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哪有今天下聘,明儿个就迎娶的道理,连个媒婆人影也没瞧见!”
“你们不知那牛员外有钱归有钱,他可小气得很,他让阿义单独来下聘,准是连媒婆的银子都想省了。”
“难怪人家会成为首富,就是因为这么节俭。”陈皮嘲讽着。
掌柜没料到阿义完全不理会他。亏党老板还相信这事他能处理得宜,她交代他打发阿义后,便去切肉……
党老板交代的事他没给办妥,聘礼没退成,这下事情恐怕变得复杂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急急进入厨房回报。
“前面的人让让,撞到我可不负责。”抱着五、六件大红礼盒的党纱月,看不见前方的路,火气不小的嚷着。
稍早她让掌柜的回绝阿义送来的这些礼盒,未料阿义竟听不懂人话,不把礼盒收回,害得她百忙之中,还得亲自跑一趟退礼。
好在爱装大方的牛富雄颇小气,这礼盒虽大,重量却轻得和一把菜差不多,她一个人就能抱着走,只是叠太高,她的视线老被挡住。
“阿素姊,等会麻烦你再送十把青菜去我店里,早上福婶买得太少了,我怕会不够。”经过卖菜的摊子,她偏头喊着。
“发财叔,今儿个的黄鱼看起来挺新鲜的,给我留几尾,回头我再来拿。”经过鱼摊前,她眼神快速一扫,相中了摊子上的新鲜黄鱼。
“党老板,你抱的这些该不会是牛员外给你的聘礼吧?”鱼贩发财叔笑问着。
党纱月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猪肉荣说的,这会儿恐怕整条街上的人全都知道牛富雄派阿义去党家食肆送聘礼一事。
“哪有什么聘礼,一堆空盒子哩。”她打笑道。
不过这话也不全然是开玩笑,她是没打开盒子看,但摇晃了下,其中几个似乎没东西空空如也,她猜牛富雄这人小气又小心谨慎,说不定是怕她收了礼不嫁,那他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也许想等把她娶进门后再补送吧。
不过,她绝对不会给他补送机会的。
“党老板,小心!你抱这些礼盒要去退给牛员外吗?”卖鸡的成功伯,帮她把略倾斜的盒子推好。
“成功伯,谢谢你。晚点帮我送五只土鸡去店里,要挑肌肉结实点的。”避开聘礼话题,党纱月只专注在采购事上。
以前都是大哥一大早出门采买食材,若缺了啥没买到,再由她出马。
现下她一个人管这管那,无法分身,采购的事只好暂时让其他人分担,可一上街看到熟识的小贩和摊上的新鲜食材,她还是忍不住聊几句顺便采买。
“我家的土鸡每只肌肉都健壮结实,不用特别挑!”成功伯高嚷着,“倒是你眼睛得放亮点,要嫁人,就得挑一个肌肉健壮结实的小伙子,别挑一个全身肥肉皮肤松垮垮、年纪大得都可以当你爷爷的人。”
这话一出,邻近的几个小贩笑成一团,几名符合肌肉健壮结实条件的小伙子,纷纷卷袖露出健壮手臂。
“党老板,选我,我这肌肉健壮得很。”送梨子来水果摊交货的果农阿铭,举起双手挤出肌肉,得意的展示。
成功伯打笑道:“那正好,可以拿来当炖补食材。”语落,一阵哄笑声响起。
党纱月扯了扯嘴角,但她实在没空停下来瞎聊,一迳地往前走,不一会儿人已来到牛家门前,她把礼盒放在地上,告诉守门的家仆她的来意,家仆一脸为难、犹豫该不该帮她通报之际,要出门一趟的牛富雄正好来到大门口。
“唷,党老板,你怎来了?”牛富雄见到她,喜出望外,一转头却马上变脸,怒斥着守门的家仆,“你们这些奴才,党老板来到,怎没马上请她入内!”
“不用麻烦。”党纱月开门见山道:“牛员外,我来是把早上阿义送去我店里的贺礼退给你,这礼,我不能收。”
当面退礼,话已说清,党纱月作势就要离开。
牛富雄却唤住她,“等等!”
“牛员外,我店里正忙着,得回去工作,你若有空,来我店里坐坐。”虽说这个牛富雄一年去党家食肆不出三回,但毕竟还是客人,秉持以和为贵守则,她一脸客气微笑邀请着。
“何必把自己搞那么累,你大哥已不在,你一个小姑娘家别说持店,持家都有困难,不如嫁给我当小妾,一辈子吃香喝辣。”牛富雄捻着嘴边黑痣上的毛,嘿嘿笑着。
“牛员外,这事就不劳‘你老’费心,我大哥虽然不在了,我不也撑了一个月了”她特地加重语气,让他知道他的年纪对她而言,真的是老爷爷的级数了。
“你若不嫁,明天我就让党家食肆关门!”牛富雄恼羞成怒,撂下重话。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他要娶她当妾,是他看得起她,她不知珍惜这福分,还给他拿乔!
牛富雄还使了暗招,“阿义,我让你送六盒聘礼过去,现在党老板退了回来,你是不是该清点一下?”
