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随便翻翻。”坐在床沿的李可乐咕哝补充。
林海优好气又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一边替他收拾出院的物品。
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入了冬,午后没有热气,空气微冷,阳光透窗而入,明亮落在她的身上,晕出淡淡光圈似曾相识。
如同记忆好像有一段安静的时光,是这样沉淀着,停留了好久。
她认真地或看书或做着手边的事情,然后他趴在一旁懒洋洋,什么也不想做,只是眯着眼看着她。
只是看着就好安心、好满足。
索性长臂一伸,拉过她在双腿间,将她紧紧抱了满怀。
她不惊不惧,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亲昵,任他抱了一会儿,才没辙地问:“怎么了?”
“我很聪明,在哪里都没差,而且一定会考到台湾的建筑师执照。”李可乐再度重申。
“我知道啊。”她温柔地回答,真心相信着。
“那这次你不要再叫我去美国了,好不好?我知道美国发展比较好,可是没有你的地方,不管在哪里我都很不好。”
李可乐靠在她的颈窝,几乎像是乞求地说。
“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遇到困难就跟爸妈拿钱的小鬼,我真的成熟了,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给你看。”
他的声音好卑微。
眼睛,有点湿湿的。林海优眨眨眼,伸手回抱住他。
“我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都长大了,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
听见一点点鼻音,李可乐扳过她,看着她美丽的泪眸,心脏微微一紧,难以自持地吻上了她。
她的唇、她的气息、她纤细的肩膀、软软的身体、甜甜的吻全部都是他未曾改变的唯一渴望。
轻轻吻开她的唇,一点一滴品尝着属于他最美的婪堉。
“对。”长吻方歇,他才甘心地挪开唇,许下坚定的承诺:“一定会不一样。”
这次,我们谁都不要放开,就一直走到最后。
在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之后,李可乐又再度复活了。
仗着那一点小伤口,李可乐几乎天天缠着林海优上医院复诊,打死不肯回公司上班,借口没车可开,不能跑工地,每天搭捷运到海优公司附近的星巴克等人。
“连车都没有要追女生,你不窝囊啊?”李可玺被公事压得喘不过气,打电话去激将。“你先回来上班,我再借你一部公司车。”
“不要。我车祸以后有恐惧症。”
李可乐打死不肯。以他目前的存款,要买车是小事情,可是一旦买了车,他铁定会被姐姐抓回去公司奴役,所以拖着不去买,纯粹是因为要陪海优。
分别多年,他想补回所有情侣该做的事情,总要赶进度啊!
以后一旦上班,还不知道有没有空像现在这样陪着海优吃三餐兼消夜,现在能骗一天是一天。
不过他想赖皮,李可玺可没那么有手足之情一见他抵死不从,本想干脆把公文跟大图E-mail给他,但怕他不肯看信,于是很认真地派司机送文件去星巴克给他。
李家人天生都有点工作强迫症,看到工作在手边,不做就会很难过,李可乐也不例外:所以尽管嘴里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每天都把工作做完。
林海优看在眼里,觉得好笑,却又不忍心赶他回去上班。
只是就算再怎么拖拖拉拉,哀号得再怎么夸张做作,李可乐手臂上的伤口还是一天天愈合:尤其他年轻体质好,不到两个星期就早早拆线,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
“……以后我就不能天天在你身边,没办法陪你吃三餐,有时候可能还会没办法送你回家。”李可乐紧紧拉着林海优的双手,含情脉脉地交代。
明明就只是恢复正常人的生活模式,却被李可乐硬生生搞成生离死别的场景。
林海优哭笑不得,只能不停地保证,就算独立生活也没关系。
第8章(2)
为了要成为成熟且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李可乐最后还是含恨回去上班。
只是正式工作后,无法时时刻刻陪在海优身边。李可乐速战速决买了车子,开始坚持每天早上要送她上班,一起吃早餐。午餐跟晚餐,他则会想办法偷空闲出来私会一下。
上班、开会中,一有空闲,李可乐就不忘Line她,表达他人在曹营心在汉的心情。
“如果我有任意门,我想要随时都能到达你的心里。”
这种恶心肉麻到令人发指的话,占满林海优的Line。
日子一天天过去,恋爱的幸福渗入了时光的流域。
属于林海优的那条河流,不再灰暗如死水,成为暖暖阳光下一道蜜色灿烂的小溪流。
她的幸福变得踏实确切,于是整个人散发出笃定而甜美的气息。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每一件和李可乐手牵着手,散步说话,或是共同用餐时,他热烈分享生活点滴的小事,都能变成生命的全部。
她从不奢望另一半多么有钱、是什么名门少爷,她渴望的幸福一直很简单。
甚至,她多盼望李可乐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让爱情可以容易一些:可是没办法,李可乐就是李可乐。
她总要试着面对,他所拥有和所代表的意义。
只盼望幸福能长一点,风暴能来得慢一点……
“海优!我上了我上了!我通过了!”李可乐激动兴奋的声音从手机彼端传来。“我可以在台湾执业了!”
