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才,等你爹回来,你跟芳瑜再合奏……”马夫人嘱咐儿子,却见他走向银心,没在听她说话,不免气结。
马文才走到银心面前,朝她问道:“怎么了?”
银心抬头看向他,难掩落寞的道:“我不会……”
“不会什么?”
“我不会弹琴,没办法跟你合奏……”她什么都不会,是个让他娘瞧不上的丫鬟,她也比不上刘芳瑜,她受到非常严重的打击。
“傻瓜,你不需要会弹琴,就算你什么都不会也无妨,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马文才摸了摸她的头,疼宠的道。
已经够了,她的脸都白了,眼眶泛红,好似快哭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又岂会不爱他?他很满意了,就别再欺负她了。
银心上一刻难过得要死,现下听到他这么说,瞬间笑逐颜开,用力抱住他的腰,整个人窝进他怀里,也不管众人是不是在看。
这是她的夫君,她好爱她的夫君!她在心里高声呐喊。
在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合奏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情为何,在仙境时,月老总爱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她一直都一知半解,现在才明白爱是令人早深陷而不自知的,原来她的心情无时无刻不绕着他打转,正是因为爱情降临。
她头一次这么主动热情,让马文才心情大好,情绪激昂,觉得两情相悦的滋味真美好。他轻抚着她的发,再揽住她的肩,更将她按入怀里。
两人亲密相拥,众人都看得瞠目结舌。
马文生黯然的看向刘芳瑜,真希望她能明白她和大哥是不可能的。
刘芳瑜却眼红极了,就是不明白,她长得比银心美,比银心多才多艺,为何马文才看不上她?
马夫人看不下去了,严厉的斥道:“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银心听到婆婆骂人了,赶紧放开马文才,心情却依旧甜蜜,捉着他的袖子不放。
马文才睇向她的小手,伸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马夫人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再看到刘芳瑜脸上的嫉妒,知道她再看他们恩爱下去只会伤心,便道:“芳瑜,陪我回房吧。”
刘芳瑜知道这是马夫人的体贴,她脸色难看的挪动步伐,银心却突然喊住了她——
“表妹,请你不要动。”
“表嫂,有什么事吗?”刘芳瑜勉强挤出笑,她都得到文才表哥的心了,还想找她麻烦吗?
“别动、别动,别吓走这个小家伙……”银心小心翼翼的走到她面前,然后右手朝她肩上一拈。“捉到了!”她用拇指和食指捉着一只绿色虫子,开心地道:“这么大一只,肯定是螳螂王。”
当刘芳瑜看清楚她手上捉的虫子,还好死不死的离她的脸好近时,吓得放声尖叫,“哇啊——”脚步一个踉跄,狼狈的跌坐在地。
马夫人走在前面,被这一声尖叫惊得急忙回过头,就见侄女跌坐在地上,媳妇手上捉着什么吓她,勃然大怒道:“你这个表嫂居然敢欺负表妹!”
银心无辜的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捉这个……”
“娘,不是的,是螳螂飞到表妹的肩上,银心替她捉起来。”马文才看得一清二楚,马上帮妻子说话。
但马夫人这会儿连儿子都不信了,谁教儿子被这臭丫头迷得团团转,她气愤的瞪着银心,心里生了个主意,想让她知难而退。
“都为人媳了,还一副小孩子爱玩德性,毛毛躁躁的,全身上下没一处端庄,马家怎能有你这种长媳?会让人看笑话的!从明天起,你跟着我到山上修练,学着修身养性,培养一个长媳该有的庄重气度,日后才能担当得起马家未来主母的重责!”
马家在附近的山上有个四进院的小庄园,马夫人一年都会去那里住几次,每日吃斋念佛,为全家人祈福。
过去也曾有姨娘犯错,被带到庄园反省,在那里没人服侍,没柔软的床睡,得打地铺,成天得吃斋念佛,对娇生惯养的人来说,可是个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怕地方。
马夫人以锻炼银心为由,要她一同上山修练,听在在场的人耳里,都明白马夫人根本是存心折腾她。
但银心却不这么想,之前婆婆不是摆明了厌恶她,就是视她为无物,现在愿意把她当成媳妇说要锻炼她,对她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她想好好努力。
以往婆婆如何看待她,她并未放在心上,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可如今发现马文才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再加上刘芳瑜这个情敌的出现,让她产生了危机感,她变得积极,希望能扭转婆婆对她的印象。
更重要的是,她想让马文才喜欢上她。她至今仍根深柢固的认为,他对她好,是因为娶了她,必须对她负起责任,所以她想让他看到她的努力,进而得到他的心。
银心也想让马文才成为马拉松接力赛的队友,她忽然成了亲,忙着适应新生活,都让她把寻找队友这件事给忘了,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原来那个跟她有缘的队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真心希望能和他白头偕老,一起到仙境比赛。
今天,银心终于要随着婆婆上山了,这一去要七天,临行前,她看起来有心事。
马文才以为她是在担心要和他娘朝夕相处,无法达到他娘的要求,安抚道:“你只要尽力做好本分就行了。”
然而银心在意的却是别桩事,她怯怯的问道:“夫君,那个……我说你喜欢祝英台的事,你到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吗?”
