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宫女原先面色为难,但听到她再三保证绝不乱走,这才点点头,先行离开。杜宜珊主仆立刻往那排屋子走去,而高伟伦已进踏进其中一间屋子。
屋内装饰极其简单,一张床铺、一茶几及两张椅子,茶几上香炉曼袅,缓缓吐出烟雾。
高伟伦快步来到床前,拉开床纱,一愣,猛地回头看着带他进来的宫人,「你不是说宜珊妹妹在这里休息?人呢?」
说罢,他忽然觉得头有些晕,连忙坐在了床上。
「我出去帮公子问问。」貌相清秀的小太监端来一杯茶,说道:「外头天热,公子跟我走了一路,先喝茶吧。」
高伟伦点点头,拿了杯子一口饮下,再放下茶杯,就见小太监已经走了出去。
似乎没过多久,他就听到一声,「高哥哥……」
他努力的摇摇头,觉得头更昏了,只见弱柳扶风的杜宜珊快步奔向自己,一双湿漉漉的黑白明眸凝视着他,「高哥哥怎么了?呃……干什么?」
高伟伦突然一把抱住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
有股莫名的渴望从下腹涌上来,高伟伦忍不住将心上人抱得更紧,他低头凝视怀里的温香软玉,只要一低头就可攫取的诱人红唇,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占有她,她就是他的!
思及此,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渴望,俯身攫取她的红唇。
「唔嗯,高哥哥做什么,不要!」杜宜珊别开脸,他便去拉扯她的衣服,这时,她才发现他不对劲,他俊脸发红,整个人发烫,她曾在大房后院见过,这是中了媚药!
两个丫鬟原是守在门口的,一听到她的叫声就连忙冲了进去,见到两人的状况,吓得去拉人,「放开我家姑娘,高世子,放开!」
然而杜宜珊这时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这是一个好机会,那些好的、有身分的男人不会娶她为妻,但高伟伦会,而且她嫁过去就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虽然不知道他是遭了谁的道,但这真的是她的机会。
「你们出去!去找负责的女官,说我人不舒服,在这里休息,请大夫来看我,快去!」她急着说。
两个丫头都听傻了,不,是不敢相信,高世子正撕扯着她的衣服,她却要她们出去,还要……
「还不快去!」
但她们也发现高伟伦的不对劲,他就像是没有看到她们,只顾着抱着自家姑娘又亲又扯衣服,当下隐约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杜宜珊知道自己得抓紧这一生幸福的机会,至于王妃交代的事,下一次,自己仍可以替她办的。
两个丫鬟很快退出去,再顺着记忆往来时路跑,并没有察觉到这附近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而竹屋后方,岑嬷嬷透过窗户,冷眼看着屋里那对男女交缠的动静,圆脸宫女及小太监就站在她身后。
岑嬷嬷心想,主子算计人心的能力实在太厉害,原本还做了二手准备,看来是不需要了。
「该你们去带人了。」她说。
身后两人点头离开。
第十二章 前往疫区(1)
花园宴席上,郭欣憋在心中的一股怒火几乎要压抑不住的喷泄而出。
杜宜珊没出现,那出戏要怎么演?她忍着怒火看着坐在一旁,静静低头喝汤的俞采薇。
突然间,春莲快步来到她身边,附耳说了些话,她脸色不变,望向不解看着自己的俞采薇,「我去处理一下事情。」
但此时,岑嬷嬷已带几个宫女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脸色不一的贵妇人。
「真是的,怎么有这种事!」议论声音愈来愈大,太杂乱,场面变得有些混乱。
「就是,汝阳府四姑娘说是要找大夫,结果……呵。」
「那里是欣赏黄金牡丹的必经之路,一整排厢房是为客人准备的,两人却在一起行苟且的事……」
「对象是兴宁侯世子呢,真是的,还被几个夫人亲眼撞见了,这对男女真不要脸!」
郭欣已听出什么事,那两个人竟然……她心里冒火,但面上不显。
这时,一名自称与兴宁侯府相交较深的夫人开始低声说了,她对那门娃娃亲也是听过的,因为俞采薇鲜少出门,她没印象,但杜宜珊那时可没少往高伟伦身边凑。
她将魏氏不喜杜宜珊,甚至在知道她跟孙子隐隐产生情愫后,就义正词严的要她别再去兴宁侯府的八卦给说了。
「当然,如今状况可不同了,出了这种事,汝阳侯府再不显也是正经人家,兴宁侯府可不能不认人。」这位夫人其实是苏妍谨安排的人。
议论这么多,岑嬷嬷却是走到郭欣面前,先向她行礼,接着脸色却变得严肃,「王妃容禀,老奴留下来是要将今日胜出的诗词带回给皇后娘娘欣赏,并将优秀出色的才俊闺秀说给娘娘听,怎知会遇到这等肮脏事,还请王妃告诉老奴,回宫后要怎么跟娘娘说明?」
郭欣一看这阵仗就有不好的预感,但她清楚这责任自己可不能担下,「我听不明白,这汝阳侯府的四姑娘与我也只有几面之缘,连普通朋友都说不上,嬷嬷为何独独找我询问?」
「因为帖子是王妃给她的,王妃想要否认?杜姑娘原本说是捡到的,可这风雅会的帖子哪有这么好捡,老奴不信,再三询问,她便说是王妃送的。」
闻言,郭欣脸色不变,若是照她设想的路线走,谁会去管这张帖子?
