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就拉倒!”吴大叔也跟着扯大嗓门,拿了一些银两塞入她手中,“我就扣你十天的租屋费,马上给我搬走!”
才说完,新租屋者马上到,而且还推着一桶豆腐脑来,从他和吴大叔交谈间,她才知原来他就是见她卖豆腐脑才短短几天,生意就特别好,加上这儿租金比街上便宜一些,在屋前摆摊又能省摊租,即使出了双倍租金还是划算,遂请屋主赶人。
“这摊子不卖?那我今儿个不就没摊子卖豆腐脑了?”新租屋者对着吴大叔恼着。
“她不卖,我拿她有什么办法!”
“我说你这丫头,阎家二房请你去当掌厨,你就去呀,这摊子就卖给我,如此不是皆大欢喜?”
新租屋者见阿顺来到,叫唤道:“才说呢,阿顺又来了,他肯定是来请你去阎家,反正你也无处可去,我看你就去吧。”
党纱月转头一看,阿顺真的来了,他家小少爷也来了,无意外的,又自动和茵茵手牵手。
阿顺问了现场情况后,也和新租屋者说的一样,要她随他回阎家。
“姑姑,我们就去琦璨他家嘛,他只爱吃你煮的菜,如果我们离开这儿,琦璨又会吃不下饭,他会饿死的。”
党纱月看了茵茵一眼。这个叛徒……不知道她三天前才跩得像什么似的回绝人家阿爹的恳求吗?虽然接连三天阿顺都有来求她……
她思忖了下,好吧,就当她是心软,舍不得小少爷没她不行,再者,一时半刻她还真不知该去哪里。
要摆摊做生意,那一定得在街上,街头她是绝对租不起,街尾租金勉强可议,但她想,街尾恐怕泰半都是如吴大叔这类人,没人租,租金自然就便宜,若她好运生意又做起来,大家抢着租,她要不是被赶,就是租金一下子狠涨双倍。
现阶段,她没有能力和钱财应付这些势利鬼,只好先到阎家屈就一下。
“党姑娘,我家四爷真的是诚心诚意想邀请你……”阿顺又说着同样的话,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好了,别说了,我答应去就是。”
党纱月一松口点头,不只阿顺和他家小少爷以及茵茵高兴得手舞足蹈,想跟她买摊子的那人,更是笑咧着嘴。
“就是!你早该答应的。要是阎家请我去掌厨,我马上就飞奔过去。姑娘,既然你要去阎家当厨子,这摊子就便宜卖给我吧?”
“行,十两!”
“啥,十两?你、你这不是抢钱吗!要给你十两,我不如去订一个新摊子。”
“那你就去呀。”党纱月凉凉的说:“这摊子可是我这个阎家大厨加持过的,而且你一定也看过我这摊子生意有多好,有双重保障,难道不值十两?”不等对方回应,她又喃喃续道:“我看肯定不只十两,出个二十两,抢破头的大有人在。阿顺,摊子我不卖了,帮我推回阎家。”
“噢。”
阿顺欲上前推走摊子,那人连忙陪笑阻挡,“不不不,摊子留下,十两,我买了。”
“我刚刚是说十两吗?”
党纱月一说,眼神一飘,茵茵马上接腔。
“我姑姑最后说的价是二十两。”提到钱,叛徒又回来和她同一阵线,并肩作战。
“啥,二十两”
“阿顺,你还杵着干啥,快把摊子推过来。”
“不,二十两,我买、我买。”新租屋者咬牙含泪。
“成交!”党纱月手一伸,“钱拿来!”对付这种见利便争夺地盘驱赶人的恶商人,她才不会跟他客气咧。
“我现在没这么多钱,不过我一定付。阿顺认得我,我跑不了的。”
阿顺点点头。
“好吧,看在阿顺的分上,我就宽容你一天,明天你若是没给我二十两,后天我就跟你收……”
她还在想一个合理的数目,茵茵已仰着小脸,口气不小的说:“三十两。”
她瞪大眼,旋即故作镇定,“没措,一天不给钱就涨十两。”她眼神飘向似乎被吓愣的屋主,“吴大叔,你就当个证人吧!”
吴大叔愣愣的点头,他没料到两人出手这么狠,不禁暗暗惊想着,好险早早送走她们这对贼姑侄。
“党姑娘,我先带你们去见四爷,回头我再来帮忙收拾你们的东西。”担心她又反悔,阿顺急着说。
“好,走吧。”党纱月满意的带笑离开。一切谈妥,不只替自己出了一口怨气,她还倒赚了一笔钱。
“党、党姑娘,这一天涨十两,会、会不会太多了点?”憨厚的阿顺,边走边小声的问。
党纱月装傻的看向茵茵,“党姑娘,在说你呢!”
