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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娇娘 page 6 作者:子纹

  苏硕看着楚天凡的眼神,这才注意到刘昌裔森冷的眼眸,不太情愿的闭上了嘴。

  刘昌裔倒是谁也没怪罪,只淡淡的交代了一句,“备斋菜,送上来。”

  何钧楞了下,“大人饿了?!”主子不是才跟楚天凡用过膳,现在又要吃?!

  刘昌裔没答腔,只是冷冷的扫他一眼。

  何钧打了个寒颤,连忙转身去办。

  “若没事,你们都回去吧。”

  “大人今日不下棋?”楚天凡开口。

  这些天,他夜夜都来陪刘昌裔下棋,两人藉着棋局布属将来曲环死后的局势,就算让有心人听了,也未必听得明白。

  “不。”拿起桌案上的一本兵书,刘昌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楚天凡也没多问,站起身,双手一拱,退了出去。

  苏硕搔了搔头,不是很想走,但楚天凡已经拉着他出去了。

  小翠也行礼要走。

  “叫你家小姐来一趟。”刘昌裔看了小翠一眼。

  小翠的心微惊了下,大人跟小姐之间的关系,她实在看不明白,但她看得出大人很关心小姐,而小姐虽不说话,但她注意到自己说到大人时,不论小姐在做什么,都会静下来听她说,所以……两人有情,只是闹脾气,所以才都没有见面吧?

  她天真的想,现在大人主动要见小姐,两人可以和好了,于是一脸兴奋的说:“是。”

  “去吧。”

  小翠立刻一个叩首,飞也似的出去了。

  屋里一静,刘昌裔的思绪立刻动了起来。在他还没准备好前,曲环还得再撑些时候,他微敛着眼思忖。

  曲环的位置有许多人巴不得想拿在手里,不单是现在日日在曲环跟前嘘寒问暖的上官涚,更有几个之前跟曲环有些嫌隙的节度使。

  聂隐娘是田绪派来的,看来魏博节度使对陈许这一带也有兴趣,这一个个的官真是有趣,名利皆有了,却终究看不破千载功名身外影,百岁荣辱镜中花的道理。

  朝廷对这几个功高震主、手握重兵、据地为王的节度使早就心有不满,只怕巴不得他们自相残杀,到时朝廷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若硬跟上官涚撕破脸,自己人先斗起来,只怕得到好处的不是上官锐也不是自己。

  若是原本的刘昌裔,或许会跟上官涚先闹起来,但现在他只是冷眼看着上官涚接下来的把戏,对他而言先攘外,让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田绪死,比对付软弱的上官涚重要多了。

  聂隐娘那强装冷酷的纯真性子还挺对他的眼的,只要她的心向着自己,以她的能耐要取田绪的性命是轻而易举。

  她这个年纪,纵使功夫再高,也不可能对世间的一切无动于衷。果然不过用一个小翠就逼出了她的恻隐之心,若再对她好些,只怕连命都能给他,心甘情愿任他左右。

  心虚吗?他何须有心,情情爱爱是人世间男女的把戏,他没兴趣掺和,他是烈马,为达目的,向来不择手段。

  第三章  姨娘挑衅遇毒蛇(1)

  聂隐娘早有准备刘昌裔会找上她,只是时间早晚,听着小翠的话,她没有迟疑,直接拿着从不离身的剑,面无表情的进了清风楼。

  她进门时,刘昌裔正看着书册,她也没打扰,只是直挺挺的站在一旁。

  “只有我俩,无须拘束。”他没瞧她,只是将手随意一挥,“坐。”

  她没有动作,只是盯着他。

  他慢慢的抬起头,与她四目相接,见她还是不动,索性伸出手,直接拉她坐下来。

  聂隐娘眼底厉光一闪而过。

  “别拿这张脸对着我,我不是被吓大的。”他放下书册,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明明就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何必弄得自己死气沉沉?我叫人给你做衣裳,穿些适合你的衣裙。”

  她想穿什么,是什么模样,根本不关他的事。她想叫他无需费心,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进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谨慎的看过去,只见何钧恭敬的领了两个下人将备好的饭菜安静又迅速的放在桌上。

  “下去吧。”

  何钓带着人下去,走到门边时迟疑了下,但双眼一对上刘吕裔,他立刻会意的将门给关上。

  “吃吧。”他拿了副碗筷放在她面前,“若不吃荤食,说一声便是,何必为难自己?”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从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从她十岁跟着师父之后,她便不再碰荤食,五年后拜别师尊,回了聂府,这些年来也从没人发现。

  “想问我怎么知道?”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替她布菜。

  她看着他,动也不动,只是看着他。

  “只要多点关心便知。”他对她挥了挥筷子,“看在我关心你的分上,多少吃点。”

  关心?她迟疑的接过筷子,呆楞楞的吃了一口,心中五味杂陈。回家多年,就连自己的娘亲都没有察觉她不吃荤食,反倒被一个认识没几天的男人发觉了。

  没来由,一股心酸来得突然,她立刻将头一低,闷着声音说:“其实只要几个馒头便成了。”

  她强忍着不落泪的样子,令他的心弦一动。“我不会连几个菜的银子都舍不得。以后有什么缺的,若你不想透过何钧,就直接跟我说。”

  直接越过奴才找主子,聂隐娘很清楚自己的身分不配得到这份荣宠,她压下心中的酸楚,深吸了口气,将碗放下。

  刘昌裔对她的举动轻挑了下眉。

  “你知我要杀你。”

  “这问题咱们谈过了。”

  “你以为给我一个奴才,赏我几顿饭菜,说句关心就能令我打消念头?”

