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冰蓦然一怔,诧异地回望他。
是吗?是这样吗?
不知为何,与寒露的论调相比,她反倒觉得他的说法可信多了。
「区区人类,竟敢如此嚣张!」寒露面目狰狞道:「那你又如何?你也不过就跟那个男人一样,是因为觊觎千年寒玉的不老不死能力,这才不得已将这女人留在身边吧!」
闻言,若冰猛然一震。
「不老不死?这事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他瞥向一旁的隼卫,后者同样莫名地朝他摇头表示不知情。
「你以为只要掌控了她的心思,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将千年寒玉给亲手奉上了吗?可惜,那是没用的。」寒露讪笑,一股奇异的雾气在她手边缓缓凝聚。「告诉你吧!要将寒玉从宿主身上破封取出,就只有一个方法——」
转眼间,冰晶聚合成一柄短剑,寒露瞬时以迅雷之势飞身冲向来不及反应的若冰——
「只要剖开她的心就行了!」
若冰眼睁睁看着那把冰刃逼至眼前,却只能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若冰!」
千钧一发之际,龙耀矾推开了毫无反应的若冰,那把冰晶短刃转而没入他的手臂,他却是眼都不眨一下,顺势朝寒露胸口挥出一掌,将她击飞。
「堂主!」隼卫连忙上前检视他的状况。
龙耀矾脸色微变地瞪着手臂——伤口冻结了,而且范围还在持续扩大……
他连忙运气想逼散那片逐渐侵蚀入骨的霜气,却无法顺利如愿,顶多只能控制住让其不再继续扩散。
该死的!这又是哪招啊?
「好功夫啊!龙堂主。」寒露呛咳了一阵,略显狼狈地自地上爬起,得意地笑睨着他。「可惜,中了我的冰之刃,你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剩余的时间里,你就好好体会束手无策的痛苦吧!」随即,她将目光移向一旁尚未回神的若冰。「现在,该轮到你了!」
瞬间,一道剑影如灵蛇般紧缠住若冰,令她兀动不得。
「妖女,别想得逞!」
「可恶的鼠辈!」寒露反手挥出数道冰箭,化解隼卫缭乱的攻势。「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无视纠缠得难分难舍的另一边,若冰定定地望着受伤的龙耀矾。
「为什么救我?」
「嗯?」专注于伤势的龙耀矾,不得不稍稍分了点心神在她身上。「为什么不救?」问这什么怪问题。
「你不是想要千年寒玉吗?」他不是因为不知道寒玉的藏匿处,所以才如寒露所说的那般,不得已把她留在身边,以待她哪天卸了心房,将真相全盘托出,好让他能够顺利取得其物吗?
龙耀矾因她的一番话而不自觉紧拢眉头。
「我何时说过那种话了?」他应该从没说过「想要」这句话吧?
「不是吗?」她冷声问。「要不,你为何对它如此执着?」
不惜远赴北境山巅打探消息,不惜以花言巧语将她拐带下山,甚至不惜给了她一个暂栖之所以营造重视她的假象……这样明显的意图,他还想否认吗?
「执着?」他不以为然地轻笑。「我承认我对千年寒玉是感到好奇,但应该还不到执着的地步,它之于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重要。」这是事实。「话说回来,你恢复记忆了?」可怎么似乎觉得她还是有哪儿怪怪的?
「不算恢复,但,确实是记起了一些遗忘的部份。」
「哦?是吗?至少有所进展,真是太好了……」他的分神,使得冻伤的面积再度扩大,令龙耀矾的眉头忍不住打了佰死结。
可恶!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的左臂就要废了!
「假如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千年寒玉,那你为何要带我下山?」
嗯?
面对一连串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询问,龙耀矾不由得哀叹口气,放弃拯救自己左臂的任务,抬头正视着她。
「和我相较起来,你似乎更相信那个女人所说的话,既然如此,不论我解释再多,你也是不信的吧?」
他知道她现在的所有怀疑都源自于寒露刚才那一番无聊的言论。虽然知道,却无从阻止她的疑心,也无力替自己辩解。
若冰凝睇着他,默然无语。
「只要你对我没有一丝信任,不论我如何证明我的立场,也是枉然。」他伸手轻抚她的头,语气坚定道:「信也好,不信也好,都得由你自己做出抉择,就算这一刻你决定与我为敌,我也认了。」
背叛,不过就在一念之间,他早已经历过多次,多到已经麻木了。
所以,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对,不算什么的……
但,为何面对她冷冽的双眼,他还是会感到心痛?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瞥了眼一旁的战况——情况似乎不太妙,隼卫已经开始处于下风,他不能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打量了下已经冻结一半的左臂,龙耀矾把心一横,撕下衣摆将手臂上方绑紧。
这只手,不能留了!
