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那么想……”梅绯影抬起眼眸,深深地凝望着他。
或许等一会儿,她就要死在他的手里了,那么她似乎该多看他几眼,把这个让她心动却也让她心碎的身影,深深地烙印在心底。
龙御霆瞪着她那楚楚可怜却又款款柔情的神色,胸口狠狠流窜着一股强烈的浮躁与烦乱。
蓦地,他狠狠一甩,将她轻盈纤细的身子给扔进了柴房里。
“我不会那么便宜你,不会给你一个痛快的!我要日复一日地折磨你,让你也尝尝一辈子痛苦难受的滋味!”
他盯着她跌趴在地上的身影,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不去怜惜她。
其实,他根本不是这种冷血无情的男人,要他这么对待一名看似娇柔的弱女子,实在有违他一贯的作风,但是若不替他那无辜受害的弟弟报仇,他岂不是枉为人兄了吗?
“别以为你嫁进来是要当少奶奶的,你在这个家中的地位,此任何一个奴婢还低!从今以后,你就睡在这间柴房里,听从总管的使唤做事!”
“……我知道了。”梅绯影幽幽地说,没有任何的抗拒,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再说什么也没有用的。
无论他要怎么安排,就听从他吧!她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她的清白,让他知道她不是他所以为的那种歹毒女子。
见她没有半点反抗,更没有苦苦哀求,龙御霆的心里有些讶异,也闪过一瞬间的挣扎,挣扎着是否不该如此残忍地对待她?
但,那挣扎毕竟只是一闪而过,根快就被他选择忽略掉。
“知道最好!你也不必打着要开溜的主意,别忘了,你已经服下了毒药,要是你敢逃跑,就必死无疑!”
咬牙撂下话之后,龙御霆转身离去,甚至还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柴房的门。
孤单与黑暗瞬间将梅绯影包围起来,借由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环顾着四周,就见这间柴房又小又乱,根本没有能够好好躺着歇息的地方。
她无奈而沉重地叹了口气后,找了个稍微有空间的墙角坐了下来。
倚靠在冰冷的墙边,夜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吹进来,带来了阵阵的寒意,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因为她的心,比这阵阵的寒风还要冰冷……
回想自己这几天的心情起伏,得知自己的婚事要被爹拍卖时的抗拒与忐忑;看见龙御霆来到她面前时的惊讶与欢喜;与他拜堂成亲时的娇羞与期待;一直到他揭开她的喜帕、让她喝下交杯酒,将她重重地推落绝望的深渊……
一颗颗伤心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地落下,为了自己的境遇感到伤痛。
她虽不敢说自己有多么的完美,但至少她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呀!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待她?
过去这十多年来,似乎也只有在她还是个小女娃儿的那段时期,是真心感觉到愉快幸福的。.因为那时天真单纯的她,根本不知道爹压根儿就不爱娘和她,在一颗幼小稚嫩的心灵中,不存在着任何烦恼与痛苦。
那时的她,该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吧!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第5章(1)
清晨,天才刚亮不久。
柴房的门被粗鲁地推开,柔柔的曙光立刻映亮了原本幽暗的小空间。
总管祥叔走了进去,左右张望了下,不一会儿就发现了那抹蜷缩在墙角,看起来睡得不太安稳的身影。
瞅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祥叔的表情显得有些不自在。
唉……看来想要当个狠心的坏人,也得要有天分才行啦!
倘若不是这女人对二少爷做了太过分的事情,他和大少爷又何必要违背自己原本的性情,狠下心肠来对付一个女人呢?
祥叔在心底再三提醒自己不能对这个女人心软之后,才清了清喉咙,故意板起了老脸。
“天都亮了还睡什么睡?该醒了!快点起来!”
梅绯影原本就睡得不甚安稳,此刻祥叔恶声恶气的叫喊声,更是很快就将她从睡梦中扰醒。
她睁开双眸,眼带惺忪地望着伫立在眼前的祥叔。
那一脸无辜又困惑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单纯善良,而那也让祥叔的表情更不自在了几分。
真要命!这女人不是应该要一副歹毒好诈的嘴脸才对吗?怎么看起来竟会如此的纯真无辜呢?
不行不行!他不能被她这个模样给骗了!当初二少爷肯定也是被这女人精湛的演技给瞒过了吧?
一想到差点送命的二少爷,祥叔心中的愤慨就取代了一切。
“既然醒了就快起来!该干活儿了!”
听见祥叔的叫喊,梅绯影终于完全清醒,这也才想起了自己此刻身处的地方以及她的处境。
她点点头,站了起来,对于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并没有什么怨怼。
昨晚在入睡之前,她就已在心里告诉过自己——该流的泪水,就当作昨夜都已经流尽了。当她今天一觉醒来之后,她会勇敢地面对一切,她要用自己真诚的态度和行动,来让她的夫君以及龙家上下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个人。
人非草木,她相信她的真心一定会让所有人都感觉得到的!
