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后，大胆地把话挑明了讲。“安伯伯，您与佟译之间的纠葛故事，能不能告诉我，让我知道什么事情该注意，什么事情必须避开？‘阳日集团’为了让我顺利接近慕天澄，已规划要损失一百五十亿的钜款，但我担心因为我不知前因，若是一个失言，又或者做错一个动作，接下来的损失将是‘阳日集团’所承受不起的。”
她不能在瞎子摸象的情况下继续与慕天澄周旋，慕天澄的敏锐不容小觑，而为了效忠安伯伯，她还得不断压抑涌上的愧疚感。
舒柠山止刻起明芽，道：“安伯伯，如果我不方便在场的话，那我就先告退。”一个可以让伯伯隐瞒这么长久时间的秘密，一定很重要，伯伯应该也不会想让太多人知道。
“坐下，不必走。我叫你们来，就是打算要把内情告诉你们。”安济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若不把埋藏二十多年的真相告诉两个小辈，让他们有个规矩可以依循，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
“是。”舒柠坐回原位。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虽然经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但是我的恨、我的怨，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安济遥想当年的家产分配方式，双手倏地一握。
“我跟你们一样，也是孤儿院出身的，在五岁那年被住在美国的佟育老爷收养，带往美国接受扶养教育。当年的佟育老爷家境堪称富裕，不过因为膝下无子，所以才会来到台湾认养华裔小孩，想要养大教育后，继承佟家全部的产业。”他回想当年的一切，有感激，但也有更深的怨。
“我被佟育老爷挑上，因为感恩，所以我从小便用着感激的心情接受佟育老爷的一切安排，并孝顺着两位老人家。但是，当他们收养我之后，佟夫人却怀孕了，隔年便生下一个男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佟译？”舒柠问。
他点头。“他是佟译。小我六岁的佟译一直是属于安静沉默之人，我与他的交情也一直维持淡然，不过我承认，我完全摸不透他。”
“佟译欺负过安伯伯吗？”姜明芽问。
“没有欺负。佟译一直显得高深莫测，他总是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观察着我，不过他的冷也让我心惊胆颤，让我得用加倍的力量来为佟家卖命，以及取院佟育老爷与夫人，而两位老人家也再三表示对我的满意。”安济说完后，吁出一口长气。
姜明芽与舒柠互看一眼，知道决裂事件即将出现。
“然而，两老在遗嘱里，却直接把我当作外人。佟家选择排斥我，我努力多年，被利用了多年，结果只得到一句谢谢与五万美金，之后就被赶出佟家，而佟家的产业全数交给了佟译处理！”
“佟家虽然富裕，但都是因为我的卖命才能建立稳固的基础，我呕心沥血地为佟家扩张财经势力，甚至连未来二十年的扩展方针都规划完毕，这期间还有几次因为佟家长辈的决策错误，导致重大损失，但都是我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佟家的家业，而只在一旁学习的佟译什么都没做，却可以靠着血缘关系得到全部的成果！只因为我不姓佟，我与佟家两老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就得一无所有！”
“不过面对这些不平，我选择暂时忍气吞声。我不让佟译发现我的不满，静静地回来台湾，决定重新来过。我用仅有的五万美金再度创业，只是，这一次我不能再发生任何闪失。我藏起身分，开始汲汲营营地建立起自己的王国，为的就是要让佟家知道，我不是那种任人利用的傻子，而且也要让佟家人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就算日子已过了二十多年！”
一个自傲的年轻人，原以为机会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原以为只要用心便可以胜过有血缘关系的王者，却被剥夺一切，也激出他的恨意来。
姜明芽与舒柠没有作声，不过可以理解安伯伯的气愤。
“倒是那位佟译不知是有高人指点，又或者真是能力非凡，竟也懂得善用佟家稳固的根基，建构出‘那坦投资顾问集团’这个庞大的企业体系，站到世界的顶端。”安济看着听到出神的小辈，问道：“你们认为安伯伯的反击很可笑吗？”
“不。”两人异口同声地回道。
“你们会不会认为我比不上佟译？”
“不。”
