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那只猴子王叫什么!取那种平凡的菜市场名谁记得啊。
“李邦恩。”林海优很快补上,秀气的眉头紧紧锁着,脸色苍白,嘴唇微颤,仟谁都看得出她是其中最相忧的一个。
“啊,我帮你查一下。”服务台阿姨翻了一下登记本。“有。刚刚有一位车祸伤者被送进来,刚被转送到外科了。”
“外科在哪?”林海优慌乱地四顾搜寻。
“电梯上三楼,左转一直走就到了。”阿姨指点完毕,一群人就匆匆要走,只有林海优停顿了一下,突然忧虑地抓住阿姨的手,想立即寻得一个安心的保证。
“他、他很严重吗?”
看着这女孩泪花闪闪,阿姨很想安慰她说不严重;可是她又不是医生,哪能乱讲话;再说也是有看过没事走出去第二天就送回来直接进太平间的啊。
“我、我不能保证……”最后她只能非常保守地给予一贯的答覆。只是此刻加上她不忍心的皱眉表情,这个答覆显得含意深远、想像无限了。
林海优听完,这才面无血色地跟着众人上楼,只是一进电梯,眼泪就哗地掉下来了。
“欸,海优,你不要哭啊……”
同窗多年,冯西柚还没见过海优情绪这么失控过,她慌了手脚,眼神移向两个男性寻求协助。
一个在看电梯数字,一个在照镱子。
有没有同学爱啊!
“海优,没事啦”他一定没事……”十分容易共感的孕妇跟着也红了鼻子眼眶。“你们好不容易要见面……”
关键字一出,就眼泪鼻涕一起来了。
殷恒希非常无奈地递上准备好的昂贵名牌手帕,就怕这位太太等下抓起裙摆檫鼻涕。
这身礼服是找法国超大牌手绣师传手工绣的耶!
“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卢佐霖慢吞吞地开口。
不是不扣心可乐,只是扣心也没用,他从来不做浪费时间的事情,干脆趁机问一下八卦。
“不是他!”一面哭得梨花带雨,但耳朵还是很尖的冯西柚转头怒瞪回答。
叮,电梯门滑开。
一群人依旧是引人注目,男的帅女的……哭成一团地往外科移动。
“护士小姐。”到了外科,依旧是卢佐霖负责同话。“请问刚才有没有一位——”
话没说完,一旁的房间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四人同时往声源望去,卢佐霖的问话停在嘴边。
“呃……不用了。”
那个叫得十分凄惨的声音,很耳熟。
挂着“紧急外伤处理室”的房间门没有关,里头只有一道帘子拉上。四人没有交谈,有志一同地往里走。
冯西柚擦眼泪的时候,好像还看到殷恒希嘴角扬起,不知道是高兴老同学没事还会鬼叫,还是幸灾乐祸。
林海优就没有心思注意这么多了,她只是一迳匆忙往前,急着想确认他的安好,完全忘记先前为了这次见面所抱持的紧张不安。
刷地,帘子拉开。
久违的李可乐。
鬼吼鬼叫的李可乐。
消失六年后,出现在众人眼前。
六年!李可乐忍了六年!
每学期修超重的课,蹇暑假全都不休息,加修学分,三年念完大学,画了无数的图,做了一个又一个模型,拿过好几个国际竞图大奖,一年半念完研究所,之后到知名建筑事务所实习,拿过国际青年建筑师大奖,连国际知名的建筑大师也对他多有赞赏……
林林总总,六年残酷的考验和磨练,他变成了真正的男子汉。
他成熟、稳重、睿智、踏实、气度非凡,而且不拿父母的钱。
他得到的,应该是英雄凯旋回归时,众人的惊叹和欢呼,美人的投怀送抱!
而不是……
“是有痛成这样吗?”殷恒希嘴角一直没平过。
不能怪他嘴角脆弱失守,帘子一拉开,就看见李可乐撞得鼻青脸肿,和他先前自称国际精英天才建筑师载举归国的形象完全不搭就算了,缝个伤口还双目含泪、鬼哭神号,医生的表情说有多无奈就有多无奈,还一面喃喃辩解。
“真的不是大伤口,只有十二针而已,而且我麻药也上了……”
这等场景,让殷恒希连假装同情的戏码都演不下去。
尤其当李可乐抬头看到林海优竟然出现时,那个目瞪口呆的表情实在太有戏,殷恒希早有预感把手机抓在手里,非常明快地拍下值得纪念的一刻。
“可乐都受伤了,你还笑他,很贱耶。”
冯西柚不苟同地瞪了殷恒希一眼,眼睛却绝对是弯弯的,闪动着可疑的光芒。
“嗯。”卢佐霖依旧是一脸面部神经坏死的样子,非常冷淡地下了毒辣的结论:“总算见证了天才的成长。”
不是这样!
李可乐崩溃!
他的人生要倒带!
