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他为何是这种反应,她说明道;“因为我们明天开始就不在一起工作了。”所以她希望好好地以再见做个结束。
“……是啊。”霍非仪脸一沉,随即口气十分遗憾地道:“才刚开始觉得我们相处得还可以,就得调部门了,真是不巧……”
他非常地沮丧,而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
调部门他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因为他不满她已久。也许是跟总经理谈得不愉快。
“我觉得你能做好。”她说。
就像和她工作时一样,也许不会,也许学得慢,但是只要有心,渐渐地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并不是在鼓励他,而是依据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情况,客观地阐述一个事实。
他瞅着她,莫名又没有理由。
“嘛,我非做好不可。”
他摸着后颈。有些敷衍地发言,眼睛却透露一丝认真。他那下定决心的眼神,让她认为应该是总经理对他很严格的缘故。
他们的工作关系,就在这一天结束了。
****
翌日,她转到总经理室,没有听说霍非仪被安排到哪里。
总经理室的工作,其实和副总办公室的大同小异,只有一些不一样。
像是副总比较常处理工厂那一块,而总经理面对的常是客户端,只是比例不同而已;且由于副总的工作也分配过来了,所以有不少重叠的部分。
她很快地上手,除了换了一个座位外,她并没有感到什么变化。
……最大的不同,应该是霍非仪不在了,以后也不会天天见到他。
思及此,她抬手推了下眼镜,专注在电脑萤幕上。
中午吃饭时间,她到最常光顾的便当店,买好午餐走出店门口,就见到霍非仪坐在人行道旁的花圃围墙上。
他的西装外套挂在手肘处,正拉松领带,东张西望的,好似在找什么。
虽然早上还想着不会见到他,不过现在他却出现在她的面前。
汪只晴继续往前走去。
“喂!”发现到她,他立刻站起来打招呼。“还真是巧。”他边说边走近她。
“霍先生。”她毫无变化地回应。
“我早上跟业务经理出去拜访客户,刚刚绕到公司附近,刚好午餐时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他笑眯着眼,额瞠有些汗。“吃午餐啊?”
他道,指着她的便当。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袋子。
“是。”因为这间自助餐价钱合理,菜色选择多,所以她时常来买。
“……你刚才说业务经理?”抬起眼,她望着他。原来他去业务部了。
他点头,摸摸脖子,道:“是啊,一个还满海派的老大谢,带我去找一些外国人,还好我英文讲得不错。”
她记得业务主管是个四十几岁的男子,也待过国外。虽然她没设想过霍非仪会是什么新的职位,不过却觉得业务或许满适合他的。
他够健谈,也具备外语能力,比坐在办公桌前研究文件来得好。
她没有讲话,等她意识到沉默的时候,就发现他正盯着她瞧。
她不是一个很会找话讲的人,所以交谈往往会断掉。
面对霍非仪,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很习惯;然而他却无语地直望着她,仿佛在玩什么瞪眼游戏,他是想要和她比赛谁先把视线移开吗?
以前并不会这样。
心中有着细微的动摇,她抬手推了下眼镜。
他终于移开目光,却不明所以地探头看了下她的后面,于是她也跟着回首,结果背后什么也没有。
正想询问,就听他先道:“我一直想问你,你讨厌紫色吗?”
“……什么?”这个问题非常突兀,她不解是何意思。
“还是你讨厌水晶?”他又问,有些失望。
她微皱眉,更不懂了。
“我不讨厌。”看他一副很想知道答案的样子,她诚实回答。
“是喔……那、那为什么……”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他正想说出口的话。
然后,她望见霍非仪整个人一僵。
只看霍非仪按着肚子,满脸通红地道:“呃……我好像是饿了。因为、因为从早上开始我就在外面跑来跑去的。”他解释着。
第6章(2)
汪只晴望住他一会儿,然后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给你。”
“咦?”他没有接下,只问:“给我?那你吃什么?”
她道:“我等一下再买一个就好了。”走回去要不了多少时间。
“啊,对喔!”他恍然大悟,看来是真的没想到。发现自己问了笨问题,他的脸更红了,有点手忙脚乱地接下便当。
为什么他看起来如此手足无措?汪只晴不明白,是否因为和她说话很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她分析着,不过以前没有这样,那现在这样又是为何?
忽然间,手机铃声响了。是霍非仪的。
只见他赶忙将手机拿出来,和对方交谈过后,他收线,对她说道:“我有事要走了……午餐,谢谢你了,下次还你。”他提起袋子朝她比了下,然后就过马路到对面去了。
刚刚打电话给他的人应该是业务经理。转调的第一天,他好像相当忙碌。
不过,难道他是特地来找她的?
