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昨天说她可爱其实是假话,今天才可以说翻脸就翻脸?
他到底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哪一句话是真话?哪一句话又是假话?他为什么总是那么难以捉摸!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去反抗这个总是频频令她受伤的男人,没有发现被她狂殴的许锐非但没有一丝反抗,还暗中比了个手势,让紧急赶来“救主”的王特助先离开,即使到这个时候,都想替她保留颜面。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梁媛湘K到气喘吁吁,彷佛想一次将心中所有的新仇旧恨通通发泄出来,可惜她的体力原本就已经消耗了不少,加上双脚磨破皮,又头晕眼花,没多久就陡然腿软倒地,接着便委屈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王八蛋,我真的好讨厌你!”
许锐缓缓蹲在她面前,眼神自责,像是失去所有光彩。他一点都不在乎被她抓乱的衣襟、扯坏的钮扣,以及堪称灰头土脸的自己。
继早上原本就不该发生的争吵后,他竟又再一次的惹恼她,甚至还弄哭她——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难道他真的只会惹怒她吗?
“对不起……”
“我也讨厌你跟我说对不起!”他不道歉就罢,一道歉就不由得让她再次回忆起之前发生过的冲突,觉得妄想跟他成为好朋友的自己真是可笑!
许锐全身僵硬,嚅动唇瓣,发现除了抱歉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台词。
但明显的,他绝对不想再听到她说声“讨厌”。
如果之前他认为解除死神警报、让她走出失恋的伤痛是当务之急,可在经历充满忌妒、失控、争执、冷战、懊悔的现在,他不认为再让彼此的关系恶化下去是个好主意,更不认为顺其自然是个好方法。
至少,他再也不能放任她误会他一切情绪化的行为都是在找碴。
“以后别再穿这样的衣服了。”既然不能说抱歉,他只好换别的台词,试着挽救他们濒临决裂的关系。
梁媛湘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不要再跟我提衣服!”
他就是要提衣服,而且不只衣服,还要提更多。“不要再穿陆久照会喜欢的款式,不要再迎合陆久照的喜好,不要再让陆久照的影子留在你心里继续影响你,难道你就不能忘了陆久照,试着看看我吗?”
“什……么?”梁媛湘觉得自己一定是误会了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我喜欢你。”许锐开门见山地说。
“什么?!”她吓得眼泪都停了。
“不只如此,”他缓缓伸出手,抹去沾凝在她脸颊上让他心疼不已的泪水。“我可能还爱上了你。”
是啊,如果不是爱,他怎么会像个疯子一样,什么事都能扯上陆久照,然后失控的在心中抱醋狂饮,甚至因为她的一句“讨厌”就充满愧疚,因为她的眼泪而心痛不已。
这一次梁媛湘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许锐深情款款地道:“早上叫你换衣服是因为我忌妒,忌妒在你身上看到陆久照残留的影子,所以我失去冷静和判断能力,却让你因此受了苦,但我真的不是想戏弄你,更没有因此幸灾乐祸,我只是完全乱了阵脚,又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消气,才会弄巧成拙,将事情愈搞愈糟。”
梁媛湘觉得她的大脑大概也坏了,除了一片空白,竟然就只听得下他的告白。他说他不只喜欢她还爱她……
他说他忌妒阿照……
他说他为她失去了冷静和判断能力……
只是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对她总是那么坏,可他的眼神却是那样认真,认真到一点也不像说谎,他的表情是那样温柔,温柔到让她找不出丝毫演戏的影子,甚至就连替她抹泪的动作……
都温柔得让她忍不住心弦颤抖……
“我、我、我不知道……”她几乎是手足无措的猛摇头。
“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感情,你不需要马上答应我。”说着,许锐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抹去另一边的泪。
他的温柔让她脑袋停止运作,更令她无法拒绝。“可是你明知道我……”
“如果你说的是你刚失恋,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无所谓。”
“怎么可能无所谓,你根本不懂……”
“我当然懂。”
“你懂什么?”她扬高声音,不相信他真的懂她。“你爱过人吗?你爱过一
个人整整长达二十七年吗?明明是你最信任、最深爱的一个人,却毫不犹豫的背叛你,而你甩不开整整二十七年的回忆,甚至找不到遗忘的方法……”
“那就让时间慢慢冲淡一切,不要逼迫你自己。”他不只懂她,甚至还看透了她,她的迷惘恐惧、痛苦挣扎他通通看在眼里,他爱上的就是这样的她。
如果可以说不爱就不爱,那她就不是那个令他评然心动、痴情而专情的她了。他深深看着她,下一秒仅仅用了六个字,就深深撼动了她的灵魂。“不要怕,我等你。”
哗啦!