他要倒带到车祸之前!他要重新出场!
不!如果可以倒带,他应该倒带到国一!不要跟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做朋友!
“哼。”
早知道就不要打电话通知卢佐霖——本来撞车那一刹那,李可乐没意识到伤口会这么严重,一心只想着一定要叫海优等他,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失策的决定。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看到那一幕,他或许不会开车开得神思不属……
一想起林海优,李可乐一咬牙,很快撇开头。
“你们先走吧。反正我今天要住院观察了。”
“这么久没见面,不多聊几句吗?”卢佐霖真舍不得放过他。
“没什么好聊。”这是李可乐近几年来的人生新低点。
今晚的华丽登场变成黑色喜剧。
“医院通知你父母了吗?”
殷恒希多了一点人性,毕竟他家跟李家有多年交情,虽不是大意外,总是要让长辈知道一下。
“他们出国了。”李可乐不耐烦了。“好了,快走快走,我要休息了。”
“喔,对啊。我们走了。”冯西柚拉拉殷恒希,非常识相地要走人,但却非常不识相地把意图讲明:“海优这么多年没跟可乐见面了,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不要当电灯泡,走了吧。”
李可乐不再往海优的方向看去,他微微扬了下巴,下逐客令。
“全部都回家,我谁都不想看到。晚安。”说完,他非常赌气地背过身,盖上被子。
“好吧,那我们走了,你不要寂寞到偷哭。”
殷恒希向众人便了个眼色,又朝林海优点点头,拍拍李可乐的被子,一群人便往外移动。
没一会儿,缩在被子里的李可乐听到窸窸窣窣的移动声,伴随着关门声,VIP病房里终于再度恢复安静。
他这才吐了一口气,蒙在被子里挫败地低吼一声。
不该是这样的……
第8章(1)
“很痛吗?”
一道温和轻柔的嗓音忽然响起,李可乐一僵,反射性回过头,对上那双让他日日夜夜思之欲狂的美丽黑眸。
那双眼睛,红红的,哭过。
跟他一样。
他想转开视线,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
那一眼,是六年来全部的渴望,他无法停止,也从来没有能力控制。
她走到他身边,态度自若地坐下,仿佛不曾离开,那样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抚上他被撞得红肿的额头。
曾是握在掌心就能让他感觉拥有全世界的手,依旧一样小小的、软软的,带着能轻易安抚他的魔力。
六年过去,除了头发长了一点,她没有改变太多,还是像记忆中的她一样,清清秀秀,简简单单,却好迷人。
“还好。”他毫无抵抗力,摩挲着她柔嫩的手心。
“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半晌,林海优鼓起勇气问。
从头到尾,可乐都不愿意正眼看她,她好扣心,是不是……一切已经改变了?
一闪而逝的犹豫念头,让她不自觉想缩回手,下一刻,却被紧紧抓牢。
“我不想让你等了六年,结果看到我这样,我应该帅气现身的……”不是这样满头血的狼狈出场。李可乐闷闷地咕哝着:“等我好了再让你看啊,反正都等六年了。”
林海优因为他的话而热了脸,却没有逃避,直视着他。
尽管此刻他颔头红肿、嘴角裂伤,但五官还是端端正正,眉目俊朗,挺鼻丰唇,肤色仍如以前般晒得些许古铜,却己褪去稚气青涩,己有了男人的笃定气质。
那种气质,不是年少时轻狂妄言的骄气,而是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踏实拥有了些什么的自信。
“你长大了。”林海优嘴角微扬。
“是成熟了。”李可乐纠正,却稍一被称赞就乐了。“我现在是业界稳重有才华的建筑界新星。”
林海优笑了。
甜甜的,暖暖的。
李可乐静静瞅着她,几乎是贪荽得想弥补过去几年遗落的时光。
许久,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张口欲言,几番纠结,才艰涩而困难地吐出问句:“你……最后还是跟那个学长在一起了吗?”
这么多年了,他想过,以海优的条件,不可能没有追求者,如果出现一个和他差不多好的人,是不是海优就会因为寂寞而忘记他呢?
