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懒得理会他们,一是她有种莫名的感觉,楚嵂淅并不会对她做什么,二是若他们真的有什么意图,她自有办法让他们得到惨痛的教训。
楚嵂淅也没有同她多说什么,放下东西后,又走到山洞外,有些忧心地看着天象。
「这看起来像是要起风了……」他对天象虽说不是很有研究,可是起风下雨的云象还是能够判别个八成。
南风也是常在外头走动的,打从刚刚开始也不断注意着云象,脸上也少了点傻气,多了几分严肃。
「只怕不只起风,这雨下得还不小。」南风皱着眉头附和道,看着这个在水源处不远的山洞,他忧心的劝道:「爷,就算要赶夜路,我们还是从原路绕回去吧,就算淋点雨也比待在这儿安全,雨若是下得不大还好,若是半夜发了大水,只怕要逃都不好逃。」
当然,这句不好逃是指还要带着那个冷淡的小姑娘逃跑而言,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的话,他还是有这个信心能护着主子安全离开的。
楚嵂淅眼神沉沉的看着在河边小心地装着水的小姑娘,淡淡问道:「可你觉得我们能够说动她跟着我们一同离开吗?」
南风没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的答案。
他们跟了小姑娘一路,这样的举动跟登徒子差不了多少,不说人家小姑娘会不会听他们的话一同回城,只怕还会先怀疑他们是不是另有所图。
楚嵂淅看了看小山洞上大约跟他肩膀同高的青苔,思索一番后,做出了决定,「总之,今晚我们多留意吧。」
此话一出,等于拍板了今晚他们最后的落脚处还是在这山洞里。
南风看着自家主子说完话后,匀起一抹浅笑往河边去,而那个小姑娘看到自家主子爷,则是露出无奈又不耐烦的神情,他忍不住在心里深叹了好几口气。
真想让这姑娘知道,别说自家主子爷这笑容,就是那无赖的言语,京城里多少姑娘想求都求不着。
唉……身为一个局外人,他看戏看得痛苦,也越来越心疼主子了。
执意要跟着人家小姑娘走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要说主子不是真心,他都想要问问什么才是真心实意了?
在心里抱怨一番后,南风还是认命地开始准备些东西,虽然说机会不大,可若是真的出了事,他可担当不起。
至于那小姑娘和自家主子的纠缠,他还是继续当个看客就行了……
三个人在山洞里生了火没多久,雨就下了下来,连绵不断的雨势让山洞里两个男人的神色都不是很好看。
洛晴衣见下起雨来,也有些心烦,这一路走来,山路是越来越狭窄,且随着山势走高,有些地方路的另一边就是一大片的陡坡,不下雨的时候就已经难行了,如今下了雨,怕是更不好走了……
三个人都设说话,也没急着入睡,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思绪各异。
楚嵂淅难得的没多话,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洛晴衣不小心望了他一眼,竟有些移不开视线了。
如果排除掉他说话那种讨人厌的感觉,其实他看起来挺养眼的。
要成为一只能够招揺的花孔雀,肯定也得有一定的外貌资本才行,更别说他这样的相貌,可以说是男生女相,多添一分英气就少了那份美,多了一分柔气就又显得娘气,他生得恰恰好,让他反而多了几分不可亵渎的神性。
宛如天上谪仙,多一分则是太过飘然出尘,少一分则是又落了几分的烟火气,眉眼之间无处不存在着这种协调,无论哪个部分单独看都是好的,放在一起看则融合成一副让人转不开眼的美貌。
而身材的部分洛睛衣则是看得里入迷了,因为职业的关系,她熟知人位,即使穿上了衣裳,可是身材曲线好不好,她一看就能明白,虽然相对于南风那粗壮的体格,他看起来稍嫌瘦弱了些,可是那也只是看起来如此罢了,起码从他的体态还有走路的感觉来看,他肯定也是个练家子,脱了衣服绝对不会是白斩鸡的模样。
当然,这只是她目测得到的大概结论,若是想知道他是不是有腹肌或是人鱼线等等的「细节」,当然还是要脱了衣服看才是最准确的。
洛晴衣没想到自己不过才走了一会儿的神,居然就想到他把衣裳给脱掉的模样,她忍不住抿了抿唇,转开视线,同时在心中暗骂自己,真是的,上上辈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幸好他没注意到她刚刚直勾勾瞧着他看的模样,否则还不被他笑话她对他有了什么想法。
楚嵂淅是练武之人,五感自然比一般人敏锐,尤其她刚刚的眼神太过直接,他一开始就感觉到了。
他心中一边暗喜的想着那本小册子果然有用,一边又哀怨现在时机不对,要不然他肯定要故意调侃她几话,问问她是不是看他看得失了神。
时间就在几个人想东想西的时候快速的滑过,原本就不小的雨势陡然转大,黑夜中的树林好似无数的鬼魅,惹人心慌,在许多杂音里,一阵轰轰的声音夹杂在其中,容易让人忽略。
可是守了一个晚上就怕出状况的楚嵂淅和南风,立即就注意到了,南风立刻把两人的行李背在身上,楚嵂淅则是抓起洛晴衣的包被放在她怀中,至于她的那个小箱子,他决定不拿了,紧接着把人一拉就要往外走。
