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是来看我的?”只见他笑容枯萎,满脸悻悻然。
刘牧葳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忍不住怀疑,刚刚场边那个看来强悍而严肃的男人真的和眼前的他,是同一个吗?
“受伤啦?那晚上想吃什么?让我来用食物抚慰你受伤的心灵。”
挑眉,“只要是我想吃的都可以要求?”
“当然得必须是小食堂里找得到的食材。”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黑眸隐隐闪烁着狡黠,须臾,他凑上前去,用低沉魅惑的嗓音对她说——“你。”她,是他梦寐以求的美味。
她先是瞠大水阵,接着满脸臊红,不依不挠的狠槌了他一记后,撇下他,迅速走离他身边。这个臭陆橒根本是头大色狼!
被甩在身后的陆橒,望着眼前活色生香的生气美女,开心的哈哈大笑。片刻,他迈着步伐追上前去,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只容两人听得见的嗓音对她说:“姊姊,你生气的样子好漂亮。”
话落,轻轻的吻了她的眉心。
仿若蜻蜓点水般,却在她心田泛出无限涟漪。
许久,陆橒才放开她,手牵手,一起慢慢踱步回小食堂。
路上,即便只是说些生活小事,她总是能被他逗笑。她想,这就是爱吧!心里觉得甜甜的。
在距离小食堂约莫五百公尺远的地方,陆橒突然停下脚步。
刘牧葳纳闷的别过头问:“怎么了?”
陆橒没回答,松开牵着她的手,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刘牧葳还来不及反应,陆橒已经拉开长腿冲了出去。
脚步声来得突然且非常之快,待那人反应过来,陆橒已经近在眼前,那人吓得满脸慌张,刚转身,肩膀和手臂就被同时扣住,膝窝猛地被一顶,整个人就跪趴在地上。
“你是谁,在小食堂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他厉声问道。
“呃……”那人痛苦呻吟,声音不大不小,听来有几分像是受伤小兽的呜咽,但也只那么一声,就安静了。
陆橒以为对方会死命挣扎,不料,竟是驯顺的趴着也不动,青涩的嗓音哑哑地说:“我、我只是想确认你手上的伤好了没。”
手上的伤?难道……是他?
***
陆橒松开人,扳过削瘦的肩膀定睛一看——果然是那日上小食堂挑衅的小混混的头儿,也就是持刀划伤陆橒掌心的人。
“陆橒……”刘牧葳跑到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
陆橒拉起他的同时,发现不过几日不见,这孩子似乎不大一样了,一样是穿着花衬衫,但原本张扬如刺蜻的叛逆气息明显收敛不少,若是换掉这身衣裳,充其量不过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只是……
“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陆橒皱眉问。
少年像是刚被狠狠打过一顿,一张脸全是伤。
少年尴尬的别过脸去,不想被人看见鼻青脸肿的自己,“没什么。”
“都这副模样了还没什么?是当我眼睛瞎了吗?”
“……”少年沉默。
“你的那些朋友呢?”
“你说的对,不是称兄道弟就叫义气,会煽风点火的都不是兄弟,真正的兄弟是会在你冲动的时候拉住你,不让你做出后悔的事情,会在你落难的时候拽住你,不让你跌个粉身碎骨。他们很显然不是我真正的朋友,我不想再跟他们这样瞎混下去了。”
“啊,原来是你!”因为少年实在是被打的太惨了,刘牧葳一时没认出他,直至听到他说的话,刘牧葳才想起来。
“你不会是被他们打的吧?”
“没什么,这是规矩。”任何组织加入有规矩,想退出自然也有,哪怕他们充其量不过是五个无所事事的小伙子,根本连组织都称不上。
“规矩?你是脑袋坏了吗?让人家白打一顿叫规矩?”陆橒恼怒痛骂。要不是看他伤势不轻,真想再往他脑袋一掌巴下去,看看能不能让他清醒些。
“不然我要继续跟他们一起鬼混吗?”少年微愠反问。
“你哪句话听到我叫你跟他们一起鬼混?我的意思是,要懂得保护自己,傻傻的挨打不是遵守规矩,是在冒险,是在送命。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遇到哪个不知轻重的,你被打死怎么办?!”
“……打死……就打死吧。”少年一脸晦涩黯然,想故作潇洒的歪歪唇,结果反而扯痛了伤口,痛得面容一阵扭曲。
陆橒一股子火了起来,扬手——
“好了,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别再打了。”刘牧葳紧紧拽住陆橒的手。
“反正他都不在乎他的小命了,趁他还没死,我当然要先替我那些不幸死掉的细胞报仇。”陆橒悻悻然道。
刘牧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就别幼稚了,先把人带进来吧,他伤口肿成这样,得赶紧处理一下。
再说,你不是饿了吗?不想饿肚子就快点带他进来。”刘牧葳撂下话后,转身率先走进小食堂。
看少年没动,陆橒伸手一推,“发啥愣,进去啊,不会要我新娘抱吧?且不说你是男的,就是个女的,光是鼻青脸肿的样子,我也不要。”
“……你、你们不会怕我吗?”
