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提她?”她闭上有些茫然的眼,真心话在她喉头转了转,就快要脱口而出,但内心紧守的一条线,却不容许自己踏越。
“你先起来。”等不到回答,尹于棠也不在意,只顾着空出单手轻推她的肩。
丹禾震了下,含怨瞪向他。“你赶我?”
“我没有!”意识到自己太冲了,他赶忙换了口气哄她,“只是要你先起来而已,你乖,丹禾最乖了,好不?”
“你以为我今年几岁了?”她眯起水眸,不满他居然拿那种哄娃儿的口吻唬她。
“几岁都好,你最乖了,对不?”他陪着笑脸,下腹却因为她的贴近而蠢蠢欲动,让他痛苦不堪。
“不要!”她干脆往他身上紧黏,将他给压倒在床。
“丹手……”救命!他的意志力随着她的贴近愈来愈薄弱了?
“三爷,你还记得在三年前,为了凌烟你和陆家少爷大打出手吗?”酒,会吞噬人的意志力还有仅剩的理智,让埋在心间的真情显露其外。丹禾贴在他的胸膛,觉得他的身体温热得让她很舒服,埋在她心中已久的疙瘩就这么冲口而出。
“嗄?”
“……凌烟确实很美。”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凌烟确实美若天仙,就连举手投足之间,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那是她远比不上的。
“是吗?”凌烟到底美不美,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他想说的是——“其实我那时候打陆大少,不是因为凌烟,而是因为他出口污辱——”
“你……碰过她吗?”她突然出声打断他。
“嗄?”尹于棠很疑惑,怀疑自己根本就是听岔了。
“我说,你占有过她吗?”小手压在他胸口上,撑着自己从上往下俯视着他,丹禾粉面玉润,美眸薄噙雾光,在逆光的黑暗中,犹如琉璃闪动。
尹于棠愣住,作梦也没料到她有一天会问他这么露骨的话……占有?天,她喝酒之后,也未免太放肆了,毫无半点矜持。
“有?肯定有,对吧……”她语气轻浅地自问自答。“她那么漂亮,是男人都会想要占有她……”
印象中,尹于棠一直是个爽朗随和的人,会被激得与人大打出手,肯定是犯了他的大忌,而他的大忌既是凌烟,想必他定是喜欢极了她。
那她呢?只能永远当个妹妹?她不甘心,如果他们相逢的地点不是雪地中,她就不会成为他的妹子,也许他们会在城里街角相遇,也许他们会相爱……
她不要当他的妹妹,也不想当他的丫鬟,可是命运让他们用这种方式相遇,她违抗不了。
“……丹禾?”尹于棠瞪大眼,看着莹亮泪水从她眸底滑落,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了?!”
丹禾无法言语,只是轻轻地趴覆在他胸口上。
“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他双臂微使力,将她提抱上来,好让她可以平视着自己,却感觉她眸底的泪水滴落在他的眼中,那是股难以承载的重量,教他眸底一片咸涩,模糊了视线,,可下一刻,竟瞥见她逼近,最后吻上他的唇。
他倒抽口气,惊得不敢动。
然而她却不断舔着他的唇,湿热的舌在他的唇瓣上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火热,那股热烧进他胸口,烧落下腹,冲上脑门,几乎快要焚毁他的理智。
“丹禾,别闹了!”他双手紧擒住她的肩,硬是将她推开些,胸口剧烈起伏,理智和欲望疯狂拉锯着。
尹于棠试着平息欲念,却发觉她闷声不响,于是偷觑她一眼,就见她不断地落下泪。
“你、你到底是怎么了?”他急问,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只觉得今晚的她好陌生,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可她无声垂泪的模样终教他不舍地将她拥入怀里,只是,她温热的矫躯毫无缝隙地紧贴着他,又让他心猿意马,更糟的是,她不知何时轻抚上他的脸,而后来到他的唇,然后她的嘴再度覆上他的,主动生涩地吮吻着他。
那一瞬间,犹如落雷打在树梢上,点起了熊熊大火,也一并烧断了尹于棠仅有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张口夺回主动权,湿热的舌窜入她的口中,舔过她的齿列,纠缠着她娇嫩的舌尖,他激动欲狂,不断追逐她的唇舌,像是要将她吞噬一般,直到她无法呼吸,不断发出断续呢喃,他勉强拉回他些许理智,停住了这个吻。
看着眼前人儿被他吻得微肿泛红的唇,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但就在丹禾索求着再度吻上他时,那股罪恶瞬间不翼而飞。
“别怕,我不会伤到你。”他浑身发痛,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她的体内,就连身上的衣衫都未卸下,便已经冲动的和她结合。
丹禾痛苦地皱拧柳眉,菱唇抿得死白。