  看她似乎动怒,他反而觉得开心,总比死气沉沉的好,“是否打消念头在你,我向来只做我想做的,至于你的心思,我管不着。你杀我也罢,不杀我也罢,我不在乎。”

  “疯子。”她鲜少说这种情绪化的字眼,但他的话令她慌乱。

  她起身要走,刘昌裔迅速拉住她,“把东西吃了才许你走。”

  她瞪着他,“放手。”

  “不放。”

  她气恼,“纵使你身边能人不少,等他们赶到,我早已取你性命。”

  “我知道。”

  她有些气急败坏,“若知道,还不放手。”

  “我是疯子。”

  刘昌裔说完竟不客气的用力一拉,想强迫她坐下。

  “这是你说的,我就疯个彻底。不过就是顿饭,接受份关心,有何难?”

  有何难?!她真想大笑出声。她的人生从一开始,为的就从不是自己,娘在生了她之后,爹抬进府里的第一个姨娘,正是娘亲的亲妹妹。娘失了宠爱,始终郁郁寡欢,直到她拜师学成回来,替爹在田绪面前立了功,才看到娘脸上有丝笑容,但她还来不及记忆这抹笑,娘就死了。

  十岁那年巧遇师父,她求着师父将她带走。跟在师父身边五年光阴,虽说身子累,但至少她学了一身好功夫,她知道师父关心自己,但师父太过严厉,不许她哭哭啼啼,她也习惯师父对她的冷漠。

  她与刘昌裔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仇人更贴切,但是他却要她接受他的关心。接受不难,但接受之后呢?她尝到了一生最想要的感觉,就怕自己会恋上这滋味不想走。

  两人僵持着,她看着他的双眸,知道要不就是一刀杀了他,要不——

  她看向那一桌的菜,坐了下来,将手抽回,拿起碗筷,囫囵吞枣似的将菜全扫进自己的肚子里。

  刘昌裔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看着她因为塞得太大口而噎住,他也没有一丝嘲笑,只是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

  她喝了一口水,用力将东西吞下,又继续吃,直到把东西吃得差不多,吃得都快要吐出来才停下来,恨恨的看着他,“够了吧?”

  他不显思绪的点了下头。

  她猛然站起身,推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等你的脚好,我一定会要你的命。”

  这女人……他忍不住摇头,“好!我等着。”

  听到他的话,聂隐娘知道他早看穿了自己的虚张声势,她骗不了他,在他眼里只能当个笑话,她紧咬着牙,头也不回的走开。

  看着她僵硬的背影消失眼前,刘昌益的笑容隐去。

  一个奴才,一顿素菜,一声关心就能打动——这聂隐娘就是个蠢妇。但愚蠢不该死,该死的是让她变成今圆这模样的人。

  目光移到那桌素斋,他的脸色转为森冷。

  “住在明月楼的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小的听厨房的大娘说,似乎是大人从外头带回来的。总是一身夜行衣,手拿利剑,像个哑巴似的,几乎都不说话。姓啥名谁没人知晓,但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要杀了大人,只是大人听在耳里非但不气恼,反而喜欢得紧,前几日还特地从外头买了个丫鬟伺候她,起居更全都交由何总管打理。一般人连近身都难。”

  阮世君的眉头轻皱,她的模样原就生得好,这一皱眉更带着一丝忧郁的柔弱。

  从刘昌裔坠马之后,他便不再踏进她的屋子里,就连她去看他,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之前的宠爱就如过眼云烟似的,不在他的心头留下一丝的痕迹。

  刘昌裔的正妻早死,之后他没再娶妻。

  这半年来的相处,她知他其实不重女色,一心只知对曲环尽忠,所以曲环得知刘昌毅收自己进府,原觉得她的身分不配他这个手下大将,但因为刘昌裔喜欢,曲环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此可知,曲环早把刘昌裔当成儿子疼爱,甚至还打算替他再挑门贵妻。

  只是这门亲事还没谈成,曲环病倒,刘昌裔又坠马,但他早晚会迎娶正室,在那一天来临前,她只能用尽一切手段让刘昌裔对自己上心,就算将来有人再进门,也不会撼动她半分。

  “只怕那女子口口声声想对大人不利是假,藉此得到大人注目才是真。”阮世君揣测了聂隐娘的思绪,“这女人倒是好手段。”

  她在脑子里细细的盘算,刘昌裔对那女人虽好,但时间短暂,绝不会热络到非她不可。

  只要感情还未深种,除去这个碍眼的丫头,一切就能回归平静,反正除去个浪蹄子这种事,她以前也没少做过。

  选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将自己打扮好,阮世君状似不经意的在花园里与正在打坐的聂隐娘打了照面。

