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傍晚,高家祺见外面的天空似乎开始乌云密布了起来,连忙放下手边正在复习的功课,赶到黄昏市场去买菜。
最近家里的晚餐都是他在打理。爸妈原本就因为工作的关系,没办法跟他们一起吃晚餐,而姐姐高素贞从暑假期间开始忙着打工赚取大学的学费,因此准备自己以及两个弟弟的晚餐这个任务,就落到他的头上来了。
炒两道青菜再加一锅豆腐蛋花汤,肉类的话,就吃姐姐在餐馆打工后打包回来的那些卖剩的主菜,运气好的话,还会有鸡腿和大块的红烧肉呢!
幸好弟弟们都不太挑食,就算他做菜的手艺再怎么糟糕,肚子一饿起来的话,不管是什么味道,他们都会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采买完后回到家,公寓楼下的铁门外蹲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高家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明雪姐姐。”
听到他的声音,陆明雪抬起头笑了一下。
“我刚刚按了门铃,可是没有人在家。”所以她只好蹲在门口等待。
“我怕待会儿会下大雨,便提前冲去市场买今天晚餐的材料。对不起,你等很久了吗?”
“呵呵……用不着跟我道歉啊!”是她厚着脸皮不断前来打扰,家祺因为帮她开门让她通行,被素贞责备了好多次呢!
该道歉的人其实应该是她才对。
站起来的那个瞬间,因为蹲太久的关系,右脚麻痹了,陆明雪身形一晃,眼看着就要摔跤,高家祺连忙闪身窜了过来,稳稳地将她给接住。
“小心。”
“谢谢。”陆明雪依偎在高家祺高大宽阔的怀抱里,脸上一点惊恐的表情都没有,她知道高家祺一定会接住她,所以刚刚才会故意在脚麻的状态下站起来。
没错,她就是这种心机女。
如果展现楚楚可怜的姿态给对方看的话,多多少少能获得一些同情吧?
现在的她,真的很需要高家祺的支持。
这阵子,她只要一有空就会跑到高家来,每见到素贞一次就求饶一次,高中毕业典礼的那天,她对素贞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直到现在,素贞都还在生她的气。
她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个时候看到那张告白的卡片上有素贞喜欢的人的字迹,她什么也没多想,就把卡片放到素贞抽屉里去了。
因为那是素贞喜欢的人,所以,告白的机会应该要让给素贞。
在那个当下,她完全没想到后果,例如对方看到素贞出现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因此让素贞受到伤害等,她真的没有考虑太多。
事后发现搞了个大乌龙,害得素贞被喜欢的人给拒绝,害得素贞从单恋变成了失恋。她怀着巨大的罪恶感,只能不停祈求素贞原谅她。
本来要靠近素贞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努力了很久,厚着脸皮缠在素贞的身边,希望能当素贞的好朋友,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抢到了一个小小的位置。但是在高中毕业典礼那天,那个乌龙的告白事件过后,她好像又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
素贞见到她总是板着脸,再也不肯给她好脸色看,不管她怎么道歉,素贞都不肯原谅她。幸好无论被姐姐责备再多次,家祺还是愿意替她开门,还是愿意站在她这边。
“家祺,真的很谢谢你。”
高家祺打开了楼下大门,让她先行进入屋内,心想,道谢的话她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明雪姐姐,你怎么一直谢我?”
“每次让我进去你家,你都会被素贞骂吧?”陆明雪觉得非常愧疚。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啦!”高家祺笑笑地望着她。
明雪姐姐跟他老姐高中同班了三年,非常积极地缠在老姐身边,想要当她的好朋友,只可惜他老姐对于女生那套黏答答的友情非常不屑,老是用冷淡的态度来应对明雪姐姐的热情。
他真的很替明雪姐姐抱不平,所以才会阵前倒戈地偏向明雪姐姐那边。
上楼后,高家祺拿出钥匙开门,然后招呼陆明雪到客厅坐下,他则一路走进厨房里去。
“我姐就是脾气坏了一点,幸好明雪姐姐你不嫌弃,愿意一直来亲近她。”
“我哪敢嫌弃素贞啊?她不要嫌弃我就好了。”陆明雪随即跟了过去,她声音压得低低的,满脸都是委屈的表情。
见她跟进厨房来,高家祺一边整理、清洗刚刚买回来的蔬菜,一边与她聊着,“明雪姐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姐的事啊?最近只要一提到你的名字,她就会火山爆发耶!”
陆明雪犹豫了一下,决定别把事情讲得太清楚,免得高素贞又责怪她是个超级大嘴巴。
“家祺,你……你可以帮我向素贞求求情吗?”
高家祺讶异地望着她,“咦?你到底做了什么?”