洛晴衣不解的问道:「你们要做什么?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
「山洪要来了,这里离水源太近了,必须赶紧走。」楚嵂淅沉着脸快速解释着,紧接着也不问她是不是同意,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洛晴衣知道山洪的可怕,可是那小箱子里有着此行最重要的东西,她不能不带上。
她揪住了他的衣裳,恳求的望着他,「让我把小箱子带上,那里头有我爷爷奶奶的骨灰,我……我不能就这么扔在这儿……」
这一行就是要让两个老人家能够落叶归根,如果把骨灰留在这里,她走这么一遭不就没有意义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楚嵂淅心一紧,他用脚轻轻一勾,小箱子就落在了南风的手中,他低头看着她,问道:「这样可以了?」
「嗯。」洛晴衣心里是感激的,因为原本他们可以不必等她,甚至也不必顾及她的要求的。
然后没太多时间让他们陷于情绪之中,楚嵂淅抱着她,而南风抱着小柳条箱又背着行李,一出山洞,即使顶着暴雨,他们还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往早就看好的路线奔去。
那轰隆隆的声音越发清楚,隐约还可以听见动物的鸣叫声,还有许多树枝被滚石硬生生折断的声音,那些夹杂在水流轰然的声音之中,显得脆弱而残酷,也像是催命的钟声一般,不断追着他们的脚步跑。
在黑夜里,人的视力是有极限的,更别提现在还下着大雨,而且他们无法点灯或是火把,只能靠着云后那点点的微弱星光看着去路。
即使是被人抱着快速奔走,洛晴衣依然感觉到行走间的处处危机,很快的她发现他们的脚下有不少泥水蔓延,她忍不住惊呼道:「水追上来了。」
楚嵂淅面无表情的纵身一跃,跳上了一棵树的树梢,南风也紧跟在后,快速的在树梢间穿梭。
洛晴衣看着刚刚他们走过的地方,瞬间有不少黑影倒了下来,她知道那是倒下的树丛,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可是不管是轰隆隆的声音,或是被压倒的树叶枝干声,都在无边的黑夜中被无尽的放大,钻入她的耳里。
直到她感觉到一只大手捂了她一边的耳朵,而后楚嵂淅沉稳的嗓音透过指缝传入她耳中——
「别怕。」
那一瞬间,她似乎能够在黑暗中看见他低头望向她,随即而来的,是心湖被微微掠过的悸动。
洛晴衣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患难与共这种老套的方式,而对楚嵂淅有什么感情滋生,可是当三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安全的山洞落脚时,她看着因为后来不断在树稍间穿梭,导致他们两人脸上或是身上都带着被刮伤或者刺伤的血痕时,她还是,忍不住有种名为心疼的感觉出现。
第4章(2)
南风的情况还好,前有那个柳条小箱,背上又背包袱,除了脸和手上有些小伤外,并没有太多的伤口。
相较之下,楚嵂淅就严重多了,他要抱着她,身后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挡,再加上一路上还要护着她,他手臂上和背上的伤口都不少。
在山洞里头生起火后,她看着楚嵂淅正脱了衣裳准备上药,她咬了咬牙,还是从自己怀里的小包袱里头,拿出一小瓶药来。
「我来帮你上药吧。」她半跪在他身后,低低的说着。
南风看到人家小姑娘愿意替自家主子上药,自然乐得躲得远远的,自己到另外一头帮自己上药去,而且见她也随身带着伤药,他就没有把自己的药给留下,毕竟他手头上的药不是主子惯用的那种,而是自己平常用的便宜药。
「先帮我的手还有脸上药吧……」楚嵂淅看不见她,觉得这样难得的机会,还是让人待在前面好好看看来得好。
洛晴衣想着他的伤口都是得上药的,倒没有太抗拒,来到他身前,看着他衣裳没包住的地方,尤其是脖颈和下头的伤最明显,便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替他抹着药。
由于没有酒精可以杀菌,有些伤口上还有些赃污,她就用自己的帕子沾了点水,先将他的伤口擦干净,再把药慢慢地抹上。
两个人的距离也因为抹药的关系无比的靠近,她半跑在他身前,整个人几乎要靠在他的怀里,她的呼吸也因此吹拂在他的颈边,让他必须屏住呼吸,才能够克制想拥她入怀中的冲动。
处理好脖项肩上的伤口,洛晴衣正要开口让他把衣袖拉高,让她看看他手上是不是还有其它伤痕,就见他已自行把上衣给脱了,露出结实而精壮的身躯。
楚嵂淅目光火热的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地道:「还有别的地方要上药。」
她倏地觉得双颊一阵热烫,但她安抚自己肯定是因为火光照耀的关系,她忍住想要用手给自己脸颊搧风降温的动作,点了点头,一手轻托住他的手,一手拿着药粉上药。
