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江夕荷畏畏缩缩的说了半天也没把他是谁给说出来。
「唉,你这孩子过去三天是不是吓傻了,怎么话都不会说了呢?别怕,你已经回到家了,好好的把话说清楚就行了。」叶氏眼底闪过一抹不耐,嘴巴上却好声好气的对她说。
「他………他是、是……是——大伯母,荷儿的娘呢?荷儿要先跟娘说。」江夕荷是了半天却突然改口道。
叶氏差点没被她气到吐血。
「来人!去给我看二夫人到底在做什么?失踪三天的女儿回来了,她到现在都还不赶来,到底是在忙什么?」她怒不可遏的转头朝门外大声吼道,话声刚落,便听见门外下人的声音。
「夫人,二夫人来了。」姗姗来迟的二房夫人王氏终于出现。
「我的荷儿啊,你有没有受伤?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天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跑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娘给张公子赔罪到头都快要抬不起来了,你这个死头是存心要气死娘是不是?果然是个讨债鬼!」
第七章 回江家,摊牌去(2)
王氏果然是王氏,假意关心的话勉强说了一句就开始与她算帐,怪她连累她,骂她是死丫头讨债鬼,还不忘动手拍打她几下,果然是她那愚蠢的母亲王氏,没人冒充得了。
「娘,女儿是被突然冒出来的一条毒蛇吓到,才会慌不择路的跑进林子里。那条毒蛇不知怎么的就好像认定了女儿,一直追着女儿,女儿才会愈逃愈远,然后在林子里迷了路,走不出来。」江夕荷抽噎着说。
「这不可能啊,娘只和张公子说了几句话,花不了多少时间,你怎么可能就跑得如此远了?张公子还带着他的小厮追进林子却没追到你,这实在是不应该啊。」王氏侧头喃喃自语道,一副想不明白的表情。
江夕荷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抹着泪道:「他们是不是追错了方向?女儿迷路后还叫了救命,却没人寻来。娘,女儿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为了表示真的好害怕,所以要说三遍。
「谁让你乱跑,你活该。」王氏当真一点父母对子女的舐犊之爱都没有。
一直在打量池少霆的叶氏闻言紧皱了下眉头,赶紧出声为王氏不当的言词遮掩道:「荷姐儿,你娘也是对你爱之深,才会责之切。」毕竟现场还有个外人在,江家人的名声可不能因为王氏的愚蠢而被人说三道四。
一顿,她趁机将主导权给拿了回来,说:「荷姐儿,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先跟你娘说吗?你娘这不是来了。」说着,她看向池少霆所在的方向,无声的提醒她是关于这人的事。
「娘,女儿、女儿有事要和你说……」江夕荷从善如流的开口,语气有些迟疑。
「什么事?」王氏疑惑的看着她。
「就是、就是……」她欲言又止的看了池少霆所在的方向一眼,低头嗫嗫嚅嚅的小声说:「就是女儿和池大哥……女儿和他……我们……我……」
「你到底要说什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王氏一整个没耐性,不耐的朝她吼道。
江夕荷顿时就像被吓到一般,立即脱口迅速地说道:「女儿和池大哥在山洞里过了一夜,已经是池大哥的人了!」
此话一出,花厅内除了早知道她会说什么的池少霆之外,其它所有人都瞬间睁圆了双眼,吓呆了。
许氏第一个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用着难以置信的神情和语气,紧盯着江夕荷问她,「荷姐儿,你、你刚才说什么?」
江夕荷瑟缩了一下,低着头没有应声。
「荷姐儿,婶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说啊!」许氏焦急的催促。如果这丫头真失了身,不再是完壁,那她要怎么向张家交代?「荷姐儿,你快点说话啊!」
「是啊,荷姐儿,伯母也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叶氏也回过神来了,好声好气的诱哄着她说话。
接着王氏也回神了。
「你这个死丫头、讨债鬼,你再说一次,你刚刚说什么?」王氏尖声叫道,接着便是哭天抢地的开打开骂开哭。「你说是谁的人?你说跟谁在哪里过了一夜?你说啊!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我不要活了啊!什么让我生下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啊!我不要活了啊!」
江夕荷不发一语的低头啜泣着,任由王氏的拳不断地招呼在自己身上,脚步随之踉跄后退用以卸力。
不过即便如此,池少霆还是看不下去,忍不住一个箭步便来到她们母女身边,伸手将江夕荷拉到自己身后护住她,铿锵有力的开口道:「你要打就打我,别打她。」
王氏瞬间呆住,高举在半空中的手僵在那里,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王氏这个人血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池少霆光是身高就要她抬头仰望,还留了一脸吓人的大胡子,光是用看的就让她觉得害怕,哪里还敢动手?
