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那被纸镇威胁的黑衣男子,突兀地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王爷,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人?”他打趣地看着凌庭卿。
“没错。”凌庭卿的脸上只有更多的怜惜。
“太好了!”黑衣男子转向了苏莲,越看越觉得顺眼。
“你是苏莲小……小太监是吧,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小生梁洛超,目前忝为威盛王爷所掌暗卫的首领,幸会幸会。”
啊?暗卫首领?苏莲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不就是太子要她找的关键人物之一,这么容易就见到了?
苏莲狐疑地看向凌庭卿,怀疑自己被耍了,后者只向她微微点头,更令她既无言又感慨——她一开始做的心理准备,根本一点用都没有!闪得再远,该来的还是会来啊……
“苏莲,你一直瞅着小生做什么?千万不要心生仰慕,小生可是会害羞的……”
梁洛超的话还没说完,一支竹笔突然由凌庭卿的方向射来,只见他轻巧的接住,并朝着脸色铁青的凌庭卿抛去一个打趣的暧昧眼神。
这一整个回合苏莲都没看出来,兀自沉溺在怀疑自己被耍的情绪中。
看苏莲没反应,梁洛超又摸了摸鼻子,难道自己当真帅到天理不容,让这丫头都看傻了不成?
不过这种话,他可不敢再说,否则待会儿飞过来的就不是竹笔,而是那张书桌了。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提高了音量,像是刻意唤醒她般,“苏莲,在王爷手下还真是辛苦你了,咱们也算有难同当,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啊。”
苏莲回过神来,慢慢放下纸镇,挤出一个苦笑,“呃,梁……梁公子,刚才真是抱歉了!还有,苏莲在王爷手下不辛苦的,王爷是个很好的主子,不会为难下人的……”
是真的还是客套?梁洛超对她的话起了兴趣。“嘿,叫梁大哥就好。那你以为王爷是什么样的人?”
“梁、梁大哥,王爷沉默寡言,个性自然不拘小节,就算我功夫不高,仍要我做他的亲随,如此体恤下人,这样的人一定是好人啊……”苏莲可是真的这么想。
梁洛超却是听得一脸古怪,表情像是想笑又拚命忍住似的。
“你觉得他沉默寡言、不拘小节?他要了你来府里,让你做他的亲随,你认为这是体恤下人,而且还一定是个好人?”
瞧她认真地点头,他不由得转向凌庭卿,目光里有一丝同情,“王爷,看来你路还很长啊!”
“罗唆!东西拿来,然后快滚!”凌庭卿沉下脸。
“你还真敢说别人罗唆呢。”梁洛超没好气地咕哝两句,将一封信递给他,之后向苏莲示意,转眼便如鬼魅似地离去,看得她再一次目瞪口呆。
而她发呆的短短时间内,凌庭卿已将那封信看完,脸上浮现一股冷笑。“南疆鬼头族又卷土重来了吗?”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苏莲,“或许你进王府后,最大的考验就要来了……”
苏莲还是一脸茫然,从她进王爷府后,所遇到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凌庭卿不在意地撇撇唇,突然将手上的信拿给她。
“你身为亲随的第一项工作,就是这个。”
“这是?”
“这是暗卫传来给本王的秘信,以后你的工作就是烧这些信。”
这、这可是秘信啊!苏莲一整个欲哭无泪,难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想避开神秘的暗卫、想离这些机密越远越好,想不到暗卫的首领直接来和她称兄道弟、所有机密文件还和大白菜一样让她要多少随便拿……她不由得哭丧着脸,对着凌庭卿开口。
“王爷,苏莲不够资格扫大门,那能不能扫大门外的大街?那个要练到几层啊……”
就大傻与二傻的认知,能够亲近凌庭卿的人,一定是他相当信任的人。
比如暗卫首领梁洛超,负责最危险机密的工作;比如他们两兄弟,负责凌庭卿安全护卫;又比如苏莲……
他们两兄弟跟着凌庭卿也好几年了,因为极端的忠心与老实到不行的个性,受到凌庭卿的青睐,从军旅中将他们带了出来,自此跟在他身边。
而凌庭卿又暗中交代他们,要好好跟在苏莲身边保护她。他们知道她真正的身分,也知道自家主子过去几年只要一入宫,有机会就偷跑到冷宫看她,因此他们心里早当她是未来主母了,对于接下保护她的任务,自然全力以赴。
通常,凌庭卿在书房里办公时,有时会需要苏莲待在里面,而大傻与二傻只能在外面,而每隔一阵子,就会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拿着些文件,惊惧万分地苦着脸在书房外焚烧。
“一定是我实力不够,所以才会老是担心有人来抢这些信。”苏莲是这么想的。可是凌庭卿一直没有履行要教她武功的承诺,她的眼光自然放到了大傻与二傻身上。
“大傻哥、二傻哥……你们能教我武功吗?”
