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十指交握,指肿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你很好,真的很好,就是这么好,才让我不敢相信,不能相信,我明明清楚我的心一次次的为你而悸动,我也告诉自己那是假的,别就这么轻信了。可是如果能够克制,那就不是感情了。我一次次的抗拒,你却不断前进,你知道吗?我甚至还在想着,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止在这样幸福的时候,不知道该有多好……」
她举起两人相扣的丰,放在脸颊边上经轻磨蹭,一滴泪水从指缝间缓缓滑入两人相贴的手心。
「如果……不能够停在这一刻,我希望你能看到我最好的时候。」她轻轻放开了手,手指有些眷恋他的温度,一点点的拉扯又一点点的放开。
在她还是最好的时候看着他走,至少能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在他人生记忆里多美好一会儿。
看着他,她笑得有些奈强,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在离开之前,她幽幽的道:「对不起。」
爱上她这样一个任性的女子。
真的很抱歉,他们没有福气能够过上这一辈子。
第二天早上,南风早早就背好包袱,一脸严肃地来到自家主子的房门口。
昨日他听到了动静,也赶到了村口,那些虫子有多可怕,他可是亲眼所见的,后来主子又把自己和洛姑娘的对话告诉他了,在此之前,不管他怎么看待洛晴衣,如今都是感激她的。
幸亏她自己开口让自家主子先离开,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把一个武力不逊于他的主子给强迫带走。
即使他也很同情洛晴衣,可是这样的同情是建立在主子安好的前提下。
楚嵂淅打开了房门,他的脸色苍白,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看了南风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两个人沉默的走出村子。
这个时候大约是这个村子最安静的时候,沉甸甸的乌云未散,山间的云雾环绕,离开村子不远,回头一看,那村子里的事物看起来就似乎有些虚无缥缈,只余村门上挂着的白灯笼影影绰绰的闪动着,以此隔开了虚幻和现实之地。
南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那迷雾环绕的樊家村,配着鼻尖隐隐约约的尸臭,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楚嵂淅不知道南风在想什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那迷蒙白雾,妄想看见那个从昨晚转身后就再也没见到的身影。
他直觉她就站在那里目送他离开,如果这时候她开口留他,他一定会为了她留下来,哪怕到最后事情变成她想象最槽糕的地步,他也甘愿。
可是他知道她昨日既然说出了那种话,就是咬断了牙,她也绝对不会多加挽留。
他的眼神幽深得宛如深渊,在南风正要出声提醒的时候,他果断的咬牙转身离开。
她希望他离开,他就离开。
可是等到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后,他绝对会再回来这里,直接把人押着拜堂,关在他的王府里,让她再也不能作妖!
洛晴衣确实如楚嵂淅所想,站在村口不远处目送着两人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她才转过身来,就见立春他们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她扯了扯嘴角,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昨日你被那虫子晈了?怎么不说?!」立春一个身高一百八的粗壮汉子,看着不过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质问的嗓音带着痛苦和心疼。
不只是他,就是身边站了好几排的汉子,尤其是昨日站在她周遭的那些个,脸上全是痛苦神色。
他们一直用心守护的小妹妹,居然因为他们昨日的反应不及,极有可能被那恶心的虫子给咬了,甚至很有可能会跟邱长海那边的那几人一样发病,一想到这里,他们心中的痛就恨不得让他们给自己几巴掌。
洛睛衣想也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那男人最后的安排,他知道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却偏偏把这件事情给抖出去。
「没什么事,都过了一晚,我也没有发热,不是吗?」洛晴衣明明才是应该难过的人,可是大概因为中招的自己,不是其它人,所以她对于这件事情也看得比较开,反而还可以安慰众人。
只是她不知道她越是如此,立春几个更是恨不得痛打自己一顿。
怎么就让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被咬了呢?如果可以交换的话,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愿意以身代之。
洛晴衣无奈地看着二十四个大男人一排排的站在那儿,那自责颓丧的气氛,比她这个有可能染病的人还要夸张,心里就忍不住叹息。