正当他准备有所动作时,一只细白的柔荑忽然覆上他的伤处,阴止了他的动作。
「最后,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她要求道。
「你说。」
「你为何……要带我下山?」
这点,她始终在意着,不管记忆存不存在。
到底,他是基于什么理由?什么想法?什么……心态?
她,想知道。
凝睇着垂眸不愿看他的她,龙耀矾轻缓一笑,随即俯身向前,在她的额际印上一吻。
他的举动,令她倏然瞠眼,浑身僵住。
「我说过,我会照顾你,给你一个不必担忧恐惧、能够保有安宁的栖身之所……」他退开,温柔低喃:「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绝不会丢下……
蓦然间,一滴清泪滴落他的手臂,润湿了他结霜的臂膀。
「若冰?」
她垂首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接着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滴落在他手臂上的泪珠却还是接连不断。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只见她将掌心轻滑过他手臂冻结的部份,所有的霜气转眼瞬间消散,让他冻僵的手臂得以恢复活动。
觑着自己恢复原状的左臂,虽然冒血的伤口依旧存在,但也足以令龙耀矾惊讶到无以言喻。
他的左臂保住了!
虽然想以最直接的拥抱来向她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可惜眼下的时机不对,另一边的状况正危急呢。
「先谢了。」他将绑在左臂上方的布条拆下,改绑住伤口,语气急促道:「你先回到秘道躲起来,免得遭到波及。」
没待她回应,他立即起身冲向情况危急另一端。
至于寒露这边,刚才龙耀矾那一掌虽对她造成伤害,却因为闪过了要害,所以没有大碍;反观隼卫原本凌厉的剑法,因她那变幻莫测的寒气而失了俐落,难以完全施展,甚至渐处下风。
看着因受寒气影响、动作渐显僵硬的隼卫,寒露嫣然一笑。
「到此为止了,你就跟你的主子相亲相爱,一起携手共赴黄泉吧!」眨眼间,一把冰之刃再度现于她的掌中,直往隼卫刺去——
「锵!」隼卫及时以剑格挡她的偷袭,剑身顿时断成两截,而寒露手中的冰之刃也因此碎裂成雾气。
「你的攻击全是一次性,一旦失了先机,之后便会出现瞬间的空隙,使你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隼卫冷声道,随即出手欲点住她的穴道制住她的行动——
「呵,真是这样吗?」
一道冰箭自隼卫的视线死角、正对他的咽喉直射而来——
第9章(2)
「小心!」
一阵惊叫声响起,伴随一道疾射而来的银针,准确破坏了那道冰箭,化解了隼卫的危机。
寒露不敢置信地瞪着急转直下的情况,连忙狼狈地闪过隼卫的制服。
「什么人?」
「嗯,真是千钧一发,可见我回来得正是时候呢。」
不知何时开启的议事厅门前,正伫立着一抹青影,泰然自若地打量着眼前的混乱。
「不过才多久没回来,这里变得可真热闹啊!」
见到来者,龙耀矾和隼卫不由得同声惊呼:「独行!」
「副座!」
「嗯,我知道你们很高兴见到我,但能不能先来个人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孙独行语气促狭道:「还有,为何你们两个大男人会被一名女子挨着打?」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可是会动摇双龙堂在江湖上的地位啊。
寒露不耐烦地冷哼了声。
「一只蝼蚁接着一只,真是没完没了!」
「嘿,别在意我,就当我是来看戏的路人吧。」孙独行朝寒露温和一笑。
可惜对方并不领情。
「我说过了,这组织里的人一个也别想逃!」随着寒露的暴吼,空中瞬时再度出现成片冰箭,朝他们四散射去——
另一股冰冷的寒气再度挡下了她的攻势,冰箭亦再度化为飘散的冷雾。
「你的对手是我。」若冰站了出来,脸上已恢复成冷若冰霜的模样,见不到一丝情感痕迹。
见状,龙耀矾心头猛一跳,不好的预感随之袭来。
「住手!若冰,这里与你无关,快退下!」他忍不住斥喝道。
闻言,若冰淡瞟了他一眼,冷冷回应道:「真正无关的人,是你们。」
「怎么?决定要将千年寒玉物归原主了吗?」觑着眼前恢复镇定的若冰,寒露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面对她的挑衅,若冰仅是淡然应声:「我说过,千年寒玉绝不可能交予你。」
「呵,本以为我的那番忠告能够让你清醒些,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情愿让人利用到底,真没骨气。」她嗤笑了声。「也是啦!毕竟就算被迫成为寄宿,骨子里依旧只是个卑贱的人类啊。」
面对寒露的冷嘲热讽,若冰仍是一贯地面无表情,冷泠直视着她。
「你也已经没有资格能够自称雪族了。」
一切的荣耀,早已被她亲手埋葬在无法回头的过往之中……在已然失去一切的现在,真不知她到底是凭哪一点得以继续沾沾自喜?