某日,苏莲可怜兮兮地,眨着水汪汪的双眼对着他们问。
一直守在凌庭卿身边,相处最多的也顶多是一群汉子的大傻与二傻,哪里受得了这种柔情攻击,更不用说请求的人还是未来的王妃,他们两个想都不想,就点头如捣蒜地答应了。
从此之后,只要凌庭卿不需要她服侍时,苏莲就会抽空在院子里与大傻和二傻学些拳脚功夫。
时光飞逝,她进王爷府也过了两个月了。
“大傻哥,为什么我练了这么久,连一棵树都打不倒呢?”这一日,苏莲打完了一套拳,兴致勃勃地试着对树干劈了一掌,但树干却是纹风不动。
“呃……你找的树太粗了吧。”大傻憨厚地笑了起来。
“会吗?”苏莲很无奈地指着一棵樱树,“这树干比我的手臂还细啊!”
大傻与二傻不以为意地看了过去,随即瞪着眼看着她指的那一棵树。先不说那树干比她手臂还细,恐怕只比一枚钱币粗不了多少,他两兄弟不用出掌,单手就能把它折断。
这未来主母练武的资质,真是惨到天地同悲啊!
“苏莲,会不会是你出招的动作错了?”二傻不忍说破,决定换个说法。
“那我该怎么做?”一听有谱了,苏莲眼睛一亮。
“沉腰下马,屏气凝神,看准了树干最弱的那一点,击出。”二傻示范了一遍。
“沉腰下马,屏气凝神,看准了……击出……啊!”苏莲用力一击,突然惨叫一声,手立刻收了回来。
“怎么了?!”大傻与二傻被她吓了一跳。
“好像太大力了,我的手好痛……”苏莲美目浮起一层水光,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轻柔的握住了,而她娇小的身子有一半都倚在这个握住她手的男人身上。
她身子不由一僵,连忙站好,迅速地转过头,却发现凌庭卿一脸铁青,恶狠狠地瞪着大傻与二傻。
大傻与二傻立刻跪下。
见状,她连忙解释道:“王爷恕罪,是苏莲想学武功……”
“你们教了她几十回,结果她连棵树都劈不断,还伤到自己?”凌庭卿的黑瞳中隐隐闪着火气。
这两个属下不会不知道他有多珍惜苏莲,他平时忙于公事,又知她爱学武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双傻兄弟教她,他们竟让她伤到自己?
“属下无能!”大傻与二傻连忙头一磕,自承错误。
这显然是无妄之灾,苏莲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还牵累他人,急忙替他们说情。“王爷,是奴才的错,在宫里时,奴才就算练了功也打不赢欺负奴才的人;在府里,奴才连棵小树都劈不断,一定是奴才太笨了……”
而凌庭卿只是静静地抬起她的小手,轻按着她发红的指节直到小臂,确认她没有伤到筋骨外皮,才恋恋不舍的放下。
他望着她的目光闪过了无奈、恼火,但最多的仍是柔情。“痛吗?”
“不痛,呵呵,奴才皮粗肉厚的,架也没少打,这一点小碰撞怎么会痛呢。”凌庭卿的关心令她呵呵地傻笑了起来,好像一下子什么疼痛都飞了。
这丫头的这股傻劲真是……唉!在心中微微一叹后,凌庭卿突兀地开口道:“你既然腹无丹田之气,便需以身形姿态辅之,出拳方有劲力。体态松柔,肩平肘弓,骨节任之,双足前弓后箭,意志驱之,以四两之力由土地沿双足经脉而上,通下中上腹,随力身体前移,瞬间聚力,由拳势而出……”
什么什么,她没听错吗?平时惜言如金的他,真的说了一堆话?
苏莲听得小嘴都张大了,脑袋瓜里一堆疑问。“王爷,您在说什么?”
“本王在教你打拳。”凌庭卿脸都黑了。
“王爷教我打拳,还说了一堆话,不像平常那般是个闷葫芦……真是折煞奴才,王爷对奴才太好了!”苏莲感动得口不择言,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至于大傻与二傻听了苏莲的话,表情则变得相当古怪——敢说王爷是闷葫芦已经算是有种了,王爷说了一堆话还觉得是对她好……只能期待她能永远这么觉得。
第2章(2)
“可是……”苏莲又变得欲言又止,最后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能不能用……用平民百姓听得懂的话,再讲一次?”
