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吁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心浮气躁，胸口似乎有一股气出不来，闷着十分不舒服。
她拿起皮夹、穿上外套，跟林阿姨说道：“我去附近的超市，很快就回来。”
林阿姨从厨房探出头来，关切地道：“需要什么东西我去买就好了，你才刚回来，多多休息吧。”
卫灵勉强笑了笑。“我想出去走走，在家坐久了有点闷。”
见她确实有些不开心，林阿姨只得叮嘱道：“路上小心，买了东西就先寄放在卖场，晚一点我再跟小唐去拿。”
“好，我知道了。”
卫灵下楼，来到附近一间新开的大型超市。
这时正值傍晚买菜的高峰期，超市里有很多人，大多数是下班专程来买菜的，也有一家人一起来，妈妈牵着孩子，爸爸推着购物车，三人笑容满脸地商量着晚上要吃什么。
这样的场景让卫灵觉得有些刺眼，她不由自主地摸摸肚子，突然一阵伤感。孩子的父亲怕是永远不知道宝宝的存在，也不可能会回头了，一家三口一起逛超市，恐怕是种奢望。
她低着头避开人群，两手空空的，跟周围其他人格格不入，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也没多注意其他，一路往前走。
“小心！”
听见熟悉的声音，随即她感觉到一双手搂着她的肩膀，挡去了从旁边推过来、差点撞到她肚子的购物车。
对方连声道歉，卫灵表示没有关系，随即转头看向唐睿，问道：“你怎么来了？”
唐睿皱着眉头，揽着她离开了超市，这才回道：“回去没看到你，林阿姨说你来超市了，现在人多，要是想买东西，晚一点再来，好吗？”
“没什么想买的，只是想出来走走。”
走在人行道上，他松开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她只觉肩头骤然一冷，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晚上冷，先回家吧。”他出门的时候太心急，忘了帮她多带件外套。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路上行人匆匆，大多数人满脸疲惫，却掩不住眼中的喜色与惬意。
他们想必是家里有人等着，所以才会这样欢喜。
瞥见身旁的人在秋风中满头大汗，肯定是急着下来找她，她低着头，觉得心底的烦闷似乎消散了许多，就算他们只是用一纸协议绑在了一起，如今也跟家人差不多了。
两人正要过马路，突然有一辆摩托车朝他们冲了过来，一下子抢走了卫灵手中的手拿包，随即扬长而去。
她吓了一跳，慌忙道：“现在该怎么办？”
唐睿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想要追上去的她。“别慌，我们先报警。”他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问道：“你的包包里有些什么东西？”
转头却见卫灵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眼睛盯着地上，过了半晌才沮丧地道：“不用了，里面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丢了也是好事。”
他放下电话，觉得她脸上虽然带着淡笑，眼底却有些哀伤，安慰道：“没事，我们报警之后，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算了，这种飞车贼多得是，手脚快，又骑摩托车，很难找到的。”卫灵摆摆手，语气颇为不在意。“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个手拿包也用了很多年，是时候该换了。”她扭过头，催促道：“林阿姨应该等很久了，我们赶快回去吧。”
唐睿没有说什么，看着她慢慢点了点头。
晚上，卫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样都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抱着被子发呆。
包包里有什么？
她苦笑，她出门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想买东西，因此没带皮夹，手拿包里有的不过是一些零钱，还有一张她跟林峰的合照。
分手后，她好几次想把相片撕掉丢了，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陈敏都说她是自找罪受，既然看了照片会伤心，把照片扔了不就没事了，还留着干什么？
卫灵却对自己说，留下相片，不过是想要提醒自己记住教训，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再次跌倒。
但无论她如何自欺欺人，也明白这个伤口就算结疤痊愈了，还是会留下痕迹，她的心头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小块，很难再补回去了。
她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情越来越烦闷，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唐睿刻意压低的声音——
“卫灵，你睡了吗？”
她快步走上前开门，看见他端着一杯牛奶，对她微微一笑。
“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声响，我想你应该是睡不着。喝杯热牛奶暖暖身子再去睡吧，孕妇睡不饱，宝宝要不舒服的。”
卫灵接过杯子，掌心暖暖的，淡淡的奶香让人心里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吵醒你了。”