不以为然的冷语狠狠地刺中了寒露的自尊,令她刹那间变了脸。
「哼!不过就是个被随手捡来封印寒玉的容器,面对流有纯血的我竟然还敢那么嚣张!你以为会稍微使用点寒玉的冻气,就能够自称是雪族了吗?别开玩笑了!」一阵极冷冰雾自她周身逸散而出,逐渐充满整间议事厅。「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我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正统吧!」
若冰淡瞥了眼,一阵夹杂片片雪晶的狂风蓦然平空而至,压制住了寒露的冰雾。
「那么,就来试试看吧。」
「堂主,您的手没问题了吗?」
龙耀矾注视着前方,心不在焉地回应道:「已经不碍事了。」
「话说回来,那位姑娘是什么人?」孙独行跟着凑了过来,好奇一问。「交给她没问题吗?」
……没问题?龙耀矾内心不平地哼了哼。
问题才大呢!
什么叫做他们才是无关的人?那样狂妄的话,竟敢在他面前说出口……那个笨蛋,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人啦!
可,虽然心里对此感到不以为然,但眼前的状况,却摆明了没有他们能够插手的余地。
因为,这是雪族之间的恩怨……
「看样子,你似乎是无用武之地了呢!耀矾。」孙独行对着脸色铁青的他揶揄道。
「少啰嗦!」
瞬间,突如其来的变异令三人反射性地升起戒备。
「隼卫,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孙独行难得一脸凝重地瞪视前方——
好端端的,为什么议事厅会突然刮起风雪?难不成是最新式的机关?
「不,这……属下也不甚了解……」隼卫心虚地瞟向一旁那位神情明显不对劲的人脸上。
见到眼前这片熟悉的光景,龙耀矾不由得浑身一僵。
那对不带一丝情感的冷冽双眼,再度刺痛了他的心。
不要丢下我……
那是当她处于无力挣脱的恐惧之中所散发出的求救讯息啊!
不阻止的话,这回他真的会彻底失去她……
他立刻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
「若冰,住手!别再继续了……」
怱然间,一只细白的柔掌拉住了他,阻止了他的冲动。
「没事的,不必担心。」一道能够镇定人心的清冷嗓音自他身后缓缓响起。
龙耀矾顿了下,怔愣地回头,望进了一双漠然的平静眼瞳。
……是谁?
「娘子,你怎么可以当着为夫的面,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呢,松手松手!」孙独行一脸不悦地将两人隔开。
娘子?
「她就是那只花妖?」龙耀矾微讶地低喊。
但,眼前的她,并没有传说中的那头艳色长发……
听闻他的惊呼,孙独行立刻毫不客气地朝他头上敲了一记。
「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弟,虽然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但还是希望不会再从你口中听到这个词。」他严肃地哼了哼。「记住,她叫秋红,你可以称她一声孙夫人或是弟妹。」
挨敲的龙耀矾仅是默默地瞪了他一眼,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因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阻止我?」她到底是凭哪一点认为没问题?她真的了解目前事态的严重性吗?
「你放心,她没有失控。」秋彼岸瞬也不瞬地凝视前方的战况,淡声道:「这雪,是为了掩藏我们的影迹而起的。」
她,可是比他所了解的还要多呢。
「但是——」龙耀矾还想说些什么,却随即被打断。
「至少,现在不是插手的好时机。」她淡瞟了他一眼,转眼又将注意力放回前方。「现在的你,只会成为累赘。」
寒露可不是普通的对手,一旦被她的寒气所伤,就会成为被牵制的对象,继而妨碍若冰的行动。
累、累赘?竟敢嫌他是累赘!龙耀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这女人,未免也太看不起他了吧!
「也就是说,只要把一切都交给你妹妹去处理就没问题了吧?」孙独行在一旁无关紧要地凉声道。
然而,秋彼岸的反应却是紧蹙眉心。
「如果时间不会拖太长的话……」一切,还是有着未可知的变数。
闻言,龙耀矾蓦然沉下脸。
「意思是,你能判断出时机是吧?」也就是还会有能用到他的机会,对吧?
怀疑的目光再度朝他瞟去。
「你有什么对策吗?」
「对策?」龙耀矾徐然扬笑。「毕竟来者是客,所以我原谅你们的无理,但我认为,确实是有必要再重申一遍——」笑容,逐渐染上一抹邪恶的奸险。
「这儿,可是双龙堂啊。」
「雪晶幻象啊……」寒露冷哼了声。「看样子,你也不过就会这点程度的小花招罢了。」语毕,她再度朝若冰挥出一波冰箭攻击。
就算没能顺利将那群蝼蚁掳做人质,凭若冰的这点能耐,她也不放在眼里。
成千上百的锐利冰箭尚未触及若冰的周围,即被狂飞的雪晶击碎成冰雾。
「你的攻击,对我没用。」
扬飞的雪晶,能随她的意识在虚实之间即刻转变,虚影能制造幻象,实体可进行攻击,可谓攻防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