“姑姑,我刚才说三十两,是不是太多了点?”茵茵不明所以的问。她虽算同辈中颇精明的,但仍只是个小孩,对银两的概念还不是很清楚,方才也只是随口胡诌。
党纱月目光直视前方,继续走着,含糊的道:“是多了那么一点。”
这会儿,那人恐怕在她们背后咒骂她们是一对唱双簧的贼姑侄!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见她卖豆腐脑生意特好,就硬赶走她,霸占她的地盘,活该被坑!
第4章(1)
“所以你大哥去世后,你们开的食肆就关门了?”
阿顺将党纱月带回阎家后,阎君畅请她到书房一叙,既然她已答应来当厨子,他或多或少也该了解一下她的家世背景。
党纱月犹豫了下,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呃,又开了一个月,但我大哥不在,我一个人主持不了大局,只好关门。”
牛富雄的事她暂时不想提,谁知道这些富人是不是一个鼻孔出气,倘若她说出真相,说不准他还会以为她不知好歹,又或者为了避免惹麻烦,速速将她们姑侄俩逐出。
眼下,暂时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她,还真是有一点需要阎家二房掌厨的这份工作。
“既然你还是卖吃的,那为什么不在浦城县另找据点摆个小摊,却大老远的来到梅龙镇卖豆腐脑?”以她的好厨艺,光卖豆腐脑是大材小用了些。
她暗暗想着,这人有完没完,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是?且他那一双炯亮锐利的眼,仿佛能穿肠透肚,窥见人家藏在肚里的事,看得她心虚的低下眼。
但转念一想,她才不怕,她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她只是不想把私事一股脑地全摊在他面前。
“那可不成,我大哥阿宝师的名号多响亮,我撑不起食肆已经够丢他的脸,若是在浦城县摆个小摊,准让人看笑话……”她轻喟,佯装一脸愁愧,“唉,若不是身不由己、逼不得已,我一个弱女子何苦带着小侄女离乡背井,遭人欺负。”
后头这话也不假,她就是被牛富雄逼婚,才会身不由己,带着茵茵一路逃到这地方来。
遭人欺负?阎君畅嘴角斜扬着。方才阿顺已向他禀报过豆腐脑摊的事了,乍听之下,她还真是被欺负了,不过听到最后,她的一记狠反击,似乎让欺者顿时反变苦主。
他欣赏她的个性,二房这边,需要的就是这种人才,看来他不只请到一位能让儿子胃口大开的好厨子,他相信以她的机智聪明,绝对能应付大房那边的人。
“好了,我的事能告诉你的我全告诉你了,现在,换你说说你家的事。”党纱月一本正经的说道。
若是他再问下去,她只好聊自己小时候摔破几个碗的琐事应付他,与其聊到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总不能由着他老问她的事,他也得说说他家的事,何况她也极好奇。
“我家的事?”阎君畅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郁,神情厉肃,浑身散发一股令人难以亲近的隔阂感。“你若能待得住,久了,自然便知。”
她怔怔地看着他,自小跟着爹娘做生意,察言观色她最会,他这模样,摆明了不想说,她遂不再追问,可内心忍不住暗恼着,方才他问她时,她干啥掏心掏肺跟他说那么多我若能待得住,久了,你自然便知……其实,只要对他说这句话就行了吧!
昨儿个才听阎君畅说,翌日,党纱月已经摸清阎家的底,除了阿顺告诉她之外,大房那边的人也迫不及待地来称她斤两,下下马威。
“唷,这就是四爷请的新厨子,一个小姑娘,能煮出什么像样的菜?”一位用斜眼看人的少妇,来到厨房见到她本人,嗤之以鼻。
“大夫人。”厨房里帮忙做杂事的何妈,一见到她来,忙不迭起身,恭敬地向她行礼。
话说二房这边的厨房,最资深的就数这位何妈,厨师一换再换,打杂的反而保住工作。何妈还笑说她真庆幸自己厨艺普通,要真高升成为掌厨,小少爷若不喜吃,她可能马上就丢了工作。
这话倒也不假。在阎家厨房里,只要工作勤快认真,没厨艺倒也不是件坏事。她听阿顺说这半年来换了近十五位厨子,还真吃了一惊咧。
“大夫人。”党纱月跟着何妈喊,微笑间,已快速将眼前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原来这人就是大房的外甥女兼媳妇洪秀玉。
阎家大房年春花不孕,阎老爷又娶了二房,这二房可争气得吓死人,连三年生了三个儿子,年春花不信自己不能生,求神拜佛吃补药求偏方样样来,可就是一直未怀孕,最后她死心了,但想想自己膝下无子也不行,遂决定收一个养子。
当初她想自己年纪不小了,加上二房的孩子最小的已十岁,她便收养了当时已十岁的丘昆明当养子,将他改名成阎君明。