明雪姐姐一直以来都用非常谄媚讨好的态度去迎合他老姐,就算明雪姐姐真的做了什么错事,一定是不小心的,绝对不可能故意去惹他老姐生气。
“我害素贞失恋了,详细的情形不能说给你听,免得素贞会更讨厌我。”
“真的假的?我姐有喜欢的人了?”高家祺好奇地追问着详情,“是谁是谁?我姐喜欢的男生长什么样子啊?有没有照片可以看?”
“我不能说啦!”陆明雪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早知道就不讲了,万一被素贞知道的话,素贞一定会更生气的。
“你偷偷讲给我听嘛!我绝对不会在我姐面前泄漏出来的。”
“不行,只要素贞一吼的话,你还不是就乖乖听话了。”
被她这样一吐槽,高家祺摸着鼻子,讪讪地笑了出来,“对喔!我姐真的超恐怖的,一看到她瞪大眼睛,我就会乖乖地投降,什么话都讲出来,不敢瞒着她。”
“就是啊!”陆明雪同意地猛点着头。
所以,她绝对不能泄漏素贞喜欢的男生到底是谁。她已经害得素贞失恋了,要是她又把这些事情散布出去的话,搞不好素贞会永远不肯原谅她呢!
“可是,我还是很想知道我姐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男生啊!”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姐姐传出绯闻,他真的好奇得不得了,想要知道对方的各种情报还有长相。
“那你帮我求求情,如果素贞肯原谅我的话,就代表她不在意了,到时候就可以跟你讲了。”
“万一她一直不肯原谅你怎么办?”
陆明雪一听到这句话,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呜呜……”
“好、好,我帮你求情,明雪姐姐,你不要难过了啦!”高家祺连忙凑过去轻拍她的肩头,低声安慰着她,“我姐是那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她只是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已经不在意了,你不要哭啦!”
“才怪,她是真的很在意,所以才会迟迟不肯原谅我。”
陆明雪作势地猛吸着鼻子,她知道这样看起来很像在哭,能博得同情,不过,她是真的觉得很难过,被高素贞讨厌,是她最不想遇到的状况。
“家祺,如果素贞一直不肯原谅我怎么办?”强求来的友情果然是不堪一击,看来她以后得加倍努力才行。
“明雪姐姐,我觉得你其实不用非缠着我姐做朋友吧?”高家祺试图劝导她,但这些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就是喜欢素贞嘛!”陆明雪嘟起唇,开始耍赖起来。
如果素贞在场的话,她当然不敢这样放肆,但是现在只有家祺在而已,她可以尽可能地对着他撒娇。就算家祺的年纪比她小也无所谓,只要是男生,通常都很吃她这一套的。
“明雪姐姐,不要这样啦!你这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才好了。”
高家祺犹豫了一下,原本轻拍她肩头的大手干脆伸过去揽住了她,让她娇小的身子偎进他的怀里。
就算觉得她如此执着于他老姐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也舍不得再次质问她了,现在,安慰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姐几乎没有女生朋友,可能因为家里有三个弟弟的关系,她从小到大都是跟男生玩在一起,我想她和女生相处,应该会觉得很不习惯,所以,我姐或许不是讨厌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而已。”
“家祺,谢谢你安慰我。”陆明雪抬起脸,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
高家祺胸口一震,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他浑身僵硬,脸庞也开始赧红起来,垂着的视线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陆明雪弯起唇角,朝他轻轻笑了一下。此刻高家祺的反应,正如她想像中的那般,他彻底被她迷住了。
高家祺的确被她的微笑给震慑住,动都不敢动,甚至连眨眼都忘了。现在这种情况,他到底该怎么反应才好?
气氛有点暧昧,但是他跟明雪姐姐之间怎么会出现这样子的情况呢?
她只是笑着,什么话也没说,可眼神一直与他相对,没有移开,他也只能红着脸继续看着她。
这种时候,先移开眼神的人好像就输了,不过,到底是输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总之,他就那样盯着她的笑脸,然后感觉他的心跳更加失控地狂跳个不停。
“家祺。”最后,是陆明雪先开口了。
“嗯?”高家祺傻呼呼地应着声。
“你还要继续抱下去吗?弟弟们不是快回来了?不赶快煮菜的话……”
“啊——”高家祺连忙放开搂着她肩头的手,然后转身面向水槽,再也不敢看她。
他的脸涨得很红,心跳更是破表地狂跳。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搂着明雪姐姐不放?
丢脸、丢脸,真的好丢脸啊!
明明是想安慰她一下的,但一看到她甜美的笑脸,搂着她的心思瞬间就飘到别的地方去。
他刚刚……他刚刚是不是表现得很猪哥?
