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楚天凡倒是处变不惊,目不斜视,“那是主子的女人。”
“啐!”苏硕不屑的一撇嘴,“我的胃口可没大人这么好,这女人柔弱得用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硬要说,那个不知名字的死丫头还比较对我胃口,一有不快就拿剑来打上一顿,这才是痛快。”
“你口屮的死丫头也是主子的女人。只是现在不是。”
“大人也真是的,若我说——”
“若你说就是把人给压上床,脱下衣服,用强的也强要了,是吗?”
被说中了。苏硕搔了搔头,又想起聂隐娘的功夫,“但是我怕大人会先被痛揍一顿,所以大人要行事前,得派人在四周守着才行。不对,不如趁着她现在有伤,直接就要了吧!”
再说下去楚天凡的头都要痛得爆炸了,加快脚步走出刘府大门,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原以为苏硕会自己上马离开,却没料到他竟挤进了他的马车里。
楚天凡没好气的看着他。
“饿了。”这么大的个儿,实在容易饿,“上你府里蹭顿饭。”
楚天凡暗叹了口气,叫小厮驾车走了。
阮世君揣着一颗不安的心,一脸委屈的进了屋子,她的婢女手上还恭敬的捧了个木盒。
“大人,”阮世君柔柔的行了个礼,“姑娘没事吧?”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刘昌裔的口气没有太多情感,径自坐在椅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阮世君被盯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但毕竟是青楼出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望着刘昌裔,一脸真切的开口,“姑娘可得没事才好。说到底也是为了救大人。这是大人前些时候赏给妾身的老参,妾身特地拿来给姑娘。”
刘昌裔看了打开的盒子一眼,果然是难得一见的老参,“既是赏你的东西,你留着便是。”
“姑娘乃是府中贵客,今日为大人受伤,妾身心中跟大人一样担忧。”她偷偷打量着刘昌裔的神色,心中一直对方才在园子里,刘昌裔抱着那女人离去时所露出的神情而不安,但现在见他一脸平静,也没对那受伤的女人有多少担忧,心才稍稍的安定,“不过尽点棉薄之力罢了。”
“我就替她谢过君儿了。”刘昌裔对何钧使了个眼色,何钓立刻上前拿走婢女手中装着老参的木盒。
一声君儿令阮世君露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大人,妾身可许久未闻大人这么叫唤了。”
“这些日子事忙,”他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冷落你了。”
阮世君拿着帕子压了压自己的眼角,露出令人生怜的一抹笑,“不委屈,只要大人心中还有君儿便好。”
“瞧你说的。”他搂住她,把她抱在怀里,“我纵使没日日见你,但也是时时挂记着你。你身子也不好,这老参我先暂且收下,但也不好平白拿你东西,”他看着一旁的何钧,“明日看姨娘缺些什么,只要姨娘喜欢,全给备下。”
“是。”何钧点头,心中实在搞不懂刘昌裔这忽冷忽热的态度,之前将这阮姨娘当成摆设,他还以为阮姨娘的宠爱到了头,没想到今日不过送上根老参,就又让主子另眼相看了。
见两个人浓情密意,他也识趣的带着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人一走,阮世君也不再端着架子,直接倚进刘昌裔的怀里,“想想也是怪吓人,妾身实在庆幸大人无事。”她露出惊魂未定的神情,“府里可未曾听闻有蛇伤人之事。”
“春口时分,冬眠出洞,蛇类四处爬行难免,”刘昌裔搂着她,三言两语就略过此事,“只是这蛇看来似乎不少,你这些日子小心些,别让自己也伤了。”
见刘昌裔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阮世君彻底安心,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头,“谢大人厚爱,今日见大人脚伤已好,实在万幸。”
刘昌裔的嘴角一扬,低头看着她一双勾人的媚眼,“是啊!只是这脚实在该一辈子不好才是。”
阮世君眼底闪过惊讶,“大人怎么说这等丧气话?”