虽然阎君明的年纪比二房的大儿子、二儿子小,但年春花执意拱他登上大少爷宝座,阎老爷只管外边生意的事,家里大小事都由大房掌管,随便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是以阎君明就成了阎家大少爷,二房的孩子退居一步,成了二少、三少、四少。
年春花为了让媳妇能与她同心,遂找了自家大姊的女儿洪秀玉嫁给养子,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孰料,富家千金洪秀玉进门多年,一直未怀孕,再加上她个性泼蛮,至今尚未点头答应让阎君明纳妾,年春花顾及她娘家有钱有势,她娘又是她亲姊姊,不能对她强势逼迫,也颇头痛。
至于二房这边,那可真是凄惨,虽然二房连生三个儿子,应当是很得宠,可家里大房专制,没让他们太好过,再者二房母子命运也太乖舛。
一年前,二少和二少奶奶回娘家探望岳父母,途中遇劫,夫妻俩和一双儿女皆亡。
三少小时候从树上摔下,这一摔摔瘫了,至此就一直躺在床上,半年前不知何故吐血身亡。
两个儿子相继离奇死亡,接连遭逢变故,其母因伤心过度,也跟着走了。
最幸运的应该是游手好闲的四少,他长年不在家,四处游山玩水,阎老爷为了让他安定下来,帮他娶了媳妇,可惜这媳妇身子骨不好,生下小少爷不久便病逝,即使四少很疼孩子,但他依旧贪玩,时不时离家。
下人们谣传,二房这边肯定是遭来什么晦气,才会接连出事,还好四少常不在家,才能躲过这劫数。
阎老爷花了好大一笔钱,请法师作法,镇住了法师口中入侵二房的妖魔鬼怪,二房这边半年来才得以平静。
兄长和母亲都已不在,四少为了照顾小少爷,这才甘愿回来定居。
她听阿顺说完后,心都揪成一团,难怪昨日四爷不愿提家里的事。
“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洪秀玉看了桌上几把不入眼的青菜,嗤声道:“你要是有什么不良居心,我劝你是免了,我家小叔他流连花丛多年,也没见他想续弦,况且想进我们阎家的门,至少得是富家千金才行。”
党纱月愣愣的看着她。原先她还不明所以,这下她懂了,原来她以为她来当厨子是想藉机接近四爷。
“噢,这样,那好,我认识的富家千金不少,改天我帮四爷留意留意,看看哪家的千金愿意嫁给四爷。”党纱月装傻的说。
“哼,挺会耍嘴皮的嘛!”洪秀玉瞪她一眼,“反正我看你也待不久,有什么歪主意,给我尽早收起。”说完,下巴高扬的离开。
洪秀玉一离开,何妈马上过来安慰她,“党姑娘,你别在意,大夫人成日闲着没事就爱到二房管东管西,老夫人授命让她监督二房,大事小事她都会插手,连一只蚂蚁搬糖她也管。”
党纱月噗哧笑出声。
“你可别笑,我说的是真的。等等她要闲得发慌,还会再过来的,平日她一天来厨房四、五回,骂东骂西,我是习以为常了,你最好也早点习惯,别嫌烦,顺她意,一切都没事。”
党纱月笑着点点头。何妈人真好,先跟她提点一下,好让她有心理准备。
不过一个当家的大夫人,一天来厨房四、五回,她都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搁下手中毛笔,阎君畅看着桌上随手挥毫写的一幅毛笔字,片刻,自觉附庸风雅,叹了声,信步走至窗边,窗外艳阳高照,他却觉得内心罩着一层霜寒。
兄长相继离开,这一切得怪他,怪他警觉性不够、怪他不该相信人性。
他们兄弟打从一出生,在这个家就注定处于弱势,他恨透这种处境,爹亲放任、娘亲柔弱、大娘处处打压,他无法反抗,只好选择逃离。
这些年,表面上他是游手好闲、四处游山玩水的公子哥,但实际上他是出去闯荡开创自己的事业。
照理说,经营大宗南北货的阎家家大业大,他即便真是游手好闲,这辈子也不愁吃穿,若想有出息些,跟着大哥和爹跑遍大江南北学做生意也行。
但他不想,别说大娘不会让权,他也不想做个等着接收家中事业的乖孩子。
是以,他和几个好友出门闯荡,这些年在玉矿业还真闯出一番名堂,他隐姓埋名,因为这事他暂且不想张扬。
第4章(2)
原先他是打算问大哥的意思,若大哥愿意抛下阎家的一切,那他就另购一处大宅,三兄弟和娘亲还有他小儿一同居住,大哥和他一起经营他的玉矿业,娘亲能在家安心的照顾二哥,和阎家划清界线,再也不用看大娘脸色。倘若大哥不愿离开阎家,那他就只接二哥和娘亲过来居住。
遗憾的是,他尚未和大哥提起这事,大哥和大嫂就已遇害。当时他悲伤过度,没细想太多,真以为兄嫂是遇到夺命劫匪。
大哥不在,二哥又瘫在床上,他深知自己不能继续在外逍遥,于是他把工作安排好,隐居幕后,让好友接手经营,打算回阎家定居一阵子,若是大娘仍如往常那般打压二房,他便立即带着家人另谋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