安济勾起唇，再道：“其实我要的不是金钱，我要争的是一口气，我要的是世人的肯定。我要证明我的能力绝对比佟译还强，我要证明佟译会有今日的成就，全是靠着我当年打下的良好基础而起的。至于要如何证明我比佟译强，就得用击溃‘那坦投资顾问集团’的方式来验证。”
“今年就是我准备反击的重要时日，我要一击就摧毁佟译！”安济顿了下，再问：“听完我的故事，你们有什么感想？”
“安伯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明芽无权置喙，我只知道遵从安伯伯的指示，绝无二心。”姜明芽回道。
虽说安伯伯偏执了点，但那强烈的情绪正是推他前进的动力，他就是想反击才有“阳日集团”的成立，也才会栽培他们。说起来，他们几个孤儿的人生会逆转，还得感谢当年佟家人对安伯伯的残酷。
“舒柠呢？”
“我……我也是听从安伯伯的指令。”舒柠也愿配合，他总算明白安伯伯过去为何会如此重视他们的忠诚度以及能力表现了。
舒柠思索了一下后，看向姜明芽，想要证实心中的疑问。“所以安伯伯要你去征服的慕天澄，是不是跟佟译有密切关联？”他现在在意的反倒是慕天澄的危害，而慕天澄跟佟译一定有关联，否则伯伯不会以他为对象。
她笑了笑，回道：“舒大哥果然是聪明人，立刻联想出佟译与慕天澄的关系。没错，他正是佟译钦点的接班人，也就是因为继承人的身分，才有利用的价值。”她在说明的同时，又一次压抑下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那么，慕天澄放话要带你出远门，是不是要去见佟译？”问。
“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我已经退无可退了，一定要去见佟译才行。”她心窝的一角起了某种不安，但说不上来是什么。
“说得没错，若只花费一百五十亿就能制住佟译的接班人，再造成慕天澄与佟译的冲突，进而毁去‘那坦投资顾问集团’，让佟家面子、里子尽失，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成就！”安济笑道。
看来姜明芽与慕天澄的交手是无法阻止的，舒柠也不再劝解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可不要爱上慕天澄了。”
她一愣。
安济却笑道：“明芽聪明绝顶，不会自找麻烦去爱上一个风流种的。”
“对啊……”她也笑了，却笑得心慌，回道：“爱与不爱我知道怎么拿捏，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把叶莉的资料弄清楚，我可不想让这个冒失鬼成为变数。”
“就交给你了。”安济高兴地起身走向酒柜，拿出珍藏的好酒，打算与两位小辈好好地喝上一杯，提前庆祝胜利的到来。
第七章
脚尖轻轻一踢，红砖人行道上的小石子跳呀滚地，姜明芽清脆的笑声扬起，配合着暖暖的阳光，形成一幅活力清新的画面。
玩疯了的她更不安分，直接就在红砖道上玩起跳格子的游戏来。
“跳跳跳！”姜明芽像个小孩子似的，在人行道上跳着。
“你心情很好嘛，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跟在她身后的慕天澄看着她兴奋的举动，有些不解。
“没什么，就想跳，运动运动嘛！”跳跳跳，用跳格子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跳跳跳，用跳格子来宣泄满腔的内疚感。
舒柠大哥警告她不要爱上慕天澄，安伯伯也认定她不会自找麻烦，而她也认为自己不会去爱上慕天澄，但扪心自问，她有这么笃定吗？否则情绪为何会为他而强烈摆荡？
“阳光很大，天气很热，小心中暑。”慕天澄提醒她。
“不会的。”
“不会最好，我希望你脑子清楚，不要头昏脑胀后，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了些。姜明芽倏地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问道：“你解密了？”
“是。”他不隐瞒。阳光忽然隐没，大地沉暗了些。
静宁片刻后，她进出吃醋的口吻，道：“都好几天了，你一直没吭声，我还想说你不肯告诉我秘密，害我每天都在幻想你是不是跟叶莉出游去，又或者你们两个躲在房间里商量事情，谈着谈着就天雷勾动地火，直接把我给忘记了呢！”
“你真会幻想。”他敛下眼，道：“会花时间是因为必须把整件事情的脉络弄个清楚，我不想回到美国后被指责失职。”
“我们是要去美国？”她惊呼，果然是要去见佟译。
“对。”沙沙沙……风吹过，红人行道上的大树绿叶随风摇动。
她撩好被凰吹乱的发丝，没有直捣核心的喜悦，心情反而沉重了起来。“谨慎一点是对的啦，只要你不是跟叶莉秘密约会，我就放心了。对了，叶莉的资料有什么惊人的发展啊？这跟我们到美国有关系吗？还有，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臭骂你呢？”她有一连串的问题期待他的回覆。“你会告诉我吧？不然我就当你又是在骗人喽！”