“没有，我也才刚要睡。”唐睿笑了笑。“空杯放桌上就好了……晚安。”
犹豫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在她的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然后迅速关上房门离开。
她楞楞地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他吻过的地方，感到惊讶又羞赧。
她有些出神地喝完了牛奶，躺到床上，又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
有多久没有受到这般温柔的对待了？
卫灵躺在床上，楞楞地瞪着天花板，林峰离开不过几个月，但他在她脑海中留下的影子越来越模糊了。
原本时时记得的点点往事，现在慢慢变得淡了，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
她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她这是对唐睿动心了。
在她最困难、最狼狈的时候遇上这么一个温柔的人，卫灵想着自己能坚持这么久，应该不算是容易见异思迁的人吧？
或许是怀孕之后本来就比较脆弱，才会不知不觉对唐睿有所依赖，卫灵忽然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其实并没有爱上他，只是以为自己爱上了？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对于爱上唐睿这件事，不像之前那么抗拒了。
隔天早上林阿姨煮好早餐就先离开了，卫灵起床后发现家里只有她和唐睿，不免有些不好意思。“伯母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林阿姨从来不会这么早离开的。”
“嗯，我堂哥后天要从M国回来，听说还带了未婚妻，妈就让林阿姨回去准备准备，以前都是由林阿姨负责宴会的餐点，她可是唐家不可或缺的大厨师。”唐睿替她倒了牛奶，身子往前一倾，在她唇上偷了个香，而后自然而然地坐下来吃早餐。
卫灵呆住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一直以为他绅士保守，却没想到他也有这种撩妹的本事，不过话说回来，他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说不定他认为这只是打招呼的方式而已……
她深吸两口气，平复过快的心跳，默默地吃起早餐。
既然他不当一回事，她太过于惊讶反而显得大惊小怪。
饭桌前的两人安安静静的，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卫灵心里纠结着不吱声，唐睿是看她精神不济的样子，也不知道要挑什么话题来说，于是两人一起沉默了。
幸好唐妈妈的电话及时来到，他接起手机说了几句话便挂掉了。
“伯母说了什么？”卫灵喝了口牛奶，小声问道。
“堂哥提早回来了，宴会改在今晚，妈要我们都去亮亮相。”唐睿不在意地说道：“我已经替你回绝了，晚一点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
“……知道了。”他的家族宴会她的确不适合出现，要是被他家的亲戚逼问，她一定马上露出马脚。
唐睿想了想，问道：“我请柳若下来陪你吧？”
“不用了，你只是出去几个钟头而已，就别麻烦柳姊了。”
“我让曾文一起过来，正好他手边有几部新片，你们可以一起看。”他就是不放心她独自在家。
她反对无效，又想到不用单独跟柳若待在一起，勉强同意了。
傍晚柳若和曾文一块来了，唐睿这才拿了外套要出门，离开前还叮嘱了几句，直到母亲打电话来催，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卫灵，我九点前回来。”
“不用急，有他们陪着我。”卫灵连忙摇头，难得回去一趟，想必唐妈妈也想跟他多聊聊。
“嗯，麻烦你们了。”唐睿朝柳若和曾文点点头，终于走了。
“学长真是客气，”曾文关上门，一脸兴奋地拿出DVD。“我们要看哪一部好呢？有警匪片、搞笑片和……人兽恋？”他将片子丢到茶几上，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柳若。
柳若紧皱着眉头，不悦地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电影，你认为适合让孕妇看吗？”
曾文郁闷地抓抓头，好不容易从里头挑出一张，咧嘴笑道：“卡通片，这个总可以了吧？”
柳若恨铁不成钢，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他们三个成年人，适合看卡通片吗？
卫灵指着其中一张，是她早就想看的。“搞笑动作片，如何？”
另外两人无所谓，反正来这里就是为了陪准妈妈的，当然是孕妇最大。
曾文很有效率地就把片子放进DVD机里，音响没有关小，一打开砰砰砰的低音震得地板都在抖动，卫灵手忙脚乱地找到遥控器，正要把音量关小，片子已经开始了——
“呀嘛爹……啊……嗯……”
啪答一声，遥控器从一脸愕然的卫灵手中滑落。
柳若的脸色又红又白，紧抿着唇不说话。
曾文手脚并用地扑上来捡起遥控器，心慌意乱地想要关掉片子，谁知一时手误，按到了大声键。
“……啊……嗯嗯……”
音量突然飙升，卫灵用手捂着眼睛和耳朵，快速转过身，整张脸都涨红了，心里默念着，乖宝宝，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啊！
屋子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可是音量实在太大了，不知道会不会传出去，希望不要有邻居去投诉。