这样不确定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认为机率极低的汪只晴随即很快便将它删除了。
对于霍非仪最近的行为,她全部都不确定。
之前,他也曾经抓起她的手腕专注地凝视着她。她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最后他却自己吓了一大跳似地放开了手。
那天,他离开的背影看起来好狼狈,简直就是非常慌张地逃走了。而她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回想起来,他这些奇特的举止是从何时开始的,她已不记得了。只是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就已如此;而每次见到他,都觉得他上次好像也是这样。
有点莫名其妙的。
他的表现令她想起住处楼下的一对双胞胎男孩,学龄前的他们完全待不住,也静不下来,有种十分不安定的感觉。
但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安定的成年人。
自从那家店前相遇之后,他时不时地就会来找她。一开始,她以为他是有什么问题想要请她帮忙,可却不是那样的;她原本认为只是巧遇,结果也不是。
因为有时候他出现得很不自然。具体来说,大概是明明等在那里,却表现得好像刚巧到达那样的感觉。
这大概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
她的疑惑随着遇见他的次数一点一点变深;半个月过去,就算是她,也渐渐地有种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
下次就直接问他好了。
坐在位子上打着文件,她发现自己输错字了,因为她的心思飘得有些远。在工作的时候,她鲜少会这样的。
修正过来之后,她列印出来,拿进总经理办公室。
才放在桌上,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有人莽撞地冲了进来。
“大哥!”
是霍非仪。
“霍先生。”她习惯性地唤道。
霍非仪见到她,先是停住动作,跟着抬起手,朝她挥了下。
“啊,你好。”他道。
这个反应有点奇怪。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你好。
于是她站在原地,回望住他。
只见他移开视线越过她,走至总经理桌前,说道:“业务经理刚才跟我讲了。那也是我得做的事情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啊?”他回首看她一眼,然后又飞快转头,后面似乎还讲了什么,但非常地小声。
只听男子回答他道:“对方就是希望你来接待,人家来了一个星期,只是要你最后作陪一天而已。”
霍非仪抗议:“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接待客户本来就是基本该会做的事,你刚好可以学习一下。”男子说道。
霍非仪立刻反驳:“那不是客户啊!是客户的女儿!”
闻言,汪只晴知道他们在讨论的是谁了,最近有个国外客户来谈生意,带着大学刚毕业的女儿,已经停留一个星期,明天就要走了。
她见过那女孩一次,是个相当漂亮盼混血儿。
“那是一样的。总之人家希望你接待她,你做点什么表示,她就会来了。”男子这么说着,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双手压在办公桌上,霍非仪说个理由出来。
汪只晴见他忽然用力转过头,直往她瞪过来,在她还搞不清楚他是何意思时,他动作了。
“好!那我要她来帮忙!”
他上前一步,突兀地抓起她的手,对男子喊话:“我第一次自己接待客户,不知道要做什么。再说对方是女性,有个女孩子在也方便一点。”说得振振有词。
汪只晴定在原地没有动作,因为她还在思考自己该作何反应。
一手被他给拾得半高,她只能望着他。
“好吧。她来了我会通知你们。”男子道,跟着要他们出去。
****
直到被霍非仪拉着走出办公室,汪只晴才完全回神过来。
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太突然了。
“你——”
才启唇,他就飞快放开她,把手收到身侧,急急忙忙地道:“不好意思,拖你下水了。忽然跟我说要接待客户的女儿,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所以、所以,只好麻烦你了!”
“……原来如此。”汪只晴想,他说的没错,有个女生在的确是较为方便一些。
他不知何故松了口气,伤脑筋道:“那……等一下该带她去哪里、做什么?”
霍非仪告诉她对方只说要他接待,其他什么也没讲。换上专业的工作态度,汪只晴想了想,说:“我可以找人问一下。”拿出手机,她打电话给她的姐姐。
她的姐姐在保险公司的业务部门工作,比她懂得享受生活,不论是身为业务或身为女性,这两方面都可以给她很好的意见。
询问之后,她跟霍非仪讨论,稍微计划了下。
中午,那个女孩来了,见到霍非仪时,非常开心地小跑步上前,但是在看见旁边站着她、并且得知她将一同随行的时候,女孩的脸垮了下来。
“为什么啊?我只要你来陪我而已啊。”女孩娇蛮道。
汪只晴感觉到了女孩的敌意,只听霍非仪道:“汪小姐比我资深,比我有经验,她工作很厉害的,有她在比较好。”他微笑着说完,看了她一眼。
汪只晴回望住他,意识到这是他的真心话。
“哼!”女孩还是有些不高兴,挽住霍非仪的手臂,跟着就往外走。
“随便啦,那快走吧!”
