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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王 page 5 作者:舒莉

  “这倒不必。”他并不急着要货,反而为她着想。“还是把先赶出来的货给各们掌柜吧,他们都是君家的老主顾,也是买卖苏绣一行里令人信任的商家,先把货出给他们,可以稳住君家的声势。”

  这是在为她考量吗……无瑕察觉到他的意思,心底忽然充满暖意,连笑也像沾上蜜似地甜。“谢谢四爷为绣坊考量这这么多,无瑕谢过了。”

  他笑。“不是说好不客气了,怎又谢了?”

  “我……忘了。”

  她的窘色带着羞红,映着甜美的笑颜,再度惹得安书一怔。自己总是为她而恍惚心神,这又是怎么了?

  不是没看过如她这般清丽的女子,那自幼与自己玩过的六妞格格,也是个清丽的脱俗的丫头,他瞧着她出落得越来越美,却从未对她动过心。

  动心?

  当脑海浮起这个念头,安书不禁凝住心绪,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四爷?”

  直到无瑕唤他,他才拉回突兀的心神。“抱歉,我想事情了。”

  “是买卖的事吧?”她猜测。“你放心,无瑕既会交出各当家的货,也一定会交出四爷的货。”她一定会履诺,他都为她做了这么多,如果她连这都报答不了,那算什么呢?

  “小姐!”这时宝相走来,向两人禀报。“外头有位叫三元的,说是要找安公子。”

  “三元回来了?”安书随即向她解释。“无瑕,这是我的家仆,我先到前厅见上一面。”

  于是无瑕随他来到前厅,三元立即问安。“公子,我照您的吩咐办了事,从湖南请来了大夫,听说是江南最有名的名医。”

  他说完示意,一旁的梁大夫才说话。“我是同顺堂大夫梁顺生,见过公子。”

  来的路上他已经被三元吩咐过了,王爷来江南查案是暗访,一律只称呼他公子,剩下的都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

  安书望向三元笑了,在心底给他记上一功。“梁大夫,麻烦你千里奔波来这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梁顺生知道安书的身份,也谨记三元的交代。“敢问公子何处有病?让梁某立即为您诊治吧。”

  “有病的不是我。”安书看向一旁的无瑕。“是这位姑娘,听说她天生身子底虚,时有晕眩之症,大夫不妨一瞧。”

  无瑕听到梁大夫是他为自己请的大夫,脸庞出现惊色。“四爷,这……”

  “我那日看你晕倒,大夫又说得笼统,有些担心,所以特地差人在江南寻访大夫,你快让大夫瞧一瞧吧。”

  无瑕本想拒绝,但看到他的诚挚目光,便想起自己刚刚又客气了的事,这次她是再不能推辞了。“那……无瑕就让大夫瞧瞧吧。”

  安书的俊容展开了一抹温柔的笑,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笑有多温柔,只有迎视他的无瑕,像是从他的笑里见到了什么,芳心一乱,却又移不开视线。

  “梁大夫,快给姑娘看看吧。”

  “是。”于是梁顺生上前为无瑕把脉,把了一刻钟后,退下来禀奏。“回公子,这位姑娘确实天生体质阴虚,所以时有气血不顺的症候,不过我刚探到姑娘近来脉中有活血之貌,或许是调养有成,待我再加上一方温底良贴,让姑娘好好喝上一个月,便能彻底调整姑娘的体质。”

  “真的?”安书欣然。“那快去开药方吧!”

  “是。”

  “三元,跟着大夫去吧。”

  “是,公子。”

  待两人离去,安书也开心地回视无瑕。“听见了吗?大夫说能彻底调好你的身子,这样你日后便不会再犯晕了。”

  “无瑕听到了。”他的目光里又出现了刚刚那抹蕴含情意的温柔,这次无瑕看得真切,不禁娇怯含笑、面红似桃,觉得全身都有股暖意流窜……

  这是不是大夫说的活血她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脸是热的,小手是热的,连手心都微沁出了汗。

  这种姑娘家心动的反应,她长至今日,独独对眼前的安书有这种反应。

  再度悄悄注视安书那仪表不凡的英容,无瑕竟又心跳如擂鼓,于是她明白,自己肯定喜欢他了……

  ***

  安书回到月来西满楼,三元与梁顺生,还有费扬古都已在房里。

  “公子……”

  安书要他们别行礼,自己在上座坐下。“梁大夫,刚刚有劳你了。”

  “公子客气了……”梁顺生不敢无礼,俯首回话。

  见他还记得喊“公子”,安书知道他是个谨慎的人,而这样的人不太会露口风。

  “你可能觉得奇怪,我明明在湖南病了,为什么你却被带来了苏州?而且不是为我瞧病,而是为一位姑娘治病。”

  梁顺生回答。“小的一点都不奇怪,听三元公公提过公子正在查案,既是查案,便有不方便我等闲人知道的内情,所以小的并不意外。”

  “很好,看来梁大夫是可以信任的人。”安书微笑颔首。“那就请梁大夫帮个忙,我会告诉湖南巡抚,你会一路随侍直到我到广州,这些日子,你一样写信回禀巡抚我的“病情”,但是实际上,我要你保刚那位姑娘身体大好——”