感染了他的喜悦,林海优的嘴角微微扬起笑容。“恭喜你。”
其实早在放榜时间一到,林海优就守在电脑前,等着看结果。
这一年的考试只录取十人,李可乐依旧是连滚带爬地巴着最后一名过关。
“我就说了我是天才!这种小考试难不倒我。”李可乐骄傲得尾巴翘得高高的。“等等下班我们去吃饭庆祝一下,我已经跟我姐说今天我绝对不加班。”
早已习惜李可乐式的傻气宣言,林海优只是笑着答应了。
虽然她不曾问起李可乐对未来的计划,但是她能感觉到,尽管可乐和她说起话来好像还是六年前那个爽朗毫无心计的少年,可是他确实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凡事只懂听家里安排的大少爷了。
关于他们的未来,她知道可乐有了计划,而且一步步在执行。
而她,只要紧紧握着他的手就可以了。
下班时间刚过不久,已经有些人陆续准备离开了。
每个月最忙碌的结帐周刚过,照惜例,大家能偷闲个几天,准时下班。林海优手边的事情告一段落,眼看可乐也差不多快到了,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海优!”
一个熟悉而显得过分热切的女性嗓音,夹带着粉粉的香水味袭来。像警钟一样,让林海优全身蓦然紧绷。
抬起头,那张风华逐渐凋零、却扑上浓重脂粉遮掩的容颜,映入眼中。
“妈……”尽管不愿意,林海优不得不逼迫自己回应。“您怎么来了?”
“这么久没有看到我这宝贝女儿,想死我了,当然要找个机会来看看喽。”那只手不容拒绝地伸来紧紧抓住了她的,于文非脸上笑得灿烂,转头对身边的男人说道:“我这女儿一工作起来,连有个妈妈都忘了。我总要来关心一下。”
林海优这才注意到高群翔正彬彬有礼地站在一旁,对于文非露出绅土的微笑。
“阿姨刚在柜台,我怕她找不到,就带她过来了。”高群翔解释着,却没有要离开让母女叙旧的意思。
“是啊,高先生真是亲切,我女儿能跟在你身边做事,当妈妈的我就放心了。”得知林海优在这里上班后,于文非早就把这家公司摸得一清二楚,自然也从媒体报导上认出高群翔的地位背景不凡,心念电转,心里很快有了计量。
原本这趟来是早帮林海优物色了条件尚可的男人,准备叫她去相亲。
对方年纪四十几岁,是个土财主,好几块地都在精华地带,上亿身价绝对跑不了。她想着,要是能让林海优巴上这种好亲事,她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只不过,凭藉着她多年来揣测男人心思的功力,她很快便看出眼前这男人对林海优有不同的心思。
做生不如做熟。要让林海优这死脑筋去跟什么土财主,可能还得纠缠一段时间,反而麻烦。眼前这个金龟婿自动送上门来,放过也太可借了。
于文非心下有算计,便和高群翔热络地聊起天。
就见于文非左一句“担心海优的终身大事”,右一句“高先生真是一表人才”,聪明如高群翔,自然探出了其中意味。
“既然阿姨难得来一趟,不如今天就让我作东,请阿姨跟海优一起吃个便饭吧。”高群翔顺水推舟道。
“不了,高先生,不用麻烦了……”
林海优当然知道于文非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连忙拒绝,心下有些着急。可乐刚Line她说已经到了门口等她,她慌乱中无法细细解释,只迅速回了个“等,我妈”,可乐就没有再回讯息。
于文非暗瞪了不识相的女儿一眼,随即笑脸迎人。“是啊,怎么说也该是我要请高先生吃饭才是。我就这么个女儿,未来还要麻烦你照顾呢。”
这话说得暧昧,好像在托付终身似的。
林海优皱起眉头,才想解释,一道爽朗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我的女朋友哪需要别人照顾呢?”