女孩如此主动亲近的行为令汪只晴立刻明白了,只见霍非仪赶紧把手抽回来,对女孩道:“那我们先去吃饭吧。”他说,又回首望了她一眼。
汪只晴看着他,总觉得他好紧张。相较于那个女孩,他的态度反而教她不解。
****
搭车前往订好的餐厅,途中,女孩只跟霍非仪说话,当她不存在。
坐下来用餐时,女孩仍旧只跟霍非仪交淡,当没看见她。
之后不管是去精品店购物,或者是去按摩,女孩眼里都只有霍非仪,完全不理会她。女孩数次勾住霍非仪的手,只是霍非仪都不着痕迹地很快闪掉,每当这时候,他总是会回头看她。
最后本来要结束了,女孩喊着要去做SPA,于是霍非仪只得开车载她到一家知名饭店。在安排好后,女孩缠着霍非仪说要一起进去,霍非仪大概花了十五分钟婉拒,女孩才终于放弃,嘟着嘴转身踏入。
汪只晴坐在大厅的休息沙发中,看着他满脸无奈地走到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是有够任性。”他叹一声,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
“……我想,她应该是喜欢你才会这样。”汪只晴说出今日一整天自己观察的结果。非常明显的,那个年轻的女孩心仪着他。
霍非仪正拿起水杯喝水,闻言,差点呛到。
“咳咳!”他用力咳嗽几声,抬起脸,飞快道:“可是我没有喜欢她,真的没有。你不要误会!”
他没有对她的结论表现出疑问的样子,表示他其实也察觉到了,或许客户也想介绍女儿给霍非仪认识,总经理可能有发现却没反对,不管怎样,结果就是霍非仪得点头答应来接待。
看着他慌忙解释的模样,汪只晴说:“我没有误会你。”
事实上,她认为他表现出来的是拒绝的意思,只是她不懂为何他在过程中频频看向她。
“像这样很努力地对喜欢的人示好,我觉得她很有勇气。”
即使总是失败仍一再尝试,还有那对她毫不掩减的敌意。
她就没有这种热情。
“你……你欣赏这种勇往直前的类型?”他瞪着眼睛问,一脸认真。
她一怔。为什么话题会转到她身上?
“我不知道,我没遇过。”她诚实说道。
“死缠烂打通常都会惹女人讨厌,而且我觉得死缠烂打也对你没有用。”说完,他闷闷不乐。
他的心情突然变差了。汪只晴思考着他们的对话,推敲不出有哪个地方令他感到失望。
可是她倒是晓得自己若不开口,又即将陷入沉默了。
忆起先前他曾经无语直视着她的奇异情况,本来习惯相对两无言的她,莫名地想要找些话来讲。
“我……”但是,她该讲什么?
“对了。”他话锋一转,道:“我都没问你,你跟我大哥工作得怎么样?是不是适应了?还是有比较辛苦?”他一副关心前工作伙伴的口气,眼神却不知为何飘来飘去的。
还好交谈没有断掉。汪只晴说:“我很适应,也不辛苦。”她并不是新人,在公司的资历足以让她应付这些。
“那……那……那你喜欢和我大哥一起工作吗?”他问道,有点支支吾吾。
他真的好像小时候国小的旧同学,在问她分班之后有没有交到比他更好的新朋友。
虽然不知他这么问的原因,汪只晴还是答道:“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总经理是个称职的上司。”总是可以把工作做得很好,公司里的人也都信任他。
“是喔……”他低下头,随即很快又抬起,说:“我知道我大哥能力很强,我也是认同的。你不要看他好像单身,其实,他有一个交往很久的女朋友了!这只有我们家人知道。”
为什么话题跳到总经理身上了?刚才不是在讲公司的事,怎么又回到感情方面的,对象还变成总经理了?即使是思路向来清楚的汪只晴,也开始感觉跟不上他的话题。
“这……”跟她没什么关系。
“而且他很专情的,绝对不会移情别恋或偷吃。”霍非仪继续说着,随即目光低垂下去,道:“其实,我……我也非常专情的,也不会移情别恋或偷吃。”
汪只晴注视着他泛红的脸颊。难不成他是在害羞?究竟是为何?
“那很好。”没有理由说不好。
“你真的觉得很好吗?”他瞅住她。
“是。”她点头。
“我也觉得很好。”他说,用力地直视她。“所以,选对象就要选这种的,而且要单身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