“怕啊,怕你的蠢病会传染,因为我真的没看过比你还笨还蠢的。快进去,天晚了,我很怕冷欸,看在我为你失血不少的分上,就别再害我着凉感冒了。”
少年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最后驼着身子,缓缓地尾随陆橒走进小食堂。
趁着刘牧葳在厨房里张罗晚餐,陆橒洗完手,拿出急救箱帮少年处理伤口。
“那、那天……对不起。”少年赧着脸,吞吞吐吐的说。
“说对不起是很有勇气的事情,又不丢脸,干么脸红?”
“……”还用问,当然是觉得不好意思啊!
陆橒勾了勾唇,没再多说什么,一心帮他把伤口处理好,同时也对他的知错感到欣慰。
第8章(2)
“呼……决快快,好烫,快接着……”刘牧葳拿着一颗水煮蛋出来,因为太烫,一路双手互相抛接,最后扔给了陆橒——
“你赶紧帮他揉揉,可以去瘀青。我小弟以前也常和同学打架,这方法真的很管用,交给你喽。”嫣然一笑,转身,就又进去煮晚餐。
少年怔怔的望着陆橒吃味的拽过他的脑袋,“看什么?没看过美女啊?自己弄。”没好气的把鸡蛋递给他。
少年收回目光,嘟囔的说:“谁说我没看过美女,我妈妈也很漂亮。”接过陆橒递来的鸡蛋,默默的往自己脸上滚。
微烫的鸡蛋,不只在少年的肌肤上留下温度,也在他心里烙下久违的暖意,勾惹出一股想哭的冲动。
他死死的咬住嘴唇,忍住情绪。
“臭小子,还真是会回嘴!”帮他的伤口涂好药,陆橒没再理会他,起身去厨房帮忙。
少年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许久,抬手飞快抹去眼角的湿润,怕会被发现,赶紧又收手,吸了吸鼻子。
不一会儿,陆橒端着淋着香喷喷咖哩酱的晚餐走出来。
“喏,先吃饭。别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咖哩饭,我也不臭盖你,先吃再说,等吃过了你就知道活着有多好,整个人充满活下去的勇气。”
“我不饿。”少年酷酷地说。
刚逞强的别开脸,拒绝去看令人食指大动的咖哩饭一眼,但下一秒,媲美雷响的腹鸣立刻从少年肚子里传出。
少年一阵无地自容,本就很精彩的一张脸,因为困窘而胀得红紫交错。
“都不怕死了,还怕这一点点困窘吗?还需要在乎用不到的自尊吗?说你笨你还真是不聪明。喏,快点吃!”抓起一支汤匙往他手心塞去,陆橒接着又抓来另一支汤匙,也不理少年,径自舀了一大口咖哩饭送进嘴巴里,痛快的吃了起来。
“怎么样?还吃的惯吗?”刘牧葳一手端着炒青菜,一手端着自己的咖哩饭,往桌上一放后,拉来椅子,跟着在同一张桌子前入坐。发现少年完全没动,她问:“不喜欢吃咖哩饭吗?还是你想吃别的?”
“有得吃还挑?不吃拉倒,我吃。”
陆橒作势要抢,难忍饥饿的少年再顾不得许多,豁出去了,狠狠的张嘴吃了一大口——少年愣住了。
“怎么了?”陆橒看他。
这味道……像咖哩,也不像咖哩……不,应该说,这咖哩不像是平常吃的咖哩,味道更丰富也更细腻,不是无聊的甜味,也不是死板的辣味。
这用的肯定不是市售的咖哩块!市售的咖哩不可能有这样的味道,很是熟悉……就像很多年以前的某个日子,一支小汤匙喂进他嘴里的味道……
少年的心情很是激动,一连吃了好几口,直到他把最后一口咖哩吃光,他都没再抬头。
陆橒和刘牧葳见状,都露出欣慰的微笑。
许久,他稳住心绪,哑声问:“这咖哩是你煮的?”
“没错。”刘牧葳自信回答。
“你怎么煮的——”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这个尘封在心里许多年的味道。
“你想知道?”刘牧葳沉定的回望他。
“……这咖哩跟外面卖得都不一样,似乎用了特殊的辛香料,我吃不出来是什么,但就是觉得气味特别温暖饱满。”少年避重就轻地说。
刘牧葳和陆橒对看一眼,眸里皆是惊讶,其中又以刘牧葳为最。
“想不想我在咖哩里加了什么?”
少年浑身的好奇心都被挑了起来,两只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刘牧葳,期待她的答案。
刘牧葳慧黠一笑,开出条件。“来小食堂当我的助手,我就告诉你答案,而且我还可以教你怎么煮。
为期一个月,工资另算。”
陆橒看看刘牧葳又看看少年,心下明白过来,一脸兴味的弯着唇不插话。
足足有十秒钟,少年没说话,就只是瞪大一双眼睛,但陆橒和刘牧葳都清楚地从那黑白分明的晦涩眼眸里,看到隐隐燃起的希望火光。
“我本来就欠你一个月。”虽然陆橒说打赌输赢的事情一笔勾销,但身为男人,就该愿赌服输。
“那就再追加一个月。你履行完打赌的一个月,再留下来帮我一个月,我就把咖哩的秘密都教给你,如何?”刘牧葳柔声提议。
直到那天晚上,张廷伟躺在陆橒让出的床铺上,他还是想不透,当下自己怎么会答应的,宄竟是老板娘的眼神蛊惑了他?还是咖哩的味道掳获了他迷失的心?
