拿根红萝卜在面前吊你胃口,你才肯前进一步吗?」她又好气又好笑,明知自己不该纵容他的任性,却终究让了步。「好,我让你请客,麻烦你乖乖签字好吗?总裁先生。」
「嗳——」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她立刻机灵地改口。「雅人。」
他笑了,得她许诺,果然发愤工作起来,埋首于卷宗里,每一份文件都详细读过了,才签下大名。
「真乖。」她抱起一叠签完的文件,赞许他。「我本来以为你会随便签签就算了。」
「我要是真的胡乱打混,你这个恶魔秘书会放过我吗?」他笑着眨眨眼,掷开笔,欢快地跳起身。「走了走了,我们去吃饭!」
语毕,他魔爪伸过来,眼看就要搂住她的腰。
她巧妙地闪过。「这里是台湾,不是美国,就算是好朋友,也不用这样搂搂抱抱吧?」
他偷香不成,倒也没恼羞成怒,一摊双手,潇洒地放弃。
在思晴的坚持之下,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五分钟后,她才来到地下车库,坐上钟雅人的爱车。
「去哪儿吃饭?」她随口问。
「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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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他跟她回家!
自从搬出家里,一个人在外租房子后,她的香闺从没让任何男人走进来,他是第一个。
为何破例?为何一遇上他,所有的原则与规炬似乎都在对她说掰掰?她不懂,真的不懂,只能苦恼地揪着眉。
「你干么一直这样皱眉啊?」钟雅人好笑地望她,捞起火锅里几颗贡丸,丢到她碗里。「快吃啊!这可是本少爷亲自动手煮给你吃的绝佳料理。」
思晴白他一眼。「只是把料放下去,你也好意思自称是亲手的料理?连高汤也是开罐头,一点诚意都没有,而且说要请人吃饭,却厚脸皮地跑到人家家里来,到时饭后的残局是谁要收拾啊?」
「放心!我会收拾的,绝不会伤害你白抛抛、幼绵绵,好像杏仁豆腐一样的玉手,OK?」
「你说什么啊?」虽是思绪郁沈,她仍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夸张的形容逗笑了。这男人啊,她真是拿他没辙。
「来来来,再吃点青菜,女人不是最爱吃这些草吗?多吃点!」他殷勤地为她挟菜。
她又是噗哧一笑,没办法,拿起筷子,在他劝食之下努力加餐饭。
这一顿,足足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吃到她胃都撑了,肚子鼓成一团圆滚滚。
若是在其他男人面前,她是不会如此不顾形象大吃大暍的,但奇怪的,在他面前,仿佛一切都无所禁忌。
餐毕,他果然很自动自发地收拾碗筷,搬到厨房水槽里一展身手。
她坐在餐桌边,闲闲地看他系着围裙的背影,很帅、很性感的背影,教人不自觉地微微心动。「哇,你真的会洗碗耶!」
「你怀疑啊?」他没好气地朝后方摆摆手。「别说洗碗了,我以前连洗衣打扫都得自己动手做。」
「少来了!」她不相信。「我敢打赌你在家里一定是那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毕竟他可是出身豪门,不是吗?
他闻言,洗碗的动作顿了顿。
「难道我说错了吗?」
「大错特错。」好半晌,钟雅人才回过头来,冲她灿烂一笑。「好了,我洗完碗,做主人的总可以准备些茶点来招待客人吧?」他一面说,一面解开围裙。
「喝酒不好吗?」她顺手接过围裙。「我这边有很不错的红酒,冰箱里也有啤酒。」
他摇摇头。「我等下还得开车回家,除非你愿意收留我在这里借住一宿,那就另当别论喽。」星亮的眸闪烁着期盼。
想也知道,他这话暗示着什么。
「你慢慢作梦吧!」她笑着曲肘推他一把,赶他出厨房。
她煮了一壶苹果茶,又切了一盘水果,端到客厅落地窗外的小阳台,两人坐在窗边,品茶聊天。
思晴身子往后,靠着窗玻璃,微眯着眼,享受清风明月。
钟雅人笑望她放松的神态。「对了,一直想问你,你到底跟过几个老板?」
「多着呢!尤其是上一间公司采用的是秘书处制度,没有固定老板,我一口气跟了好多个,今天跟这个出席宴会,明天又陪另一个去见客户。」
「瞧你把自己说得像朵交际花,那些是你老板,又不是男朋友,得意什么?」他说话的口气好似浸了些许醋味。
她偷偷弯唇。「那你呢?有过几个秘书?」
「这还用问?你是第一个。」他显然心有不甘。
她继续微笑。
「交过几个男朋友?」他又问。
「关你什么事?」
「该不会一个也没有吧?」他恶意地猜测。「不过也对,你这个工作狂,整天只晓得这着老板做事,哪有空去约会?」
没约会又怎样?