第1章(2)
“我来帮你。”陆明雪凑了过去,几乎是黏在高家祺身旁,一双纤细嫩白的小手,伸进水槽里去与他一起清洗着那些青菜。
“呃……明雪姐姐,你要不要去客厅坐着看电视?”
“为什么?我帮你的话不是可以快一些吗?”
“你在这里的话,我会……”高家祺陡地顿住,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因为感觉到她紧贴在他的身旁,所以他的心跳乱了序,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这样子的反应真的有点太过火了。
“你会怎样?”陆明雪抬起脸,那对诱人的漂亮大眼睛就像刚刚那样子眨巴眨巴直勾勾地望着他。
高家祺的脸变得更红了,他连忙拉开一些距离,避免跟她紧贴在一起,然后慌慌张张地转身打开冰箱,蹲下来故意装忙地翻找着冰箱里面的东西。
陆明雪笑笑地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的脸皮未免也太薄了一点儿,她根本就没对他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看着他微笑而已。
不过笑归笑,她可得收敛一下自己的态度才行。
虽然只小两岁,但是她对年纪比自己小的男生没什么兴趣,就连同年纪的男生,她都嫌他们幼稚了。会故意在家祺面前装出那种样子,其实只是想博取他的同情,里面一点恋爱的成分都没有。
万一家祺误会了她的意思,那可就糟糕了。
陆明雪在高家一直待到高素贞打工回来,如同过去几次见面的时候一样,高素贞一看到她,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说了几句要她别再来纠缠的话,甚至当着她的面责备高家祺为什么又放她进他们家里来。
陆明雪感到非常沮丧,她只是想跟高素贞当好朋友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她以前从来不觉得交朋友是一件很难的事,可是高素贞却让她吃足了苦头,好不容易觉得靠近了一些,马上又倒退好几步,就像根本没有靠近过一样。
但她就是想跟高素贞当朋友,高素贞是她见过最讲义气的女生。
记得高二分文理组时,班上有个特立独行的女同学被好几个小团体恶意排挤,当时就是高素贞站出来帮她说话的。
这年头大家都很怕事,站出来阻止霸凌的话,很可能让自己变成下一个箭靶,因此那个时候大家都不愿意帮那个同学解围,只有高素贞替她讲话而已。
陆明雪真的很佩服高素贞的勇气,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非常积极地想要成为高素贞的好朋友,只可惜就像高家祺说的,她黏答答的表现方式吓到高素贞了,高素贞的个性是直来直往的那种,所以拒绝她的方式也很直接。
幸好她的挫折忍受力极高,不管被拒绝几次,都不肯对高素贞死心。
高二、高三的这两年,她的确成功打进高素贞的生活圈——在学校的时候,高素贞身旁的位置已经是她的了,就算高素贞对她还是爱理不理的也无所谓,反正她就是黏定高素贞了。
偏偏高三毕业典礼的那天,她竟然又出包了,可发生那种事情,高素贞会生气也是很正常的,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祈祷高素贞早一天消气而已。
“明雪姐姐,你要回去啦?”高家祺见陆明雪起身往大门走去,连忙跟了过去。
“嗯!”陆明雪委屈地点了点头。
纵使她的挫折忍受力极高,但还是会感到沮丧,尤其刚刚素贞骂人的时候,一点也不留情,连带地害家祺也跟她一起受罪。
“对不起,又害你被素贞骂了。”
“没关系啦!明雪姐姐,我有哪天没被姐姐骂的?”他老姐可是天天对着弟弟们开炮啊!高家祺摸着头傻笑,“现在时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陆明雪并没有矫情地拒绝他的好意,时间真的晚了,她的确需要一个可靠的护花使者。
当然,她也可以直接叫计程车,这样子也很安全,但是让家祺护送她回去的话,她可以顺便让家祺安慰一下。
“明雪姐姐,你不要在意我姐刚刚说的话,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口气难免差了一点,你听过就算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陆明雪低着头,巷道里的路灯将他们两个的影子拉得老长,此刻,她难过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她垂着头不说话,想必一定是刚刚姐姐说的那些话太过伤人,她又不是什么痴汉,姐姐用“纠缠”这两个字来指责她,的确是太过分了一些。
想要劝她别再委屈自己,老拿热脸去贴他姐的冷屁股,但是同样的话他已经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只能尽量安慰她了。
“喏!这个给你。”
陆明雪垂下的视线看到高家祺的大手掌忽然伸到自己面前来,掌心上面躺着一颗蓝色的糖果。
“什么嘛!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啊?”竟然给她糖果?
“这个真的很好吃,你试看看,吃下去后就会忘掉所有烦恼。”
陆明雪心想,哪有这么好的事?但在高家祺的眼神催促之下,她还是撕开包装,将蓝色的糖果含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