所以只犹豫了眨眼的时间,她立即往后退了两大步,直到与池少霆拉开一些安全距离之后,这才敢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的朝他怒声吼道:「你是谁?我教训我女儿要你多管闲事?」
「她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媳妇。」池少霆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此话一出真的是一石起千层浪。
「你说谁是你的媳妇?」许氏尖声叫道。
「你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敢在此胡说八道?」叶氏怒声斥道。
王氏的反应又慢人半拍,她瞠大双眼,有些迷糊又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瞪着池少霆,问他,「你在说什么,我女儿又还没成亲嫁人,怎么会是你的媳妇呢?她要嫁的人是张公子,在京城里权势滔天的那个张家的张公子,张世凯公子。」
一顿,她又眯眼道:「你是谁啊?是哪里来的家伙,长得又老又丑又穷的,竟然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肖想我的女儿?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二嫂,现在不是关心他脑子有没有问题的时候,而是要先清楚他们刚才所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许氏受不了她的轻重不分,倏然插口道。
「没错。」叶氏出声附和,接着便端出长辈的姿态朝江夕荷严词厉色的喝令道:「荷姐儿,别再哭了,过来大伯母这里,大伯母有话问你。」
「你们有话就和我说。」池少霆开口道。
「这是我们江家的事,你一个外人管什么闲事,插什么嘴?」叶氏冷冷地瞪着他。
「夕荷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池少霆坚定的回道。
「我女儿要嫁进张家,嫁给张世凯公子,你是哪里来的乞丐,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王氏气急败坏朝他怒叫道。
「你一定是夕荷的后母吧?」池少霆看着她说,一脸认真的表情。「不然绝对没有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张世凯那种人的。」
王氏脸色丕变,恼羞应怒的冲口反驳道:「「张公子有什么不好的?长得英俊挺拔,风流倜傥,又出身名身分尊贵,出入有鲜花怒马,家中有奴仆成群,你这个穷乞丐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他是怀州出了名的恶少,知道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还知道他曾因强抢民女和淫人妻女被人告到官府。」池少霆答道,语气强硬而坚定。
王氏一呆,没想到这个穷乞丐竟然有胆子这样反驳她:「那、那些……那些是……」她因词穷而有些反应迟钝。
「那些全是以讹传讹的谣言!」许氏忍不住出口帮她说。
「没错,就是谣言!」王氏点头如捣蒜。「那些全都不是真的,是别人乱传乱说的。如果是真的,我家小叔是怀州太守,还有我三弟妹是太守夫人,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事,还极力帮忙撮合两家的婚事呢?」
此话一出,换许氏脸色剧变。
叶氏瞄了她一眼,嘴角轻讽的撇了一下。
低着头的江夕荷则是在心中笑,心想着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一切都是三房搞的鬼。
可是即使如此,无知可悲的王氏却也不是无辜的,因为上辈子的她在得知自己即将嫁入后曾使尽一切办法打听到张世凯的为人。
在她得知张世凯是怎样一个人后,她曾经鼓起勇气,壮着胆子去和王氏说这事,求王氏别将她许配给张世凯,结果王氏却要她认命,还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就算她去死也得嫁,只因为她已经收了张家给的铺子,把铺子拿出来还给张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王氏说到后来甚至还得意的告诉她,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养出这么一个值钱的女儿,她辛苦怀胎十月又将她养大,等的就是这一天,不然她养一个赔钱货有什么用?