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无预警溃堤,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还要汹涌。
若说之前他的告白让她不可置信,这六个字更是令她震撼不已。
也许在历经沉痛的失恋打击后,她已不需要更多的同情和安慰,她只需要一份可以令她毫无顾忌、安心信赖的坚定守候。
他看过她最美好的一面,也看过她最悲惨的一面,而这刚好足以成为让她不再伪装的借口,更能成为让她敞开心扉的理由。
“你父亲说得对,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就让我们顺其自然,我会一直等着你。”许锐边说边缓缓将她拥入怀里,用坚定的力道神奇地为她的情伤暂时止痛。
一如之前每一次发生意外时,他总是能够全力保护她,此刻他的怀抱依旧让她感到无比安全,纵然无法马上止住眼泪,心却神奇地开始慢慢安定下来。
“你说得没错……”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他面前早已无所遁形,她反而可以很平静的和他谈论起陆久照。“在阿照结婚后,我的确就不该继续留恋,只是我穿这套衣服,不是因为我还渴望着他的爱,而是习惯使然,这二十多年来的习惯影响我太深,若是骤然剥除,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做回原来的自己。”
“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他微微一笑,就是喜欢想哭就哭,有着真实自我的她。
“像个疯婆子叫很好?”她感到不可思议,即使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惨。
她的妆一定哭花了、头发一定被风吹乱了、衣服一定被土弄脏了,丝袜也一定被树枝勾破了,她甚至还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鼻涕流个不停!
“不,在我眼里,现在的你耀眼得就像颗星星。”抛下多余的装饰,展露最真实的自己,反璞归真才是最迷人的美丽。
轰!
继张牙舞爪的暴走狂殴、涕泗横流的崩溃痛哭后,她终于因他的告白,露出他期望已久的小女人娇羞。
虽然他说过会等她,但现在看她如此羞怯的模样,让他一时情难自禁的低下头——
“等等,不行!”她连忙用手挡住他的唇。
他全身僵硬,立刻为自己失控的行为道歉。“抱歉,我……”
“不是那个原因,是我鼻水快流下来了!”她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捣着自己的口鼻,满脸羞红。
他一愣,原本被拒绝的僵硬表情立刻被笑意取代,他如释重负的仰天大笑,觉得她真是可爱毙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说着,他绅士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纸给她。
“我很介意!”她忍不住嗔瞪他一眼,连忙接过面纸,转身猛擦鼻涕。自己这辈子的面子大概都在他面前丢光了。
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想亲吻这样的她——
讨厌,他怎么可以让她这么害羞!
就在梁媛湘别扭又害羞的时候,许锐猝不及防的倾下身,亲了口她的脸颊。
“啊!”她惊叫,不过不是因为他的突袭,而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幻觉。
许锐见她水眸涣散,露出似曾相识的表情,立刻眯起黑眸,全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怎么了?”待她眼神终于恢复焦距,他才开口问。
“树……倒了。”梁媛湘脸色微白,指向前方十几公尺远的一棵大树,对于今天上演的“灵异片”内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我们待会儿绕道走。”许锐脸色平静,并没有露出任何惊慌之色,心中却第一次厌恶起这倒霉的命运。
虽然他有很多的耐心可以等候这个小女人,但他的霉运一天不除,他就无法随心所欲地守候在这小女人身旁。也许除了梁父梁母的调查,他也该怀疑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第6章(1)
“此格推来礼义通,一生福禄用无穷,甜酸苦辣皆尝过,财源滚滚稳且丰……许副总,从您命格上看,您官职长,享荣华富贵,贵宝号起名也是如龙得云、吉运自来、名利双收之数,加之您面相端正清奇,福泽深厚,必然是出于积善之家,我实在看不出您命格中有何凶险,也感觉不出您身上有沾染丝毫邪煞会导致血光之灾,因此对于未来,您大可以安心,不必杞人忧天。”
占卜馆的贵宾室里,许锐听着占卜师念出的卜算结果,波澜不兴的脸庞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但心中疑惑却是愈来愈深,不禁缓缓开口反驳。
“但我最近确实气运不顺,几次差点遇上凶险。”
这已经是他拜访的第五个算命师,但卜卦出来的结果与之前几个大同小异,根本找不出他突然霉运当头的原因。
“怎么可能?”占卜师一脸意外。
“请大师解惑。”
“这……”
