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这才是最无奈的地方。
飞鹰堡堡主广发消息,邀阴魔九月十五月圆之夜在飞鹰堡前一决生死,为彼此间的恩怨做了结。
江湖人人皆赞飞鹰堡主有魄力,有担当,为了女儿不惧独挑阴魔。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曲清音正在倒茶,手上一偏立时就将热水浇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柳枫第一时间抓过她的手拿扇子给她掮风,嘴里道:“小心点,这水可烫。”他喊来小二:“小二,拿些冰块来,快一点。”
“好咧,您稍等,马上就来。”
曲清音定了定心神,“手滑了一下,没事。”
“还没事,都红了。”柳枫剑眉微蹙,刚好小二将冰块拿了来,他便拿手巾包了给她冰敷。
曲清音问他,“飞鹰堡堡主是怎么回事?”
“爱女心切吧。”“你觉得阴魔会赴约吗?”
“正常来说,江湖人混的就是个名声,一般都会应约。可是阴魔便不好说了,他也知如今江湖人都在找他,出来便是众矢之的。”
“既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你说为什么水堡主还这样广发消息?”
柳枫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却未见她神色有丝毫异样,“难得见你追根究柢。”
曲清音亦微微一笑,“看来是我平时太不好奇了。”
“那样也好,江湖人太好奇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你是深有感触,这是切身领悟吗?”她打趣他。
柳枫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正是。”
她白了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啊。”
柳枫沉吟了片刻,道:“虽然按常理阴魔应该不会出现,但是我却觉得这次也许他会出现应战。”
“直觉吗?”
“对,你呢?”
曲清音抿了下唇,语气略有些凝重,“我也有这种直觉。”
柳枫又看了她一眼,“你是打算过去看热闹吗?”
曲清音反问:“难道你没有这种打算吗?”
柳枫笑了,“那咱们这算心有灵犀?”
曲清音拍开他的手,自己拿了冰块敷手。
柳枫也不在意,为她倒了杯茶,放到她手边。
“出什么事了?”吉吹雨从窗外翻进来,一撩袍子就坐到柳枫身边,看着拿着冰包的曲清音有些讶异。
“她没注意被水烫了一下。”
吉吹雨拿过桌上的酒坛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道:“最近街上的女人越来越少了,再不把阴魔灭掉,这日子没法过了。”
柳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不是才从温柔乡里爬出来吗?”
吉吹雨理直气壮地道:“我这是在为天下男人鸣不平。”
曲清音慢条斯理地说:“只要你能勒好自己的裤腰带,天下的男人就会很感激你了。”
吉吹雨费力咽下嘴里的那口酒,用一种被噎到的表情瞪着好友,“你难道就不能管管她那张嘴吗?”
柳枫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轻抿了两口,这才道:“她说的也不算错。”
“做人有时不能太诚实。”
柳枫不以为然,“不老实也不好。”
曲清音跟着补上一刀,“像吉大侠这样的就明显不怎么老实。”
吉吹南叹气,“你们这一唱一和的,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啊。”
柳枫笑着替他添满酒,“为这句话干一杯。”
曲清音依旧面不改色地用冰敷手。
吉吹雨一口饮尽杯中酒,抹了抹嘴,道:“要我说,论淡定的功夫我还真挺佩服。”
曲清音抬了抬手,说:“我被茶水烫到了。”
“这难道是因为姑娘你不够淡定?”
曲清音点头,“对呀。”
“你听到什么了才会这么不淡定?”吉吹雨好奇了。
柳枫锌他解惑,“她听到了水堡主九月十五月圆之夜邀战阴魔的事。”
“这个确实是挺让人不容易淡定,”吉吹雨拿筷子夹菜,一边吃一边道:“外面的人都在猜阴魔到时会不会现身。”
“你觉得呢?”
“我认为阴魔会去。”吉吹雨说得亳不犹豫。
柳枫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曲姑娘呢?”
“我也勉强算个英雄吧。”
“要说水堡主真是条汉子,敢这样发出战帖。”吉吹雨带些佩服地说。
曲清音却咛了一声。
柳枫看她,“清音有其他看法?”
她将目光投向了楼下的街上,声音淡淡地道:“一个真正疼爱女儿的父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是拿把刀逼着水大小姐去死。”
吉吹雨不禁问:“不这样要如何为女儿讨回公道?”
“让一个人死的方法有很多,武功有时并不代表实力,尤其现在阴魔已是江湖众矢之的,根本不需要他这样高调邀战,做戏过头就显得假了。”
柳枫敛阵,轻摇着手里的扇子,未作声。
“你这样讲是对水堡主有偏见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
“水堡主为人还是慷慨豪爽的,不失为一方霸主。”吉吹雨忍不住为其辩解。
“那又如何呢?”