“是,老爷,我马上清点。”阿义一脸奸笑样。
党纱月见状,心中暗叫不妙。
阿义站到礼盒前,示意家仆把最上头的礼盒打开,方便他清点。
“锦缎一匹。”家仆打开盒盖,阿义煞有其事的唱名着,当家仆续开第二盒,他突做出惊讶状,“呃,空的?下面那一盒呢?”
家仆把其他礼盒全打开,里头全然无一物。
“老爷,您看,只有第一盒的锦缎还在,其他的全是空的!”阿义故意紧张不已的说:“您让我送去的那些翡翠玉镯、夜明珠、玉如意、珠宝……全不见了!”
牛富雄走过去一瞧,当场板起脸来,回头质问党纱月,“党老板,这你做何解释?”
“我可是连盒子都没打开过,里头有什么东西,我连看都没看。”党纱月气定神闲的道:“既然礼盒是阿义送来的,里头的东西不见,那你得问他!”
她先前还以为牛富雄是打算将她娶进门后才补送聘礼,其实不然,他故意送一堆空盒来,阿义放下转身就走,就算她在店里已发现盒内空空如也,亦莫可奈何,如此,他便可以坚称是她私下拿走了聘礼,若她还不出来,不嫁都不行了!
她可真把他这人想得太美好了些,他又小气心肠又坏,使这招无疑是想逼她就范。
“我冤枉啊,老爷,我哪有那个胆敢偷拿您要给党老板的聘礼!”阿义故意高声喊冤,吸引一些过路人来围观。
众乡亲听了阿义的说明后,批评矛头全指向党纱月。
“我看肯定是党家这小丫头把那些聘礼私吞了,拿了一堆空盒来还。”
“肯定是!她大哥才死,手上正缺钱呢。”
“这丫头泼辣得很,连收保护费的人都能被她赶跑,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
“说够了没!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私吞了聘礼?”党纱月扫了围观的乡民一眼,这些人全没光顾过党家食肆,有的还是生意对头哩,难怪把她说得一无是处。
“既然是私吞,我们当然看不到。”
“好了好了,我相信党老板是因为喜欢我家老爷送的聘礼才会收下。”阿义佯作好人出来打圆场,“党老板,你既已收下聘礼,明儿个一早你就穿上嫁衣,等着花轿去接你。”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答应了”党纱月两手叉腰,对着牛富雄大喝,“本姑娘不嫁!”
“党纱月,你若不嫁,把聘礼还来!”牛富雄急喊。
“你有证据能证明我拿了再说!”
懒得再理他,党纱月转身要走,牛富雄情急之下,拽住她的手。
“跟我去衙门,你有没有拿,县太爷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那县太爷活像他的走狗,要她去见县太爷,那不是请鬼拿药单,死路一条?她才没那么笨,傻傻的跟去。
“放手!”
党纱月才甩开牛富雄的手,阿义又过来抓住她。
牛富雄得意一笑,“只要你乖乖点头嫁我当妾,一切都好谈。”
“免谈!”
她气急之余,抬腿踹了牛富雄一脚,他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痛得唉唉叫。
阿义松开手急着去扶主人,党纱月见牛富雄似乎跌伤了,心知闯了祸,慌乱之余,赶紧溜之大吉。
“别跑!别跑啊你!”
“阿义,先别管她,她跑不了的!快请大夫来帮我看看,我这腿……哎呀,痛死我了。”
第2章(1)
“姑姑,三更半夜的,我们要去哪里?”坐在马车里,茵茵一脸困意的问。
“茵茵,你想睡就再睡一会,反正……没那么快到,会走很远。”搂着侄女,党纱月难掩歉意。
都怪她,那么冲动把牛富雄踹伤干啥?他原就想强迫她嫁他,这下更落了个理直气壮的借口,说她若不嫁,他就告官把她抓起来。
她是绝不愿嫁他的,可她深知自己空有泼辣个性,却无法和有钱有势的牛富雄相抗衡。其实话说回来,就算她没踹伤他,他若硬栽赃她私吞聘礼,她一样得进衙门,最后的下场就是妥协下嫁。
她想过了,与其如此,只好躲远远的让他找不到,才能彻底摆脱他的纠缠。
更何况踹伤他这事,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若她留下硬不嫁,不只祸及茵茵,食肆里的所有员工恐都会遭殃,她只好连夜逃走。
这事决定得太匆忙,她只能请掌柜的把党家食肆卖了,所得的款项分给所有员工,一来算是补偿他们,二来佯作她没发薪,他们只好被迫变卖党家食肆取得该拿的薪给,藉此和她彻底分割,免得牛富雄找不到她,抓那些员工出气。
已经出城走了好一段路,想来是牛富雄未料到她会逃跑没防备,虽顺利逃走,可她自己也不知该到哪里落脚……
深吸一大口气,不怕,反正她有一手好厨艺,要挣钱喂饱自己和茵茵绝无问题,重点是,走得越远越好,免得被“老牛”的家仆遇上。
“姑姑,你真把老牛魔王踹伤了?”茵茵揉着惺忪睡眼问。
“蛤?”党纱月看了侄女一眼。这小鬼灵精,她没告诉她,她居然什么都知道?既然瞒也瞒不住,她也不瞒了,老实道:“我不过一脚踢去,他就跌倒了。”她的脚往上一踢,示范当时的动作。
“姑姑,你不嫁他是对的。”茵茵坐直身,一本正经的说。
“小姑娘,你何出此言?”党纱月以侠女握拳之势,虚心请教。
“一个男人被女人踹一脚就跌倒,这种男人如何能嫁”
党纱月眯着眼看她,随即哂笑,“小小年纪就懂这些,伶牙俐齿的,小心以后没人敢娶你。”
“没人敢娶,我姑姑会养我。”茵茵钻到她怀中撒娇,像个天真的小女娃,随即又人小鬼大的冒出一句,“没人敢娶,总比逃婚好。”
“逃婚?谁逃婚”党纱月怒瞪她一眼,郑重申明,“我是连嫁都不想嫁,压根没答应嫁,和逃婚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噢,那就是逃嫁喽?”