另一头,因为自家副总最近行为太过怪异,王特助忧心忡忡地朝贵宾室大门张望,甚至还忍不住向一旁一同前来的梁媛湘述说心事。
“哎呀,怎么算了这么久,梁小姐,你说我家副总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连好几天都忙着找人算命,副总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梁媛湘莫名有点心虚,她心知许锐最近频频算命的原因,但事关她和许锐的秘密,她也只能努力装作不知道。“你不用担心,许锐他最近能跑能跳能吃能睡,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
“那副总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热衷算命?”王特助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他最近确实很倒霉,而她也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被迫看“灵异片”一次……
“我也不知道。”梁媛湘继续无辜眨眼。
“唉,会不会是我最近替副总安排的工作太多了,所以导致副总精神……心理压力太大?”王特助自责。
“呃……这个……我觉得还好吧……”梁媛湘答得期期艾艾,但心中却是不停点头,她的确觉得许锐工作太多了,打从她第一天陪许锐上班时就深受其震撼。
上山土葬、下海海葬、出殡仪馆慰问、入纳骨塔进塔都是基本的,可怕的是许锐还得进出安宁病房问候“准客户”、出入丧家关心死者家属、出席各种“VIP客户”的丧礼、定期参与公司公益活动,简直是一人当三人用。
以前她还会偷偷欣羡他是好野人,可现在她只心疼他劳碌命。
“真的还好吗?”王特助敏锐地听出她的言不由衷。
梁媛湘没接话。
“果然是我把工作安排得太多了?!”王特助立刻掏出手机试图更改行程,但不管他怎么挪怎么改,副总每天的工作内容还是那么多,让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王特助思考该不该建议副总再多聘请几个特助时,许锐终于走了出来,此时王特助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因此只得先接起电话,但在听到电话内容后,脸色不禁微变。
“怎么回事?”王特助才刚挂断电话,许锐立刻问。
王特助先是吸了口气,接着才用一种像是默哀的语气向许锐报告。“副总,严经理他刚刚去世了。”
许锐脸色一黯,但很快就恢复了。“公司派人过去了吗?”
“是,这通电话就是到达养老院协助后事的人员打过来的,只是严经理的子孙们也抵达了现场,听说正在为遗产的事争论不休。”
许锐眉头一皱,瞬间气势凌厉得惊人,吓得一旁的梁媛湘有些花容失色。跟他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他如此动怒,这才明白以前他对她的疾言厉色不过是忠言逆耳,根本连火气都谈不上。
愈是和他相处,愈是明白他对她真的……与众不同,她以前到底有多迟钝,才会一直没发现他其实是喜欢她的?
梁媛湘脸红心跳,由衷感激他在告白之后对她的态度仍然没什么不同,确实做到了他所承诺的“等待”。
反观她自己,愈来愈手足无措……例如现在这完全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
但显然现在的气氛不大对,虽然她不知道王特助口中的“严经理”是谁,但从许锐那不同于平常的反应来看,那位“严经理”对他来说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别难过。”她毫不犹豫地上前握住他的大掌安慰,完全没发现这种行为有多亲密,更忘了半个月之前她还避他如蛇蝎,别说是碰他,连看到他都有气。
但心思细如发的许锐却立刻察觉。
“没事。”他轻轻反握住她的手,虽然表情仍然酷寒,眼神却柔和了不少,一如他的心窝。“我待会儿可以开车吗?”他突然轻声问。
梁媛湘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可以!”
王特助在一旁不明所以,随即就听到副总当机立断地下达命令——
“立刻联络江律师,请他将严经理的遗嘱尽速拿到养老院,另外告诉养老院那边的人,我四十分钟内会到,让他们专心处理严经理的后事,至于严经理子孙争产的事就由我和江律师亲自处理。你把我的行程往后延,今晚的公益晚宴就由你代我出席。”
“是。”王特助连忙点头。
“你先回公司,养老院那边我和媛湘去就行。”许锐又道。
“好的,您的车钥匙在这儿。”王特助连忙掏出身上的钥匙交给副总,佯装没看到眼前那双交握的大小手。
这世间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虽然每天都有人死亡有人难过,但每天也都有人新生有人快乐,干他们这一行的,不过是以最恭敬虔诚的态度,把每个人的最后一程办得漂漂亮亮的,无论这个人生前是富贵还是贫穷,是辉煌还是惨淡,是为善还是作恶,只要他们受到嘱托,都会竭尽所能替每个人的人生扉页画上最完美的句点。
“我不信,我爸爸生前替‘归真生命集团’做牛做马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毛钱都没留下?一定是你们联合这间养老院侵吞了我爸爸的遗产,我要报警—?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