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翻身坐起来,身上的薄毯滑落,她却习惯性地寻找那道令她安心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
啪!灯被他打开,灯光洒在他们身上,直到真切的看清楚他就在眼前,她才幽幽的开口道:「我以为你走了。」
「就算走,也要打声招呼的。」
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身靠近她红扑扑的脸,额头抵上她的,吕戚鸣眼里的笑容好深好深。
「你干什么?」黄静雅下意识想避开,却有些舍不得,最终只能僵硬的让他抵住额头,有些楚楚可怜的瞅着他。
「你的秘书说你不舒服,我看你有没有发烧。」
「哦!我没事——秘书?谁?萱仪吗?她来过?她人呢?」
她立刻紧张的四处张望,生怕当事人就坐在一旁看戏。
「我不知道是否是你口中的萱仪,但她似乎很关心你,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想确定你没事。」
「那她……问你是谁了吗?」她有些为难的看向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好友解释的。
「她问了,我说等你来解释。起来吧,该吃饭了!」伸手拉她起来,他没有多说地向厨房走去。
盯着他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很过分也很伤人,他一定也这样觉得。
「对不起。」
回头看她扭着双手局促的站在餐桌边,吕戚鸣从微波炉里端出保温的菜,不甚在意地问:「对不起什么呢?」
「你一定觉得我很过分对不对?我不是、不是故意隐瞒的,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将他们的关系合理化,她只是不想招致反对,不想听见心底所有的反对从别人口中重复。但是,这样的话,戚鸣会不会觉得很受伤,会不会认为她轻视他,或者认为她——
「我没关系。」
吕戚鸣打断她不住挣扎的胡思乱想,他根本没有怪她的想法,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挣扎不放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原本他只是看在眼里,可现在,竟然有些心疼,不舍她为世俗委屈了自己。
「我没关系的,你想或者不想别人知道我的存在,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不用顾及我,我只希望你对自己好,知道吗?」
眼泪又要掉出来了,她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的哽咽逸出口。
吕戚鸣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的唇在贝齿的摧残下隐隐泛白,于是他想也没想便吻住了那可怜的唇瓣,解救了她,也释放自己的心疼。
如果有一个时刻需要永恒,如果有一个空间可以静止,那就是现在了,黄静雅缓缓闭上泪眼,将他眼底最真的怜惜永远铭记于心,她想自己此刻的眼泪,是因为微笑而来的,因为他的心疼、因为他懂她……这个男人,即使她不在乎全世界,恐怕也不能忽略了他,哪怕某一天他真的不打招呼离开了,她也会感激的记得他一辈子。
「好了,听到你肚子在叫,我们吃饭吧!」
双手包住她湿润的脸蛋,他淡淡的勾起一抹笑弧,抽张面纸递给她,开始准备碗筷。
「对了!你懂小提琴吗?」擦干净鼻涕眼泪,黄静雅突然想到刚才看的资料,于是联想到下午他在公园听小提琴的画面。
盛饭的动作顿了一秒,他没有承认,「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最近要争取的客户似乎很喜欢小提琴演奏。」她当然不会不打自招偷看他听小提琴的事,但却也没有别人可问。
「要投其所好吗?」将碗筷摆在她面前,吕戚鸣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帮她。
「目前还不至于,算了,等资料齐全一点再说吧!」
她不想让公事影响彼此的情绪,望着面前香浓的蘑菇什锦煲,立刻食指大动起来。
「好香!」
「那就多吃一点,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吕戚鸣也无意谈小提琴的事情,索性顺着她转了话题。
她顿了顿,垂下头低喃,「没什么的,可能累了而已,睡过一觉再吃你煮的饭,我就会精神百倍了。」
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她再抬头时已是一副神采奕奕的表情,可吕戚鸣依然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只是,她不想说,他就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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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交代吧!」
黄静雅前脚进办公室,梁萱仪后脚就跟了进来,眨着雷达一样的眼睛问。
「交代什么?」黄静雅不爽快的打着太极。
「当然是交代他长得帅不帅,是什么来历,你们真的是那个晚宴上认识的?昨晚是碰巧他在你那里,还是你们根本就已经同居了?你有没有具体调查他的背景,要不然我去查?」
黄静雅抬头看好友一张仿佛中了八百万乐透的脸,着实哭笑不得。
「好嘛!虽然有点三八,但我还不是为你好,如果再像以前那些货色——」