“逃你个头。”党纱月用力揉揉她的头,啼笑皆非。这小娃儿,古灵精怪得让人又爱又恨。
姑侄俩玩闹一阵,茵茵咯咯笑着,党纱月望着她天真的笑容,心中颇感欣慰。此去虽前途茫茫,但只要知足便能快乐,不是吗?
瞧她们姑侄俩,在逃嫁的路上还玩得不亦乐乎哩!
为了确保不会被牛富雄派来找她们的人追上,马车从昨夜到现在已近傍晚时分犹不停走着,连过两个城镇,只歇下买吃的,立即又赶路,别说马儿体力不济,就连坐在车内的人都晕坏了。
“姑姑,我、我又想吐了。”
茵茵一路上不知晕吐几回,小脸蛋苍白如蜡,看得党纱月好心疼。
“丁大叔,麻烦你停一下。”党纱月朝前头喊着,马夫应声,缓缓停下马车。
掌柜的知道她不愿嫁牛富雄打算连夜逃走,担心浦城县的马夫碍于牛富雄的淫威,会反将她载回牛家,是以特地帮她从外县雇了这辆马车,马夫和马车都是一等一的好,赶这么久的路,一声累都没喊,她反倒感到不好意思。
前两回歇下买食物后,立刻上路,她频频向马夫致歉,没想到他不以为意,还笑笑回道:“这点路不算什么,我和我的马常载客人走三天三夜的路哩。”
马夫丁二有些年纪了,个性沉稳,掌纱月请他往前直走,未告知目的地,他大概也猜出她有苦衷,是以不该多问的他也没问。
茵茵下车后在路旁吐了一回,整个人发软坐在地上不肯动,到底是小孩子,身体不舒服,难免也任性了起来。“姑姑,我不坐马车了。”
“呃……”见茵茵一脸难受样,别说责骂,她连消遣的话都说不出口。
“姑娘,我看歇一会吧,再走下去,小丫头的身子定会受不了。”丁二劝着。
党纱月蹙眉看着后方,确定没人,她才稍松了口气。“好吧,那就歇一会。”
丁二牵着马儿到树下休息。
党纱月看着茵茵,伸手欲拉她起来,“茵茵,我们也到树下坐一会。”
茵茵摇头,“不,在马车内已经坐很久,坐得我屁股都发疼了。姑姑,我想走一走。”
“走一走?你有力气走吗?”她怀疑的问。
“有,慢慢走就行。”
“好吧,起来。”党纱月拉茵茵起来后,转头对在树下休息的马夫说:“丁大叔,你休息一下,我带侄女在附近走一走透透气。”
“好。”丁二突地想起什么似的,叮咛道:“对了,姑娘,前面有个泥沼,你们可得小心走别掉进去,要是一脚踩入,马上深陷进去,倘若没人帮忙,自个儿可是爬不出来的。”
“好,我知道了。”
姑侄俩缓步走着,党纱月两手高举着伸展身子,这才感觉到全身酸痛无比。
“噢,真的好累,全身骨头仿佛要散了。”
“姑姑,等会我们还要坐马车吗?”茵茵嘟着嘴问。
“要不你想用走的吗?这走到天黑,恐怕还进不了城。”党纱月蹲下身,轻拍她的小脸,“再忍一忍,等进了城,我们找间客栈歇下,今晚就不赶路了。”
“真的?”想到晚上可以平躺在床上,不用睡在颠来颠去的马车内,茵茵高兴的跳了一下,整个人精神多了。
“救命……”
突地,一阵微弱的声音响起,姑侄俩怔愣了下,互看一眼。
“姑姑,方才你有说话吗?”茵茵小小声的问。
党纱月摇摇头,两人顿时一惊,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马夫口中的泥沼地,只见乌漆抹黑的泥沼中,似乎有一物体动了下。
茵茵吓得大叫,“有鬼呀!”随即躲到党纱月身后。
党纱月也被吓了一跳。但现在天色未黑,哪来的鬼?
她镇定的往泥沼那里瞧去,察觉似乎有一人形在黑泥中蠕动着……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她两手叉腰,大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