马文才一怔,没想到她会惦记那么久,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傻瓜,我哪有办法气你那么久,还有,我只说一遍,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祝家小姐。”这句话带有警告,要她牢牢记住,不准再误会他了。
听他这么说,她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心情马上变好,笑咪咪的道:“夫君,我会好好修练的,我会做好当马家长媳该做的事,我会让你娘喜欢上我的!”
他听得心头一暖,让她吃吃醋果然有用,她这个小脑袋总算是开窍了,知道要讨他娘欢心,要为他努力,好巩固她的地位。
马文才知道娘亲肯定是想刁难她,想让她吃点苦头,逼她知难而退,但他不能时时刻刻都挡在她面前,得让她学习如何面对他娘,所以再怎么不舍,他还是得让她去,而且娶她进门后,她总是像只小宠物似的被他宠着,一直都是他为她费心思,这还是第一次她想为他付出、为他努力,他想知道她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会用什么方式杆卫他。
纵使他没听到她对他吐露爱意,但他感受得到两人的心靠得比以往都近,他不急着听她表白,待她努力过后,她倾泄而出的那份情意,肯定会更为丰硕甜美。
“银心,我等你回来。”他眷恋的道。
银心踌躇了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惹得他低笑,想将她捉进怀里狠狠亲吻一番,因为她说——
你绝不能背着我和刘芳瑜独处!
最后,银心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马夫人在上车前,故意叮咛儿子多多照顾刘芳瑜。
刘芳瑜知道,这是姑母为她制造的机会,姑母把银心带走,不只是想折磨她,让她知道她担不上长媳的责任,更是想让她和马文才之间没有阻碍。
她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让表哥喜欢上她。
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终于抵达山上了,途中马夫人有点晕车,吃着早备好的酸梅。
银心则是太早起床,一上车就睡得一塌糊涂,头一晃一晃的,还流了口水。
马夫人见状,更加气怒的瞪着她。
抵达后,银心也睡饱了,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一栋四进院的老房子,虽然墙面有些斑驳,但依旧坚固,而且前有山,后有小溪瀑布,有如桃花源,景色宜人。
马夫人带了四个嬷嬷丫鬟和六个护卫,这对出身权贵又身为首辅夫人的她来说,排场已经算是非常简单了,然而银心却被命令不能带丫鬟来伺候,所以她得自己拿包袱,不过她本来就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倒也觉得无所谓。
她跟着婆婆踏入四进院里,一对年约六旬的老夫妻前来迎接,他们就住在这里,管理着这房子,这七天的伙食也由他们煮食。
银心很快的被带到她的房间,一片木造地板,得自己铺床,她将手上的包袱放下,里头只有几件素色的换洗衣物,在她过来房间之前,婆婆就吩咐她尽快换上衣服到佛堂去。
当她来到了佛堂,就见婆婆早己换上素色的衣裳,正一边看着佛经,一边敲着木鱼念经。
马夫人看到她来了,嘱咐道:“你也一起念,为你夫君、为马家人祈福。”
银心从没诵过经,但佛经上的每个字她都认得,照着念并不困难,她学着婆婆以跪坐之姿念着佛经,不久后,她完全进入无我的状态中。
身为十二生肖的她,自然是经过长久的修行才得以拥有人身,这期间磨练心志,苦其体肤,这对她并不辛苦。
第8章(2)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马夫人耐不住久跪,站起来走走,喝个茶,却见银心专注的念着经,也不见疲态,模样还虔诚得很,相当吃惊。
她看了眼屋外天色,都快中午了,便道:“好了,停下来,先用午膳吧。”
银心很快的回过神来,浑然不觉自己念了那么久,彷佛只是一眨眼的事,随即她利落的跳了起来,不见有丝毫不适。
马夫人见状,难掩惊奇。
中午吃的是由老夫妻捏的饭团和清汤,比起马府的美食天差地别,银心念了一上午的经,自然饿坏了,吃得津津有味,见马夫人也吃一样的,她告诉自己得更努力。
吃饱后,银心被叫去打扫洗地,门前的台阶得一层层洗得干干净净。
马夫人以为她会抱怨,怎料她竟一口应道:“是,我会做好的。”说完,她便去向老夫妻借洒扫的用具。
“不许去帮她,知道吗?”马夫人吩咐着下人道。
不管是念经还是打扫,马夫人都是存心为难银心,但银心不以为苦,当成是磨练,扫完后,马夫人让她去煮饭,她心想着一定要让婆婆满意,但目前只会做简单下酒菜的她,要她煮上一桌菜还真煮不出名堂来,她唯一有把握的只有……
在黄昏之际,厨房里传出很香的味道。
“这香味是怎么回事啊,好香啊!好像是……烤鱼?”