每次这么想,他总会焦虑不己,可是他知道自己还没变身完毕,还没有变成能够给海优幸福的那个男人,只能皎牙逼自己更努力。
因为他一直相信,他一定能达成老爸说的那个目标——变成让她无法抗拒、没有借口放手的男人。
无论海优被谁追走,他都能追回来。
今晚,看着海优一身淡色小礼服出现在视线中时,他好激动,几乎就要冲下车,上前紧紧抱住她,告诉她,他回来了,要陪她共赴晚了六年的约会,可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想像归想像,看见她上了别的男人的车,他无法不嫉妒。
“你车祸是因为这样吗?”猜到可乐必然是看见了学长的接送,林海优有些意外又有些心疼。
“为什么还是他?”李可乐不服气,怎么样都还是跟他这个天才差很远。
“我现在在学长的公司上班,今晚我比较晚下班,所以才请他送我去学校的。”林海优解释着。
“所以你们没有怎样喽?”李可乐眼神瞬间发亮,喜形于色,一点都没改变。
“没有。”林海优不禁失笑。“我答应过某个人,交男朋友要经过他的同意。”
李可乐先是一愣,讷讷地开口:“可是那张合约你从来没有签过。”
林海优看着他,心脏微微发疼。
这些年来,亏欠他最多最多的,不是爱、不是等待,因为她从未停止付出爱,也和他一样默默等待着彼此的未来。
她亏欠他最多的,是安全感。
他总是坚定说出承诺的那一个,她却永远担忧着未来的各种变化而不愿轻易将心意说出口。
若不是这样倔强、执着的他,换作别人,早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高中的时候,她太弱小,不愿意让自己拖累他,所以执意要他离开:这些年,可乐的信,她也从来没有回过,因为她始终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突破现实的差距,接受他的爱情。
即便是今夜鼓起勇气来赴约时,她仍抱着一丝犹豫,告诉自己,只是试试看而已。
直到方才听到他出了车祸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错得多离谱。
赶往医院的途中,她好害怕,好生气。
气自己为什么这些年不肯诚实说爱他,为什么总要让他猜、让他等待。如果他不在了呢?
如果她再也没有机会好好跟他说呢……
“从高中那时候我就没签过,可是我一直都记得你要求的每一件事。”想起失去他的可能,和方才的惊恐无措,她终于不再逃避。
“一直到现在都是。”
如果世界上每样东西都有个价码,那李可乐觉得,他这次的撞车至少值十亿。
赶来医院的路上,我好怕再也没机会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就为了这样的恐惧,海优竟然亲口承认她在等他!
值得了!什么都值得了!别说十二针,让医生多缝个两百针也值!
当然,这种冲昏头的幸福感说出来的保证,对比先前哭爹喊娘的惨剧,有点让人难以信服就是了。
在医院里观察三天,林海优请了两天假,几乎全程陪着他。李可乐高兴得猛装病,明明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却谎称这里痛那里晕的。虽然手段幼稚,但是李可乐自觉理由正当,反正自费住院,而且医院是老同学开的,偷一点特权也没关系。
再说六年没见,他死皮赖脸也要多偷一点相处时间。
每每海优对他轻声细语、温柔安慰时,李可乐就再次确认自己上辈子铁定、必然是个解救万民于苦难水火的大善人,才会得到这样的好报。
只是原本预想的种种情爱纠葛以及戏剧化夺回挚爱的英雄戏码,至此全都派不上用场,让李可乐多少有点惋惜少了点发挥“男人气魄”的机会。
“李可乐!跟你说台湾开车没那么简单,你还跟我保证再三,现在撞车就算了,你撞烂的还是我的车耶。”李可玺一出现在病房里,别说男人气魄,李可乐被骂得灰头土脸,维持得很勉强的形象现在被消灭得连一点渣都不剩。
“修车费我会负责。”
看见海优在浴室里清洗完餐具要走出来,李可乐拚命对姐姐挤眉弄眼,期盼她口下留情。
“当然是你负责!”在外人面前端庄高雅,但在自家弟弟面前,李可玺可没兴趣假装,倒是越想越气。老爸老妈再三交代要她照顾一下多年没回台湾的弟弟,结果才回国没多久就搞撞车。“干嘛?撞到面部神经坏死了吗?抽动个屁!”
“欸,不是啦一海优,这是我姐姐。”看海优人都走出来了,李可乐只好一脸尴尬地介绍。
“李小姐你好。”林海优礼貌地点头打招呼。过去曾在学校见过这位成绩优异、文武全才的学姐几次,只是没想到学姐私底下是这么的……真性情。
李可玺自然也认出了她,表情先是有些复杂,而后明朗。
“原来如此……”
李可玺若有深意地看了弟弟一眼,这些日子来心中的许多疑惑都有了答案。她一敛面容,亲切地向林海优开口:“不用这么生疏,叫我学姐就好了。”
“学姐。”
“有你照顾他我就放心了,不然我忙得要死,还出这种事我哪有空理他,”李可玺乐得把弟弟脱手给别人,不过还是要告诫一下:“李可乐你不要趁机偷懒,之前叫你到公司帮忙,你就一天到晚说要准备台湾建筑师的考试躲在家里念书,现在考试也考完了,既然今天要出院,明天就回公司报到。”
“我哪有躲在家里读书!我这种天才哪需要读,随便考都考得过去。”李可乐重点放错了。
“我看中华民国的建筑法规那本你都翻到起毛了,再考不过就不要说你是李家人了。”李可玺边准备走人,一边非常有姐弟情谊地故意碎碎念:“真搞不懂,在美国薪水那么高又在大事各所,干嘛还全部重读,回来考台湾的建筑师。我先回公司了,没事快滚回来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