等曾文终于关掉片子的时候，柳若已是满脸冰霜，咬牙切齿了。
他擦擦额上的冷汗，陪笑道：“从朋友那里拿的，可能一不小心拿错了……嫂子，我错了，给宝宝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柳若怒了，一把将他推出门外。“你，一个星期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曾文垂死挣扎，眨着眼拼命放电求饶，她不为所动，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气呼呼地坐回卫灵身边。
卫灵感觉脸颊没那么烫了，这才扭过头干笑道：“曾文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生气了。”
“哼，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柳若的脸色缓和了一点，视线转了转，这才发现客厅周围摆满了可爱的饰物，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她的心情不由得有点沉重。“学长对你真的很好。”
卫灵垂着头，低低地应道：“的确，他是个很好的人，其实曾文也很好。”
柳若笑了笑。“曾文那个人，你在我面前说说还行，要是当面夸奖他，他的尾巴一定会翘得老高，而且你也不必急着撮合我们。”她仰头躺在沙发上，闭上眼轻声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感觉得出来学长并不喜欢我，但是他也没有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我才会觉得还有机会。
“我总是觉得看不清学长的为人，他对谁都很好，又对谁都很疏远，离得近了就推开你，离得远了又拉你一把，让人患得患失的，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卫灵，学长对你真的不一样，你一定要让他幸福……我真嫉妒你，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的心……”
柳若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憋在心里头许久的话，断断续续又没有逻辑，可是卫灵都能听明白。
爱一个人是怎么样的感觉，她曾经试过，也体验过，很能感同身受。
等唐睿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人靠在一起坐在沙发上，就像是好朋友那般相当亲近。
“好了，任务完成，学长，我回去了。”柳若站起身，很干脆地离开了。
卫灵看了挂钟一眼，正好九点整，她忍不住笑了。“伯母还好吗？”
“嗯，只是你没去她有点失望。”唐睿扯松了领带。“我一说你有点不舒服才不能去，她马上就闭嘴了。”瞥见还没关上的DVD，他奇怪地道：“你们还没看完电影？怎么没看见曾文，只有柳若在这里陪你？”
“曾文有点事先走了……”卫灵摸摸鼻子，想起那让人喷鼻血的画面，脸色有些尴尬，当他坐到她身边，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皱着眉问道：“喝酒了？”
他点点头，无奈地道：“堂哥一直劝酒，难得见面又不能拒绝，今晚是喝得有点多了。”
卫灵起身道：“我去帮你放热水，等一下好好洗个澡吧。”
她到浴室放洗澡水，过了一会儿才走出来，远远的就听见那暧昧的娇吟声。
“嗯……啊……啊……”
卫灵快步走了过去，果然看到电视萤幕上，一男一女赤裸着身体在床上纠缠，镜头更是放大再放大。天哪，这下子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唐睿转过头看见她，黑着脸问道：“你们今晚就看这个，是曾文带来的？”
她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小步小步地挪了过去。“他不小心拿错了片子，我们一看是这个立刻关掉了。”
谁知柳若走的时候，她们两个都忘记这件事了，居然没把片子拿出来还给曾文。
“身为医师竟然这么粗心，病患如何放心将性命交托给他？”唐睿冷着脸道：“刚好有个去乡下义务看诊的活动，明天我就跟院长说，让曾文去锻炼锻炼。”
卫灵在心里对曾文表示万分的同情，显然这件事让唐睿气疯了。
暧昧的声线还在耳边回荡，她不好意思地指指电视，小声提醒道：“那个，能不能先关上再说？”
见唐睿摇摇晃晃地起身，像是酒劲上来了，她连忙上前扶着他的手臂，可是他突地腿软，而她被他一扯，变成他坐到地上，而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感觉到颈侧呼呼的热气，他几乎是将整张脸都埋在她的肩窝，痒痒热热的，让她不知所措。
这一避开，有可能让他倒下去，地板硬，磕到就不好了，可是这样的姿势实在太过亲密，让她十分难为情。
她正犹豫之际，唐睿抬起头，对准她的唇就吻了上去。
先是温柔的舔舐摩挲，等她微微张开口，他灵活的舌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炽热的唇舌，滚烫的臂弯，卫灵喘息着，有些难过地承受着他强势的吻。
浓烈的酒香在气息间缠绵，她晕乎乎的，觉得自己似乎也醉了，她呼吸不畅，艰难地将他推开一点，大口吸着气。“你……你醉了。”
“我没醉。”他眯着眼，搂着她俯身就要继续，被她又推了一把。
喝醉的人总说自己没醉，她只好柔声安抚道：“你累了，热水放好了，洗完澡就睡吧。”
唐睿不为所动，抱着她在地上躺了下来，还啃了她的脖子几口。
卫灵吃痛，她最讨厌的就是醉鬼了，麻烦又难缠，她没好气地嘀咕道：“不是说不育，还这么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