  梁顺生立即顿首。“小的明白,一切照公子吩咐。”

  “好了,大夫日夜兼程累了,三元,伺候大夫休息吧。”

  “是。”三元请梁顺生起身。“走吧,梁大夫。”

  第3章(2)

  待两人离开,安书才望向一旁的费扬古。“舅舅,你呢?今日有何进展?”费扬古今日去探察勤苑绣坊的事,所以没与他同往君家。

  “这些日子我派人接近顾当家身边的胡管事,探到一些口风,他说顾当家老早觊觎君家织绣已久,那让渡书的确是一场设计……”

  “太好了,胡管事这条线看来是关键,务必命人时时跟紧他才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派人跟紧了。”费扬古颔首。“我还听说那顾当家吃下君家不成,前几日还煽动几位卖绣的店掌柜向君家退货。”

  原来那事是他搞的鬼。“那顾当家与富祥的关系呢?”

  “他与富祥没有关系,不过他与刘全章倒是有几档勾结的事,像是送送贡绣讨好刘全章,好帮他吃死君老当家。”

  “这刘全章早接了富祥的交代,要站在顾当家那边做事,然后他背地里还收顾当家的东西?”安书脸色沉重。这些个狗官奸吏真是胆子太大了,不但欺压百姓还敢诬告忠良,看来真正贪赃枉法的人是他们。

  他这次若不把这一干人等都论罪拿下,大清朝还不给他们吃了?

  “对了,三元回来时,说在湖南的驿馆收到了齐琪格的信,听说明玑格格染上了疹疫。”他们此行虽是暗行,但为了随时知道北京的情况,他早教过妻子齐琪格利用驿馆,有事可以留讯给他,当然留的是别人的人头名,免得有事外泄。

  “疹疫?”安书一惊,疹疫轻则卧病、重则要命,他知道此病近来又在京城流行,但万万没有想到连明妹妹都会染上此病。

  “是,我听说江南前年也流行过一次,那同顺堂大夫也治过不少病例,是不是问问他有何良药可用?”

  “当然。”安书想鄂士隆既要担心父亲的案子,这会又要担心格格的病,肯定心力交瘁。“舅舅,不如你明日就带上良药,回北京探视格格,顺便捎我口信,要他不要操心鄂海的案子,我一定会早日让案情大白。”

  “可留你一人在江南,这……”

  “别担心,我身边还有三元,何况我们都使计骗了富祥,如今连齐琪格都相信我们在湖南,那富祥更是不会生疑……不会有事的。”

  费扬古明白,于是照他的办法做。“好吧,那我明日就返京一趟。”

  ***

  为了快些赶出新绣品给各位掌柜,无瑕除了自己绣坊里的绣娘,还和之前与爹爹有过交情的杜家绣坊牵上线,外包了一部分的绣作给他们,由他们来帮忙绣坊应付庞大的订单。

  杜家绣坊的老当家除了与爹爹素有交情,杜夫人君福云还是爹爹唯一的亲妹妹,也是她的姑姑,毕竟是亲戚,因此无瑕才能完全信赖他们。

  于是她这几天都来往于杜家与自家绣坊,监督所有绣品的品质与制时,务必要赶在交期前完成所有绣作。

  这日,当她要前往杜家绣坊,在家门前等候回头去取东西的宝相时,一旁忽然传来顾当家的喊唤。

  “君新当家——”

  无瑕回视,当她看见那小头锐面的顾当家,她的眼里很快闪过一秒的厌恶。“顾当家。”

  他便是害爹爹枉死的罪魁祸首,她无法立即为爹爹报仇已经可恨,更可悲的是与他相见,她还是得顾着两家在苏州城的脸面,不能对他视若无睹。

  “君新当家的脸色不好啊,怎么了?绣坊近日有什么事发生吗?”

  “绣坊一切安好。”无瑕忍着内心忿恨,扯出微笑。“顾当家有何要事,不会只是专程来关心君家的安好吧?”

  瞧这朵清丽的小花多美!连这心不甘情不愿的笑容都引人动心啊……

  顾当家早就垂涎无瑕的美色,要不是她最终答应了总督大人的条件,他早想着要用君禄风签下的让渡书换她这么一个美人来做妾呢!

  他在内心暗想,故作关心地问:“君新当家,我听说前几日几位掌柜来找你麻烦了,所以特意来关心一下,没事吧?”

  无瑕敛了下眼,没料到他竟然知道此事。“谢谢顾当家关心,已经没事了。”

  “听说各位掌柜上门闹事,是你拿出一方新绣样,才制住了原本来退货的掌柜们……不知是怎样的绣样?可否也让我一见?”能够与仿照贡品的“满堂春”一较高下的绣作,他倒是很想亲眼一瞧。

  “顾当家理当知道行内规矩,各家绣坊的绣样是不外露于人的。”无瑕态度平稳,四两拨千斤想打发他。“既然顾当家已有独占的鳌头的“满堂春”,又何必在乎我们君家有什么新花样?”