「哥哥们,我这不是还没有发病吗?怎么你们一副我得了不治之症的样子?」洛晴衣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用另外一种方法来激励他们一下,以免他们一直陷在这种自责的情绪之中。
「昨天晚上……那三个人已经死了一个了。」谷雨性子偏软,而且昨天也是他没拦住她,让她跑到村口去,所以他是最自责的,眼眶一红,一个忍不住就把这个消息给说了出来。
洛晴衣怔了下,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即使她再心宽,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可是她的理智让她只恍神这么一下下,很快的她就反应过来,或许现在的状况会比她昨天分析的还要槽。
她不是专攻流行病学的,昨天说的只是基本能够分析判断的,而昨天她还是往严重里说,毕竟她是直接见识过那种虫子的凶猛可怕,可是现在看起来,情况可能变得比她以为的还要槽糕。
就像许多流行病,可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导致病菌变种,因而缩短了病程,如今他们能够准备和想办法的时间会比想象中的还要少。
她知道此刻伤神也没有用,应该要快点想出办法来,就算无法彻底解决这种凶残的虫子,至少也要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不要造成太大的伤亡。
「我想看看昨天那个人的尸体。」她想了想,最后提出了这个要求。
昨天送来的那具尸体已经被那些虫子破坏得太严重了,她怀疑就算法医之神再现,也很难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是如今有一个现成又完好的尸体,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虽然她已经看开了,但是如果能够活,谁想要这么早就结束第二回的生命?况且她不觉得自己有好运到还有重生第三次的机会。
立春对于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比不上她小姑娘的冷静难到汗颜,他抹了抹脸,渐渐冷静下来后,他的沉稳也跟着回来了,他虽然不明白她看那具尸体要做什么,可是那人死了之后本来也不可能留在村子里,所以送走之前让小妹看一下,倒也无妨。
「你要看可以,不过要快,村长交代过我们今天就把那人给送出去,不能在我们村子里放着,就怕跟昨儿个一样,招来一堆虫子……」
一想到那些虫子的危害,立春心中忍不住一阵厌恶,也对把那些虫子带上山的邱长海一群人感到不耐烦,要不是怕他们一群人半路死在山上或是动什么手脚,他老早就把他们给赶下山去。
「事不宜迟,我们先走吧,至于有些我要的东西,还得请大家帮我准备。」洛晴衣想了想,如果要做简单的解剖的话,还是要准备一些东西,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尸体的情况会不会像昨天烧掉的那一具一样。
由立冬带头,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想把这个差事给揽下来,「不管要准备什么,尽管说!咱们哥几个肯定能够把东西都给找齐了。」
洛晴衣也知道时间紧迫,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要一间空屋子,然后蜡烛、镜子,还有石灰粉和一个火盆,对了!移动那具尸体的时候,千万不可以直接碰到,皮肤、体液的都不行,一定要载着手套,或是用别的办法移动都可以。」
她走在前头,一边在心里想着需要什么,一边想一边说,只要说了一、两样,身边的人就少了一个人去准备,等到她回了自己屋子把早先在京城里就请人打好的解剖刀给拿出来的时候,立冬已经又带着其它人回来,说是空屋子还有那人的尸体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9章(1)
樊家村本来就是做这行当的,对于尸体没有那么多忌讳,而洛晴衣以前是干法医的,说不定见过的尸体比他们还多,也没有什么畏惧感。
当她看着那具瞪大眼睛、表情极致痛苦的尸体就摆在一张大长桌上时,一种从身体深处自然产生的紧绷感充满了全身,她冷静漠然的拿起自己准备好的口罩戴上,让其它人后退,只剩下她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尸体边上。
她抬起手,指间是一抹锐利的银光闪现,她看着那个人主要伤口是在颈项上,也不考虑其它,直接将刀锋对准脖子,轻轻划开,肌肉组织神经血管等等一一展现在她的眼前,她视而不见,找着她想要找的东西。
从脖子到躯干,最后是双腿和大脑,她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外面还有人正急迫地等着她,直到一套流程结束,她重新缝合后,又盖上了白布。
等她疲惫的走出来,立春等人早已等得满脸全是惶然神色,而老村长也带着担忧站在最前头看着她……
「无事吧?」老村长见她一脸苍白,想起一早才听到这些个兔崽子说她要看尸体,恨不得一人赏一棍子。
这样大的事情,他最后才知晓也就罢了,这女娃子就算原本不明白那虫子的恐怖,可昨儿个都亲眼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怕吗?还有他们这几个没用的臭家伙,居然让她一个人去看那什么尸体,真是傻人傻一串!二十几个居然就没一个想到要先问问他能不能这么做!