“时不我与。”他拉开她的手,有些失落的重重叹了口气,“这上官涚硬要我死,节帅又病得糊涂,眼中只有他。看来我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抛弃这一切荣华,才能求个全身而退。”
阮世君初听闻有些懵了。阮世君儿时家境不好被卖入青楼,嬷嬷见她长得好又聪慧,特别用心对待,年龄渐渐大了,自傲自己的花容月貌,性子不免骄纵,纵使身在娼门,但她天生绝色,诗词歌舞无一不精,不信自己没有荣华富贵命,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要替自己争得一个位置。
最后让她遇上了苍州刺史,虽说已年过半百,但至少手握权势又腰缠万贯,跟了他之后必能从此脱离青楼,一生吃穿不愁又有下人婢女使唤,她于是找机会勾得苍州刺史替她赎了身。
苍州刺史本就好渔色,后院的女人不少,但比起她在青楼的经历,那些端了个架子的官家女人自然不是对手,她的狐媚独占刺史的宠爱,说一不二,走到哪里人人都把她当成正主儿,只是好日子没过多久,刺史却因一个通敌罪名被押入大牢。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妇,知道这条罪名弄到最后可是满门抄斩,所以在一家子正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刺史从牢里救出时,她已经找到退路,夜半求见受曲环命令前来苍州抄家的刘昌裔,自荐枕席。
最后果然让他对她起了怜惜之心,纵使背负霸占他人妇的罪名也要将她留下。原以为老天厚爱,让她再得机会,刘昌裔深受曲环重用,若是曲环一死,任刘昌裔留后,往后他还有可能成了节度使,手握一方霸权,没想到才没多久,他竟失志到想要放弃荣华富贵。
阮世君压下心急,露出娇柔的笑,偎进了刘昌裔的怀里,“凭大人的才情,定能化险为夷。”
“罢了!”刘昌裔伸手将阮世君拥入怀里,“我也不求富贵荣华,只要君儿相伴。你我两人在山野之间寻个茅屋,爷就当个山村野夫,你就为爷洗手做羹汤,做对神仙眷侣岂不美哉?”
阮胆君脸上虽然笑着,但心中着实一惊。退隐山林当个一无所有的乡野村妇?!她不要,这不是她要的!
“这样的日子极好。”她垂下自己言不由衷的眼,她对刘昌裔也不是没有情感,毕竟他正值壮年,比起行将就木的刺史来说,他更值得她托付终身,只是再多情分也比不上她一心想要追求的富贵荣华。
“方才苏硕来报,说是上官将军要见我一面,看来是想要看我这伤是真是假。”
提到上官涚,阮世君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这个人垂涎她的美色,她是知道的,或许刘昌裔当初会收了她,也有一部分是为了给上官涚添堵。
刘昌裔把阮世君的神情全都尽收眼底,虽然她依然娇弱的窝在他怀里,但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没逃过他的眼,“上官涚他现在可是节帅心目中最看重的大将,若节帅真有个万一,这陈许一带就是他的天下。以我之前与他的过节,只怕真到了那一日,我命不久矣。”他拍了拍自'd的腿,“我瞒着腿好的事,就是怕他再对我动杀意,现在看来是瞒不了他了。”
在阮世君眼里,刘昌裔虽不争强好胜,却从不轻易言败,而今承认自己败下阵来,难道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日?!这可不成,靠山倒了,她得赶紧再攀上另一棵大树。
“爷就说身子不适,双腿不良于行,设宴于刘府如何?”
刘昌裔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伸出手轻抚她的后背,“你可是有好法子?”
“趁着将军过府,设宴款待,以大人的聪明才智,兴许能想出化险为夷的好法子。”心思百转,她将自己柔柔的贴进他的怀里,“就算最后大人真有心求去,总也得先处理好府里
的一干下人,他们忠心耿耿的替大人办事多年,大人不好让他们将来没个依归。”
刘昌裔抚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样子。
阮世君知道刘昌裔向来心慈,自己用下人当借口肯定打动了他,实际上她不过是替自己争取机会,让上官涚能见上自己一面。
“设宴之事,就交给妾身。”阮世君柔声哄道:“妾身一定让宾主尽欢,保大人无事。”
刘昌裔赞赏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就听你的!还是君儿懂事,一心为我,此生有你,我真是不枉此生。”
“妾身是大人的人,自然一心为大人。”
他嘴角带笑,但笑意始终未达眼底。
聂隐娘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早守在一旁的小翠一见她有动静,连忙拿着一旁早早备下的温水,上前扶起了聂隐娘,
“小姐,先喝点水。”
聂隐娘头还有点昏沉,喝了几口水,这才有了点精神,“什么时辰了?”
“午时快过了。”小翠说道:“小姐可要吃点东西。”
午时快过了?!聂隐娘怔忡的看着外头一片亮晃晃,她许久未曾如此安稳的睡上一觉。
睡梦中温暖的怀抱,纵使清醒依然记得清楚,但她倒希望自己能够忘个干净。
“小姐?!”