  “你——”她一番话让顾当家说不出话来,脸色猛然一变。“好你个小丫头,我给你三分颜色,你竟真给我开起染坊?!”他说着便动手抓住她的手腕。

  无瑕花容一变,立即挣扎抽手,也回头想找救兵。“顾当家,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了我?!”

  “瞧你这小手玉肌雪脂的,果然是经年使用羊脂膏啊……”

  凡是从事绣作之人,最要紧的便是手肤,容不得一点粗糙勾破绣线绢丝,因此像她这种自小即学绣的姑娘,必定爱护其手,日夜以羊奶、牛奶制成之脂膏涂抹,才能养出这般的玉肌雪肤。

  “顾当家!”无瑕羞忿地想抽回手,无奈她只是个女子,奈何不了他一个大男人。“休得无礼,再这样我要叫人了!”

  顾当家欺近她,露出淫笑。“叫吧!像你这样外表冰清玉洁的姑娘,我倒想听听你的叫声是什么个模样……”

  就在他说话时,一只劲臂也擒住他的脏手,一个反势将他扭转在向前。

  “唉呀……痛,是谁?!”

  安书怒目看着弯身喊疼的顾当家,加重力劲。“你就是顾当家?”

  “你……你是谁啊?!”顾当家气得大嚷。“快放开我!否则我扭你上刘巡抚那里问罪……”

  “刘巡抚?”安书冷哼了一声。“谁是刘巡抚?”

  “江苏巡抚刘全章你不认识?!”顾当家撂儿狠话。“告诉你,我可是他的拜把兄弟,不想吃上官司坐牢,你就给我放手!”

  “可惜我不怕吃官司坐牢。”安书偏不放他,只是更加揪紧他。“快跟君新当家赔礼,说你不该非礼她,也不该设计陷害她爹。”

  “唉唷——”顾当家觉得自己手臂要断了,疼到闭紧眼喳呼。“你……胡说什么!我哪有设计她爹?”

  “当初你骗君老当家签下一桩绣品买卖,却设局把买卖换成了让渡书,这偷天换日骗来了一张君家织绣的让渡书……你真以为此事天衣无缝吗?”

  “你……”见他如此了解内情,顾当家吓得脸色大变,不禁认真看着安书。“你到底是谁,敢管我的闲事?”

  “我是谁不重要,快跟君新当家道歉!”他刚刚看见这小人竟敢欺负无瑕,恨不得立马杀了他,要不是想起他还得活着受审,用下半辈子偿君老当家一命的罪,他早就送他归西——

  见情势输人,安书明显有武功在身,顾当家只好认栽。“我……对不起君老当家,是我骗他签下那张绣坊的让渡书,故意要栽他一局……”

  “你这个小人!”无瑕已经泪盈眼眶,掐紧了自己合握的双手,否则她无法阻止自己冲上去打他。“为什么要这么害我爹?亏我爹生前还敬重你勤苑的绣品天下第一,要我好好向你学习,结果你这么待他,你还是不是人?”

  “就算我真对不起君老当家……可那张让渡书我也撕了,什么甜头都没尝到,就算告上官府也能大事化小,如今我都道了歉,你还不放了我?”

  安书知道他说之在理,此案已结,他们确实无法拿他怎样,真要想办他个大的,就势必把他与刘全章、富祥之事给抖出来。

  甚至他刚也不该意气用事,因为对无瑕的不舍,而把顾当家的罪证曝光……安书沉敛心火,也收劲推开顾当家。“顾当家,警告你以后不要再靠近君新当家,否则下次我可不是扭断你一条手臂而已了。”

  顾当家拖着伤臂,咬牙恨瞪着安书。

  可恶!他到底是谁?竟能威胁自己,还不怕刘巡抚?

  “还不走?”安书目光凌厉地扫他一眼,顾当家这才忍下一口气,决定转身先回去疗伤。

  待他远离,安书吐息敛怒,回头望向无瑕。“无瑕……”

  她脸上淌满了泪,一双小手仍死死掐紧,在白皙手背掐出一道道红痕。

  见她掐伤了自己,安书立即抓开她的手,心疼她为了那小人竟把自己给伤了。“不要这样,你的手都红了。”

  “我……我好想杀了他,可是我没有力量,我连他一只手都抵不过。”她好恨自己,为什么她不是男儿,若是男儿,她肯定手刃仇人!

  听见她的心碎之语,安书再也压不住内心对她的怜惜,紧紧将她搂进怀中。“没关系,你有我,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他的怀抱好温暖、好踏实……让她真心觉得,自己的苦可以与他分享,他可以为自己减轻一些她背负的重担。

  她抬起泪眼,望着他写满心疼的眼底。“真的吗?”

  “真的。”他目光里漫着对她的怜爱与柔情,那只为她一人而生的倾心。“我发誓会替你惩治那些恶徒,也一定会保护你。”

  他终于明白自遇见她后,那总是盘旋在他心上的怜惜是什么。

  原来他早已为她动心,所以一开始他才会不忍对她用审,怕的是一日开审,她便难逃与富祥是共犯的罪名,于是他隐姓埋名接近她,用尽方法想保护她,想为她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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