老村长对于那群臭小子是恨不争气和傻,对于这个胆子比男人大的小姑娘却只有满脸的无可奈何。
「没事。」洛晴衣一走出屋子,就把手套还有口罩都丢到外面的火盆里烧了,她的脸色虽然苍白却也严肃,看着立春他们一脸关怀的神色,刚刚在屋子里觉得全身冰冷的她,终于有种回温的感觉。
邱长海依然是一脸病相,甚至比昨日看起来更憔悴了,毕竟好好地出门走商,死了一个就已经很难交代,昨天晩上三个受伤的又死了一个,死之前那叫声,让所有人都吓得脸色苍白,他本来早上想问问看老村长这尸体该怎么处理才好,没想到就听说尸首已经被这个小姑娘要了去,而且还不让人看她要做什么。
他也只能在外面苦苦等着,可现在人一从屋子出来,他也忍不住想要间间,这尸首是怎么个处理法,如果可以,是不是能够带个全尸回去?
「洛姑娘,那人没啥大问题吧?昨晚我们也看过了,是因为那虫子太毒了,所以才救不回来的,跟我堂叔的情况不太一样,我就想,能不能先找副棺材让人入殓了,再……」
「打住。」洛晴衣打断了他的话,对着立春几人吩咐道:「立春哥,劳烦你带几位哥哥准备多一点石灰粉,然后把这屋子给围了,再泼上火油,这屋子也留不得了。」
「唉。」立春几人没有犹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听了洛晴衣的指派,马上动手去做,至于邱长海那一脸的错愣,没有半个人放在眼里。
老村长知道如果不是事出有因,洛晴衣这个好娃子绝对不会突然做出这种毁人尸首的事来,一想到昨日她吩咐这样做的时机,老村长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邱长洛先是愣住了,接着看到立春等人拎着石灰粉开始围着屋子撒,其它人不说话也不阻拦,他忍不住急得直跳脚。「村长,这样可不行啊!我那堂弟就是让那虫子咬了下而已,怎么也把尸首也给烧了?这要我如何回去向他家里人交代?」
老村长瞪向邱长海,神色沉凝的道:「交代?!等你听完了该知道的东西,谁要给谁交代还不清楚呢!让咱们村的姑娘跟你说说,为啥她要这样吩咐。」
洛晴衣因为身上的衣裳还没换下,刻意离其它人有些距离,免得让他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要解释就得把音量加大,也顺便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人的尸首不能留,正确来说,昨日的三人若是死了,或是出现呕吐腹泻的症状也是。」她想着刚刚解剖时的画面,眉间皱出了川字,「不只是被虫子咬了,他们已经成了虫子的寄生体。」
「寄生体……这是什么意思?」邱长海追问道,他总要一个能够说服人的理由,才能够说服自己放弃昨天的三人……不!现在只剩下两个活着的。
「也就是说,在被虫子咬到的时候,那虫子就已经把卵,或者是幼虫给弄在伤口里,随着血液流动,附着在内脏之中吸取人血还有养分,待到时机成熟,就会破体而出,直接啃吃人的血肉,也就是昨日我们开棺看见的样子。」
在场所有人没想到居然会是如此,邱长海深深地倒抽了口气,几乎要站不住了,他的身子揺摇晃晃的,见她面不改色的样子,气息紊乱的低吼道:「这……这怎么可能!你又不是大夫,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就能够确定那些虫子因为咬了一个口子就能够生那么多的虫子了?这都是无稽之谈!对!肯定是你编造出来唬人的!我……」
「我不是大夫,可是我是仵作,那屋子里的尸体我已经切开来看过了,脖子伤口那里的确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肠胃里头是满满的虫卵,而且已经有一些小型的虫子附在肝还有心的地方啃咬,如果你有问题的话,你可以趁火还没有点着之前进去看,可是时间很紧急,要是那些虫子长好飞了出来,只怕……」
立秋是村子里数一数二脾气暴躁的,他一听到那屋子里的虫子还在长成,瞪了一眼邱长海,大声喊道:「别理他,赶紧把这屋子给烧了!立春哥,那火油多泼些,可不能让那些虫子给跑了出来。」
老村长看邱长海像失了魂一般,揺揺头,懒得跟他追究了,让大寒、小寒两个把人给弄回去他们住的地方,并且让他们自己找人轮着盯住那些人,主要是那两个伤员,要是一个不好,马上就撒石灰上火油给烧了。
现在谁也别跟他说这人就得完完整整的下葬才不会损风水什么的,他只知道要是不这么做,别的地方他不知道,就是这村子一下子都得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