可是在他热烈的目光下,就连抹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忍不住轻颤着,她完全不敢抬头,总觉得如果这时候对上他的视线,自己恐怕会落入一种不安的情绪之中。
即使不远处还有一个电灯泡,但是她觉得这种暧眛到极致的氛围紧紧地缠绕在两人之间,彷佛山洞里只有他们两人一样,亲密得好似连呼吸的气流都纠缠在一起。
洛晴衣不自觉放轻了呼吸,动作也越发的慢,看着他手上的青紫还有细细的血痕,她只觉得心有些揪紧。
她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她有点不敢相信,和他相遇不过短短的时日,就只因为他带着她逃跑了一路,她就这么容易心动了?
「你……」
「你……」
他们同时看向对方,也同时开口,可是在对上他目光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愣。
那双眼睛真的太过美丽而深邃,好似只是这么看着,就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可以了,接下来的我自己来吧。」楚嵂淅按住了她的手,嗓音越发低沉。
他不是不享受这样亲近的时光,可是她就近在咫尺,他很怕再这样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这样的亲密是愉悦,也是痛苦,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孟浪吓着了她,至少不是在现在这个彼此都狼狈的时候。
洛晴衣难得听话的将小手轻轻地从他的手掌中滑出,他眷恋的顺势轻抚着。
似乎用手指也能够达到调情的缠绵味道,她低着头,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睑现在肯定更红了。
她放下了伤药,起身小步快走到火堆的另一头,两人没有再说话,然而无声胜有声的暧昧,伴随着山洞外淅沥的雨声,显得格外清晰。
南风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场难得的暧眛,他只是苦着脸,另外起了一个小火堆,一个人寂寞的烤着火,偶尔偷瞧着里头不断偷看彼此的两人,觉得心中大约有一群野马不断地奔跑而过的躁动。
这一夜,他无比想念他的媳妇儿。
隔了一夜,当洛晴衣踏出山洞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果能够回到一开始进山的路线,或许她还能够按照打听出来的那条路走下去,可是昨天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破坏了地形,也掩盖了一些路面,她连现在身在什么方向都抓不准,接下来要怎么走,她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穿着一身半湿的衣裳走出山洞外,楚嵂淅看见的就是她站在那儿,茫然得像是迷路的小猫咪一样可爱,让他的心瞬间柔软了几分,恨不得将她给搂在胸前给好好揉搓。
「这路都没了,接下来该怎么走?」洛晴衣定定地看着他,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可靠的对象。
「等南风回来吧。」楚嵂淅忍住想要抬手捏程她脸颊的动作,力持镇定的道,「这个山洞的大概位置昨日南风就已经看过了,且今日一早南风就出去探路了,等他回来我们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走了。」
「嗯……」她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站在那儿不说话,想到从昨晚到现在,自己还欠他一句道歉和道谢,便道:「谢谢你昨晚的帮助,如果不是你,我只怕要到山洪淹到山洞口才会发现吧……」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船上她说过的「以身相许」的玩笑,忍不住问道:「既然是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他看着她,脸上没有调侃言笑的轻狂,反倒显得有些紧张。
洛晴衣愣了下,可还是严肃地摇了摇头,「别的我都可以考虑,只有以身相许不行。」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记挂着长乐郡主家的小崽子不成?他没真的问出口,但心中却有些介怀。
自己与她岁数差距不小,可是长乐郡主的独子和她年纪相当,两人又曾有过婚约,想到这里,他没来由的生起了闷气。
「世上哪有那么多理由可说。」她淡淡地回道,不想解释太多,但是心里却想着,命运也真可笑,她才从一个「挟恩以报」的婚约中脱离,难道还要掉入另外一个「以身相许」的泥淖里吗?
她的回避让他更笃定她是因为还记挂着之前那个婚约,忍不住冷了脸,觉得这比她直接拒绝他还要让他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