挺拔高大的身材不慌不忙地踏步向前,于文非不自觉退开,让他走到了林海优身旁。
李可乐亲昵地替林海优拿过包包,露出一脸毫无城府的阳光笑容。“这位应该是阿姨吧?我是海优的男朋友。”语毕,他望向高群翔,打了个淡漠的招呼:“喔,学长也在。”
“好久不见。”高群翔只是点点头。
李可乐刚看到讯息,意识到不妙,直接就杀上来了。幸好他来得快,否则自己的女朋友就要被推出去卖了。他伸手自然地揽着海优的腰,朝她笑了笑。
看着他笃定的神情、温柔的眼神,方才的躁动、紧张不安,瞬间烟消云散。林海优觉得自己的心又落到的地面。
“你……”
面对这突然杀来的程皎金,于文非本想发脾气,可是这依稀熟悉的脸和对方散发出的磊落大器,让她谨慎地忍下怒火,停顿了几秒,而有了回想的时间,转而露出一脸笑。
“啊,是李均华的公子啊。好久不见。你爸爸最近好吗?好久没跟他见面了,有机会我该去跟他打个招呼。”
说起曾经勾引不成的男人,于文非的笑容里一点尴尬不自在都没有,好像真的跟李均华是好朋友似的。林海优想起当日不堪的回忆,默默垂下头。
“我爸爸差不多快退休了,过得很逍遥。不过最近不在国内,跟我妈出国去玩了。阿姨若想见他,恐怕得等一等了。”李可乐回得很自然,也给足了面子,连笑容都没失掉半分。
以前爸爸说他不懂的事情,他现在懂了。他知道海优低垂着头颅的难堪:他也知道,不需要事事都说破。
于文非以为李均华并没有将事情透露给儿子,脸上的笑容更愉快了。“我看今天不如大家一起去吃个饭吧。”
于文非的算盘打得可精明。她靠骗花男人的钱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出来眼前两个条件优厚的男人,同时都看上海优那丫头。
男人嘛,要有竞争、有比较才会有胜败。
没想到林海优长得跟她妈一样,平凡无奇,只是略有几分姿色,竟可以吸引到这样两条大于文非欣喜之佘,不兔也有些妒恨。怎么这种条件超优的男人就没让自己遇上?
要是自己再年轻几岁,哪轮得到要靠林海优!
众人来到餐厅用餐,一顿饭吃下来,尽管暗涛汹涌,每个人表面上却都维持着谈笑风生。就连暗暗较劲、互看不顺眼的李可乐和高群翔也有说有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谁都不想落了风度。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林海优才真正看见李可乐改变的这一面。
过往的可乐,绝对是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清楚得像一张白纸;可是现在,他竟也学会了掩饰情绪。
这就是所谓的成熟。只是她知道,对直来直往且单纯的可乐来说,这种成熟,绝对得来不易。
林海优心疼得想握握他的手,只是于文非方才入座时,为了不让高群翔退出战局,故意安排了自己和她坐在同一边,让李可乐和高群翔坐在另一边。
气氛逐渐活络,于文非见时机到了,便也不再遮掩,直接打探起两人的身家。“高先生年纪轻轻,就在爸爸的公司实习了,以后应该是要接下公司的吧?”
“是。我是高家的长子,家父是这样计划。”高群翔微笑以对。
人若是肤浅,一眼即能望到底,最好操控。
就像他和林海优的母亲见面没多久,他己几乎可以掌控这女人的心思了。只是,他倒是没想到海优会有这种妈妈。
他对海优的兴趣是真的,如果能藉此和这学妹有进一步发展,他绝对不反对:不过若说要认真考虑踏入婚姻,他绝对不会想要这种亲戚。
“真是青年才俊。”于文非暗暗计算。
全台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每年收入可是用亿来计,确实是前途无量。
关于于文非对高群翔的热切赞当,李可乐一点也没放在眼里。反正海优心里只有他,那旁边那些路人甲乙丙就没他的事。
对比高群翔的正襟危坐,他隔着桌子,仍忙着帮海优夹菜、制饮料,热络得不得了。
“那李先生呢?以后应该也是要捺掌李氏吧?”今天的场合可不需要一点婉转试探,她摆明了就是丈母娘在挑女婿,对男人那套虚情假意也省了,只差没直接问两人谁比较有钱。
虽然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很有来头,但李家的底更是深不可测。
别说那间公司每年推建案的数量,光是李家本有的不动产,恐怕就难以估算。
于文非双眼发亮地等待李可乐的回答。
却只见李可乐一派轻松,淡淡说了句:“没有啊。我没有要接公司。”
这理所当然的答覆,别说于文非,连高群翔都吃了一惊。
“可是你不是李家的独子吗?公司不交给你要交给谁?”于文非这下可顾不得装模作样了,急切地问着。
“我还有个姐姐。”李可乐小心翼翼剥了虾放在水晶礁子里,伸长手,放在林海优面前。“让她烦恼就好了,我不用担心啦。”
“不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于文非皱起眉头。台湾的建设公司赚钱像聚宝盆一样,随便一个建案都是获利上亿甚至几十亿起跳。随着炒作,房价只会越冲越高,怎么这金鸡母到了他口中像是烫手山芋?
“……你爸爸没有意见吗?公司都是要传给儿子啊,哪有传给女儿的?而且你刚不是说你念建筑吗?也刚拿到台湾的建筑师执照,不给你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