面对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反问,吉吹雨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了。
柳枫适时插话,“你们两人是上辈子有仇吗?总是这样针锋相对。”
吉吹雨哈哈一笑,戏谑地一眨眼,道:“我们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枫子,你吃味儿吗?”
柳枫一伸手就将身边的人扯进了怀里安放在膝头,笑道:“你能这样的话,我就吃味儿。”
从始至终,曲清音手中筷子上夹的那颗狮子头一点都没晃,偏头看了看吉吹雨,然后泰然若素地将狮子头送进了嘴里。
吉吹雨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朝着她竖起大姆指,“曲姑娘,我服了。”她的表情、动作竟然都没有一点变化。
下一瞬,曲清音左手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闪电一般刺向某人的大腿。
柳枫手中扇子展开,挡住簪子,笑得有些苦,“我错了还不行吗?”
曲清音冷冷睇着他。
柳枫拿过她手里的簪子,重新为她插入发间,老老实实地把她放回原来的座位,起身诚恳地道:“对不起。”
吉吹雨目光瞥了瞥她头上那根关老夫人所赠的簪子,嘴角勾了勾,低头专心喝自己的酒。
曲清音又拔下那支簪子,淡淡地道:“这支簪子我现在喜欢,却不表示我这辈子会一直喜欢,你明白吗?”
柳枫面色微变,手中的扇子也紧了紧,“清音——”
曲清音看着手里的簪子,眼神有些复杂。
柳枫再次从她手中拿过那簪子,插入她头上,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轻叹一声,“别使性子。”
曲清音也叹了一声,转身半趴在窗台上,去看街上的行人。
柳枫和吉吹雨对视一眼,然后便自顾自对饮吃喝,明智地不去打扰她。
因为他们都发现了,现在的曲清音心情似乎非常非常不好,只要一丝撩拨就会燃起滔天大火。
第8章(2)
月光铺满地,彷佛下了一地的雪。
天上新月如钩,窗前美人如画。
一件披风落到了她的肩上,接着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肩将她拥进怀中,轻轻叹了一声,道:“你今天的情绪不对。”
“我不想说。”
柳枫摇摇头,“你不说,我不会追问。你若想说,我便是最好的听众。”
曲清音看着天上的新月,伸出手,“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人心若也如这皎洁的月光该有多好。
“再美的月色也不能不睡觉啊,天晚了,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你先睡吧,我再站一会儿。”
他叹了口气,“你不睡,你以为我能睡得着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吉吹雨的消息是不是很灵通?”
“打探消息他确实很有一套,你有事问他?”
曲清音有些犹豫。
柳枫看出她的迟疑,便道:“他的嘴还是很严的。”
她扭头看他。
“只是,你真的想在这个时间去找他问事情吗?”
曲清音挑眉。
柳枫拥紧她,叹道:“别去,我真的会吃醋。”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吉吹雨那种男人。”
“有时候人明明知道却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不像是一个会吃醋的男人。”
“男人都会吃醋。”
曲清音手扶在窗棂之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是,我心中疑问难肖,总也平静不起来。”
柳枫正色道:“你为什么不肯问我呢?也许你想知道的事我也可能知道。”
曲清音依旧犹豫。
柳枫改为从后环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纳入自己怀抱,在她耳边道:“我们已经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你不必防我的。”
“我只是担心。”
“担心?”他讶然。
曲清音点头,“你会吃醋,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你不再那么喜欢我吗?”
“这跟你想知道的事有关系吗?”
“有。”她的回答很肯定。
“真的不能让我知道吗?”
“虽然你早晚都会知道,可是,我依旧希望你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为什么?”
“因为——”曲清音低下了头,“虽然早死晚死结果是一样的,但是时间上就会有差别,晚一点的话也许事情就会有转机了。”
“有道理。”
“可是,”曲清音话锋突又一转,“这也要分情况,有吋候却是宁早不晚的。”
“清音啊,你想太多了,这一点都不像你的性子。”
曲清音伸手捏了捏眉心,略显烦躁,“我不介意被人说成是坏人、妖女,但是……”
柳枫截断她的话,“就算是妖女我也是喜欢的。”
曲清音躲开他的唇,用手挡住他的嘴,蹙眉,“我师父说过,坏人也有坏人的原则,坏也要坏得有格调,禽兽已经为人所不耻,如果禽兽不如的话,那就真的可以等雷劈了。”
柳枫的手探进她的衣襟,声音也有些低沉,“我现在就想禽兽你……”
曲清音伸手就去拍他的咸猪手,微嗔地道:“我在说正经事。”
“我做的也是正经事。”
“都没节操了,你还正经个鬼啊……”
柳枫眼角眉梢都带了笑,她总算是甩去了刚才那个心事重重的样子,鲜活不羁才该是属于她的。
“别闹,快放我下来,要不我真生气了啊。”
柳枫将她反压在窗前,伸手搂着她的腰,含笑抵着她的额,声线低缓而带诱惑,“别人的事我们何必那么在意呢?对不对?”