她相信,此刻的磨难是上天给她的试炼,等她坚韧地度过磨练之后,将会得到这世上最为甜美的报偿。
“请问,我今天要做些什么?”她客气地询问。
“就……”面对她如此亲切的态度,祥叔的脸差点板不起来。“去挑水!后院有一口井,灶房外有一只缸,你要把那缸的水给装满,听见没有?”
“我知道了。”梅绯影对于这项粗重的工作没有怨言。
挑个水而已,应该不难,她一定做得来的。
“动作最好俐落些,除了挑水外,还有其他活儿要做,要是你偷懒或是做得太慢,耽误了用膳的时间,可别怪我们让你饿肚子。”
“好,我会努力的。”梅绯影认真地点头。
就在她正打算去找那口井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儿后,终究忍不住开口问了祥叔。
“对了,祥叔,我有件事情想问……”
“什么事?”
“二少爷呢?”梅绯影关心地问道。
她想,既然一切的关键都系在二少爷身上,或许见了他之后,他会认出她并不是将他害得很惨的罪魁祸首,那她的冤屈不就可以洗清了吗?
一听见她提起二少爷,祥叔的表情瞬变,火大极了。
“二少爷不在这里!就算在,也别以为你还能见到他!你这女人将二少爷害得还不够惨吗?哼!你是不是还想要补上一刀?”
“不,我只是——”梅绯影急得想解释,但祥叔却一个字也不想听。
“够了!我没兴趣听你狡辩!还不快去挑水?要是做得太慢,到时候饿肚子可别怪我!”祥叔撂下话之后,悻悻然地走开。
梅绯影叹了口气,看来想要化解误会没那么容易。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先从让大伙儿对她改变观感开始做起。
梅绯影来到后院,找到了那口井。
她朝井底探头一看,里头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该怎么着手呢?
梅绯影先是烦恼地怔愣了一会儿,目光不经意地瞥见井上的辘炉和木桶,这才突然想起过去曾看过家中下人打水的情景。
她依照着记忆中的方法,将水桶抛入井中,接着开始摇着轱辘。
对于过去十多年来从没做过粗活的她来说,这样的工作实在太过粗重,她咬紧牙根,费尽了力气,却摇不太动。
好不容易感觉水桶上升了一些,还来不及感到欣喜,结果手突然乏力一松,整个人险些被一股力道给扯进井中。
梅绯影低喊一声,惊魂未定之际,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讪笑。
她回头一看,就看见几个下人正用着充满轻蔑与敌意的目光盯着她看。
“怎么?当真以为自己是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啊?”
“就是嘛!少假惺惺了!有力气偷抢拐骗,却没力气打水?想骗谁呀?”
他们全都知道花向晚对二少爷所做的事情,因此对她的处境一点儿也不同情。
面对这些刻意的嘲讽,梅绯影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会成功的,我一定会。”她像是为自己加油打气地说完后,叉转身继续努力地摇着辕炉,想把水给打上来。
众人原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想不到她竟一副温柔坚毅的模样继续打水?哼!肯定只是装模作样吧!
一名身材高大的仆人突然走了过去,眼底闪动着一丝诡谲的光芒,问道:“打水很费力气,要不要帮你啊?”
“啊?”梅绯影有些惊讶,但却想也不想地摇头。“不用了,祥叔吩咐的事情,我自己会把它做好。”
她的回答让仆人讶异地挑起眉梢,但他还是坚持要帮忙。
“没关系,我来帮你。”
他抢过轱辘,轻轻松松就将装满了水的木桶给摇上来,但却在接住木桶的时候假装手滑,将木桶中的水全都洒回了井底,而那木桶则朝梅绯影飞去!
咚的一声,木桶敲中了梅绯影的脑袋,让她整个人狼狈地摔倒。
“哎呀!”她痛呼一声,揉着泛疼的额角。
身边传来一阵讪笑声,她抬头一看,就见那仆人的嘴角带着一抹恶意的笑。
他是故意的?不是真心要帮她?