她倏地转过头,没好气地瞪他。「那你呢?交过几个女朋友?」
「多着呢!」他故意学她之前说话的调调。「每半年一个,新鲜绝不过期!」
「骗人!」这下,换她话里泛着酸味了。「那你现任女朋友呢?怎么不见人影?」
「本来是有的。」他喝口茶,耸耸肩。「被你拿着根胡萝卜整天吊我做事,没空跟她约会,她气得甩掉我了!」
「真的假的?」她狐疑。「那还真是抱歉啊,毁了你的浪漫罗曼史。」
「没关系,我一点也不介意。」他倒洒脱。
「为什么?」
他扬起眸,定定地持住她。「因为我得到最美好的报偿。」
「什么美好的报偿?」她不解。
「你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她却听得脸红心跳,差点无法顺利地吐出言语。「得到一个整天逼你工作的恶魔秘书,算得上报偿吗?」
他只是微笑,笑里勾着抹神秘意味。
她忽然不敢看他,别过眸。
他仿佛看透她的羞赧,拿着玻璃杯,调情似地点了点她温热的脸颊。「既然你调查过我的学生时代,那也得跟我分享你以前在学校时的丰功伟业,这样才公平。」
「我哪有什么丰功伟业啊?」她努力镇定过分激烈的心韵。「以前我在学校,只是个书呆子。」而且毫无异性缘。
「有多呆?」
「超呆。」
她深吸口气,开始告诉他学生时代的她是一个多么平凡而不起眼的女孩,她只会念书,除了念书以外也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她家境下好,回到家还得帮工作忙碌的父母照顾弟妹。
她的青春生活,单调无趣。
「……那时候,我老是幻想着毕业以后要到台北工作,总觉得台北是个五光十色的城市,我一定会在这里找到奇迹。」
但她找到的,不是奇迹,只是一段哀伤的单恋。
「我刚来台北的时候,根本是个不折不扫的乡下女孩,什么都不懂,什么也做不好,整天被老板骂。」她眼神蒙胧地回忆当年。
钟雅人注视她略显迷惘的神情,胸口隐隐疼痛。「所以你从此以后就发愤图强,发誓一定要令那个老板刮目相看,对吧?」
她一震,半晌,点了点头。
「你很努力。」他哑声称赞。
若非经过一番苦心孤诣,又怎能从一个单纯朴拙的乡下女孩变身为俐落能干的万能秘书?或许有许多个深夜,她都是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加班,或许,她曾躲在被窝里暗自饮泣。
一念及此,钟雅人胸口更痛了,唇角也勾不住笑意。
思晴却是笑着回眸。「谁像你啊?整天浑浑噩噩的,一点都不努力!」她刻意以调侃的口吻融化凝重的氛围。
「我现在还不够努力吗?」他假装哀怨,配合她缓和气氛。
「现在是有进步了啦。」她嫣然一笑,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对了,你知不知道董事长明天召开临时董事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当然只会有一件事。
钟雅人早猜到了,却抿唇不语,等她自己发掘真相。
她果然够灵慧,很快便抓到线索。「你想会不会是为了改选总裁?我听说钟雅伦动过手术后,复原情况良好,他应该会想尽快回公司来吧?」
他点头,赞同她的推论。「我大哥一向把钟心看成他最钟爱的宝贝,奶奶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成为钟心的接班人,有一阵子他跟我老爸赌气,离家出走创业,也是为了向老爸证明,他绝对有继承公司的实力。」
「所以他一定会想把总裁的位子要回去?」思晴蹙眉。
「那当然。」他一派潇洒。
她可没法如他这般潇洒。「难道你愿意就这样拱手让人?」
他静静注视她,眼眸闪着异样神采。「如果我不是钟心的总裁,你就不把我当朋友吗?」
「什么?」她一愣。
「告诉我,小免子。」他轻轻抬起她下巴,执意要一个答案。「如果我不当这总裁了,我们还是不是朋友?」
为什么他要这样问?他深刻的眼神令她下自禁地有些惊慌。「我们当然……还是朋友。」
「那不就好了?」他似是很满意她的答案。「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当一天和尚,就会努力撞一天钟,绝不会让你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