看着好友瞬间暗下的眼神,梁萱仪立刻察觉自己说错话了,不由得吐吐舌头,急忙补救。
「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嘛!但是你自己要小心。」
别到最后受伤的总是自己,却连苦水都吐不出来,后面的话梁萱仪当然是烂在肚子里也不敢再说出来。
「也许以前就是太多心眼了,所以——」把玩着手中的笔,目光却缥缈的落在窗外,黄静雅神色飘忽的说:「这次我什么都不想问,有目的也好,没目的也罢,只要我高兴,不想计较那么多了。」
粱萱仪本来想反驳些什么的,但却止于好友脸上荡漾的恬静。
乖乖!该不是恋爱了吧。
「你爱上他了?」
黄静雅瞬间睁大了眼睛,仿佛看怪物一样的瞪向好友,不用开口也知道她多么否定这个说法。
「不是吗?可你刚才的表情分明是哪个少女不怀春。」
「去死吧!梁萱仪!要是让李卫辽知道你说了什么,看他怎么修理你!」
信手抓过身后的抱枕扔出去,黄静雅又气又好笑,一张脸顿时变得红通通。
「欸!别岔开话题,如果不是,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即使有也是被你气的!」
黄静雅佯装气呼呼的别过脸不看她,可梁萱仪是何等人物,她不但是富有恋爱经验的小女人,更是自认最了解黄静雅的人,所以她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却不再多说。
「OK!随便你!现在我可以不管,但如果想找个人聊的时候,我是第一人选,记住就是了。」
黄静雅望向好友,不自然的微笑,对这样的体贴,她还不善于自然的应对。
梁萱仪也没指望她能说什么,只是自动将手上的资料摊开在好友面前,开始汇报公事。
「这是诺思克近五年的详细资料,我整理了一下,认为当务之急就是应该去找一张王牌。」
「王牌?」
「诺思克集团现任当家以撒·斯特恩对小提琴有特殊的偏好,在他在任的四年里,每年的新年年会都将小提琴演奏作为保留的压轴节目,而演奏者往往都是小提琴界的名家。」
「那你说的王牌是哪一位呢?」她立刻领悟了梁萱仪的意思。
「被喻为似莫札特的音乐神童——Mic·约阿希姆·吕。」
黄静雅偏着头,挑眉。「他是华裔?」
「一半一半。严格的说他实际上是日本和中国的混血儿,却是在美国出生的,出生后其母便带着他改嫁给一个德国人,所以他的名字比较奇怪。」
「那他现在在哪?」
黄静雅对这些问题不感兴趣,既然知道萱仪将这个小提琴家写进行程,那就表示要争取到诺思克的年会多半得靠这个Mic·约阿希姆·吕了。
「不知道。」
她不以为然的挑眉,粱萱仪只是挫败的垂下肩膀。
「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定要他的原因,Mic·约阿希姆·吕在十一岁便开始于国际舞台上崭露头角,真正出名是在十五岁,他和一名叫京奈凉子的日本钢琴神童合作演奏,才真正轰动乐坛,此后四年两人联手举行了数次响誉全球的巡回演奏会,但在一年前却突然消失了。」
「消失?」
「对!最后一次演奏就是在去年诺思克集团的年会上,那次露面后,两人就先后消失于乐坛,至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先后?不是一起吗?」黄静雅敏锐的挑出矛盾的地方。
「事实上是京奈凉子先退出的,Mic·约阿希姆·吕在此后有一次小型的个人演奏会,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次演奏会似乎并不成功,而且传闻听过的人都不愿意多谈感想。」
「那是什么意思?」她不明白的追问,虽然她对音乐的了解连业余爱好都称不上。
梁萱仪爱莫能助的耸耸肩,表示她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表演有失水准或者是其他客观原因,但关键是,以撒·斯特恩几个月前就命手下开始找人了,似乎是想在今年的年会上再次听两人演奏。」
「所以,谁先找到并邀请这两位音乐神童,就意味着拥有诺思克年会的举办权!」
「宾果!但是并不止天星和我们在打这个王意,汪氏似乎也有意思。」
梁萱仪小心翼翼的上报。
「汪子凯?」她皱起了眉头,但很快眼中就闪过异彩。
「嗯!而且据说汪子凯也参加过去年诺思克集团的年会。」
「这样吗?哼!好像变得更好玩了。」
她以笔杆抵住下巴,微微眯起的眼睛深不可测。
「萱仪,你认为我们找到Mic·约阿希姆·吕的可能性排第几?」
「也许比天星要多一点,但绝对没有汪氏有把握。」
「为什么?」黄静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依然目光无距的盯在远处,思维像是已经飘到另一个空间去的样子。
「据说Mic·约阿希姆·吕是个孤儿,因此没有亲戚可以查,而他和京奈凉子的所有演奏都是受邀出席,能邀请到他们的人当然就非富则贵。像以撒·斯特恩这样的人举行聚会,是不会容许记者或者外人进入的,更别说摄影和拍照。换言之,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看过他们演奏的人,应该无法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梁萱仪耸耸肩,觉得这件事实在棘手。
黄静雅皱起了眉头,约莫有几秒的沉默,才淡淡的开口道:「那就是根本不可能了?这样的话,或许汪子凯能帮我一个忙。」
「静雅!」
梁萱仪惊讶的瞪向好友,诺思克集团的年会就算要争取,以皇家现在的实力,也没有必要向汪氏请求帮忙吧,抛开是竞争对手不说,五年前汪子凯毕竟是当众抛弃好友的男人啊。
「他欠我一个人情,没理由不讨回来,帮我预约和他见面的时间,越快越好。」
别开目光,她不看好友的表情,当然那语气也表示不容质疑,于是梁萱仪凝紧眉头便退了出去。
汪子凯欠她一个人情!