听到这么一席话之后,她从此以后便未再求过王氏任何事,反之,厚颜无耻的王氏却在将她嫁到张家后,还一次又一次的上门要求她为江家、为她弟、为她爹,为每一个她口中的人做这做那的,就是从未替她这个女儿着想一次,或是做任何一件事。
为此,她也只能自我安慰,告诉自己幸好她不是真正的江夕荷。
池少霆转头看回三夫人许氏,直接开口回道:「不知太守夫人家中有无待嫁闺女?如果有的话,张世凯又真是个乘龙快婿,太守夫人怎不将这样一个好女婿的人选留给自个儿的女儿?」
王氏闻言呆了一下,这才怀疑地看向许氏,皱眉道:「对啊,弟妹,蕙姐儿与荷儿一般大,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你怎么不先替蕙姐儿着想呢?」
「长幼有序,荷姐儿毕竟比蕙儿大,哪能姊姊的婚事没着落就先忙妹妹的呢?」许氏表情僵硬的微笑道。
「长幼有序?不对啊,那萱姐儿的婚事也还没有着落啊,萱姐儿比荷姐儿还大,照理说你该先为萱姐儿着想才对。」王氏终于有不对劲的感觉了。
许氏的脸色变了变,急中生智的对王氏说:「大嫂身为江家长媳,人面比我还广,萱姐儿的婚事哪需要我来操心?倒是二嫂熟识的人不多……算了,既然二嫂嫌我多事,那我以后就不再管荷姐儿的婿事了,免得好心还要遭质疑。」
「弟妹,我不是这个意思,荷姐儿的婚事还是得仰仗你,不然我与张家人又不熟,要怎么与他们谈聘金聘礼的事?」王氏心急的赶紧说,真怕她会就此罢手不理。
「我简直不敢相信。」池少霆遏制不住的出声道,「你真的是夕荷的亲生母亲吗?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打算要取消这门亲事,还在想聘金聘礼的事?」
王氏转身面向他,不可一世的看着他说:「你这个穷乞丐给我听着,我要把我女儿嫁给谁就嫁给谁,像你这种低贱又贫穷的家伙是一辈子也别肖想我女儿!」
「我不是乞丐。」池少霆说。
「在我看来不是乞丐也跟乞丐差不多。」王氏嘲讽道,挑剔的目光还故意将他从头看到脚,接着又嗤笑了一声。
「你女儿已经是我的人了。」池少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那又如何?」王氏拍高下巴。「只要张家和张公子还要她,即便做不了正妻,做妾也行。」
池少霆震惊的睁大双眼,简直难以置信。
这真的是江夕荷的亲生母亲吗?他终于能理解江夕荷为何要选择要用自毁容貌这么激烈的方式来逃婚了,有这么自私自利又愚蠢、不可理喻的母亲,她早知道能靠自己,只能靠剑走偏锋的方式来争取那能够改变命运的一丝希望。
此刻,他竟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小就没有母亲的他比较不幸,还是有这样一个母亲的江夕荷比较不幸了。
又或许,他们两人都是不幸的,有父母跟没父母一样,有家跟没家一样。
想想,他们俩还真是同病相怜,可怜又可悲。
第八章 不为妾,撒银两(1)
花厅里一片沉静,大家全被王氏的薄情冷酷给震惊了,就连想将江夕荷嫁到张家换取利益的主谋人之一的许氏都不由得轻皱了下眉头。
所谓空穴不来风,张世凯的为人品性如何暂且不说,就拿他对女人的态度来说,都说他喜新厌旧,好色薄情,换女人如换衣服般寻常。
若是做他的女人,唯有名正言顺的嫁给他当正妻才有那么一点希望,毕竟只要能生出个嫡子,总归是张家的嫡系子孙,也能母凭子贵。
可若是做妾,那结果就是大不同了。
张世凯的小妾多不胜数,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失宠妾室的死活,更别提这个妾室在进门前就已不是完壁之身,而是个残花败柳。
王氏这么做无疑是要女儿去送死,她的心可真是狠毒啊。
叶氏瞄了江夕荷一眼,心里有些同情这个可怜的侄女。她怎会如此倒霉投胎到王氏这个冷血无情的娘亲肚子里呢?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不过同情可怜归同情可怜,那是二房人家母女之间的事与她无关,她还是别多管闲事,免得妯娌间生隙。忖度间,她微微瞄了一旁的许氏一眼。
江荷不动声色的看着几人的反应,从母亲的势利无情,到三婶的嘘讽冷笑,再到大伯母自扫门前雪的漠然,她们果然个个不负她所望,两世皆是如此自私自利与薄情寡义。
她又瞄了池少霆一眼,心想他这下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了吧?江家连后宅的妇人都如此心狠手辣了,江家的男人又怎会有心软的好人呢?
所以,与江家人说理是行不通的,只能用威胁的方式才有可能达到目的。
「娘,我不要给人做妾。」江夕荷泪眼汪汪的摇头道。
「你的清白都没了,不给人做妾还能做什么?就算是做填房都不够格,你还敢说不要给人做妾?」王氏冷嘲热讽的对她说,丝毫无为人母亲的模样。
「娘,我不要做妾也不要做填房,池大哥说他会负责、会娶我的,我要嫁给池大哥做妻子。」江夕荷抹着泪说。
「池大哥?你说的是这个穷乞丐?」王氏看向池少霆。
「池大哥他不是乞丐,他是樵夫。」江夕荷低泣着纠正她,说得一本正经。
「樵夫?」王氏像是听见什么荒谬的笑话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讽刺的问她,「荷儿,樵夫和乞丐有什么差别,不都是吃了这餐不知下餐在哪儿,镇日吃不饱穿不暖的吗?你真以为嫁给一个樵夫比嫁给一个乞丐好吗?」
「女儿宁愿吃苦也不愿做人小妾。」江夕荷吸着鼻子,声音小,态度却坚定的说。
「你以为你不想嫁就能不嫁吗?这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王氏冷哼道,渐感不耐。「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说了,现在就回房去抄你的经书,耽搁了三天的时间,你也不担心要送给老夫人做寿礼的经书会来不及抄完,还敢在这里哭啼啼的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