聂隐娘收回视线,看着一脸担忧的小翠,轻声道:“我不饿。”
“小姐多少得要吃点东西。等会儿还得喝药。”小翠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大人有交代,若小姐醒来得派人去说一声。”
聂隐娘飞快的叫住她,“别去。”
小翠硬生生停下脚步。“小姐,昨夜大人可守了你一夜,大人几乎都没睡,就担心小姐半夜发热,身子不舒服。”
一个男人守着一个女人一夜,看顾昏睡的她,这应该代表对她也有一丝在乎,只是想到媚眼如丝的阮姨娘,想到自己的刺客身分,她命令自己不要一厢情愿的去揣测。
见到聂隐娘轻皱起的眉心,小翠感觉心疼,只是她虽一心向着聂隐娘,但她始终没忘记她真正的主子是刘昌裔。
“小姐,让我去跟大人说一声可好?”小翠有些可怜兮兮的看着聂隐娘,知道她家小姐心好,看不惯她受责罚,“大人挂心小姐,现在知道小姐醒来肯定也能放下心。”
看着小翠,聂隐娘拒绝的话始终吐不出来。
她现在很虚弱,纵使不想见他,也得他也不想才行,只要一日不离开这里,她躲也躲不开他。
“去吧!”她低声说道。
一得到聂隐娘首肯,小翠双眼一亮,飞也似的去通报何钧,请他转达给刘昌裔知道。
聂隐娘的手撑着床柱,摇摇晃晃的起身,眼角余光瞥见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如此娇弱,看在眼里,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咬着牙,忍着脚痛和晕眩,硬是撑着一口气走到了花厅,不愿卧在床上让刘昌裔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只是,不过几步路却走得异常缓慢。
“看来那安神药下得还不够重,你竟还有力气下床。”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提着的一股气差点溃散,几乎跌坐在地。
刘昌裔的左手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往前一站,让她整个人倚在自己的身上。
她抬起眼与他的视线接触,昨夜他紧搂着自己的画面闯进脑中,她别开眼,不去看他。
“用膳了吗?”
她敛着眼,没说话。
刘昌裔看向一旁的小翠。
小翠立刻回答,“小姐说她不饿。”
刘昌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何钧在一旁见了,捏了把冷汗。觉得这小翠实在没脑子,纵使主子不饿也得备好膳食才对,果然没受过提点,不懂得规矩。
“今早爷交代了,要厨房用好些蔬果熬了高汤,现在只要去热热,下些面条,清淡又美味,正适合姑娘。”他对她使了个眼色。
小翠立刻会意,“谢何总管。”不需第二句话,她连忙去厨房张罗。
“大人,小的也去瞧瞧。”何钧行了个礼,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关上。
刘昌裔扶着她坐下,发现她的苍白和虚弱,胸口涌起莫名的心疼,他向来乐于左右他人,却不愿思绪随着另一人起伏。
而她——他抬起聂隐娘的下颚,与她对望——有些特殊。
聂隐娘下意识的伸出手,抵在他的胸前,阻止他的接近。眼角却看到他脖子上挂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金锁片。
她虽然还没什么力气,却坚定的伸出手要扯回。
他挑眉嗤笑,抓着她的手,压在自己的胸口,倾身凑向她。
聂隐娘身子一僵,刘昌裔忽然吻上她的眉心,他的举动令她着实一惊。
他品味了下唇边的滋味,确实还挺不赖的。他霸道的说:“这个金锁片我要了。”
她一恼,“我的剑呢?”
这时候还要找剑?他挑了挑眉,扶她坐下,然后打开一旁的柜子,拿出她的剑丢给她。
她没料到他会突然丢过来,伸手要接,却慢了一步,剑掉在她的脚边,她瞪着剑,难以置信。
他一笑,慢条斯理的走了过去,单膝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捡起剑,抬头看她,“看来,你的伤真得养一阵子。”
看着他将剑拿到她面前,聂隐娘眼底浮起一丝倔强,“你对我好,不过是希望我不要对你下手罢了。”
他一笑,“随你怎么想。你大可不接受,继续冷眼待我,但就是别想阻止我。”
她咬着牙,伸手拿过剑,“东西还我。”
“剑已在你手。”
“我的金锁片。”
“不过就是个不起眼的小锁片,”他挑衅的拿着金锁片晃了下,“如果你想要,我打块金牌给你挂着都成。”
“你——”她死死瞪着他,觉得他存心装傻,以逗弄她为乐,“那是我出生之时,我娘打给我保平安的。”
刘昌裔哼了一声,“这么多年,你为了聂家出生入死,只有这个金锁片保平安,你也太好打发了。”
“你懂什么!”她忍不住啐道。这是她娘唯一留下的东西,意义自然非凡。“还给我。”
“不还。”他厚着脸皮直接说:“我要了。”
“你明摆着抢,算什么英雄好汉!”
“谁跟你说我是英雄好汉,当英雄都死得早,我的命值钱,还得再活好几十年。”
如此厚颜无耻,她忍不住握上了剑柄。
“你不会伤我,所以还是省点力气吧。”他坐到她的身旁,顺手将她搂过来,把玩着她的黑发,“不用在我面前虚张声势。”
她怒得原本苍白的脸都红了,“狗急了也会跳墙。”
“别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去当狗。”
聂隐娘被此话激怒,头一阵晕眩,身子不禁一晃。
刘昌裔将她搂得更紧,“你看,存心跟自己过不去,蠢妇。”
她闭着眼,无力的将头靠在他的怀里,鼻息尽是他的味道。
“都怪你……”原是斥责,但出口却像是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