盯着面前的资料,黄静雅的思绪飘的很远。
或许,她该感谢汪子凯那年的当众悔婚,如果没有那一幕,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磨难等着她,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她了。
缓缓闭上眼睛,任倦意袭上心头,眼前不由得浮现他的笑容,戚鸣——他和她,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他可以没有目标没有方向的流浪,静静的坐在公园里打发整整一个下午,或者突然对烹饪心血来潮……这样的他,却似乎过得比她还要充实,内心拥有的温暖比她还要多。
不得不承认,她,有那么一点点羡慕他。
至于爱……萱仪说她爱上他了,有吗?爱是什么感觉,她好像已经不清楚了。
第五章
致Mic·约阿希姆·吕:
亲爱的吕先生,不论您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我诚心的邀请您出席一个月后由汪氏集团筹办的新年音乐会,去年在诺思克听过您的音乐,深感震撼,期望能够再次亲见。
汪氏集团总经理汪子凯
吕戚鸣浏览着电子信箱里的来信,他不记得有见过这个汪子凯,至于诺思克……垂下眼睫,幽眸瞬间黯淡,按下删除,邮件立刻消失。
电子邮件是他们对外公布的唯一联系方式,世界各地的邀请函都通过这个管道找他们,以前每当信箱爆满,他无从选择的时候,凉子就会将邀请函排排队,用掷骰子的办法来选择,现在——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握住滑鼠的手指不由得发紧,现在再也不用了,恐怕这一辈子都用不着了。
睁眼正准备关闭信箱的时候,电脑又显示有一封新邮件,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关了电脑,起身向社区外的小公园走去。
他不想承认是因为小提琴,只是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只是想去看看那个拉琴的少年,看看他是否真的天天都在那里。
琴声远远穿透冰冷的空气,吕戚鸣的步伐停住了,隔着层层松枝,他的目光落在喷水池旁站立的少年身上,他单薄的身子在凛凛寒风中不住发抖,以至于那原本就断断续续的琴声听起来更加不完美,可对于吕戚鸣来说,这琴声仿佛具有魔力一般,一瞬间鼓动了他的心,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竟然已经走到了少年身边。
琴声戛然而止,少年惊喜的望着他。「我以为您不会来了呢!」
「你多大了?」望着他垂在身侧的琴,吕戚鸣的声音隐隐透着一丝压抑。
「十六岁!先生您说的对极了,照着您昨天说的,我回去试着重新练习,听起来感觉果然不一样了,您听我拉。」
少年激动的将琴举起来,「流浪者之歌」的旋律立刻充斥在耳边,吕戚鸣微微低着头闭上眼睛。那旋律不是来自耳边,而是来自心里,他甚至听到了钢琴的音符,流畅的高低音阶和小提琴悠扬的低鸣,手指——又不由自主的颤动!
「够了!」
他几乎粗暴的打断那琴声,睁眼的瞬间便看到自己的手正紧握住少年的弓,他怔忡了一秒,然后泄气的松手。
少年紧张的维持原来动作,持弓的手根本不敢放下。
「先——先生?是哪里错了吗?」
敛下眼,吕戚鸣抿紧嘴,答不出话来。
「先生?」
「没错,你拉的没错,是我错了!」
那声音有着无法掩饰的失落,让少年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你没上学吗?为什么拉琴?」
「……因为喜欢,家里穷没办法请老师,这谱还是我收废纸时从一位乐手那里讨来的。」
「不过先生,我不会放弃的,你看!我已经有琴了,虽然它很旧,但是我认为它音质不错,至少可以让我拉出『流浪者之歌』。」
望向少年那神采飞扬的眸子,吕戚鸣的心像被狠狠撞击着,酸甜苦辣百味掺杂,他伸手拿过少年手中的琴,微微颤抖。
少年立刻将弓递了过去,眼神充满无比期待,似乎期待那把破旧的小提琴真的能够发出天籁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