他想了又想,其实更多的应该是因为信任吧。
尽管上一次他干下那么可恶的事情,那个叫陆橒的男人仍愿意相信他,甚至还说他没那么坏,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远胜过一切。
而这次,他们不只关心他的伤势,邀他一块吃饭,还愿意收留他……
张廷伟缩着身子,已经很久不哭的他,眼泪竟一发不可收拾,内心激动难平。
与此同时,小食堂的二楼,陆橒也对刘牧葳的决定感到无比好奇。
“那孩子似乎对味道有很敏锐的感觉,我想观察观察。”
“你不怕吗?廷伟这孩子只怕有些复杂,留下他,会给你招来什么麻烦也说不定。”
“上一次,他拿刀划破你手掌,你都可以义无反顾的选择信任他,肯定是看到他心里还存有良善。你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再说,小食堂是该考虑添点人手了,如果这孩子能坚持下去,或许能给他自己的未来打开另一扇窗,充其量,我不过就是给了一个小小的机会,成功与否还是得靠他自己。”
但很多时候,就是这个小小的机会,改变很多人的未来。陆橒想。
“牧葳,你真是我见过最棒的女人!”陆橒忍不住亲亲她额头,抱紧怀里这善良的小女人,忍不住打趣地说:“至于我的眼光……我也觉得很赞!”
“贫嘴!”娇嗔着打了他一下后,刘牧葳敛容正色,“其实我所做的,比起你的外公、外婆,根本远远不及。”
这些日子,听陆橒说起他外公、外婆对偏乡孩子的付出,刘牧葳真的是打从心里的敬佩。她常想,正是因为这么有爱的一对老夫妻,才能养出陆橒这样温厚体贴的人。
“够好了,至少你已经成功挽救了我这头迷途羔羊。”
“你根本是冒牌货,哪里是什么迷途的羔羊!”
“但我确实因为你而不再孤单旁惶。”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他而再次感受到被爱、被需要……
他亲吻她,她仰起脸,虔诚应承,阳刚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轻抚,隔着衣物握住她一只丰盈,轻轻的揉弄,柔软而饱满的手感让两人都发出满足的喟叹,接着又换另一只,爱不释手。
他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夜,偶尔他也会借口天冷、孤单,耍赖着不肯回去,硬是在她被窝蹭个床位。
他很喜欢像现在这样慢慢地抚摸她——她充满女性的曲线,每每让他忘情的不能自己。
但陆橒却不急着占有她,因为,她值得被好好珍惜,他愿意为她忍耐,能够分享这样的亲密,他已经很满足。
当然,在情热之际逼自己冷静下来实在很自虐,但陆橒坚信,她不该是他用来宣泄欲望的女人,而是该被他守护疼爱的女人。
他几次深呼吸……
“好了,快睡。”他放开她。
“晚安。”她很克制的不去撩拨他,心里被陆橒甜甜的爱给涨满。
“驹,该不会我那天骑脚踏车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吧?”林秀英恍然大悟。
又是接近球队要结束一天训练的时间,林秀英依例来小食堂帮忙。
难得张廷伟在沉默了好多天后,终于招架不住林秀英找话题的功力,两人开始有了简单的对话,林秀英遂循线抽丝剥茧,愕然发现,前些天骑脚踏车看到的人,只怕就是张廷伟。
正在钌着书架的张廷伟没吭声,就是淡淡的看了林秀英一眼。
“欸,你在干么?”
“钉书架。”
真不是他爱说,葳姊做菜是很有一套,但木工就差远了,张廷伟在整整看了那坨不知为何物的木头三天后,忍不住问了刘牧葳那是啥鬼东西?刘牧葳这才赧着脸,尴尬的说了一下那坨东西的身世。
书架?!张廷伟眼角一阵抽搐,强忍笑意,避免一时笑到内伤,同时也忍不住暗自叹息,被手残的刘牧葳钌成这样,那些木头肯定在哭泣吧?
看不下去,张廷伟索性自告奋勇来帮忙处理这玩意儿。
在连拔了X根钉子后,逐一拆开木头,张廷伟重新钉起所谓的书架。一样是拿着榔头把钉子钉下去,三两下就是一个简单的雏形出来。
“哇,张廷伟,你不赖嘛,还真是个书架的样子,比起葳姊之前弄得实在好太多了。”林秀英佩服地赞叹道。
老实说,他真心不知道刘某人之前是在干么?玩钉钉子的游戏吗?
“欸,谁教你的?根本高手嘛你。”林秀英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