一旁众人也议论纷纷起来——
「皇后办的风雅会,一帖难求,却给了杜四姑娘,听说杜府正跟要哪一家交换庚帖啊,王妃这是特意要帮她,让她能来这里跟世子幽会?唉呀,王妃充当引见人,现在却当众说她们连朋友都说不上?」
「王妃甘冒着皇后之怒也要帮这对有情人,虽说王妃天真不谙世事,但能帮到这种地步,是没脑子了吧。」
「凌阳王也是可怜,被奇毒折磨十多年,讨了这么个天真无邪实则没脑子的妻子,也难怪凌阳王宠归宠,但鲜少带着她出游。」
这敢开口的都是皇后交代的人,也都有身分的。
郭欣都傻了,她本来是要找人拆穿俞采薇,但这个目的现在不能说了,一说,她就成了心机深沉的人,这下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岑嬷嬷也没再逼郭欣,事实上,也没打算从她嘴里听出什么答案。
片刻之后,她重回竹林木屋,看着坐着相拥的男女,问高伟伦,「不知高世子打算怎么解决?」
「我会娶宜珊妹妹。」高伟伦很有肩膀地道。
「那也行,如果你们是两情相悦,虽此事实在不该,但老身想,皇后娘娘也不会再追究。」岑嬷嬷说。
高伟伦低头看着怀里的杜宜珊,她倚靠在他怀里,头都不曾抬过一回。
「我真的会负责的,你不必担心。」只是,一想到祖母说一不二的个性,他脸色微微发白,但他定然不会辜负杜宜珊,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没关系,结果是他想要的。
富兰院里,魏氏看着跪在身前的长孙,额际隐隐抽痛,只觉气血翻涌。
皇后主办的风雅会,成了他跟杜宜珊私会之地,还做那肮脏事,明摆着把皇后的脸往地上踩,好在皇后大度,没有追究,不然……
但这两人做了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让兴宁侯府成了个大笑话,丢脸!她老太婆日后都不敢出门了。
她是不愿见孙子的,但他老子带儿子进来了,还带了媳妇……
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子,还有几乎倒卧在儿子怀里嘤嘤哭泣的儿媳妇,魏氏只觉得一口老血就要吐出来。
她出身百年世家,嫁了才情斐然的侯爷,怎知却是个短命的,漫漫岁月中,好不容易拉拔大独子,却坚持娶个柔弱的小媳妇,怎么教都无法掌事,转而对孙子严厉教导,也早早相中俞采薇,可……
魏氏又想起柔弱无依的杜宜珊,是她大意了!
她看着孙子眼中的执着,憋着股气,问:「你要娶杜宜珊?」
高伟伦听出这是对心上人的不喜,可他身为男人,自然要将责任一肩担下,「是孙儿的错,孙儿招惹了她,孙儿此生非她不娶。」
魏氏气到说不出话,赫嬷嬷连忙端上一杯茶,让她喝口茶缓缓。
「竟还这么护着!私会外男,做出苟且之事,如此恬不知耻,你说非她不娶,那你将采薇置于何处?」
他沉默,她关他什么事?
魏氏直勾勾地看着孙子,这是打定主意了,但木已成舟,她抿抿唇,「你们私相授受的丑事已传得人尽皆知,老太婆让一步,尽快选定吉日,将采薇娶进门,三个月后,杜宜珊就纳为妾。」
「不行,我不能委屈宜珊妹妹,我要娶她为妻!」
「那采薇呢?」她怒问。
「我心悦宜珊妹妹,我与俞采薇的婚约只不过是口头约定,并没有三媒六聘,根本做不得数。」他大声说。
魏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做不得数?虽是口头约定,但府里的人知道,相好且往来密切的几家也知道你的未婚妻因父母双亡,前来投亲,早早就在你祖母身前尽孝,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外祖母,请成全表哥跟杜姑娘吧。」
蓦地,门口传来俞采薇的声音,她身后跟着银杏。
魏氏见俞采薇走到自己面前,双膝跪下,银杏也急急跟着跪下。
「外祖母,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只会成就一对怨偶,何苦呢?君子有成人之美,采薇不愿棒打鸳鸳,成一横刀夺爱的小人。」这桩婚事于她不痛不痒,她是乐于取消的。
魏氏看着下面跪着的一双男女,看着孙子梗着脖子,不肯屈服,再看着外孙女,这个在她身边长大的好姑娘,就这放弃了吗?
厅堂内被凝滞沉闷的气息笼罩,银杏后悔了,姑娘要她别进来,但她怎么能让姑娘一人面对这些人?