“疼吗?”他放缓进入的速度,趴覆在她身上,心疼的亲吻她滑落的泪。“对不住,我……”
感觉他浑身紧绷,像在忍着难言的苦楚,丹禾试着让自己再放松一些,适应他充满生命力的灼热。
当尹于棠埋入深处,完全被湿润柔嫩的紧密包围,几乎失控,让他情不自禁地放纵驰聘,并加深每次律动,紧密地将她搂进怀里,让两人贴覆得毫无距离,仿佛打一开始他们就该是密不可分的魂魄。
他爱她,从好久好久以前,但却傻到在最近才发现,想表白时,又遇到荒唐的命运摆布,再加上她始终淡漠的态度,让他更是说不出口,然而,他对她的渴望仍不断地壮大,最后,终于失控。
第5章(2)
***
一夜春宵之后,尹于棠眸色涣散。
倚着床柱而坐,他赤裸着上身,看着睡在身旁、满脸疲惫的丹禾,痛苦地捣着脸。
渴望找到出口的爱情让他放纵贪欢,如今才后悔得胸口发痛,只因她是醉着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昨晚,他要得太狂,仿佛像是被末日追逐,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尝尽她软润的身子,像疯了般不断渴求。
但即使身体是满足的,心却满怀痛楚。
察觉身旁有了动静,他目光一移,对上她惊诧的眸色,那眸里有着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丹禾。”他低唤道,想碰触她,却被她避开。
“别过来。”她退到墙边,紧抓着轻软丝被,昨晚的记忆如潮,拍得她心头发热。
难以置信!她竟然硬赖到他身上,对他又亲又抚,而他——偷觑他一眼,瞧见他如犯大错的悔恨神色,她心间顿时一冷。
看来,喝酒真的会误事,竟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真正犯下大错的人,是她。
“丹禾,你身子要不要紧?”他不敢靠近她,就怕她的抗拒会让自己更受伤。
“……我没事。”她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我的衣裳呢?”
“在这儿。”他起身,拎起散乱在床尾的衣物,却突地瞧见一只系绳的木雕娃娃,那粗糙的刀法、熟悉的轮廓,分明是他送给她的木雕娃娃!
再仔细一瞧,木雕娃娃色泽光亮,彷佛常被人搁在掌心把玩……这娃娃,她常常拿出来玩吗?
“没瞧见吗?”
“衣裳在这儿。”听见她的询问,尹于棠忙将衣裳递去,而木雕娃娃却还在他的掌心,仿佛透过娃娃,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思念……这是思念吧,否则她为何要将木雕娃娃系在中衣系带那么隐密的地方?
丹禾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接过衣裳之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可以请三爷回避吗?”
面对她的淡漠要求,他没有回应,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花。
她对他,真的一点情感皆无?要真是如此,她为什么还留着木雕娃娃?
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蓦地开口,“丹禾,我要娶你为妻。”
一旁的丹禾瞠圆水眸,傻愣愣地看向他,只见他瞧也没瞧自己一眼,自顾自地又说:“既然都已经是这样的结果,那……我当然该要迎你为妻。”
她的心跳遽急,因为他的提议,但脑袋偏是该死的清晰,脱口问:“那么……莫家千金呢?”
“我要退婚。”他想也没想地回道。
他要的妻子只有她,终身只娶一个妻,不可能再容纳其他人。
“不可以!”她想也没想地低斥。
“为什么?”
“莫家这门亲事,是老爷生前应允的,况且,两家互有生意往来,你绝不能毁婚。”再说,这是夫人期盼的亲事,怎能毁在她手里?
“……那你呢?”
“我无所谓。”她别开眼,不看他闪烁着怒火的眼。
“无所谓?!你的清白毁在我的手中,你知不知道你往后是无法出阁的?”他忍遏不住地低咆。
“那也是我的命。”
既然与他注定无缘,那么贪欢一宿就是她最甜蜜的记忆,她要的就这么多,已经够了。
“说那是什么傻话?!事已至此,我非娶你不可!”
“我不需要三爷为了赎罪娶我——”
“谁说我是为了赎罪才娶你?”
“不然呢?”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他吼。
“你……爱我?”她惊得瞠目结舌。
“对,我爱你!我一直喜欢着你,三年前离开你,我被思念折磨得只能用酒浇愁,本来打算回府跟爹说我要娶你,可是爹却在临终前逼我答应莫家的婚事。”他的表白一直埋在心里都苦无机会诉说,眼下也许是老天给他的契机。
丹禾听得一愣一愣,难以相信他的心是在自己身上的。
“……可是,你不是喜欢凌烟?”她抓紧被子,难以置信。
“又关凌烟什么事?我和陆家少爷大打出手,是因为陆清珑踩住了我要送给你的木雕娃娃,还出口污辱你!我那时根本连谁是凌烟都不知道!”