“叶莉交给我的资料确实惊人，原来林达不仅跟舒柠合作，共谋掏空‘长达生化公司’，野心极大的他还不满足，居然又跟‘那坦投资顾问集团”设在海外的三家企业公司的高层共谋，打算如法炮制，再掏空三家企业，然后把全部的钱移转到欧洲成立新的集团。”他用安抚的语气告知她详情。
她瞠目结舌。“林达的野心也太大了吧？偷了一家公司的资金还不够，竟要牵扯三家公司？”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以为‘长达生化公司’的资金挪移事件并没有被发现，所以食髓知味，贪心地勾结海外三家公司的高层，密谋要再背叛母企业。”
“那你赶快揭发他的阴谋啊！可别让林达得逞了！”她嘴巴上替他抱不平，心里却暗喜。这可是意外发现，连舒柠都不知道林达还留有一手呢！
“不，时机还没到，我还得再等。”
“等？等什么？应该要赶快揭发林达的野心才是啊！”
“不行，不能断了线索。那三家企业高层的身分至今仍用代号相称，虽然我隐约猜测得出这三人的身分，不过还得做最后确认。”
姜明芽想了会儿，同意了，不过还有个问题想问。“那么‘阳日集团’呢？你一直没动作，为什么？”她得问问他打算如何报复“阳日集团”，也好做防备。
他突然直勾勾地睇着她。她心一惊。“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很担心你。”
“担心我？担心我什么？”
“舒柠尚未就‘长达生化公司’的事情找你麻烦，或许他还没有怀疑到你，不过这件事情隐瞒不了，我想他很快就会知道是你偷走机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原来他在替她紧张啊！“我怎么办呀？我……我……我就看着办啊！”她装笨。
他没笑，一脸凝肃。“我开错玩笑了吗？”
总觉得有股冷风不断地吹向她。
他敛眼，道：“一旦我开始出手，就会把‘长达生化公司’毁灭。”
她一震。
“怎么了？”他问。
“我很讶异，‘长达生化公司”毕竟是‘那坦投资顾问集团’的子公司，你直接毁去自家公司，这样好吗？”他真狠啊！
“我不会让林达有任何反扑的机会。至于‘阳日集团’跟我玩起商业间谍战，我一样也会回报。我估算过，若是毁去‘长达生化公司’，‘阳日集团’连带也将损失一百五十亿。”
“哇，会有这么多钱不见呀？”她惊叫。
“你心疼吗？”
她耸耸肩，回道：“还好啦，反正我也管不着，而且公司的核心事务又不是我在处理的，我又能怎么办？虽然舒柠对我有提携之恩，但我也只能尽量避开他，不给他机会找我麻烦了。”
“你想跟‘阳日集团’断得干净？”姜明芽展现出切割的态度来。
“当然要断干净啊！况且你要带我去美国，我更可以远离舒柠，也不必再害怕了。”她陶醉地说道：“我好期待接下来的行程喔，只是你能不能处理好那三位高层的事情啊？咱们的美国行会不会被拖累到？我很担心你吃亏耶！”迂回绕圈，就是要套他话。
“放心，我已做好防范。林达虽然结合了日本、韩国、印度三家同样属于‘那坦投资顾问集团’旗下的企业高层，不过有了叶莉的磁片后，我已经知道要如何引诱他们暴露身分，以及怎么阻止他们攻击‘那坦投资顾问集团’。”慕天澄也配合地再度把话题绕到磁片的秘密上。
“你真的好忙碌喔！不仅受命来台湾找寻攻击‘那坦投资顾问集团’的幕后黑手，还要扫除不利公司的坏人。瞧，你都瘦了。其实你只是领人薪水的员工，根本不必这么费心尽力啊！”
慕天澄回下眼，再抬首看她时，毫无保留地说道：“这些都是我分内的工作，我不是领人薪水的职工，而是‘那坦投资顾问集团’的执行长佟译选中的接班人，因此自然要扫除对公司不利的障碍。”
“什么？！你是接班人？那我不就是未来的执行长夫人……呃！没啦，我乱讲的，你别误会！我只是太兴奋了，所以才会脱口而出……啊！不是啦，你千万别以为我贪图你的身分喔！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怕你太累了嘛……”
她聪敏地用拜金模样来混淆他的判断，就怕引起他的怀疑。不过她更清楚必须把所谓三位高层的名单以及内幕挖出来，这消息太重要了，倘若这三位高层能在同一时间背叛“那坦投资顾问集团”，想必会在亚洲经纪圈造成强烈风暴，还会给“那坦投资顾问集团”带来严重损失，届时安伯伯就可以利用这机会歼灭佟译了。
“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叶莉耶，若不是她，你就来不及阻止林达的诡计了。”她再道。
慕天澄意味深长地回道：“林达是棋差一着，没有注意外遇事件造成了妻子的不谅解，更没料到记恨的妻子已准备好要反噬他一口。此人恃才傲物，自以为驯眼了妻子，没防备枕边人，这才让我有机会去查访林夫人的背景，进而结识了叶莉这个人，而林夫人也因为心有不甘，因此同意让我为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