原本是铁板钉钉上的侯府少奶奶,却被杜宜珊截胡,叶虹看看俞采薇,觉得她很倒楣也很可怜。
她的目光不小心又对上儿子,见他目露请求,她咬着下唇,抬头看着婆母,身子却是一缩,又往丈夫怀里钻了钻,不行,她没胆量求婆母成全儿子。
婆母性格强势,一直不喜欢她,如果可以,她绝不往她眼前凑,事实上,就连婆母教出来的俞采薇她也害怕,叶虹想了想,谁也不看,怯怯地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魏氏想到杜宜珊的样子,再看到叶虹唯唯诺诺低头的软绵模样,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额际抽疼,一代代的男丁都这么没出息,她如何颐养天年?
由于魏氏迟迟不松口,高伟伦一想到梨花带雨又满目委屈的心上人,他抿紧唇,他一定要祖母点头应了婚事。
他冷冷看了装好人的俞采薇一眼,才道:「祖母,有件事,宜珊妹妹只告诉我,那件事若被外界得知,表妹的名誉肯定受损,但如果祖母不愿成全,那孙儿只好说出那件事,届时,孙子退婚就是理所当然,祖母可不能怪孙子。」一想到那件事,他脸色变得铁青,眼眸也冒出火花。
银杏想也没想就要跳起来说话,俞采薇却拉住了她。接收到俞采薇的眼神,银杏低下头,姑娘也说了,进来一定闭嘴。
「好啊,竟还威胁上老太婆了,不知你的心尖尖说了哪件事?」其实魏氏已经猜出来了,心中不由得对这个孙子更加失望。
高伟伦看向沉静的俞采薇,「这几个月来,她没有在琉璃院备嫁,而是住到凌阳王府为凌阳王解毒,别的不说,针灸能不肌肤相亲?她早已不洁,孙儿嫌……」
「住口!」魏氏气得摔杯子,「采薇为了你,为了兴宁侯府未来的功名利禄,才应了老太婆的请求去医治凌阳王,你不知前后便出言批判,我怎么就养出了你这头白眼狼!」
高宗佑愣住了,这事他并不知情,他看向怀里的妻子,只见她也摇头。
但高伟伦被这么当众责骂,还是在俞采薇面前,更显难堪,多年的不满与怨慰再也压抑不住,他怒不可遏地反问:「为了我?是我要求的吗?一如这娃娃亲,谁问过我的意见?我要的女人,你们不给,我不要的女人,你们硬塞给我,我的功名利禄,需要她一个女子来帮衬,在你们眼里,我到底是有多么无能!」说到最后,他是咆哮而出。
魏氏气得心绪翻涌,只觉得喉间有一股子腥甜血气要往外冲,她硬是强压下去,「没错,是祖母太多事了。」她到现在才知道孙子有一颗铁石心肠,怎么都焙不热。
「祖母……」高伟伦冲动大吼过后回过神,突然愧疚地低下头来。
「母亲,他是急了。」高宗佑瞪儿子一眼,再看向魏氏,「别将这混帐的话放在心上。」
魏氏叹息一声,眼角微红,「罢了,这事从头到尾就是老婆子该死多事,就这样吧,婚事我应了,采薇,娃娃亲作罢。」但再看向高伟伦,她眼神一冷,「老太婆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让老太婆在外面有听到有关采薇一句不好,尤其是凌阳王府的事,你娶进来的孙媳妇,老太婆不认,死后也别让她给老太婆上一炷香。」
「宜珊妹妹不会说出那件事的,她虽然告诉了我,但也再三叮嘱要我别再说出去,我是被逼急……」
「呵!」魏氏冷笑道:「若真是如此,不是该连你都不说?这等卑劣心机,你都看不清。」她摇头,「是老太婆太心软了,当初要她别再来府里,不是对她绝情,而是怕害了你,害了兴宁侯府,可如今看来,还是老太婆的错,将她接到府上小住,让她不知耻的勾引了你,才有这糟心事了。」
「祖母,宜珊妹妹是个好姑娘,是我去招惹她的。」
「老太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你选了什么人,时间终会让你看清楚的,老太婆累了,除了采薇外,其他人都出去。」她心灰意冷,兴宁侯府的担子太重,她扛不了,也不想扛了。
高宗佑等人,连银杏也出去了,屋内,只剩祖孙俩及赫嬷嬷。
俞采薇说起自己的打算,她会搬离这里,所以侯府的院子就不必为她留,她不是没想过告诉魏氏跟潘威霖的情事,然而郭欣的事还没解决,她也不想外祖母替她担心。
「左右替凌阳王拔毒还得好长一段时日,外孙女有时间慢慢找个小院租下。」
魏氏摇摇头,握着她的手,沉默许久,跟赫嬷嬷交代了些话,就见赫嬷嬷进到里屋又走出来,手上多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她不解的看着魏氏。
「那一年,你来投靠外祖母,给外祖母七百两银,那是你爹娘留给你的所有银子,外祖母觉得钱是死的,这些年便帮你买了房又买了田,我就想,日后这就是你娘留给你的嫁妆了。」她拍拍她的手,「本来想着,之后就是一家人,就一直帮你看着,现在交给你,不是不愿意再帮你管着,而是既然做不成一家人,有些帐就应该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