  她静静站在凉亭外,看着聂隐娘清丽的五官,不算绝美,却有股超然气质。她心头不由得冷哼——原来刘昌裔现在换了口味,转而喜欢这种清冷的女人。

  “姑娘好雅兴。”

  聂隐娘早知道有人来了,但双眼依然闭着,懒得理会。

  去替聂隐娘端茶水的小翠,远远看到凉亭外有人,连忙跑了过来,“小姐打坐之时不让人打扰。”

  她跑得急了,手上的水都洒了出来,但她只记着不让人打扰聂隐娘,也顾不得其他,水不小心溅到了阮世君紫色的衣裙,她厌恶的一瞥。

  “这是那来的丫鬟,没半点规矩!”阮世君身后的丫鬟连忙站上前,不客气的推了小翠一把。

  小翠踉跄了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虽然没见过阮世君,但她有眼色,看出她身上衣服料子极好,身分肯定不一般。

  “奴婢小翠,”她精神的说道:“小姐打坐时,别人不能打扰。”

  “好大的架子,打坐?!”丫鬟双手叉腰,气势凌人,“什么时候刘府没了规矩,让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给阮姨娘受气。”

  阮姨娘?

  听到这声叫唤,聂隐娘睁开了眼,看向阮世君。原来她就是让刘昌裔不惜受指指点点也要收入府的他人妇。果然美矣,娇柔的样子连她都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我们家小姐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丫头。说话客气点,”小翠不悦的叉着腰,“姨娘有什么了不起,大人说,小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所以姨娘再大也大不过大人,大不过我家小姐。”

  阮世君满腔怒火全上了一张粉脸。

  “你这没规矩的丫头!”身后的丫鬟扬起手就要给小翠一巴掌,但她的手还没落下,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小石头打中了她的手背,上头立刻红肿一片,她正要痛叫出声,一颗石头又稳稳的打中了她的脸颊。

  她捂着脸,惊慌失措的目光看向盘腿坐在凉亭的女人,石头是从她手中射出来的。

  阮世君之前跟着那个刺史时,看过的能人异士不算少,知道现在自己顶着刘昌裔侍妾的名分,这女人就算再得刘昌裔看重,也不敢真对她动手。

  “姑娘倒是护短。”阮世君的双眼盈上水气,楚楚动人,“自己的丫头口无遮拦不知教讯,却先欺负奴家的丫鬟。”

  聂隐娘没说话,只是用着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阮世君,脑中却浮现自己爹亲那几房侍妾为了争宠所上演的一幕幕荒唐,娘亲还因此难过揪心垂泪到天明,想到娘夜夜难眠的模样,她的心冷了。

  这里清静,她喜欢在这里打坐,现在看来,这个不受打扰之地已不平静。

  阮世君绝不会毫无理由的出现,但不论她想做什么,她都没心思奉陪,刘昌裔终究不过是个寻常男子,她竟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而心烦意乱,她真是犯了傻。

  聂隐娘拿剑一跃而起,冷着脸走开。

  “姑娘,奴家有话想说。”阮世君挡住了她的路。

  “我与姨娘无话可说。”聂隐娘连正眼都不想见她。

  “看来姑娘心傲,不屑与奴家相交,奴家自知身分低下,但总是姊妹一场,想与姑娘和平相处,共事一夫。”

  姊妹?共事一夫?!聂隐娘冷哼,敢情阮姨娘以为她是刘昌裔的人?不过阮世君会这么想不令人意外,她不正住在刘昌裔的房里吗?

  想起这些日子,她说刘昌裔是个疯子,自己不也跟他一起疯,竟然放任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由着外人胡言乱语。

  “我与大人没你想的关系,你要争风吃醋随你,但别算上我。”

  “姑娘别恼,”阮世君试图拉着聂隐娘的手讨好,但被聂隐娘闪过,她便一脸委屈的说:“若有误会,奴家陪罪便是。”

  “陪罪免了。”

  柔软无骨的美人那微抬的脸蛋、盈盈若水的眸光,说有多美就有多美。看来男人就爱这样的娇柔作派,她心中一刺,竟没来由的嫉妒这个与自己的刚烈全然不同的女子,“姨娘这般身段,还是拿去讨好男人,别在我面前作戏。”

  聂隐娘不留情的批评说得阮世君面子有些挂不住,她心中一恨,看不惯聂隐娘的超然。

  不管刘昌裔是否碰过她,人都住进了明月楼,话传出去两人也是不清不白。她竟还有脸端了个高高在上的架子!

  压下自己心头的厌恶,她硬是挡住她的路,“若是奴家说错了了话,姑娘别恼,奴家给姑娘陪罪。”

  看阮世君跪了下来,聂隐娘的眼神更冷,她没叫她起来,她爱跪就随着她跪,见路被挡,索性走另一条路,谁知才转入另一条小径,就看到楚天凡正推着刘昌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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