她当他是蛮荒来的,专说土话吗?凌庭卿冷酷的表情差点没垮下来,没好气地道:“你没有练出真气,所以丹田处没有任何内力,只能依靠身形与姿态来出拳,才能蓄劲。一开始你必须放松,切忌紧张用力,双肩平放,手肘轻轻弓起,关节也全部松弛……”
这一解释就用了快一刻钟的时间,苏莲愣愣地听着,而大傻二傻虽跪在那儿,却早已忍不住偷偷打起呵欠来了。
“……最后再出拳,明白了吗?”不知过了多久,凌庭卿终于住口,深深地望着她。
如诵经般的声音停了,苏莲这才回过神,奇怪地偷瞅了他一眼。她开始自我怀疑,这男人真的寡言吗?真的寡言吗?真、的、寡、言、吗——
她在心中不断地呐喊,但表面上只能冲着他尴尬地傻笑,她明明很认真的听,但不知为什么他低沉的嗓音犹如催眠,让她一下子就出了神。
凌庭卿一看她的脸,就知道自己浪费了一刻钟,他索性不说了,随即上前一步,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手压着她的肩,帮她调整姿势。
苏莲一下子紧绷起来,他却沉声命令:“放松!”
他才说完,她立刻就放松了,这可不是她多么有悟性,少女的娇躯被个男人触碰,会放松只因她浑身发软啊!
“蹲低后立起,然后扭腰,力气从这里、这里到这里,双眼一闭,出拳就对了。”他边说边拍着她的大腿、后腰和手臂。
苏莲只觉得小脸一热,有种鼻血都快喷出来的感觉,但她现在是个太监,主子愿意贴身教导,难道她还能一脸羞怯地告诉他男女授受不亲?
闭起眼睛,忍住所有的尴尬,她按照他拍的地方发力,用力地挥出一拳。
咔!苏莲知道自己碰到树干了,她慢慢张开眼睛,赫然发现那棵她一直劈不断的小树,竟然拦腰断成两截,而且断面还俐落无比。
“太好了!我居然劈倒树了!只要这样练下去,应该就可以回宫去教训那些曾欺负我和姑姑的人。”兴奋过头的她,并没有看到大傻与二傻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当然更没有注意到凌庭卿背在背后的右手,正慢慢收起了手刀。
“你很想回宫?”听了她的话,他忍不住挑眉质问。
“是!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这样姑姑一个人在宫里,我才能放心。”苏莲认真回道。
她没解释“姑姑”是谁,想让凌庭卿以为是她在宫里的亲戚,殊不知凌庭卿早知道她与瑾妃的关系,只是不说破而已。
她这样的回答,令凌庭卿不知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的。至少她不是对宫里有其他留恋,也不是不想待在他身边,而是因为瑾妃,所以才想回去。
他是不是能就此自己解释为,如果瑾妃不在皇宫了,这王爷府便是苏莲她唯一的归宿?
“放心,你很快就能达到目的。”凌庭卿脸上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笑意,“过一阵子我亲自教你一套拳,这套拳不需要使用真气,完全是靠身体的技巧御敌。你的身形娇小,适合这种小巧轻灵的武技,练到最高境界,甚至可以蜻蜓点水渡江,或是徒手爬上数十丈山壁……”
凌庭卿滔滔不绝的说,看起来又需要另一个一刻钟,这令苏莲不禁想起梁洛超说过的话。梁洛超第一次见到她时,曾提了和她有难同当,完全没说到有福同享,更是神情有异地质疑她认为凌庭卿沉默寡言、不拘小节的评语……
难道他是这个意思?苏莲苦笑着的小脸更苦了,她甚至不敢转过去面对大傻与二傻怜悯的表情。
“王爷……”她弱弱地道,美目有些愧疚地偷瞄了眼那还老老实实跪着的两兄弟,“您公务繁忙,奴才领悟力又低,不若先教给大傻和二傻,再让他们来教我好了……”
早朝时间,百官鱼贯进入了朝殿,向皇帝李敦业磕头行大礼后,分站两旁。不知为什么,今天李敦业的表情不太好看,殿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钱平松!”被李敦业点名的是兵部尚书,只见他一脸狐疑又紧张地站了出来,躬身下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疆鬼头族集结于南疆边境外石原三百里处,你可知此事?”李敦业的声音难掩怒气。
“微臣……微臣立刻查清楚。”才站出来一会儿,钱平松觉得冷汗已流得自己的背都湿了。
“等你查好,鬼头族都打进中原了!”李敦业冷哼一声,将一份奏折丢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兵部每年花了那么多钱,这么重要的军机却掌握不住,还是靠着威盛王才能得到情报,你自己下去请罪吧!”
“是!”钱平松捡起奏折,哭丧着脸恭恭敬敬地退回原位。
“现在,众卿说该怎么做?”李敦业冷冷地扫过殿下每一个人,却发现只要一接触他的目光,官员们都心虚的低下头,而能坦然接受他的视线仍不卑不亢的,只有凌庭卿一个人。
他不由得在心中一叹,余光又瞥了眼自己身边显然正在神游太虚,双目无神的太子,心中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启禀皇上。”一名官员站了出来,行礼后道:“五年前威盛王兼定南大将军凌庭卿大败鬼头族,至今百姓仍津津乐道,不如请威盛王再次出马,必能克之。”
确实,白痴都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或许也是唯一能打胜仗的方法,因为龙腾王朝已经找不出另一个英雄了,只不过李敦业基于某种私心,就是不想答应这个提议。