梅绯影的眼神一黯,心里有些受伤。
“真是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仆人装模作样地道歉,语气却没有半点诚意。
“没关系,我不怪你。”梅绯影决定原谅他,毕竟她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对待她,全都是因为以为她是个坏人。
见她半点脾气也没有,欺负起来没什么乐趣,仆人撇了撇唇,转身要走。
“啊!等等!”梅绯影突然开口阻止,甚至情急地伸手扯住他的衣袖。
“做什么呀你?要打水自己去打,我不想帮你了!”仆人不耐地想要甩开她,以为她是想要哀求他帮忙打水。
“不,不是,我会自己打水的,只是水桶掉在那边,你却看也不看地走过去,若踩到会绊倒的。”梅绯影急忙解释道。
听见她的话,仆人诧异地僵住了。
他怔怔地望着地上的那只木桶,久久说不出话来,而在旁边目睹一切的众人也都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他们实在不懂,她为什么要开口提醒?一个心思歹毒的坏女人,应该要存心看他摔倒,然后在一旁幸灾乐祸才对呀!
怎么这会儿她不仅表现得一点也不狡诈恶毒,甚至还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
相较之下,他们这些刻意欺负她、看好戏的人,反而像是可恶透顶的坏人了。
正当众人感到困惑之际,一个伫立在回廊下的身影,也将这一切全看在眼里,一对浓密的剑眉皱得死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像是个会去使计陷害、伤害别人的女子?
看着梅绯影又继续努力打水,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却又不轻易放弃的那种认真神情,龙御霆的心仿佛被深深地触动了,而看她好不容易成功地打起一桶水之后,那一边漾着满足愉悦的笑靥,一边轻呵着疼痛掌心的模样,他的心竟狠狠地揪了起来。
该死!他实在不该被她美丽的笑靥给迷惑,实在不该为她感到心疼的!
可此刻,他竟有股冲动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狠狠地吻她!
见她又继续要打第二桶水,他更有股冲动要她别再继续做这种粗活儿了!
但,明明是他要祥叔尽量指派她工作,狠狠地折磨她的呀!
即然如此,他又在这儿怜惜、自责个什么劲儿?
该死!这女人实在太扰人心思了,他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龙御霆在心底低咒了声之后,强迫自己转身走开,不再去盯着她那纤细娇弱、惹人怜爱的身影。
“哇!不过要你挑个水,结果你却把地上弄得湿答答的,搞什么鬼?你是故意给我惹麻烦不成?”祥叔悻悻然地责骂。
“对不起,往后我会更小心的。”梅绯影歉然地说。
她诚恳的道歉让祥叔的良心一刺,毕竟要一个看来娇滴滴的姑娘家做粗活,实在必须要强迫自己狠下心肠才行。
“算了算了,你现在去后门那儿劈柴吧!若你能在正午之前做完这工作,就可以用膳!”吩咐完之后,祥叔便大步走开。
梅绯影依照样叔的吩咐走向后门,果然就见角落搁着一堆木柴,还有一把柴刀。
她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把看似锋利的柴刀,又费力地拿起一根又粗又重的木柴。
“好!开始吧!”
她在心里替自己鼓励打气过后,开始依照记忆中曾经看过的方法,努力想将那根木柴给劈开。
无奈的是,她试了好几次,却始终不是很顺利,不是手中的刀子没有劈中目标,就是她的力气不够大,没法儿一下就将木柴给劈开,倒是她那一双原本己因为挑水而弄得红肿的双手,又变得更加疼痛了。
她故意忽略双手的不适,继续努力地尝试,好不容易成功地劈开了一根.她开心得差点没手舞足蹈了起来,那欣喜的模样像是刚完成了什么大事似的。
就在梅绯影正要努力劈第二根木柴的时候,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哭声,让她疑惑地停下了动作。
“咦?是谁在哭呢?”
她蹙着眉心聆听,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个男孩,可是她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却没看到什么人影。
“该不是哪个孩子遇上了麻烦吧?”
放心不下的她,索性循着声音寻去,最后她来到了后院的墙边,终于看见了那个哭泣的孩子。
那是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不知道是谁的儿子,正一脸害怕地趴伏在靠墙的那棵将近二楼高度的树上,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来似的。
见那小小的身影摇摇欲坠的,梅绯影看得一颗心都担心地揪了起来。
“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你先别哭,当心点呀!”她轻声低呼,就怕吓着了那孩子,反而会害他掉下来。
“我想要捡我的纸鸢嘛……我才不是爱哭鬼……”男孩委屈地说着,还挂着两行泪的稚气脸蛋满足别扭。
如果不是自己下不去,他才不会哭咧!要是被大家知道他是个爱哭鬼,而且还是个爬上了树却下不来的蠢蛋,他一定要被笑死了,这也是他拉不下脸大声呼救的原因。
他才不要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柄呢!讨厌!
梅绯影一看,果然就见男孩的怀中揣着一只纸鸢,想必是纸鸢不小心卡在树上,而他等不及找人来帮忙,就自己爬上去了。
现在可好了,这样的高度对大人来说,摔下来还不至于太过严重,可是对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孩子而言,要是掉下来摔伤了小脑袋,那可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