丫鬟护卫们都嗅到了,中午吃的饭团像是苦行僧在吃的,这时传来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都快流口水了。
马夫人循香来到厨房,就见银心用树干插着鱼身的在火堆上烤着,她骤然倒抽了口气。
银心看到婆婆来了,抹抹汗,招呼道:“娘,这烤鱼很好吃的,快来吃吧。”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马夫人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了。
“烤鱼啊!”银心笑咪咪的回道。
“鱼从哪里来的?”
“捉来的。”
“捉……鱼?”
银心心情愉悦的点点头道:“我跳入溪里捉的,里头的鱼都好肥美。”
马夫人不敢置信,往后一瘫,幸好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她。“你、你、你竟然捉鱼……天啊,堂堂马家媳妇竟然做出这种事,而且你是来念佛的,怎么能杀生,真是胡闹!我真是快气死了,你给我好好待在佛堂反省你的罪过!”
银心苦恼的看着烤鱼,她明明是想努力修练,想让婆婆喜欢她的,没想到才第一天就犯错了,这下该怎么办呢?
隔天早上,马夫人起身后,感觉痛了一晚的胃还在疼,明明是她刻意要折磨银心,怎么反倒变成她被折腾?
唤来丫鬟为她梳洗后,她道:“去看看她还在不在佛堂。”
很快地,丫鬟匆匆跑了回来。“夫人,大少奶奶不在佛堂!”
马夫人闻言,微微勾起嘲讽的笑。“果然熬不住了。”该不会是受不了苦偷懒了,还是偷跑下山了?这样最好……
“对了,大少奶奶她……留有纸条。”丫鬟慢一步递出纸条。
“怎么不早说!”马夫人马上接过,可是她愈看,眉头蹙得愈紧。
娘,我会好好反省,我会证明我想当好马家长媳的决心,好好锻炼心志的。
“她这是在搞什么鬼?”马夫人完全看不懂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突地,一名护卫跑进屋里,惊慌的道:“夫人,大少奶奶她、她……”
“她做了什么事?”马夫人心一凛,有股很不好的预感。
“她、她在前面瀑布下……”
马夫人没有听完,马上要护卫带路,她要亲自走一趟,看看她又干了什么好事。
当一伙人匆匆忙忙的赶到时,都被眼前这幅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了。
银心为了证明她会好好反省,为了证明她的心志,盘腿坐在瀑布下,双手合十,闭上眼,受着水流的冲刷。
在漫长的修练岁月里,她时常这么磨练自己,她相信这次她一定能成功的。
“我的老天爷……”
老天,她居然、居然……马夫人腿一软,再次往后一瘫,都快晕了。
马文才颀长的身影一踏出院落,刘芳瑜便带着丫鬟迎面而来,她一身粉嫩桃色衣裳,脸上脂粉涂得特别重,可见精心打扮过。
“文才表哥,现在要出发了吗?”她羞怯里带有期待道。
他客套一笑。“表妹,我正巧要找人去跟你说一声,虽然我已经答应你了,但我临时得和太子殿下会面,我看你找文绢和文锈去庙会好了,你们都是姑娘家,比较有话可聊,我再派几个护卫保护你们。”
她难掩错愕,又有些气愤。
昨天晚膳时,她刻意提及今天中午想去庙会,姑丈帮了她,说今天是书院的休沐日,要文才表哥陪她去,他也答应了,怎么可以突然跟她说不能陪她去了。
“既然是要见太子殿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刘芳瑜勉强挤出微笑,又问道:“那芳瑜昨晚煮的宵夜,表哥觉得好吃吗?”她殷殷盼着他的回答。
马文才一脸歉然的道:“昨晚肠胃不适,表妹煮的人参鸡汤我给长春吃了。”
他问向长春,“长春,好吃吗?”
长春也跟他一搭一唱的,“当然好吃了,表小姐的手艺真好,长春真有福气。”
刘芳瑜的脸色微微一变,瞪向长春,长春往后一退,心里惊骇着一个大家闺秀瞪人竟会那么可怕。
可是一眨眼间,她脸上的怒气又不见了,朝马文才盈盈一笑。“那等表哥回来,我们来练字,我还有很多不懂的想跟表哥请教。”
“等我爹娘都在的时候吧。”言下之意,便是他不宜与她独处。
昨天娘亲一带银心上山,她就找尽机会接近他,还刻意在他爹面前提起庙会一事,让他只能点头,晚上又做了宵夜,现在又跟他约练字,他给了她这么多软钉子,她应该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