丹禾无言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那晚他被老爷打得遍体鳞伤,一直没说出口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陆少爷踩住了他要赠与她的木雕娃娃,竟然只是因为陆少爷出口伤她……
“那时,我一直以为我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我想要和你当兄妹,可是你不愿意,让我很痛苦,所以才决定离开家,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消减这份兄妹之情,然而结果情份却未减反增,我在异地好想你,不断画着你,才猛然领悟……我是爱你的。”
直到严风点醒他,他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早已变质,对她的保护根本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丹禾怔愣得说不出话。原来他连离家都是为了她……因为她,他离家三年,老爷因思子而病,如今她还要再毁他亲事,让夫人跟着抑郁生病吗?!
他爱她啊,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可是……她却没有得到他爱的资格。
“现在我不要再当你的小哥哥,更不要当你的三爷,我要当你的相公,你的良人。”尹于棠逼近她,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丹禾,当我的妻子,好不?”
好……这么简单一个字,她却说不出口。
她浑身颤抖,分不清楚此刻挟持她的心的,是他的爱情还是她的责任。
原来,他们的情早已深植,只是都在互相回避,以为对方讨厌自己,岂料却是因为爱得太深,才不得不分离。
“……不。”她不能背叛夫人对她的信赖。
“丹禾?”他拿出木雕娃娃,木质光滑泛着流光。“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心思都没有,这木雕娃娃要是没有时时抚摸,上头不可能泛着这种光痕!”
丹禾直睇着他,没料到他竟会发现她一直系在中衣系带上的娃娃。
“丹禾,你告诉我,你对我,真的……”
听见他欲言又止的骇惧,看着他眸底难掩的盼望,她心如刀割,然而再痛,她也要让他死心,让自己清醒。
“那年你将木雕娃娃送给我,我嫌丑,所以才会系在系带里,要是有人想要欺负我,我便拿来威吓那几个不长眼的人,至于木质会如此泛亮,你就可以想像得到我在府里有多惹人厌,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下懂。”
“因为大伙都说你不长进是因为我,见到你离府不要我,个个皆是额手称庆,所以找到机会就想欺负我,多亏有这木雕娃娃,他们都以为我后头还有大少爷罩着,才能让我将他们一一驯服。”她拿回自己的木雕娃娃,紧握在手,编着谎骗他,也欺自己。
“那么,你……你对我……”
“我和三爷一块长大,同寝共浴……没想到三爷对我竟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用这般禽兽的眼光看我。”她遣词用字犹如一支冷箭,直往他心间送。
尹于棠怔住,殷红的桃花眼直瞅着她。
“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安稳的生活,三爷对我而言,不是小哥哥,更不是……不是良人。”她逼着自己说,不容许半点情绪自脸上显露。“我无法想像和三爷成为夫妻,更无法接受三爷是用这种眼光看我。”
“……是吗?”
她掀唇笑得自嘲。“其实昨夜的事三爷无须放在心上,就当是丹禾报答三爷当年的救命之恩。”
尹于棠定定地望着她,说不出半句话,心好像一下子死绝了一般,空洞得只剩绝望。
“三爷请回避,丹禾要着衣。”
他轻轻点头,起身随手拿起中衣套上,连扣子都没扣上,便大步离开客房,走入纷纷细雨中。
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他咧唇笑着,没尝到冰冷的雨水,却尝到了自颊畔留下的温热咸涩。
而屋内——
丹禾将脸蒙在被子里,无声低泣。
痛过就好,让她痛到极限,痛到麻木,之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第6章(1)
是夜,尹于棠在醉月楼的三楼厢房里喝得酩酊大醉。
“酒,再拿洒来。”他笑得份外开怀,催促身旁的花娘去取酒。
“三爷,你喝太多,别再喝了。”
“大爷今天开心,要喝个痛快!”他笑眯了桃花眼,心里却泣着血,深藏着,不让任何人看见。
花娘见状,只好赶紧下楼去取酒,适巧遇见了醉月楼的武师夏杰。
他随着花娘上楼,一进房便被浓重的酒味逼得皱拧眉头,再见尹于棠身旁花娘无数,完全将他当个大爷般伺候,不禁叹口气。
“三爷,你已经喝太多了,别喝了。”他向前一步,示意花娘退下。
“怎么,何时大爷喝酒也要你应允?”瞧见是夏杰,他撇唇笑得傲慢。“要不是当年师父引荐你到醉月楼,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哪打滚呢。”
话一出口,他便自我嫌恶地闭上眼。
他很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借题发挥,谁要那天让他瞧见他和丹禾有说有笑?他的心胸狭窄,不允许她对自己以外的男人笑得那么愉悦。
是故,夏杰在他眼里,显得碍眼极了。
蜷缩在床的丹禾动也不想动,一夜未眠让她神情憔悴,只想懒懒地赖在榻上,可惜却未能如愿。
“丹禾,你在这儿吗?”昏昏欲睡的她突地听见尹少竹的唤声,不由得一震,赶紧起身打理好自己,推门而出,险些撞上一身湿透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