“如果不完全算是别人的事呢?”
柳枫很没原则地表示,“只要你是安然无恙的,那就没什么好值得计较的。”
“柳枫。”她轻声唤他。
“嗯?”他洗耳恭听。
“懂得适时没原则的男人是最可爱的。”
“那嫁给这样可爱的男人会不会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曲清音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是伸手环住他的颈子。
“这是答应了?”他挑眉。
“我还没想好。”
“需要这么久吗?我很难熬啊。”
“你现在娶了,日后又反悔,我不是成了弃妇?与其那样,还不如未曾嫁过。”
柳枫感叹一声,“你现在这样我岂不是做了怨男?”
曲清音一本正经地道:“那做旷男如何?”
柳枫一手将她捞抱起来,道:“旷男我是不做的,阴阳协调方是正理。”
“果然,我师父说得没错啊,要一个男人守身如玉比不让猫偷腥更难。”
“你这样讲就有失厚道,我一直是你一个人的。”
“一时的专一容易,一生的专一便不易了。”
“你希望吗?”
“每一个女人都是这么希望的。”
柳枫将她放上床,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我只希望我的专一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那我们便试试看?””
柳枫一笑,伸手将她的贴身衣物抛下床,附身压上了她柔软的身子,“好,试试看。”
纱帐缓缓滑落,遮住一床的春色。
她在他身下微带喘息地道:“有人说,下雪天,不打伞,两个人一直朝前进,这样也许就能白头到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白头到老,永不背弃。”他盯着她的眼,郑重地许下诺言。
曲清音朝他妈然一笑,轻启朱唇,回他一个“好”字。
此时院子里突然有了一点儿动静。
柳枫朝帐外看了一眼。“要出去看看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出去看他跟人幽会吗?”
“浪子吉吹雨真的是无女不欢啊。”
“他去会他的佳人,我们也别让这良宵虚度……”
翌日,他们没等到夜出寻欢的吉吹雨,却等来他暂时不归的消息,只能先行一步上路。
数日后,他们赶路的马车里又迎来浪子的回归。
这个时候的吉吹雨一身酒气,呵欠连天,连眼睛周围都有些发青,坐在他对面的柳枫却是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曲清音在一边拿着锤子砸核桃,吉吹雨好奇地问:“你明明轻而易举就能捏碎它,为什么偏偏耍用锤子砸?”
“我有锤子为什么不用?”
这真是个好回答,而且,她拿在手里的那把小金锤很特别,小巧玲珑。
吉吹雨也发现似乎她经常会有一些看着精致的佩饰或者玩物,甚至有一些市面都寻不到,这让他对她的身分来历很有些探究欲。“听枫子说,你有事想问我?”
曲清音停了手里的锤子,抬眸扫了柳枫一眼,“本来是有的。”
“意思是现在没有了?”
“我们已经离飞鹰堡不远,问不问已不重要了。”
柳枫这时笑着插话,“你这位浪子这几日是跑到哪里去厮混了,弄得这般狼狈?”
吉吹雨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看车顶,“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天底下最难解的。”
曲清音意味不明地睨了他一眼。
柳枫道:“说话的时候还是应该过一下脑子的。”
吉吹雨立时警惕地看了对面的曲清音一眼,见她低头专心砸着核桃,心里暗喑松了口气。
在他的心放下时,曲清音却头也不抬地说了句:“这两只眼睛打得很对称,下手的人力道掌握得极好。”
柳枫失笑,微偏了头不去看好友被人道破隐情的尴尬神情。
吉吹雨苦笑,“曲姑娘果然是喜欢说实话的。”
“因为实话是这世上最容易说的话。”
吉吹雨从桌上拿了茶壶灌了几口水,神情略带几分肃穆,柳枫一看他的神情便知事情有内情,不由挑了挑眉,静待他的说明。
吉吹雨先看了曲清音一眼,才开口道:“飞鹰堡水堡主与阴魔十几年前就曾结怨,”他顿了一下,“据说是水夫人抛夫弃女另结新欢。”
柳枫接了下去,“这个新欢就是当年的阴魔。”
曲清音一锤下去,又砸开了一个核桃,云淡风轻地道:“阴魔也曾是翩翩美少年,要勾引有夫之妇动情也不是什么难事。”
吉吹雨认同地点头,“便是如今,他的容貌也不显老态。”只是略有些淫邪阴柔之感。
“他习阴阳双修之术,要保青春常驻本来就不难。”她的口气很平淡。
柳枫帮她挑出核桃仁放到桌上的小碟中,轻笑道:“你怎么说得好像见过年轻时的阴魔?”
曲清音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我就是知道。”师父曾经画过他的样貌出来给她辨认,那当真是一个举世无双的翩翩佳公子。“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